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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钗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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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道:“一般来说,疑犯都不会承认自己认识受害人的,但动刑以后,就会想起来了!”
李坏的大眼睛一瞪,奇道:“天下这么多人,李某怎么就这么荣幸成了追三爷眼里的疑犯呢?”
追命伸出食指点着李坏的脸,道:“你有酒窝!”
李坏险些跳起来:“酒窝!有酒窝的就是罪犯?”
看看一边的顾惜朝,又道:“那有酒窝的多着呢?六扇门里就有一个吧!”
追命很可爱的冷笑:“当然没有这样简单,还有,这个有酒窝的人,要姓李!”
李坏气极反笑:“姓李!有酒窝?就是疑犯?”
追命沉下脸,正经的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曾在河坊街的店家买过一支刻有彩月二字的发簪!而这发簪的上半支就握在死者手里!!”
李坏一怔,半晌才道:“所以你认为是我??”
追命道:“起码我认为你可能和死者有关系!!”
李坏道:“我没买过什么发簪!采月是我的妻子,但两年前就带着孩子去扶桑了!”
当埋在心里很久的话,开口说出时,李坏发现自己已没有想像中那样的绝望。
虽然伤心依旧,心底的那个洞也许今生也无法愈合,但时间已神奇地让心慢慢坚硬,不再那样的易受伤害。
这一刻,追命却看见那个带着风霜和不羁的男子眼里浮起的浓浓的伤怀,似念想又似寂寞。
追命又道:“那你真的没给你妻子买过发钗吗?”
李坏郁闷了,道:“让我看看那发钗怎样?”
追命警惕地道:“按例不能给疑犯看证物!”
李坏吼道:“不是我干的!”
追命耸耸肩,道:“好吧!反正谅你也翻不出我追三爷的五指山!就给你看看吧!”说着取出了那支凤羽发钗。
李坏看了一眼,道:“真的和我没关系!看!这是一个彩云的‘彩’字,而我妻子叫做薛采月,读音相同,字却不同,是采茶的‘采’字!”
追命保持怀疑:“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说你妻子远在扶桑,我那可能找她查证??”
李坏气结。
一边久已沉默的顾惜朝忽然开口:“追命,你有没有觉得这女尸的肚子有点大?”
追命迷惑道:“在水里灌了水,肚子当然就大啊!”
李坏道:“咽喉上这样深的一刀,还能往肚子里灌水?我看没入水前就已死了吧?!”
追命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了,“唰”地跳了起来,冲到门外喝道:“仵作老王头呢?快把他叫来!!”
仅仅一盏茶时分,老王头就从仵作房出来了。
一边净手,一边回道:“崔大人,这女尸生前约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腹内胎儿已经成型了!”
追命的双手用力握紧,胸中燃起了熊熊的怒意:是谁?这样的残忍?连个怀孕的女人都不放过??
远处,不知谁在横笛,袅袅传入府衙,虽然悠扬,却带着呜咽,听在耳边,凉在心间。
细细一想,追命道:“我去那女子住的宅子看看,李坏!你和我一起去!”
李坏奇道:“为什么?”
追命理所当然地道:“在没有证据说明你无罪前,你还是疑犯之一,当然不可以离开官府的视线了!而我,就代表官府啊!”
李坏道:“好吧,那我就待在府衙,那里也不去,这样可以了吧?”
顾惜朝忽然道:“李坏,我看你还是一起去的好,有什么发现还可以早点洗清嫌疑!”
追命道:“有道理!就这么定了!顾惜朝,你也一起去吧!”
顾惜朝摇头,道:“崔大人!你就饶了我吧!一早上就折腾,你再做些什么,我可没银子可以替你赔的!”说着,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去了。
武林门,已是京杭大运河的尽头,坐船过来,一路上,橹声欸乃,燕语莺啼。两岸的柳丝如烟如雾,间中时时挑出几枝桃红杏白,煞是好看。
追命立在船头,却没有心思去看那春景撩人,只是极目远眺,心急火燎。
李坏倒要闲适得多,打开酒壶,大灌一口,道:“你急也没用,该到自然会到!”
