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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魇 作者:流砂l(晋江2013-08-05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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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B超检查的我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回想起今早吃了几口就丢掉了的早饭,不由暗叹自己的迟钝——我怀孕了。
婚后这一年我们都小心谨慎地做好保护措施,言谨觉得我们毕竟还年轻,想再趁着高峰期拼几年之后寻求安定。但是他的父母早已迫不及待。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犹犹豫豫的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女人30岁以后生小孩的风险会增大,而且作为独立的设计师,只要不接过多的单子,时间上还是很自由的。
8月17日那晚,言谨和阮晨约了去喝酒,结果他醉酒回来就给迷迷糊糊已经睡着的我来了一场暴风雨,而且忘了做好措施。秉着顺其自然原则的我,第二天终究下定决心没有吃避孕药,虽然没想一击即中,但至少是个接受的开始。倒是没想到这一次,还恰好怀上了。
回到家心情忐忑,对于要不要这个孩子我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虽说已经结婚一年,我也26岁了,并且已经下决心要组建完整的家庭。但说实话,心态上根本就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而且,因此在事业上究竟会损失多少,我也心里没底。
想起昨天来自JamesBrown的远洋邮件,我更是心乱如麻。James是我至今最崇拜的时装设计师,来自纽约,拥有自己的女装品牌公司Lady Bella,取名于他的超模妻子BellaBrown。古稀之年的他在邮件中提到,他个人十分欣赏我的设计,因为自己的孩子从事金融行业无法继承,而又不希望被商业化的大公司收购吸纳,所以希望我能继承他的女装公司,并且只要我去纽约跟他拜师学艺半年,我就可以把Lady Bella搬到香港来,从此他不再插手。
我答应他好好考虑之后再给他回复,要知道被自己最欣赏的大设计师认可对于年轻的设计师来说是多大的荣幸,我至今做梦都不曾妄想有朝一日能成为James的后继者。可是作为一个即将要组建完整家庭的□来说,我又该如何抉择呢?如果接手Lady Bella,去纽约半年倒并非难事,但是要把它挪到香港来,那后期投入的心血恐怕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完全解决的,要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上,那么言谨怎么办?他很快就年过30,事业有成之后要求有个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何况我们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是优越了,他能违背着父母的期待,支持我追求自我价值与梦想吗?
一上午,我都在躲在书房自我斗争着,可我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再一次,我的天平倾向了言谨,恐怕这辈子就败给他了吧,无奈,只能咬着下唇,强忍住失落的泪,诚恳写下婉拒James好意的信件。
若注定是我的劫,那又如何躲得过……
一向习惯了独自承担消极情绪,为了不影响言谨工作,对于孩子,我决定等他回来再作打算。今年的秋装已经全部完工上架,积累的一堆来自世界各地的定制也在前天全部完工发货。百无聊赖的我为了躲开那割舍的遗憾与挫败感,决定给房子来个小扫除。
痴痴地望着我那头顶天花板,脚踩实木地板的大书柜,暂时将James抛之脑后的我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曾经我在英国的图书馆里产生的对未来的家的唯一遐想,真没想到今天是摆在眼前真真切切的存在。南派三叔的8本《盗墓笔记》、《黄河鬼棺》;张爱玲全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81本长篇小说;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全集;帕特丽夏康薇尔的首席女法医系列;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雨果的《悲惨世界》;萨拉沃特斯关于历史与性的全部探讨;JK罗琳的7本《哈利波特》;东野圭吾全集……整个书柜摆的整整齐齐,它们仿佛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在我头脑发热的时候让我冷却看清世界,在我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的时候给我站立不倒的力量。北岛曾说“一个人的行走范围就是他的世界”,那么要说这些耗费我诸多心血集齐的书,于我而言,就是另一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我眷恋地扫视着这一排排的书,尽管每本我都读了不止一遍。
哎?最底下的一排怎么好像歪了?
我蹲下去细看,才发现最角落里夹了一本陌生的笔记本,16开大小,黑色皮质的封面,很厚,从侧面看应该已经有些年月了,尽管保存的很细心,但纸页免不了有些发黄。不明所以的我翻开封面,扉页上夹的一张微微有些腿色的拍立得照片顿然映入我眼帘,一瞬间我所有的血液都倒流了,脑袋像充了血一般一阵剧烈的眩晕。
瘫坐在地上,我细细打量起照片里的人,抓着照片的右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言谨冲着镜头微笑,左手揽着一个娇小女孩的肩膀,那女孩也冲着镜头微笑,笑靥羞涩却温暖。两人看上去都很青涩懵懂,大约高中生的年纪。
大脑像打了麻醉一样已经无法利索地思考问题,我只能怀揣着难以置信,把日记本一页页翻下去。
不知道在那个角落坐了多久才吃力地读完全部,起身的时候,腿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言谨的笔迹,毋庸置疑,只属于他的秘密,我不曾触摸的世界。
打开书房的台式电脑,我在网上检索了日记本里的那个女主角——许可。
许可,1990年生,孤儿,成年后在书店工作,同时作为调酒师兼职于某酒吧。后被W公司的星探意外挖掘,进入公司进行短期培训,期间意外遭经纪人侵犯,侵犯未遂,许可失手将其以钝器敲打致死,被判防卫过当后短期拘役,从此无缘演艺圈。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一家远离市区的咖啡屋里,等待阮晨给我带来答案。
“抱歉,来晚了。”
“没事,是我约你太突然了。”
“你说有什么急事?”
