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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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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此时想到的事情,便是庄子逍遥游中的记载。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想不到北冥之中,居然真地有这样的一条大鱼。
那鲲似极是通灵,一边游一边用一双巨大的眼睛瞧着流火,眼中颇有得色。
虽然只是一条鱼,流火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打扰神鱼,我此来只为了到海中山口寻一样宝物。请仙鱼容我过去,感激之至。”
鲲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仍然在海中巡游。时不时用眼睛瞧瞧流火,颇有挑衅的意味。
流火皱起眉,心道:“虽然你是上古神鱼,但我也未必就怕了你。”
他拱手道:“就算是神鱼阻拦,我也一定要到山口一行。”
他复又飞掠而起,向着山口掠去。
那鲲眼中居然大有喜色,一见流火飞掠过来,立刻长尾一甩,向着空中的流火击去。
流火早知道它会有此一招,双脚向着鱼尾一踩,借着大鱼甩尾的力气,向着海中山口疾飞。
大鱼眼见流火从自己头顶飞了过去,它在水中游泳,速度再快,也不及在天空飞行。
它忽地从水中一跃而起,一跃出水面,它身体两旁的鱼翼便一下子伸展开来,那翼之大,真有如垂天之云。
它居然真如庄子中所说的一般,在天空之中飞行。且两翼一扇之下,空中便形成强大的气流,一下子将流火卷在其中。
鲲便向着海中落去,那气流也随着它的身体向着海中疾降。
此时流火身在气流之中,身体极速旋转,根本无法使力,只能随着气流向着海中降去。
他心道,若是落入海中,岂非更非大鱼的对手。
忽见一条青竹杆也不知是从哪里伸了过来,轻轻易易便伸到流火面前。流火连忙伸手抓住青竹杆,被那竹杆一甩,把他如同从水中钓上来的鱼般,甩回了岸上。
只见那名老者已经睁开双眼,站在海边,手中持着那个青竹杆,两只眼睛睡眼惺松,大概刚刚被吵醒。
流火连忙拱手道:“多谢老丈相救。”
那老者打了个哈欠,道:“小子,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要和那只臭鱼打架?”
流火道:“在下只是想到海中山口一行,但神鱼却不让我过去。”
那老者道:“这只臭鱼,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我都和它斗了这么久了,它都不肯让我到海中的山口。难道你想去就去吗?那你岂非比我老人家还要厉害得多?”
流火道:“老丈为何也要到海中山口。”
老者道:“那是因为那里是风穴啊!”
他忽然大惊失色道:“怪了,怎么一丝风都没有?”他一下子跳到海边,对着海中的山口看了半晌,忽然掩面大哭道:“风穴怎么一丝风都没有?没有风我怎么飞啊?”
流火见他如此大年纪,居然说哭就哭,也不由觉得好笑,只得劝慰他道:“老丈莫要伤心,也许是因为今天天气晴好,所以没有风,可能明天风就来了。”
老者大哭道:“你知道什么,风穴应该是一年四季,狂风不断,为什么现在没风了?我还没有学会不用风飞行的方法,没有风,我怎么飞啊!”
他一把抓住流火的胳膊:“你告诉我,没有风我怎么才能飞?”
流火怔了怔,“就算没有风,也有其它的方法飞,可以驭剑飞行,可以驾云飞行,不必一定要风。”
老者喜道:“原来还有那么多飞行的方法,你教我啊!你快教我啊!”
流火苦笑道:“我现在也不会飞,怎么教你?”
老者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飞,要不然你怎么知道什么驭剑飞行,什么驾云飞行。”他忽然跪倒在地道:“不如我拜你为师吧!你快教我没有风也能飞行的方法。”
流火连忙扶起他道:“我神通已失,真地不能飞,而且我们雪狼一族本就不擅飞行,若是你一定要学,还是去找别人吧!”
那老者翻了翻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流火一翻:“你是狼吗?怎么看起来有点古怪。”
他又凑到流火身前仔细观察,似乎想要闻闻流火身上的味道一般,道:“你身上明明有黑光,为何说是狼?”
流火身上的辉光深藏在妖气之下,连岑昏这样的人都无法看到,想不到这个老者却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他暗道这老者到底是什么人?看起来糊里糊涂,眼力之好,甚至超过了提婆族的高手。
那老者忽然跳起来道:“我一定要去看看,到底风穴里的风跑到哪里去了。我睡觉以前明明还有风的,怎么才睡了一觉,风就不见了。”
他站在海边似乎想飞到山口之中,但想到没有风,自己必然无法飞行,也不敢贸然前往。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海边俱是巨大的冰块。他伸手抓住一块大冰,轻轻一拗,那冰块便碎成数片,他将冰块抛到水中,飞身掠起,向着一块冰块落去。
才落到冰块上,那海中之鱼立刻便向着他游来。
老者不慌不忙,手中的青竹竿对着鱼背就是一击。
他这一击虽然轻飘飘地似全无力气,但那鱼却很是害怕,立刻沉入水下。
老者便又跃起,向着另一块冰块飞去。
那鱼虽然不敢与老者正面交锋,但却在水中不停地制造麻烦。老者便不停地用青竹竿击打鱼背。
老者离得山口越来越近,鲲似乎急了,一下子从海中飞了出来,故技重施,变成一只大鸟,伸开双翼向着老者扇去。
老者伸出青竹竿欲要打大鸟的双翼,大鸟却又一下子落入水中,掀起千尺巨浪。
老者被浪打得飞到半空,他忽然想起没有风,自然已经不能飞行,心里便慌了,连忙向着岸边飞掠回去。
一落到岸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我可不会游泳。”
流火心道:“老者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会忽然飞了回来。”
只见那老者呆呆地盯着海中山口,忽然放声大哭道:“没有风了,我到底要怎么飞呢?”
