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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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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发不安,将头低垂。
那小姐却温软笑了:“小六子,你不记得我?有次我买过你的梨子……你削水果的手艺真不错……”
每日顾客众多,章子莫早已不记得。
却留意到她虽然年轻,却梳着妇人的发髻,将光洁额头露出,磁白如上好白玉。他眼珠子咕噜噜转,立马陪着笑脸:“原来是您啊太太!您好久没有去了······多谢您救我……不过,我要过段日子才能还您的钱。”
这个机敏又市侩的孩子。
画楼恬柔笑了:“不用的,才一点小钱而已······你和我弟弟长得像,投我的眼缘!”
李方景摇头笑,那可不是一点小钱。
章子莫不懂这位太太是真傻还是另有所图。但是她眉眼纯净,不像是大恶之人,心底更是惊诧:自己祖坟冒青烟了不曾?
“多谢太太,多谢太太,您是观世音菩萨转世!”章子莫回过神来,连忙要给画楼磕头。但是车厢狭窄,画楼轻扶了他,不让他跪下去。
画楼让李副官把身上的钞票都拿出来,满满一把大约五六块钱。她用那擦拭带血的锦帕包了,递到他怀里,柔声道:“这些钱不多,你且拿着。十赌九输,正经做生意才好。你这么聪明机灵的孩子,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李方景、李争鸿都愣了一下。
像这个孩子一样的地痞无赖,都看上去十分聪慧机灵。俞州下等场所、贫民居住地,到处都是这样的孩子。他们不明白画楼此举为何。
慕容画楼并不是那些没有脑子的内宅太太。
那孩子就更加惊喜连连忙说了很多好话。
画楼让他下车。
这一生这般长,结个善缘,也许将来会对自己有帮助。章子莫最大的本事,便是会做人。滴水之恩,他将来定会涌泉相报。就是因为有这等度量与本事,一个只读了十五天的书、早年父母双亡的小六子后来能纵横军政商三界,横跨黑白两道,叱咤一时。
不过他还年轻,还要碰很多的壁才能慢慢发达。
这次,对于画楼是个机会。虽然她知道,在李副官与李方景瞧来,她有些犯傻,被小混混三言两语骗钱。
画楼也不解释。
章子莫跪在地上,冲她车子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忍不住将怀里的锦帕掏出来,那帕子上一朵寒梅被他额前的血浸染越发艳丽,透出淡淡温香。打开帕子,满满一把钱。他数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七块八毛!
够他一个月吃喝无忧了!
他不禁凝眸瞧向慕容画楼车子远去的方向:那个太太到底是什么人出手这样大方?
却有两个莽汉突然靠近,将他瘦小胳膊拎起丢进旁边的赌棚。
一个青衫中年人端着茶壶,抽着大烟精瘦的身子斜倚在藤椅里,眯着眼睛打量章子莫,声音阴晴不定:“好哇小六子,你是个藏得深的人啊!”
这是海堤一带赌棚的管事韩爷,为人心狠手辣。
章子莫后背发凉,忙把那锦帕递上去,陪着笑脸:“韩爷,这是孝敬您的!”
那笔横财,让韩爷也颇为心动。他吐出烟雾,依旧阴阳怪调,望着章子莫冷笑:“这钱,就是刚刚那位夫人给你的?”
夫人?
章子莫清楚这中间的差别。商户人家的富妇,他们叫太太;权贵人家的才叫夫人……
那女子,那般年轻……居然是个夫人?
章子莫恭敬道是,依旧将锦帕举着。
“你小子!”韩爷重重将烟管一磕,尖着嗓子笑,“你在韩爷的地盘,韩爷可亏待过你?你认识白督军的夫人,也从来不知声!”
白……白督军……
章子莫心头微凛,愕然怔住,那锦帕却紧紧攥在手心。
刚刚那妇人说,他像她的弟弟……
他真的交了好运?
可是这样的好运,不能浪费在这等下贱的赌棚里!
他精明地垂首,眼睛转了转,才道:“韩爷,小六子不认得白夫人……刚刚那夫人说,我长得像她一个故人,才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救我一命!”
韩爷将信将疑。
章子莫已经不停磕头,将那把钞票全部放在地上,锦帕却紧紧攥在手里:“韩爷,小六子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瞒您!我要是认识白夫人,随便去督军官邸谋个闲差,也比如今风光百倍,哪里沦落到在水果行打杂?”
也是啊!
韩爷最终只得承认,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被白夫人善心救了一命。韩爷还以为他白夫人有交情,能趁机跟白府走些门路呢!
白督军在俞州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他妹妹、一个兄弟和夫人。
那个五少爷,为人冷傲得很,海盐帮试图走他的路子,却被他臭骂了几次;白督军的妹妹与夫人,每每出门都有带枪的副官跟着,生人难近,更别提说上话了。
而白督军,鲜少涉足赌场舞厅、风月场所,海盐帮的百般伎俩都使不出来。
像他们这样大的帮派,如果白督军肯稍微睁只眼闭只眼,在俞州也是一手遮天的。
可是,白督军府简直是铜墙铁壁,攻克不下。
“去吧去吧!”韩爷烦躁将章子莫赶出去,却将白夫人赏他的钱扣留下来。
章子莫身上骨头都酸疼,嘴角血迹犹干。他攥紧那丝帕,珍贵藏在怀里。
“算命先生说我今年要交好运,原来不是混我!”他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精明,勾起笑意,“白夫人说我像她弟弟,说我该有更好的前程!我该去海盐帮碰碰运气了!我该有更好的前程!”