“我想听听关于许可的故事。”
“你,你怎么,怎么会突然知道许可这个人?”阮晨的慌乱尽数写在脸上,看来我的判断没错,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毕竟他和言谨是同一年出道的,就在我19岁离开中国的那年。
“无意间发现了言谨的日记本。网上只有关于那起案件的只言片语,我想知道他们俩的事,所以找你。”
“我,我其实也只知道大概,只知道许可是在我们出道差不多两年的时候进公司的,当时她是作为公司投拍的一部电影的女二号被星探挖掘进来的,电影的主题曲刚好是言谨的新单曲,所以两人就认识了,我也是因为言谨认识了她。和我们认识不久之后她就和言谨展开了地下恋情。他们俩都是初恋吧,许可比言谨大了一岁。可惜参加培训的时候发生了那场意外,所以她就离开公司了。之后,我也不清楚了。”虽然隐隐觉得阮晨知道的应该远不止这些,但要他说这种事,也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
“你还有许可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我没有。你不会想找她吧?”
“你放心,我无意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只是很想知道她和言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如果她愿意说的话。”此时的我确实很冷静,静得跟一潭死水一样,因为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在一个小时前,被我倾倒在了书房里。
“你的手怎么了?”
“哦,没事,不小心划开了。”发现自己留下的紫红色牙印赫然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赶紧缩回了手。那是抱着膝盖蹲坐在书房角落里无声大哭时留下的痕迹。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通告要赶吧?我也该走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真的没事吗?”
“要说没事是假的。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干过傻事了?”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也许比哭还难看。
25、
昨晚回到家拜托一位杂志主编朋友帮我差人打听许可的下落,今天中午便得到了回复。一宿没睡的我为了不显得过于憔悴,化了淡妆,毕竟我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来,真相于我或许比追究背叛或者对错等等更重要。或者说,一定程度上,我只是想知道许可究竟是谁?她和言谨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刻骨铭心?以致于,我的一再妥协与割舍,换来的终是出于利用的虚假……
在这家名为Warm Time的咖啡店前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推门而入。
点了一杯蓝山之后,我拜托服务员把老板娘请来。等待中,我静静地打量着这家面积不大,但装饰温馨的咖啡屋,临街的一面是贴满精致窗花的落地窗,另外三面的墙上都挂着诸多被小木相框装裱起来的小幅电影海报,全都是温暖人心的爱情电影和励志电影。
目光落在角落沙发上的一个小男孩,他正专心地用彩笔描着什么,估摸两、三岁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听说您找我?”温和的声音缓缓入我耳畔,我终于见到了这个温柔的女人。
纤细的眉毛下嵌着一双灵动的杏眼,鼻梁不挺拔但小巧有致,两片薄唇恰当地点缀了一张柔和的鹅蛋脸,不惊艳,却温暖得不落俗套。
“你好,突然造访有些冒昧。我是兰诺。”
“是那个设计师RheaLam吗?”
“正是。”
“你是为了言谨来的吧?”她的反问波澜不惊,想必她早已在娱乐新闻上见过我。看得出,她完全是个内心通透的聪明女人。
“他不知道我无意发现了他日记本里你的存在,他现在还在新加坡拍广告。我也不是来无理取闹的,更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请求你告诉我真相,也就是你和言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新闻的报导?”
“或许是直觉吧!看了他的日记,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羁绊不只是爱情,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双生一样,即使素未谋面也有着千丝万缕割不断的联系。”
“我能不能知道你作为言谨的妻子,执着于我们短暂的过去的理由呢?”
“对于言谨,你从来没有成为过去,我只是觉得,至少作为一颗被利用的棋子,我也有权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吧……”
“或许那是初衷,但我对他来说已经消失很久了,你又为何不能相信他是因为真的爱你才和你结婚的呢?”
“这点或许只有他能给我答案,或者也只有我自己判断了……”
“那你就是来寻找依据的了。”
“一定程度上,是这样。所以我只能恳求你告诉我一切。”
“那我从进W公司说起吧……”她犹豫半晌,注视着我的眼神里夹杂太多的复杂情绪,以至于我无法看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掀开尘封往事。
“谢谢你!”