流火见老者一直在说同一句话,没有风了,就无法飞行。他忽然想到同样在庄子逍遥游中提到的一件事。
他拱手道:“老丈,请问您是否姓列?”
那老者怔了怔,眼望天空,“我姓列?我姓列吗?”他脸上现出冥思苦想的神情,想了半天,忽然抓住流火的手道:“我是不是姓列?”
流火苦笑,老者居然糊涂到连自己的姓名都忘记了。
流火道:“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
老者一下子跳起来道,“你也认识那个臭小子?”
流火心道,难道他真是列御寇?那岂非是古代的散仙?
流火道:“老丈便是这句话中所说的列子吗?”
老者便又糊涂起来,“列子?我叫列子吗?”
流火摇头苦笑,“老丈在这里多久了?”
老者道:“那我怎么记得,总之有些时日了。”
流火道:“老丈为何在此与鲲相斗?”
老者道:“还不都是因为那个臭小子,打架输给了我,就说我没有风便飞不起来。害得我在这里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怎么才能不靠风之力飞行的方法。”
他以手指鲲道:“还有这只臭鱼,和那个臭小子根本就是一伙的。和我斗了那么久,就不许我靠近风穴。”
他叹了口长气:“可是没有风,我真地飞不起来。”
虽然老者说话纠缠不清,但流火也大概明白个所以然来。想必数百年前,他曾与庄子相斗,而比试的结果,他一定是略胜一畴。于是庄子便想出一个办法,说他无风便无法飞行。那老者居然如此固执,这句话让他想了几百年。
他道:“如果此地曾经是风穴,为何现在没有风了?”
列子道:“我也弄不明白。我睡觉以前和这条臭鱼大打了一架,打得我老人家累得要命,就坐在岸边睡觉了。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醒过来,连风也没了。”
他双手掩面,又开始放声大哭。
流火苦笑,这老者至少已经几百岁了,却还似一个小孩子一般。
他想到若是那首诗所指的地方是风穴,而现在穴中无风,难道宝物已经被人拿走了?
那首的下一半是写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他自言自语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列子道:“那还不简单吗?这海中的山本来就叫相思离别山。”
流火道:“你又如何知道?”
列子向着山一指:“山上写着相思离别呢!”他忽然发现山上并无一字,自己也愣住了。
流火道:“哪里有相思离别?”
列子道:“本来写着吧!字跑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拍拍头道:“我想起来了,这山上都是被冰封住的,字就写在冰上,现在冰没了,字当然也没了。”
流火道:“这山本来是冰封的?何时冰不见了?”
列子道:“好象我睡觉以前冰还在那里。”
他忽然跳起来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和臭鱼打架的时候,有一个好象也是狼的小子,跑得象风一样快,一溜烟就跑到山里去了。我和臭鱼打架打得高兴,谁都没理他。那小子走的时候,好象带走了一块冰。”
流火默然,他心中已知究竟。原来第三首诗中所指的便是千年冰魄,而老者这一睡也睡了一百多年。
因为如风拿走了冰魄,这山上的冰便慢慢地消失了。也许那冰魄也正是风穴的根源所在,冰魄不见了,自然风也消失不见了。
流火拱了拱手道:“谢谢老丈,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
列子却拉住他的衣袖道:“你先别走啊!你快告诉我,没有风怎么才能飞?”
流火笑道:“那是庄子骗你的,其实没有风,你也一样可以飞。”
列子大喜道:“真的吗?原来我还能飞?”
他兴高采烈,便向着海中飞去,飞到空中,余劲已尽,扑通一声掉进大海。
他大惊,手足并用,向着岸边划去,那鱼便在后面紧紧追赶。他怒骂道:“臭小子,你居然骗我,明明不能飞,却说没有风也能飞。”
却见岸上已经空空如也,流火早就不知去向。
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道:“真是人心不古啊,现在的小娃娃怎么可以骗老人家?”眼见大鱼就在自己身后,他拼命地向岸边划水,心道臭小子,等我老人家找到你,一定把你也丢到海里去喂鱼。
(如果章节有错误,请向我们报告)
第九节
越是接近雪狼故地,流火心里便越是踌躇。
千年冰魄在一百多年前便被放在千年玄冰之上,而千年玄冰就是用来冰冻住他母亲尸体的那块冰。千年玄冰之所以可以历久不化,全是因为有千年冰魄之功。如果取下千年冰魄,玄冰可能就会慢慢地溶化。
如果玄冰溶化了,母亲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该怎么办?取下千年冰魄吗?