追命霍地转头,道:“李坏!你说什么人会杀这样一个有孕的美女呢?”
李坏道:“受害的是美女?我没有看出来啊!你说会不会是大老婆生不出孩子,小妾有孕,就下了毒手?还是有人是劫财?劫色??”
歇一歇,李坏又道:“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刀口有点怪!”
追命闻言,从船头纵下,道:“对了,你也用刀,虽然是飞刀,对刀也该有点研究吧? 哪里不对呢?”
李坏想了想,慢慢地道:“如果是个比那女子个子高的人砍得,那你说刀口是应该上切还是下切呢?”
追命伸出手掌比划几下,又站在李坏跟前比了比,道:“高个子的话,刀口下切!伤口应该从外向内,向下展开!”
“对!”李坏点头,又问:“那比死者矮呢?”
追命道:“向上切!”
李坏道:“那女子颈上的创口却是平平的横切。”
追命道:“那就是说凶手是个和被害者云罗个子差不多的人?”
李坏道:“应该是这样!”
追命摸摸下巴,又道:“难道是个女人?云罗个子娇小,一般的男人都比她高吧??”
李坏道:“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刀口右边深左边浅,显然力气不够,右边下刀,划到左边时已经力尽了!凶手的力气应该不大!”
追命道:“对,刀口不光滑,显然不是有功夫的人下的手。”
李坏叹口气,道:“女人为什么都这么狠啊!!”
昂头灌下一口酒,酸涩的酒液再一次漫过心房,将那样的愁绪掩埋。
第四回 非关清风非关云
跟着捕快班头赵金来走过几条小巷,那四通八达的阡陌没有当地人引路很容易迷路。
那死者云罗,住在那一带,名为孩儿巷的小街里。
两侧都是粉墙黛瓦的民居,几户人家的墙上搭着防盗的竹棚,牵缠着紫藤。
此际正是花开的时节,浓郁的香气引来无数蜂蝶,轻风一阵划过,簌簌落下无数紫色的花瓣。
追命几人先在周围的邻里询问了几家,那几个老妪都各有看法。
一个说:“那女人清高的很哩!见了街坊都不吭气儿的!”
另一个又说:“那房子也不知道那儿弄来的!说是来寻夫的,也不知那个野男人给她置的宅子!!”
也有说:“那女人好惨的!听说是她男人不要她了,给了她个宅子安身!听说她男人已经另娶了富家小姐!”
等追命问起,有谁见过那男人时,那些老妪都茫然的摇头了。
问了一个多时辰,累的几人口干舌燥,只得出一个结论是必定正确的:那云罗是个美女,所有的街坊都承认这一点,但都不太喜欢这个有点骄傲的美女。
等到了云罗的住处,推开上了封条的门,转过影壁,只看见一个拾掇地相当齐整的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牡丹,绿叶欣欣,却还未到开花的时侯。
李坏道:“这宅子不错啊!挺大的,难怪周围那些邻居忌妒!”
追命向赵金来问道:“在杭州府,这么个宅子要多少银子?”
赵金来道:“回大人,一般总要两千多两纹银吧!”
追命睁大了眼睛,道:“简直比京城还贵!”
李坏皱眉道:“那女子什么来头?这么有钱?”
追命也问道:“从苏州搬来半年,就买了这样的宅子,的确很奇怪。那买房子的人是云罗吗?还是像街坊说得那样是别人买给她的??”
赵金来满头大汗,道:“这个,倒还没查过!!”
追命道:“我在宅子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疏漏,你快着人去查!”
