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我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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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部卷一：末日纯真　第八章（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4：59：58　本章字数：2386

　　　　上星期同郑美丽的见面乏善可陈。
　　　　郑美丽的美丽来自于天生丽质。如果说李雪芳属于小家碧玉类型，郑美丽就属于大家闺秀一类。身上打了几个雨点，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她的到来的确使我感到出乎意料，因为雨太大。我帮她接过雨伞，进到包间，在她对面坐下。
　　　　她弹去身上的那几滴雨点，冲我艰难地笑了一下，说她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哦了一声问为什么？她说你别问了，“听说你调到你们总公司去了？恭喜你啊。”我立即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笑了笑，说高中同学南城就这么几个，有点事谁能瞒得过谁啊。我说没什么好恭喜的，而且现在是借调，“再说你也知道我的脾气，那里不是我的天堂。”
　　　　她脸上似笑非笑，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天堂是在你们公司的后勤服务队？
　　　　我哈哈大笑，说其实哪也不是我的天堂，我这人只适合在地狱呆着，天堂的人都看我不顺眼。
　　　　郑美丽说卫中华你这就不好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自己能从基层到机关呢，然后为前程寻找机会。我说你对我应该也算了解，知道我的性格，那地方的确不是很适合我，“我从来没认为升官发财就是我的前程。”
　　　　我给她要了杯咖啡，自己要了两瓶啤酒。咖啡屋里飘荡着的班德瑞轻音乐舒缓而忧郁，和着浓浓的咖啡香味，使我颇觉伤感。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所迷恋的女人吗？而坐在这里的我还是那个纯真年代的我吗？高中时代的卫中华腼腆而敏感，象一只可笑的老鼠。
　　　　“卫中华还真的没变，跟高中的时候一个样，”郑美丽呵呵笑了，洁白的牙齿很好看地微微一露，“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你还没改吗？”两杯啤酒下肚，我心里一阵舒泰。郑美丽的笑容一如当年，恍惚中我觉得她还没有长大，依然是坐在我面前不知道为了什么一下子开心笑起来的大辫子姑娘。我说改不了啦，你不是曾说我狗改不了吃屎嘛。
　　　　“我老早就想告诉你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改变不了这个社会，就要改变你自己。”对这个社会，其实郑美丽比我成熟得多。高中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一点，她身上总有一种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味道。我和谭艳每次吵完嘴我喜欢去找刀疤，刀疤经常用类似的名句劝我：“如果你改变不了你老婆，就改变你自己。”我无限景仰地看了郑美丽一眼，心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郑美丽说时间有限，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说好，但你不要骗我。郑美丽嗤得笑了一声，说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我喝了口啤酒说，“有人跟我说是你出力帮我调过去的，我想求证一下。”我紧紧盯着郑美丽，不漏下她的任何一点表情。
