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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眸子、寒眸子、火眸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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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孙儿来给您报喜了!”刘彻故意扬着嗓音进了东宫。
他的皇祖母真的老了,原先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刘彻有些心酸。
“是彻儿啊!奶奶已经知道了。快过来坐,让奶奶摸摸。”苍老的手摩莎着刘彻的面庞,“刘彻,你长大了。”
“奶奶,您不会怪孙儿穷兵黩武吧。”
老太太笑了,“刘彻啊,听说你重赏了那个庄助?”
“是。”
“没赏别人?”
“……没有……”刘彻盯着老太太的灰眼睛。
老太太笑了,摸索着在刘彻的脸蛋上拧了一把,“那奶奶问你,庄助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刘彻有时就总怀疑老太太根本就不瞎。
“是吗?!那奶奶还真是小看了那个庄助了呢,奶奶真是老糊涂了,没看出他竟不是个腐儒呢?奶奶的小猪真知人善认呐!”
“奶奶……”刘彻磨不开的低了头。
“那人家怎么说在会稽调兵是动了家伙了呢?”
“……”刘彻哑了口。
“建章监什么时候换成个孩子啊?”
“呃,卫夫人有喜,孙儿想她娘家人少,就……”
老太太笑得更厉害了,“孩子也有能干的啊!刘彻啊,看来你长大啦。看人嘛,也准啦。肩膀也硬啦,抗得动这个天下了。奶奶就给你一样东西。”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漆盒,颤巍巍的递给刘彻,“是你的天下……”
刘彻接过来,没想到沉甸甸的,打开一看,“虎符!!!”
“小点儿声儿,奶奶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想让奶奶耳朵也聋了吗?!”
“哦,是,奶奶!”
“彻儿啊,这大汉的天下是你的啦。但你要听奶奶一些话”,老太太紧紧的拉住刘彻的手。
“奶奶,您说吧。”
“虎符就是兵权,就是天下啊!万不敢轻与旁人,大将在外,拥兵自重的也有,功高镇主的也有。先时高皇帝入韩信营、你父皇罢黜周亚夫都是这个道理,你要记住。要给也得给个妥帖人……”
刘彻的眼里见了泪光,“奶奶……”
“而且要给得出,收得回。你懂吗,这是帝王之术啊!帝王没有个人之爱,只有天下之爱。彻儿,培养将领不能变成饲虎,那应该是驯鹰。饲虎是一个劲儿的把好的味给它,养肥了倒头是要吃人的。而驯鹰就不同了,放出去,一根线也没有,要有胆量撒手让它尽情的飞,但抬手就要收得回,还能带回猎物。这才是大将啊。得了这样的将领,可把虎符暂托于他,当然只能给一半,而且是暂托。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将这小老虎合而为一。该收回来时要果断的收回来,这也是对将领的保全。你明白吗?”
“是……”刘彻紧紧的握着那小小的金老虎。
“彻儿……你已经开始慢慢的懂了,你重赏那个庄助,是对的。你没赏……也是对的,有时候,不赏就是赏,赏还不如不赏。你这个鬼灵精!他还小呢,别太张扬了,翅膀不够硬,飞了一下,游刃有余就行了,让他再长长,别一时得意用狠了,折了嫩翅膀,以后就再也不能飞了……你这个小猪啊,也会这些啦……看来奶奶是该去了……”
几句话说得刘彻耳根发烫,“奶奶……”
“怎么,小猪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刘彻啊,不赏、冷落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你那‘孔夫子’、‘孟夫子’不是说‘慎独’吗?你就慢慢的琢磨吧……”老太太的灰眼睛漫无目的的向着刘彻看来,忽然摇了摇头,攥住刘彻的手,抚摸着刘彻的脸颊。
刘彻有些感伤的靠近她,“奶奶,您一定是长生不老的。”
老太太把刘彻搂在怀里,“刘彻啊,有一天,你会发现,天下人都有了,而你这一朝天子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那深沉的老泪湿了刘彻的额头……
……
自从卫青回来,又是将近一个月了,刘彻是故意不声张,可这种压抑不是他的强项,真是百爪挠心啊!卫子夫身怀六甲,玻璃美人白摆着看看,不能做什么。皇后让人生厌自不必说,其他美人提不起他的兴趣,只好时时偏累韩嫣。韩嫣初不觉得,可不知怎么,刘彻风雨日渐狂猛,韩王孙渐渐觉得力不从心,终于病倒了。年下,刘彻微服亲去看望,韩嫣竟还真有些怕了。
太皇太后身体欠安,未央宫的新年变得平淡了……
正月里头又下着大雪,未央宫里的家宴是一拨又一拨,眼看就要到上元节了。年关是结帐的时候啊,刘彻被这高利情债闹得心痒痒。于是怨恨那个实心眼儿的,他倒好,简直一个石沉大海,刘彻的“眼睛”、“耳朵”们天天带进来的话,说他不是在建章宫供职就是到上林苑训练军马骑兵。简直是!!不像话!!总该进来看看他姐姐吧,这大年下的……非得等上元节啊!!