“当时作为电影的女配角被公司挖掘,因为那电影的主题曲是言谨的歌,我们便机缘巧合认识了。他是个很内向的人,和小励的个性截然相反,也不知道他们一个冰山,一个火山,是怎么成为好兄弟的……”
“小励?!”我忍不住打断。
“哦,我是说阮晨,他出道以前叫‘金励’,‘阮晨’是来香港之后他自己改的名字,好像是因为和父亲不和吧,具体我也没敢多问。只是我私下比较喜欢叫他‘小励’而已,毕竟我大他两岁嘛,他也不止一次跟我抗议过。”
阮晨,就是金励?!
究竟还有多少我没看透的事?
虽然不止一次怀疑过,但是仅仅长得像,以及出生地符合,我根本不敢确信。三年没见,要说是同一个人的话,气质上的变化也确实太惊人了。更何况,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我是兰诺,还要主动让我提起往事?而当我讲起利用他报复的那段故事的时候,以他曾经作为金励的脾气又如何做到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而他的家庭,真的在我出国之后就经历了这么颠覆的变化吗?
疑问像鱼类吐出的泡沫一样翻腾着朝我扑来,模糊着我的视线。冥冥中,却看到一丝光线,向我诉说着什么……没错!就是我自己,因为对金励的愧疚,因为对阮晨的不舍,所以是我,是我自己一再用巧合搪塞自己,原本调查一下家乡因为贪污入狱的官员,或者找朋友打探一下阮晨的信息就可以轻易确认的事实,是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曾经的恶意……
“不好意思,从没听人说起过,所以……那个,你继续吧!”我低头喝了一口蓝山,以掩饰内心的万丈狂澜。
“嗯!之后,我就和言谨在一起了,也没有什么浪漫的回忆,毕竟都是背着公司偷偷摸摸的,当然我从未后悔过,他是我的初恋。8月17日那天,我们约好等他录完歌在公司一个不常用的练功房里见面,因为电影还没有开拍,我也没有和公司正式签约,所以空闲得很,就早早等在了那房间里。结果先出现的竟然是那个即将成为我经纪人的中年男人,他大概也是偶然路过,他进来和我聊了几句,我毫无防备,却不料他兽性大发。就在我被他殴打的快要放弃挣扎的时候,言谨出现了,他用门边的扫把一下就击中了那个男人的太阳穴。男人应声倒下,衣衫不整的我早已吓得无法动弹,竟然硬生生看着言谨狠狠地在他的后脑勺又敲了好几下,却没能阻止他。等到公司上层赶到的时候,那个经纪人已经一命呜呼,而我和言谨只是沉默地瘫坐在一边,当然在有人来之前,他也不忘给我披上了他的外套。我主动认的罪,还在警察赶来之前把凶器上言谨的指纹擦掉了,按照他的姿势握了那个扫把。公司自然默认我的做法,他们比谁都更想保住言谨。当然言谨反对过,但被我劝了下来,或者说是哀求吧。毕竟他是炙手可热的歌手呢!他们家是音乐世家,几代下来都是教授古典音乐的大学教授,他爸妈也都是,但是他爸妈都很开明,并没有强迫他学习古典乐,反而顶着家里长辈的压力鼓励他追求自己的音乐。他更是背负父母的期望想要证明自己,W公司是香港最大的经纪公司,他好不容易才成功起步,我怎么能做他的绊脚石呢?至于我,被星探挖角本就是一场意外了。我一个一天打两份工的孤儿能够平平淡淡地或者就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会留恋成名那种事?所以,案子就由我一个人扛下来了。”
“警察没有怀疑过吗?毕竟漏洞总是有的,击打的位置对你来说就不合理,凶器更是。”
“当然是因为公司暗地里也使了很大力气,上层也不算太无情,他们帮我积极作证,我才能被判防卫过当。”我暗忖,舍弃一个死人对他们的名誉来说当然无关痛痒。
“之后你就离开了?”
“离开了公司,但没离开言谨。我也本想一走了之,断了和他的所有。但他不肯放手,我就妥协了。我拘役出来之后,就在Club做调酒师,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很难找到好工作的。言谨总是偷偷来看我,求我坚持下去,等他时机成熟摆脱公司,就和我公开在一起。”
我回想起那年平安夜的前一天,心中已是几分了然。
“那你后来为什么还是离开了?”
“有三年半了吧,已经……那天记得是12月23日,他和以前一样来看我,偏偏那天碰上了一个有钱的无赖,坐在吧台前对我图谋不轨。我没有理他,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毕竟是在Club那种地方。但是言谨发火了,还出手打了他一拳。那个无赖就发起飙来,一下把酒瓶砸破在了言谨的额头上。老板过来了,一眼就认出了言谨,毕竟是见过风雨、黑白通吃的人,他叫我马上带言谨去角落的包厢里处理伤口,自己则把那个无赖不得罪地打发走了。幸好言谨戴着帽子,伤口很浅,也没怎么出血,被刘海遮住就看不出什么了。那晚,我们第一次,发生了关系。他说会对我负责,要我继续等他,我心里却越来越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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