　　　　“谁说的？”她表情平静，稍感意外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只是问问，”我夸奖自己，“你知道我卫中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无功不受禄。有人帮了我我还一点不知道，心里老不是个事。”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一定要来吗？”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觉得很难受。”郑美丽说，“其实我知道，活那么大，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过的人。”我看见她的眼圈有点发红。高中时代生活的片段一下展现在我的面前，我看见半夜爬起来步行去三里地之外去买豆腐脑的少男卫中华，买回来后忐忑不安地站在郑美丽的宿舍门口，叫人喊她出来。她打开门惊诧地看着我，我把豆腐脑塞给她扭头就逃跑了。
　　　　我说别提了，你又不喜欢我。
　　　　郑美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一定很奇怪吧？”我说奇怪什么？她说，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我，特别是象你卫中华这么有个性的人。我苦笑了一下说我有什么个性啊，就是一个普通职工，想个性也个性不起来了。郑美丽叹了口气说：“但我们女人能靠什么呢？”她说以后也许不会再出来了，庞永亮把她看得很紧，这次来主要是想表达一直以来的感激之意，“好对你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郑美丽家境比我家还不好，她父亲很早就死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我不想回去种地，也不想打工，从小到大，我和我妈已经受够了苦。”我想起了那个一脸歹相的矮胖子，心想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庞永亮能放得下心就怪了。
　　　　我说交代什么啊，那时候我们还小，“你能来我就很高兴。”郑美丽举杯，说卫中华谢谢你。我说是我该谢谢你。我复杂的心情随着酒杯相碰时的一声轻响突然变得轻松了，话题也随之轻松，我想那时候我要是能这么放松她也许就不会用冷屁股贴我的热脸了。
　　　　她开始不断抬腕看表，六点半了。她起身要走。我说再坐一会吧，也太早了。她说不行，“我必须回去了，一会庞永亮就回家了。”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黑，那阵暴风骤雨已经变成绵绵细雨，在空中温柔地随风飘荡。哦，是的，秋天就要来了。
　　　　上车之前她说，卫中华你不要跟我见外，在你们公司遇到麻烦就给我打个电话，很简单。我点点头。
　　　　车发动后她又按下玻璃说，我不方便送你，快回家吧，小心感冒。
　　　　在瑟瑟冷风里我感到了一丝温暖，也感到一丝可悲，当年的郑美丽可都是在控制男人，现在怎么感觉担惊受怕的。
　　　　我望着郑美丽的车驶出南城二路的拐角，感觉她就象我少年时捉到的蝴蝶，手一合，它就藏在我的手心里；手一分，它就翩翩飞走了。郑美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点也看不到她，等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在上次见面以后我一直将她和庞永亮称作“狗男女”，脸上一阵发热。我觉得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同时也觉得我已经原谅她了。





　　　　上部卷一：末日纯真　第九章（上）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4：59：59　本章字数：2369

　　　　下午一上班杨主任过来说明天上边来检查，要我们做好准备工作。这可够麻烦的，另两个干事都请了假，办公室就剩下我和张晓梅。我们需要撰写材料、打印材料、制作会标、布置会场、安排接待，还需要一个个通知迎检人员，大小事一箩筐。
　　　　从中午到晚上，我们两个忙得焦头烂额、四脚朝天，恨不能学会分身术，或者一人多长一只手。下午五点多，基本准备完毕，就是材料还没打印完，张晓梅说她去打印室盯着，那样会快一点。我坐在沙发上喘气，觉得头昏脑胀，不禁又怀念起在后勤服务队的幸福生活来。心说我这是何苦呢？