上元节,人太多,能干什么呀,不如……
“春陀……”刘彻忖度着外面的时辰,“卫夫人想见见他的弟弟……”
这回编的可有失水准啊,“是。”春陀笑应着。
“你知道了吧……”
“奴卑明白了。”
……


(十五)

“春公公,不是我姐姐要见我吗?”卫青由春陀带着可路是直奔甘泉居室的。
“卫夫人刚才和陛下在一起呢,陛下去问候太皇太后了,留卫夫人在甘泉居室。”
“哦。”
“卫侍中的家事,奴卑就不进去伺候了。”春陀笑着送他到门口,故意挑高声音说。
天色晚了,雪大风冷,卫青觉得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倒很想进去暖和暖和,那宫门却紧闭着。
“三姐?”卫青轻轻推门进去。
一个人影一把搂过来。
卫青下意识的闪脱。
“呵!又长本事了啊!!”刘彻黑着脸背靠了宫门。
“臣卫青参见陛下,陛下圣安!”卫青忙跪下。
“说得到好听,你心里还有朕吗?!”
“臣不敢。”卫青低了头。
“你不敢?!你回来多长时间了?!”刘彻走近他。
卫青又往后挪了挪,“回来,回来快一个月了……”
“你来看过朕一次吗?!你不是从早到晚的围着宫门转,就是在上林苑里围着军马转!你把朕放在哪里?!”
“陛下,陛下不是向臣摇头示意了吗?”卫青惶恐的跪着。
“摇头?!!”刘彻一愣,什么摇头?哦……是,他回来的那天,是冲他摇头来的,“嘿,你个实心眼儿的啊?!朕摇头是不是就管一辈子啊?!那这么说,朕要是点头……”刘彻蹲下身子,一把抄过他,搂住就亲,好凉的脸颊啊……
卫青局促的由他搂着,身上僵着动不得。
“你不是早就要都给朕了吗?”刘彻坏笑着胳肢他。
卫青畏痒的闪躲,脸红红的不说话,心都要跳出来了。
刘彻觉得有趣,先放开他,拉他起来,进了一重隔间,随手掩了门。暖香之气铺面而来。转过屏风,大大小小的漆盒摆了一地,盖子全掀开了,里面一派珠光宝气。只有一条几案,后面地上是厚实柔软的羊皮翻毛的褥子。再后面,从殿顶梁椽上垂下团龙云纹的淡黄色幔帐,隐隐见得里面厚厚的丝绸被褥已经铺好了……
卫青的脸颊立时烧得滚烫,立在那里,死活也不往前走了,害怕得不住摇头,“陛下……不行,臣……”
刘彻拉住他使劲拽,你想不走就不走啊,那朕怎么办呐,“怎么?沙场实战回来的,你怕什么呀?!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连衣服都脱换了,那可是贴体的物件,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卫青只是闭紧眼睛使劲摇着头,鼻尖都见了汗了。
刘彻的心有些软了,也奇了,这么多次了,每想用强,可看着他就手软。看来总得费些手段,“不过朕今天其实是想和你说说东瓯的事……你就放心吧……”
卫青疑惑的睁开眼睛。
“怎么?敢不相信朕?”
卫青忙摇摇头,咬着嘴唇,喘息未定,终于开了口,“陛下……君无戏言……”
刘彻也急得直冒汗,好嘛,在这儿等着朕呢?你倒学得乖,“好,好,好!你的胆子还真是越练越大呢!君无戏言就君无戏言!”稳住再说,你今天跑不了的,“但是,亲不算啊,抱也不算啊!”