终于望见雪狼故地,狼们在雪地上欢腾,他却不由地停了下来,难道真地取下千年冰魄吗?他坐在雪地上苦思,其实也说不上苦思,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一个焦点。
几只狼慢慢地在他身边踱步,时不时用鼻子嗅嗅他。一只小狼远远地走过来,蹲在他身边,舔着他的手背。
他抚摸着小狼的头顶,低声问:“你母亲呢?”
小狼向着远方嚎叫了两声,一只母狼从远处奔了过来。那小狼倚在母狼身旁,不停地用头磨擦着母狼的身体。
母狼则用舌头舔着小狼的背后皮毛。
流火怔怔地看着他们,他自出生便有人形,母亲也从未以原形示人。母亲一直冷冰冰的,即不笑,也不抱他,甚至很少与他牵手。
就算是带他出行,也必然走在前面,而他则跟在母亲的身后。
母亲的美,便如极北之地的冰雪一样,美得苍白冰冷而不容亵渎。
他想,一定是那个叫啖鬼的人夺走了母亲的温柔。
对于父亲的恨,不止是因为他选择了救人类而放弃母亲,也是因为母亲对父亲的爱如此沉重,沉重到她甚至忽视了自己的儿子。
他忽然明白,那么恨啖鬼,也有一丝嫉妒的成份吧?
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又是颜清。
果然颜清道:“你打算怎么办?”
流火淡然一笑,“我还有的选择吗?”
颜清道:“你为了那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吗?”
流火默然,一个是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的母亲,一个是仍然活着的人。他忽然想到啖鬼,若是他,也会如此选择吧?
颜清忽然怒火中烧,她冲到流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个女人真地那么重要吗?你为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吗?”
流火淡然道,“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找到月宫的入口吗?”
颜清蹙起双眉:“我确实是要找月宫的入口,但你真地能如此无情,为了那个女人,取走千年冰魄吗?”
流火拂开她的手:“那是我的事,你好象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颜清默然,她的神色慢慢地冷漠下来,那确不是她的事,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没来由地疼痛。为什么?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可以做呢?
流火站起身,“不要跟来,我想单独和母亲呆一会儿。”
颜清看着他的背影走入冰洞,她心道,只怕你也未必就那么容易取到千年冰魄。
她拿出狻猊镜,向着冰原照去。镜上的银光毫无阻碍地游离于冰原之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如风而至。颜清露出一丝冷笑,身形轻转,隐入轻烟之中消失不见。
流火,就算不能阻止你,也要想办法让你觉得悲伤。
流火呆呆看着母亲,他想,你会原谅我吗?
他心里又生起了那丝柔软的悲伤,母亲,你会原谅我吗?
伸出手,他仍然有些迟疑,但,终于还是有所决定。千年冰魄便在玄冰的顶部,它的寒气可使玄冰千年不溶。
便在他的手就要触到千年冰魄时,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要干什么?”
流火回过头,一个白衣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心里一喜,他已经一百年未见到他了,但此时见到他,他也知道必定会有麻烦。
他口中道:“如风,你终于肯见我了。”
但手却不停,仍然落向千年冰魄。
如风的眼中寒光一闪,他手指轻弹,一枚冰精向着流火的手疾射而出。
流火心里叹息,他知道在如风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母亲,他是绝不会容许他将千年冰魄拿走的。
流火伸向冰魄手轻轻一转,亦是一弹指,将冰精弹开。
如风道:“你要拿走冰魄?”
流火点了点头。
如风冷笑,“你可知道冰魄拿走后,这块冰就会慢慢地溶化。”
流火道:“我只需要七天,七天后,我就会将冰魄带回来。”
如风道:“不可以,一天也不可以,一个时辰也不可以,一弹指的时间都不可以。”
流火道:“就算取走冰魄,玄冰仍然可以存在一段时间,七天之后,我就会将冰魄送回,玄冰不会溶化的。”
如风冷冷地道:“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流火道:“你不相信我吗?”
如风道:“你好象忘记了,一百年前,当你决定与那个名叫璎珞的女子成亲时,你便已经不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
流火淡然一笑:“是,我早就不是雪狼族的少主了,可是她还是我的母亲。”
如风冷笑道:“如果你还当她是你的母亲,你就不应该拿走冰魄。”
流火道:“我说过七天之后会归还就一定会归还。母亲她一定不会怪我。”
如风眯起眼睛:“你想拿走冰魄是为了那个叫无双的女人?”
流火心里一动,“你如何知道?”
如风冷笑:“自从你被那个女人唤醒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流火道:“你在查探我?”
如风淡然道:“若非我查探你,又怎么能够及时阻止你伤害公主。”
流火道:“我没有伤害母亲,我只是借冰魄一用。用过后,我一定会归还。”
如风冷笑道:“你真地只和你的父亲一样,无情无义,其实你的本质是夜叉,根本就不是重情重义的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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