他这样的出身,指望不上旁的出路了。
“你怎么认识那孩子的?”李方景犹在问画楼。
“他是个卖水果的。削水果的手艺非同寻常,我见过一次,印象深刻……”画楼淡淡道。
“那孩子一看就机灵,可惜,是个赌徒!”李方景暗示道。
画楼莞尔:“如今这世道,没有赌徒那般不翻身誓不罢休的劲头,也难成大事!”
李方景微愣。她看事情的角度,总是跟旁人不同。而且他隐隐觉得她看人很准,那个孩子,说不定就将来真能成气候。
李副官沉默不语。
白云灵与卢薇儿的车子先到官邸,画楼与李方景迟了她们十分钟。
坐了一会儿,李方景就跟着副官去了白云归的书房,闲谈了半个钟头才下楼。
画楼留他吃晚饭,他也不客气。
他也留学过德国,跟白云归、卢薇儿、白云展都有话说,饭桌上一时笑语嫣然。连慕容半岑也盯着他瞧,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李方景这样漂亮的男人。
白云展傲气得紧,却对李方景的话题很感兴趣。对于德国很多的地方与资料白云展没有本事看到,李方景却可以······
卢薇儿更是一脸沉醉。
画楼与白云灵偶尔笑笑。
吃了饭,他邀请白云灵出去走走,还说俞州有新开的舞厅,很多大户小姐、夫人都去,不是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清净得很。
白云灵愕然,卢薇儿则抿唇笑:“六少今日偶遇我们,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白云灵听得明白,在桌下踢了她一脚,雪色脸颊通红。肌肤白,一红脸就特别明显。
白云归则笑了笑:“晚上没事,你就出去逛逛······平日里没有人陪着,你也很少晚上出门。俞州的夜还是颇有特色的······”
白云展与卢薇儿这下都微愣。
白云灵更是不知所措。
李方景已经笑着起身,在白云灵身边耳语道:“其实我知道有个地方赌马……去不去看?”
白云灵眼眸倏亮,咬了咬牙。
画楼也劝她出去走走。
“薇儿姐陪我去吧!”白云灵终究架不住大家的劝告与李方景赌马的诱惑,声音喃喃道。
卢薇儿可比白云灵精明多了。白云归与慕容画楼都开口了,她还不明白这家人的意思?当即笑道:“我真想去······可是今天逛街扭了下脚,这会子正疼呢,我要用冰水敷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这样小家子气?还怕六少吃了你?”
白云灵只得应了,叫女佣去拿了她的帽子和披肩来。
他们一走,白云展就笑了:“怎么一回事啊?方景要做我妹夫不成?”
头次见面,他对李方景就颇有好感,亲热叫了他的名字。李方景不管是应付谁,都能绰绰有余。
“大致是吧!”画楼故意瞧向白云归,装作她不知情。
白云归表情淡淡,视如不见,也不回答。
下人拿了封信进来,交给慕容画楼。
浅紫色信封格外精致,那蝇头小楷也漂亮工整。
白云展伸头瞧了瞧:“白夫人画楼?哟,这样亲切,什么人给大嫂写的?”
“吴家的四少奶奶!”画楼唇角微翘,她认得这笔迹。
这吴夏采妩,是个热情又爽快的人。
……
第七十九节 那一夜
吃过饭,他们惯例吃些点心,喝点茶再去睡。
壁炉烧得暖烘烘的,卢薇儿将身子陷入沙发,俊妍脸颊白皙红润,眸子亮晶晶的,跟他们说今日与李方景相遇的事情。
“…···说是季公馆的大小姐,非要我和灵儿那间包房。我才不管她是鸡公馆还是鸭公馆,只说一句:不让!”卢薇儿笑道,“我打量谁敢跟白督军府过意不去?说话也硬气……就有三个粗莽汉子非要闯进来,张副官立马从怀里掏了枪,那三人顿时不敢硬来······结果那季大小姐恼了,大骂她的随从怂包,‘旁人有枪,你们没有?‘那些随从是跑江湖的,都是人精,张副官虽然是便服,一看就是当过兵的,低声劝那小姐,只说,‘惹不起。‘那姑娘就更加怒不可竭,‘俞州就没有我季落夕惹不起的人。‘我一听这口气,好奇要出去瞧瞧是何方神圣。灵儿一个劲劝我说,让给她算了,别给大哥惹事。我才不干。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那季大小姐长得也算美丽娇俏的,可是泼辣得紧,居然上前要跟我们打架,那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的模样,活脱脱女张飞。我就笑着问,‘你是哪个山头的?‘一旁看热闹的都笑了,那季小姐就更加不依了,欲掏随从的枪。李六少就携着他的红颜过来,一瞧那小姐,只说了句‘小落夕,你又惹事?‘那姑娘就变了个人似的,低眉顺目,娇腻腻的……”
画楼听了直笑,“幸好你不是我的小姑子!那季小姐泼辣,你就太阴暗了······你这样的,三天两头给我惹事回来!”