卫青迟疑着不说话。
“那就算了。”刘彻又使劲的拽他。
“臣尊旨,臣尊旨……”
嘿,这‘臣’字在这寝宫里听着还真不应景呢!!“今天得说‘卫青’,别说错了!!”刘彻拽他同坐在羊毛褥子上,一手勾着他的腰,“朕平时一人睡的时候,就在这里,其实一人睡也很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不知往嘴里放了个什么咽下去,又挪过一个金香笼,里面冒出袅袅香雾,“你猜是什么香?”
真的好香啊,卫青闻了闻,但不知是什么香,只摇了摇头。
“是玉莲花的香。”刘彻又推近些让他闻。
那香气沁人心脾,卫青觉得那芳香让人骨节都酥了。
刘彻满意的笑了,“对了,卫青,朕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漆盒,打开给他看。
卫青见是个小金老虎,“?”
“这就是虎符!”
“真的!”卫青仔细看了看,“陛下有了兵权?!不用再持节调兵了?!”
“你倒一说这些事,就有话了啊?!”刘彻笑了,“持节调兵又怎么样呢?朕的卫青不是也做到了吗?”
卫青垂了眼帘,不知怎么,眼睛一动却觉得地面也晃动了一下似的。
“怎么,你有功朕没有赏你,你不高兴了。”
“不”,卫青摇摇头,“陛下,其实臣回来,呃,卫青回来心中却不平静。”
“怎么说?”刘彻看着他的眼睛。
卫青抿抿嘴唇,叹了一口气,“陛下,卫青是杀过人的人了……”
刘彻静静的等着他说。
卫青蹙紧眉关,寒眸子中隐隐有了些雾气,“陛下,卫青自从习学骑射,总是想着驰骋疆场,为国效力。卫青也知道杀的是敌人,不可有妇人之仁。但不知为什么,卫青回来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忘不了……天子剑下第一个祭旗的竟然是我汉朝的自己人……”卫青不知为什么觉得这话拈在嘴上,唇齿有些不听使唤,想说,但气力越来越跟不上,浑身莫名的酥麻,心里七上八下的乱跳,“卫青回来……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手起剑落他那瞪着眼睛的头颅滚下台阶……便辗转不能再睡,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也不知这算不算也是妇人之仁……”
刘彻慢慢的看着他在玉莲春香中的变化,慢慢蹙起眉头体会他的寒眸子,他确实还是个黄口小鹰,他的翅膀确实还太柔嫩,他也确实还只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刘彻轻轻的搂过他,靠在自己的肩头,慢慢的摩莎他的脊梁……很久不说话……
这异常安静温柔的怀抱,卫青在十五年的记忆中竟寻不到一个过往,父亲不用说,就是母亲也从没如此搂抱过他。他一时间有些失神的依偎在刘彻的怀里,压抑很久的眼泪打湿了刘彻肩头的衣襟……
“卫青,朕十五岁时,确实没有杀过人,但算到而今,死在朕手谕之下的不知有多少……朕的两位老师,都是朕亲手送上路的……当时,朕趴在廷尉署的地牢台阶上哭……可没有一个人,这样抱过朕……虽然手起剑落的不是朕,但还不是一样吗……不过,这多年来,朕在这枉死鬼的尸首上,还是明白了很多道理。卫青,没事了……你打得是一个漂亮仗……没事了……”
卫青在他抚慰下,轻轻的抽噎,莫名的觉得他的手摩莎之处,筋骨间的舒展……
“对了卫青,你走的时候,朕向你要个念想,你却说什么都没有。今天,这满地珠玉全都是你的了。”刘彻很少有的耐着性儿哄人开心。
卫青淡淡的摇摇头,“卫青谢陛下的洪恩,但陛下……卫青要这些也没有用处,不如陛下充为军饷,或去买马吧……”
“什么话?!”刘彻推起他,“朕赏给你的,你有功……你不要?那朕就都给你姐姐。”
“卫青替姐姐谢陛下……”刘彻的手在卫青脖子上的点点挨蹭,卫青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对劲……身上一阵一阵的燥热,刘彻的每一点触碰都能带来一阵叫人酥麻的战栗……
“卫青……”刘彻温热的唇已粘住他的脖项,慢慢的腻着,“你欠朕的,忘了吗?”