　　　　昨晚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们一栋搂的那帮老头搬了个小桌子正在树底下打扑克，看见我回来问：“小卫现在怎么不下来打牌了？”我说单位忙。有个老头说，听说调机关去了啊？另一个接茬：人家小卫现在是领导。我苦笑了一下摆摆手上楼。此前这个时候我早早就下来了，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拖着拖鞋，将扑克摔得啪啪直响，不到十二点不回去。
　　　　好几次谭艳说我天天跟那帮老头混什么啊，“快把你自己也混成小老头了。”我振振有词地说：“那你给我钱啊，没钱我拿什么出去吃喝嫖赌？”谭艳就说我没心没肺。是的，我宁愿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度过一生。
　　　　我一直坚持这个观点：很多事情你把它看得多复杂就有多复杂，看得多简单就有多简单。人生更是如此。我宁愿简单一些看问题，不会刻意求证，更不会画蛇添足。
　　　　这时候有人敲门，我一抬头，刀疤夹着个大纸包进来了。这是刀疤第一次来公司找我。我愣了一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刀疤一边打量办公室一边说，刚下了飞机就匆匆赶来，“来看看卫大秘书。”然后说还真是鸟枪换炮了，现在不怕被炸了吧？我想起那台嗡嗡作响的电风扇，捶了他一拳说少拿我开涮。
　　　　他把纸包丢给我，连声赞叹我的办公环境：“不错，真不错。”我边打开边批评他：“干嘛啊，送礼都送到办公室来了？”一看是两条小熊猫，两盒千年普洱。我说这我可消费不起，“拿回去吧，别成了瘾，难受。”刀疤说是北京货，绝对没假，“不过这不是给你消费的，主要是惦记你调动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该给人家送送就送送，你们公司我还有几个认识人。”我说你还是拿回去吧，用不到了，事情办完了。
　　　　“嗯？不错嘛！”他看看四下无人，趴在我桌子上问，“郑美丽给你办的？”我说叫你说着了，从头到尾都是郑美丽一手办的。刀疤说没看出来，你小子还真是有福之人。
　　　　那天我从李军办公室出来给郑美丽拨通电话，郑美丽说这事不难，叫我稍安毋躁，“安稳在办公室等着，你们劳资科会有人去找你。”李军第二天就拿着调令过来叫我办手续，还跟我买好，说公司领导虽然认为现阶段办理调动不合适，但他还是跟领导把我的情况说了一下，总算叫领导点了头，毕竟都不容易嘛哈哈哈。
　　　　我心里冷笑不止，嘴上说李科你费心了啊，我都准备打道回府了，有时间请你吃饭。张晓梅正在喝茶，听了李军的话差点喷出来。人啊。
　　　　我又给郑美丽打电话致谢，郑美丽说不用谢，庞永亮和你们公司领导很熟，你们书记和经理在北城开发区的房子就是庞永亮给买的，这点事都不用庞永亮自己给他打电话。我说这太感谢了，“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顿饭？”她说等你当了领导再说吧。我听了惭愧得无地自容，心说要等我当上领导，估计这顿饭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那天明月咖啡屋道别，郑美丽叫我有什么事就找她的时候我还想，我还能有什么事找你啊，不求升官，工资够用，老婆我也有了——就差个儿子，这事你又办不了。可我现在怎么感觉办点事就需要求人啊，这点小事我都搞不定，还需要一个弱女子出面摆平，不由一阵胸闷。
　　　　我把上次和郑美丽见面的情况和刀疤简单一说，刀疤说这臭娘们不是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吗？我说我什么时候说她坏了，其实她也是生活给逼出来的。刀疤哈哈大笑，说看来上次见面收获不小啊，“都知道帮她说好话了，别是旧情复发了吧？”我说就没有过旧情，哪来的复发？
　　　　我问刀疤在北京那边事情顺利不顺利，他说还行。刀疤说“还行”的意思往往是，公司的欠款一分也没追回，自己的钱包倒鼓了不少。如果对方很顺利的把钱还了，刀疤反倒没这么高兴，和那点提成相比，还是回扣来的爽快。欠款一方只要和清欠一方达成攻守协议，有的帐就成了死帐，“干清欠工作主要难在怎么过领导这一关，而不是要帐本身，又不是我自家的钱，我犯不上跟人家较起真来没个完。”我提醒过刀疤几次小心点，刀疤说没事，“什么帐该收，什么帐不该收，什么帐可以做成死帐，什么帐不能做成死帐，这个分寸我还是能把握的。”我又叫刀疤把烟和茶叶带回去，刀疤说放着吧，“早晚用得上，普洱放不坏，越放越值钱。”