白云展笑得快趴下了:“薇儿,你果然…···果然是个面慈心狠的!那季小姐只怕恨死你了!”
白云归则微笑颔首:“薇儿这样的不错,不轻易惹事,但是不怕事!”
卢薇儿得意挑眉:“还是大哥公道!我才不怕她。后来我跟六少一打听,原来她是季凌龙的女儿,听说季凌龙九个儿子,快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宝贝得紧,真真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才将那姑娘宠得刁蛮跋扈……”
季凌龙,俞州无人不知,海盐帮的龙头,操纵俞州全部的黑帮势力。
是个狠角色。
不过,相对于白督军,他还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在季凌龙手上,海盐帮的势力还没有延生到军界和政界,仅仅在商界呼风唤雨。
白督军府的人,季公馆的确惹不起。
“听闻季龙头的宝贝女儿,是个大美人啊!”白云展自从去了报社,熟知了俞州各种八卦。
卢薇儿横了他一眼,戏谑道:“是不是美人不知道,定是个泼妇!五少最近爱上了这种口味的?”
白云展咳咳。
画楼与白云归都笑。
夜色渐深,四个人上楼歇息。
白云展走在后面,突然瞧见画楼往二楼去。
他愕然咦了一声。
画楼只装作没有听见。
她匆匆洗了澡,躺在被窝里装死。却一直没有睡着,留意白云归的动静。
大约半个小时,白云归才进来。他掀开被窝,一阵冷风钻进来,画楼身子微僵。
他没有任何想要碰她的表示,画楼才觉心头微安。
没过几分钟,他的呼吸均匀,竟然是睡熟了。
她如临大赦,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就睡了。
半夜里,朦胧之中,她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响动。条件反射的,她猛然抽出藏在枕头下面的手枪,直指那响动。
屋子里落针可闻。
“你干嘛?”白云归的声音有些迷惘。
画楼这才彻底清醒。
她手里空空如是,却做出握枪的动作,悬在白云归的额旁。
一时间她才知道,以往在枕头下藏枪的习惯,已经改了多时。只有在自己紧张的时候,才会下意识以为枕下依旧有枪。
“督军,你做什么?”她立马回神,佯装自己是做噩梦,神色慌乱,“我做了噩梦……”
“我口干,起来喝水····…”白云归狐疑瞧了她一瞬。自己刚刚起身,这点轻微的动静,她就倏然惊跳而起,从枕下迅速摸了下,然后就将手指向他的额头。
他诧异,枕下什么都没有,可是她的手势,分明就是当那里有把枪。
除了在官邸,任何地方他都携枪入睡。当权者才害怕被人暗杀,才会逼迫自己有这份警惕。
她…···.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养成了这样的警惕?这般从酣睡中惊起的戒备,应该是长年累月的习惯。
他眸子更加深敛。
白云归喝了水,两人躺下,却谁都没有睡意。
他借着翻身的动作,凑近她一点。暗黑里,他都能感觉她似刺猬竖起全身的防备。
这样不想让他碰……
他又假借翻身,将胳膊搭在她的腰际,还轻声问她:“夫人,你睡了没有?”
画楼只得道:“……没有。”
“睡不着,是因为刚刚做了很可怕的梦?”他的身子又近了一分,呼吸间的灼热气息能喷到她的颈项。手却依旧搭在腰际,好处随意摩挲着。
“睡不着,是因为刚刚做了很可怕的梦?”他的身子又近了一分,呼吸间的灼热气息能喷到她的颈项。手却依旧搭在她的腰际,好似随意摩挲着。真丝睡袍滑软,手感极好。
她嗯了一声。
她的发际有迷迭香的气息,令人心神安宁;颈项间的肌肤却散发少女特有的**,直直在白云归心头萦绕。
他猜测不出来她是什么人。
她应该隐藏的时候,却将自己全部暴漏,又暴漏得理所当然,好似就是让人知道,她很坦荡;可是又有很多秘密一般,有些事情明明就是解释不通的。她的钢琴,她的枪法,还有这般警惕。
越想着,就觉得身边的柔软有些僵硬。
他昨晚的燥热又涌上心头,身体很诚实地有了它应有的反应。
这样的反应,无关感情。仅仅是最原始的冲动。
白云归是个成熟的男子,他有着强烈的**。而且他最近心情不佳,很久没有释放身子,那些**堆积更加强烈。似秋日里的干燥柴火,微弱火星都能将他点燃。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白云归实在想不到自己这般顾前顾后是因为什么……他不需要等待她的回应。未曾情事的小姑娘,不懂得这些美好,根本不会回应的。
他怕她像昨晚那般扫兴,干脆将她拥入怀里。
一只手便顺着她的后背,滑进了她的睡袍里。
温热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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