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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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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命是自己的,犯不着为了别人丢了自己的命。
她哆哆嗦嗦地走到外院,站在月亮门外向内张望着。见驸马爷已经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正在和一名小厮说话。
她远远地站着,不敢走进门去。她想要是驸马爷看不见她可怎么办?她是一心为驸马爷效力的。
她拼命地伸长脖子,用力地向驸马爷张望着,她不敢招手,以她的身份向驸马爷招手那成何体统。
终于,那小厮一眼看见了她,低声向驸马爷说了句话。
刘勃勃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招了招手。她受宠若惊,低着头走进去,全身仍然忍不住发抖。她在心里勉励自己,我怕什么啊?我是一心为驸马爷办事的。
刘勃勃看着老婆子因为颤抖而不停摆动的衣袖,卑微的人总是让他觉得心旷神怡。若非有这些低贱的人们存在,他也体会不到大权在握的快感。
他刻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象是一个贵族一般的温文尔雅,却又不想掩饰自己的威严,“你为何不在公主的房中?”
老婆子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奴本应该替公主更衣,但奇怪的是,房中的却并非是公主。”
刘勃勃一怔,脸色有些变了,“你说什么?”
老婆子嗫嚅着道:“丽奴姑娘让我替她换了新娘的衣服,公主却不知去向。”
她尚未说完,人已经被刘勃勃推得摔了一个大跟头。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看见刘勃勃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年纪大了,摔了这么一跤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摔散了。但她的心里仍然在暗暗庆幸,幸好现在就来向驸马爷告了秘,不过是被摔了一跤而已。若是拜堂时被驸马爷自己发现,只怕她要人头落地了。
刘勃勃冲进上林苑时,看见丽奴安然坐在桌后的身影。他怒不可遏,心里暗想,这个大胆的贱人居然敢欺瞒他。
他一脚踢开房门的声音并没有使丽奴惊惶失措,他看见丽奴镇静地抬起头,安然在注视着他的双眼,这种目光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的眼中这个女子一直是谄媚和投机的,他虽然轻易便夺去了她的童贞,却仍然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婢女。也许是因为出身低贱的原因,她是极易满足的。只是小小的一点恩赐,一个珠钗或者是一串项链,就已经令她感激涕零。他一直认为她是被他捏在手心里面,他叫她往东,她是绝不敢往西。
然而当此之时,她安静地注视着他,这种目光却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目光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应该永远急切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怜爱,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也可以让她高兴上半天。熟悉则是因为这样淡然的目光,他经常在楚衣和无双的眼中看到,他明白她们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他,因为她们对他全无所求,而且甚至是轻视着他的。
从丽奴的眼中看到这种目光,使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他有什么可怕的?怕的应该是这个贱人,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把她从那个乡村捡来,就是看中了她眼中那种强烈的求生欲,在这种欲望之下,她会义无反顾地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绝不敢有一点违抗。
但现在却变了,在她的眼中,那种闪烁着对于生命无限渴望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的另一种东西,是他深恶痛疾,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他冷冷地问:“为何你在这里?无双呢?”
丽奴笑,她虽然只是一个奴婢,此时却高贵如同公主,“无双走了,是我放她走的,她还带走了楚衣公主的孩子。”
刘勃勃怔了怔,楚衣产子,他心中大怒,这个孩子他是一心想杀死的。以前因为羽翼未丰的原因,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终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却被他所相信的女人出卖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一步步走到丽奴面前,“楚衣产子你居然不告诉我。”
丽奴知道他眯起双眼,便是他愤怒已极的象征,但她却全无畏惧的感觉,她仍然从容地微笑:“楚衣生的并非你的儿子,你为何一定要知道?”
刘勃勃伸出手,捏住丽奴纤细的脖子,为何要这样笑?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对着他如此微笑,似乎可以蔑视他的威权,似乎连生命也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本来是如此相信你。”
丽奴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水,但她却仍然在微笑:“无论是楚衣公主或者是无双公主都另有心上人,她们两个人都不想嫁你。你已经娶了楚衣公主,又害死了她,为何还要继续害无双公主?娶一个女人,只为了她的权势和地位吗?你可知道,夫妻两人是应该为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而结合?这世上的人们,难道真地如此铁石心肠,只为了利害关系而存在吗?”