赵金来急忙答应,匆匆地去了。
穿过正厅,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接着穿过天井,到了东边的厢房。
这儿似乎是那女子自己的卧房,描金的床,两边勾起的纱帐。
在床边的小几上搁着绣线和花棚子,几件做好的婴儿的衣帽叠的整齐,放在枕边。
追命过去,拿起一件婴儿的肚兜看了看,在绣工精美的荷花上有着几处湿痕,晕花了绣线的颜色。
这一刻,追命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情景,一个面目模糊、身形细美的女子坐在描金床前,正一针一线为未出世的孩子绣一件衣物,忽而,那女子抬起头,有水珠自她面上滑落,滴在那手里的衣物上,留下斑斑湿痕……
追命放下衣物,心里好似重重地压上了什么。
正在伤景,却听到李坏的声音在另一边响了起来:“追命!快过来看!!”
追命急急寻声出去,在西边的小花厅里看见了李坏。
李坏的面前是花厅里的一张小圆桌,桌上有酒、有几碟菜、面对面的两只酒杯。
本该是对花相酌,温馨无限的情景,此刻看来却分外凄凉,碗盘倒扣的倒扣、斜翻的斜翻,有一个还落在地上,连着菜肴砸得粉碎。
桌子两端的圆凳都倒在地上,满桌的已干涸的水渍,仿佛可见当日酒水横流的情状。
追命笑道:“好一桌菜,真可惜啊!最可惜的还是这酒了,看酒壶也知道是好酒啊!!”
李坏看看他,道:“奇怪,你明明很不高兴,也还要笑吗?”
追命总是挂着笑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皱起眉的追命让李坏一时觉得相当的陌生,比第一次在酒铺遇见时,更陌生。
但是,李坏的心底隐隐觉得,这样的追命也是追命,也许,这才是躲在追命笑容背后的一部分真实的追命。
追命道:“我想笑还是不想笑,跟你没关系,你还是考虑怎么找出凶手,洗去你自己的嫌疑吧!”
李坏苦笑,一句不该说的话,一下子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难道,人真的还是装得呆一点的好?
在花厅细细看了两圈,追命道:“看这样子,似乎是两个人在一起吃饭。”
李坏接口道:“然后言语不和,动手掀翻了菜肴!”
追命道:“既然这里没有整理,那么,说明云罗在这之后就被杀了!来不及整理!”
李坏道:“是到了外面再杀的呢,还是在这里杀的?”
追命在院子里外仔细探查,不时蹲下身查看泥土和角落,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候,追命长身而起,摇头道:“没有任何血迹,不是在这里杀的。”
李坏道:“如果是个女人杀的,那她和云罗什么关系?云罗和她吃饭、喝酒,还要闹起来??”
追命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嗅了嗅,摇头道:“一起吃饭的多半是个男人!”
李坏讶然地道:“你怎么知道??”
追命将酒壶凑到李坏的鼻前一晃,一股浓烈香醇的酒气直冲鼻端。
李坏道:“好烈的酒!”
追命道:“那天在小酒铺,那酒算的上是很有江南味道的酒了,绵软、甘冽,带着花香,这一带的人口味清淡。而这酒,激烈、凶悍,若不是和你我一样的瘾君子,只怕闻着就醉了!”
李坏道:“难怪,你认为一起喝酒的是个男子!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喝这样的烈酒实在有点荒唐!”
追命挑起眉,看看李坏,道:“姓李、酒窝、酒鬼,很好,你的嫌疑又重了!”
李坏听了,不由目瞪口呆。
追命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得意的笑了出来。
日头渐渐斜了,夕阳照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冷清。
追命和李坏没有多大收获,悻悻地沿着遮雨的廊檐向宅子外走去。
走了一会,李坏道:“不对!”
追命道:“怎么了?”
李坏道:“这园子很大,前前后后也有四五进屋子!”
追命迷惑:“哪又怎么样?说明主人有钱啊!?”
李坏道:“这么有钱,这么大的院子,一个孕妇难道不雇仆妇,靠自己打扫??”
追命一拍额头:“见鬼!忘了查这个!!”