卫青已经说不出话,只无力的摇了摇头……
刘彻轻轻含住他的耳垂,一只手探到他怀里黯熟的抚弄……
卫青残存的一点力气,拽着最后一点可怜的理智,无力的按住刘彻的手腕,那寒眸子里点点撩人的泪光淹没了刘彻的理智,那双手探得更深了,一个东西从卫青散乱的衣襟中掉出来——鲤鱼锦囊……
“你还带着……”刘彻托起他头,他没力气说话,只有那寒眸子很慢很慢的眨着,圆润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刘彻的心都化了,轻轻的碎吻一颗一颗的拾起他的泪珠,细细的吻他,“朕不会是孤家寡人对吗?卫青会永远陪在朕身边对吗?朕会很轻,很轻的……”攥起鲤鱼锦囊,抱起他进了帘帐。
……
还没有谁在刘彻自己的龙榻上真正躺过,也还没有谁的身体得到刘彻如此的温存缱绻……床笫间隐忍不住的含糊轻呻,轻轻的撩拨着刘彻的心弦,让他欲罢不能,恨不得把他化在自己怀里……云雨春风过后,刘彻再没了力气,怀里的人也是青丝散乱,通体是汗,只是无力言语,“朕的卫青陪朕睡个好觉……” 刘彻搂着他不放开,他今日今时才知道真正的云雨巫山原来不是以往的纵欲……“加餐饭,长相忆……朕不会成为孤家寡人,有朕的卫青陪着朕……”,暖香融融,刘彻把被子严严实实的裹住自己和卫青,浓浓的睡意笼上来……
……
夜深了,春陀来到甘泉居室看动静。没动静?也没见人出来。走了吧?还没人留在甘泉居室过夜的。韩嫣每每都是这个时候从这里出来的。今天这卫青……春陀趴着宫门缝往里看,没人?!韩嫣每次都是在这儿……春陀轻推殿门进去……安安静静?春陀不敢出声,也许陛下睡了……走到刘彻的寝宫,门掩着,春陀悄悄进去,转过屏风,黄幔帐里隐隐拥着两个人影埋在厚暖的被子里……
春陀忙悄悄的退出去,陛下自己的寝帐里从没留过过夜人啊……
……

16…18

(十六)

再没有哪一个晴雪的早晨能比得上这一个温柔。阳光透过蒙着细丝白绢的朱红大漆窗格子,窥入垂落及地的淡黄帘帐,细沙一样均匀的铺在熟睡人的脸上。虽没有春睡的雀鸟呼晴,这隆冬暖帐中的春意却要更胜三春。
刘彻不知多久没有睡得如此酣畅了,小心翼翼的贴近看卫青。忽然眯一下眼睛。他早醒了吧?装睡?
卫青是醒了,可回想昨夜的事,只觉得脸上发烧,不知该怎么睁眼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全没了主张……初识云雨,那种异样的滋味让他脸红心跳……身上难以启齿的疼痛让他不敢回想又无法控制不去想……刘彻的黑眼睛又贴上来看他呢……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
刘彻看着他轻轻抖动的睫毛,心里一阵痒痒。好啊,那我就将计就计吧。他故意蹭着卫青的鼻子瞧着他,厚实绵软的手暗暗的摩莎着卫青光滑的皮肤。看着他两颊飞起绯红的桃花,眼睛幼稚可怜的闭紧了……刘彻忍不住滚到他的小怀抱中大笑起来,“卫青,你可真是”,他的肚子都笑抽筋了,“真是个实心眼儿!哈哈哈!”
卫青磨不开的想翻起来,刚一欠身,“咝”,下面吃痛得不给劲,身上发软又躺回去。
“还是疼啊?!朕已经很轻了,真的!”刘彻很认真的看着他,手已经到了不该到的地方了。
卫青羞得说不出话来,稀里糊涂的又闭紧眼睛。
“有个人哪……”刘彻喜欢的咬着他的耳朵,“他要去偷别人的铃铛,又怕铃铛响了被人发现,想来想去就堵住自己的耳朵去了——就叫‘掩耳盗铃’。朕看你此时这就叫‘闭目侍上’,啊?你快给朕睁开眼睛吧!!”说着就上手翻卫青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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