丽奴的话使刘勃勃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个贱人居然也敢来教训他。她可知道,若非是他有了现在的权势,他根本就不可能将她带离那个贫困的村庄,也许她现在已经饿死在那里了。她因他而存活,可以吃饱穿暖,现在居然反过来说他的不是。
他收紧手掌,丽奴的脖子如此纤细,只要轻轻用力,似乎就可以把它扭断。他看见手中的丽奴慢慢涨红了脸,额上开始暴出青筋。但她却半点也不曾挣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想她是否想说什么话?她身穿着本应穿在无双身上的大红嫁衣,头上戴着最美的珠冠,这一切都是为无双准备的,但穿在她的身上却也同样合适。年青的女孩子大抵都是相同的,纤细柔弱,很容易就会随风而逝。
他忽然感觉到心底隐隐的感伤,他看着丽奴的脸越来越红,双眼也开始突了出来。他知道再不放手,丽奴就会死在他的手中。有一刻,他甚至有些迟疑,就这样杀死她吗?其实也可以原谅她,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在床第之间,也很让他满意。
但这种想法,瞬息即逝,他忍不住想起他的父亲,想起他曾经度过的逃亡生涯。他的心立刻坚硬如铁,宁可我负尽世人,也绝不能让世人负我。
一念至此,他的手用力一扭,“喀”地一声轻响,丽奴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生命轻易消失,单薄如同风中的蒲公英。
他忽然看见手背上斑斑的泪痕,是丽奴临死以前留下来。她流了这么多的眼泪,因为她感觉到无助的悲伤吗?
他将丽奴的尸体放到床上,用一块红巾蒙住她的脸。
你不能怪我,为了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我做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轻易改变我的初衷,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能够阻止我。我不仅要得到奢延城,我还将会成为皇帝。
刘勃勃蓦然站起身,大喝一声:“准备马匹,立刻追赶无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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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刘勃勃打马冲出府门以前,听到了厨子张四旺已经悬梁自尽的消息。府前的流水宴仍然在摆,他心中的怒火却已经无法压抑。
他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连生命都不可以不要。无双那个小蹄子,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好处,难道他们不知道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可以交换生命?
他纵马狂奔着,看着街上的人们惊呼着闪开。他刻意勒马踢倒了几个闪避不及的行人,看着他们无助的身体任由他的马蹄践踏。这样一路跑过去,惊呼声不断传来,他才感觉到一点快意。
派去四门的侍卫很快将消息传回,东北西都没有公主离开的消息,可以肯定公主是从南门离开的。其实在未得到回报以前,刘勃勃早便猜到唯一敢反叛他的,也只有唐小方而已。
他身后跟着由他亲自训练的亲兵,这支部队都是由精壮的青年男子组成,将会成为他以后建功立业的主要力量。
这支马队,配备有最好的西域良马,行动之里快疾如风,他甚至相信他的这支马队可以与可怕的魏国军队相抗衡。但自从训练好以后,他的马队还从未真地参加过战斗,也许今天将会是第一次。
他看见南门之前,仗剑而立的唐小方,他身后的那些守门士兵整齐地排成了横队。他的心里便又升起了怒火,守门的士兵是他派下去的,现在居然要与他对作。
他在离唐小方不足三尺的地方勒住了跨下的马,马蹄溅起的尘土扑了唐小方满脸。他看见唐小方满不在乎地用手抹了抹,脸上便露出那缕淡然的笑容。
这种笑容正是使刘勃勃深恶痛绝的笑容,似乎每个人都学会了。他最初看见这种笑容是在无双的脸上,接着便在楚衣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笑容。然后是丽奴,然后便是唐小方。
所有和他作对的人似乎都标志性地挂上了这一抹笑容,他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在笑些什么?有什么事情是那么可笑的吗?
于是他便真地问出了口:“你在笑什么?”
唐小方镇定地看着他,笑容不敛:“我在笑你。”
“笑我?我有什么可笑的?”
“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不安。”
刘勃勃嘲弄地看着唐小方,“我不安?真正不安的人应该是你,你可知道你已经命不久矣。”
唐小方坦然地注视着刘勃勃地双眼:“我知道,你的马蹄很快就会从我的身上踏过去,我早已经料到了。”
“那么你为何还要说我不安?”
“我与你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你和我都是被老城主自小收养长大的,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的兄弟。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困惑,为什么会有些人连命都不要。如果丢了性命,一切就都完了,想要建功立业,保住性命岂非是最重要的。因而你十分地不安,因为你不明白有什么的原因可以使一个人为了做一件事情,连自己的性命都抛去。”
刘勃勃眯起双眼:“不错,你果然了解,我真地不明白,为何会有一些蠢货拼命来违抗我的权威。”
唐小方笑了笑:“说起来很可笑,我也很想告诉你,我是大义所至,如同汉人说的那般舍生取义。但我自己却知道我不是,我只是为了无双公主。”
听到唐小方这句话,刘勃勃似找回了一点信心,他冷笑道:“我早知道你也爱着无双公主,但你为何不学学我,我喜欢她,就想办法得到她。可是你能做什么?为她死?你死了以后,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很快就会忘记你是谁。”
唐小方淡然道:“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你爱一个人,不过是想占有她。其实你不仅想要占有公主,还想借公主之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却不同,因为我爱公主,所以我只希望她能够幸福喜悦地生活在这个世间。也许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许她会忘记我,但只要她能够快乐,我的死便也值得了。”
真是不可理喻的想法。刘勃勃在心里嘀咕着,所谓爱情,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做为后盾,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丽奴,那个女子,她为何会为了无双而死?