　　　　刀疤今天梳了个大背头，锃明瓦亮，能当镜子使，从T恤到裤子，从腰带到皮鞋，无一例外是名牌，还戴了块金光闪闪的伯爵表，一身下来六千多，连双袜子还是外国进口的，还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大墨镜戴着。我说你去北京加入黑社会了啊？刀疤说哪能，我也是十年的老党员干部了，政治觉悟还是值得我党放心的，“岂是黑社会所能拉拢腐蚀得了的？”我说那就是打入黑社会内部了，看看你这身行头，说你是黑社会的还真不算诬陷你。刀疤哈哈大笑，说要做就做黑社会老大，决不做小喽啰。
　　　　我说你真有理想，然后我问：“门口站岗的治安员没拦着你？”刀疤说没有啊，还冲我敬礼呢。我想起我第一次来总公司机关的时候被野蛮驱逐，心中一阵忿忿不平。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得真没错。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皇上和刘罗锅一起洗澡，一丝不挂的时候就觉得和刘罗锅没什么两样了，人有时候靠的还真就是那张皮。





　　　　上部卷一：末日纯真　第九章（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4：59：59　本章字数：2038

　　　　这时候张晓梅进来说卫哥材料全部打印完成，就剩下装袋了。我说这是玉华公司清欠办的李主任，那是办公室小张。张晓梅给刀疤泡了杯茶，说你是卫哥的朋友吧，卫哥经常提起你。刀疤笑笑，说：“老卫也经常提起你，如雷贯耳。我说老卫怎么现在不到我那里去了，原来是守着美女，乐不思蜀。”张晓梅本来看到刀疤一脸景仰，这时候脸“哗”得红了。我说你别一张嘴就胡说八道，人家小张还没对象呢。
　　　　刀疤连忙道歉：“是吗？真对不起小张同志，我和老卫开玩笑习惯了，你可别介意啊。”还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子，张晓梅笑笑，说没事，知道你们是铁哥们。我扫了刀疤一眼，说我这就忙完，你等我一会。
　　　　刀疤说行，“快忙快忙，忙完了请你和美女吃饭。”张晓梅说我可不去，和你们两个大男人吃什么饭？
　　　　刀疤一脸无奈，说那怎么办？总不能咱俩去吃饭把老卫一个人丢在一边吧？张晓梅脸更红了，象个西红柿。刀疤丢给我一个眼色，我会意，说要不我把谭艳也叫来，正好两对。
　　　　张晓梅说你们太坏了，就会欺负人。
　　　　晚上我们三个去草原牧歌食府吃火锅，刀疤一人点了个王八，说我们为了党国日夜操劳，要好好补一补。别看张晓梅年龄不大，酒量不小，一点也没比我和刀疤少喝，结果她没事我俩都有点晕乎，她还端着杯子要再敬李哥一杯敬卫哥一杯。
　　　　吃饭的间隙我和刀疤去厕所，两人一边撒尿一边说话。刀疤说我怎么听着美女象在喊你“伟哥”啊，我被气笑，说你就窝囊我吧。然后我认真地说：“刀疤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小心你那玩意废了。”
　　　　刀疤说：“你当我象你这么傻，你倒早早把自己打发出去了，每个月要领两遍工资，一遍比一遍少。何苦来啊？我就没看出结婚有什么好来。”
　　　　我想了想，觉得刀疤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究竟是为什么而结的婚？为爱？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我爱过郑美丽，结果没得逞；自以为懂了爱的时候我爱过李雪芳，结果把她丢了；当我对爱彻底绝望的时候认识了谭艳，然后我们就结婚了。苏轼早就指出过“此事古难全”，但我因此稀里糊涂结婚，总感觉是人生憾事。为孝心？好久没回父母那边看看了，结婚第一年我回去帮我妈下地干活，干了一个小时就累得不行，剩下的时间就坐在地头抽烟，第二天快晌午了才起床。现在我干脆不回去了，因为一回去我妈就讨债般地给我要孙子。
　　　　事实上，爱是什么滋味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谈论起爱就象谈论一个杯子，一本书，一套沙发，或者某个城市，随便的一样东西，总之似乎与感情无关。
　　　　我和谭艳很少交流，其实也无法交流，我们的思想格格不入，也没什么共同兴趣，她回到家那些港台爱情片就看起来没个完，什么垃圾看什么，什么又臭又长看什么。我说你还是中学生啊，就不能有点高雅的追求？她说：“我中学生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电视可看，现在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