当下风风火火拖了李坏,出门去,再一次在左邻右舍间细细打听。
问到明月东升,总算有了点头绪,那死者云罗果然有请一个仆妇,姓范,就住在不远处的天水桥畔。
等两人从那范婶家出来,月光已经泄了满地,照的青石铺就的小巷幽雅而曲折。
两人折腾一下午,都饿的狠了,看见街边有个点着油纸灯笼的馄饨摊子,就坐下来休息。
馄饨很香,葱花绿绿的浮着,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两人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好不爽快。
论武功,两人之间,似乎一时见不了高低,可论吃东西,却是追命赢定了!
李坏才吃了七个,就听追命敲着碗边大叫:“老爷子!你再给我下一碗!!”
追命托着腮,敲着碗,一边等馄饨,一边思索,片刻,向李坏说道:“现在可以证明,你是无辜的,当然,前提是你没有收买那范婶才行!”
李坏笑道:“崔大人,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吃了馄饨,小的可以走了吗?”
追命眼睛一瞪,说道:“不行!!”
李坏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可追命接下去的话险些让李坏被馄饨噎死!
只听追命很无辜的道:“你能不能结了馄饨的帐再走?我下午忘记问顾惜朝拿钱了!!”
虽然付了九文铜钱的帐,李坏还是没有立刻离开,理由是,很好奇!究竟赵金来下午去查买宅子的事,结果如何了,和范婶说的核对得上吗?
赵金来不愧是杭州府的捕快班头,人脉广,消息也还迅速。
这会儿把的来的消息和追命、李坏下午得的消息一对,拼出了一个李姓男子的身影。
按范婶的说法,那是一个个子高挑,面容白皙的年轻官人,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李坏听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咧嘴憋着酒窝,问:“比我的酒窝浅吧??”)是个读书人,只在宅子里出现过两次,来的时候,都是夜里了,外面静悄悄的,都没有什么人影了!
而赵金来查到的消息是,买宅子的是个北方口音的男子,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姓李,三十岁不到的样子,长的颇是英俊。
虽然都有进展,但天下李姓秀才何其多,一时,这案子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早晨有淡淡的雾,远远传来的,甜甜的叫卖声惊醒了春夜的好梦,顾惜朝却不是被那买鱼人的叫卖声吵醒的,所以,顾惜朝现在很不高兴!
可追命很开心,昨天忘记的事,现在补做令他很有成就感。
上下抛掷着银子,追命一手拿过搁在八仙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顾惜朝看看追命,似乎没有要走的样子,皱眉道:“银子也给你了,茶你也喝了,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不是还在查案吗?”
追命眼睛看着正在把玩着的茶碗盖子,嘴里却问:“戚少商托我传个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汴京。”
顾惜朝冷笑:“他倒懂得差人,叫你来和稀泥!!”
追命道:“你们两个不是之前就达成一致了吗?说是故园千里烽火,男儿当要共挽危澜??怎么又吵翻了??”
顾惜朝好看的下巴一扬,发出“哼”的一声冷笑:“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知道吗?”
追命茫然摇头。
顾惜朝叹了口气,道:“我看这宋帝昏庸,朝廷无能,官员腐败,要拦住辽人的精兵强将,一个字:难!因此跟戚少商说起不如去西夏皇庭大展身手,以求联合西夏的力量共抗辽国。”
追命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啊!”
顾惜朝神色缓和下来,道:“可是戚少商这混蛋说我是打算与虎谋皮!不如和他在汴京与各方势力相互制衡的好!”
追命一拍掌,道:“我明白了!你们两个一个是激进派,一个是稳妥派,所以谈着谈着就吵翻了??”
顾惜朝点头:“似乎是这么回事!追命你看不出啊!有时也很有分析能力的啊!?”
追命得意一笑,又问:“那你来杭州干什么?”
顾惜朝道:“来这里定定心,理一理,到底该怎么做。等我想透彻了,也该离开了!”
追命点头,每个男儿心里都有一只鹰,如果不飞,那是在等待风云聚会的时机;如果时机到了,又何惧击翅罡风?定要破开重云,直冲九霄呵!
此刻的顾惜朝正是在等待冲天的那一刻罢!!!
追命笑笑,搁下茶碗,长身而起,说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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