一想到丽奴,他的心里便感觉到愤怒不安。他蓦然抽出的腰间的长剑,“别再和我说这些废话了,快点让开道路,否则你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小方转过头,目光从身后的卫兵身上扫过。他可以叫出每一个卫兵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知道他们平时有什么嗜好,是否贪杯或者是与哪个妓女相好。他看见他们眼中不同的神色,或是大义凛然,或是略显畏惧,或悲或壮,或狂或烈,但无论神色如何,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
他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转过身仰天长笑道:“我还有一点比你强的地方,我的兄弟愿意与我生死与共。我保证当你死到临头的时候,你一定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陪你一起死!”
刘勃勃冷笑:“可惜的是,你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他勒转马头,背向唐小方,本来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就成了面对着他的。他看见他们从他身边潮水般地冲了过去,他听见兵刃确在血肉之躯上发出的闷响声。终于有人开始惨叫,第一声惨叫传出来后,惨叫声便一发不可收拾,此起彼伏响个不断。
他不知惨叫声是来自敌方或者是己方,其实无论是敌方或者是己方,都本应该是他的麾下。惨叫声慢慢地轻微了下去,最后不再有任何声息。只剩下叹息一般的风声,和一有战争就必然会闻讯而来的乌鸦的叫声。
他想这些乌鸦可来得太快了,它们是早就预知这里会有死人吗?他轻击马臀,马儿无精打采地从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踏过去。他回头下达命令:“把所有的尸体都葬在一起吧!他们不是生死与共吗?那就让他们连死也不要分开了。”
其实他下不下这个命令都是一样,地上的尸体如此破碎,想要分开都是不可能的。
但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明明是他把这些敢于反抗他的人杀死了,他却分明感觉到他在某种意义上的失败。
失败是来自于骨子里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就是深切地感觉到了。甚至使他一度有些无力,似乎他所拥有的权力也终于遇到了挑战。
但这到底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立刻又重拾信心,他并非是普通人,他是要做皇帝的。他也并非从一早便有这种念头,只是欲望总是莫名地膨胀开,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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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无双和青玉快马加鞭向南方赶去,她们不知刘勃勃多久能够得到她们已经逃走的消息,但心里也知道不会拖延太久。只要尽量地靠近长安,离长安越近,就会越安全。
虽然如此,她却仍然忐忑不安。装着载阳的食盒被她紧紧地缚在胸前,盒中的载阳虽然在马上颠簸,却仍然一声也没哭。孩子安静得出静,使无双总是忍不住打开盒盖看一看载阳是否还活着。
幸而每次都看见那个奇异的小孩张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神采熠熠地瞪视着她。虽然在如此不安的心情下,她仍然忍不住笑了。为了这个孩子,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她不知为了救一条生命,而使许多人丧生是否值得,对与错,早已经超出了她能掌握的范畴。
忽听身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无双心一沉,听那马蹄声,来的必是一群马队,而非单独的一两匹马。她骑的马儿不过是普通的马匹,而刘勃勃的卫队却是骑着西域的良马,速度比她们的马要快了许多。
无双轻轻一拉马缰,将手中的食盒交到青玉的手中,“青玉,你带着小公子一路向长安奔去,千万不要回头,到了长安后,就去找我的师傅鸠摩罗什,他一定会帮助你。”
青玉心里不舍,问道:“刘大人会对付公主吗?”
无双摇了摇头:“他不会对付我,到底我还是姚秦的公主,他多半会将我带回去。”她心里踌躇,若是被带回去,就再也逃不出来了。她曾经发过誓,这一生再也不会嫁人,如果真地被刘勃勃强迫,只能一死来遵守誓言。
青玉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马蹄却已经越来越近,无双连忙以青玉的马臀上击了一掌,那马被这一击,立刻向着前方奔去。青玉在马上频频回首,只见无双微笑着向她招手,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惶的神色。她心里又是敬又是惊,只觉得公主全不似凡尘普通的女子,只怕是天仙误谪人间,却又想到公主一旦落入刘勃勃的手中,也难免落得楚衣公主一般下场。
无双勒马站在路中间,只听马蹄之声越来越近。林中的鸟群被这蹄声惊地飞了起来,忽然之间,满天皆是四散飞逃的影子。
无双心里便有些凄然,自离开流火之后,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似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飘泊,从去年的七月七日开始,一切就已经偏离了轨道,或者这才是她真正的命运。
马队瞬息来到面前,刘勃勃一马当先,他骑在马上的姿态雄姿英发,真地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看见无双只身匹马站在前面的路上,无论他多么地意气风发,无双仍然是那样漫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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