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夏) 夏空彼岸-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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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时候，斑就会想起她，玲子，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她总是身穿制服，头发披散着，橘黄色的的发丝飘扬在微风中，炫目得别样温暖。

其实只要不是和玲子在一起，那么斑就是一个人的，虽然两人交了不少妖怪朋友，但斑知道，他和那些妖怪能成为朋友，也是玲子在起着平衡作用，如果这个起着关键作用的人不在，那么斑就会和那些妖怪之间就会产生一种隔膜。

所以与其别扭地和那些妖怪一起，不如独自来的好，反正，他们也一定是这样认为。

原来真心对自己的，从开始到现在也就只有玲子一个人。如果她不在，那么终究还是孤独的吧。

斑也偷偷去看过她，透过窗棂看着她灵巧的身影，有时候玲子看到斑在，就会对她微微一笑，甚至跑出来和他在一起。

后来斑知道玲子和那个所谓的恋人结了婚，但他们是没有据姓什么婚礼的，因为那根本不必要。那男子是外村过来的，一贫如洗，家里没什么人，玲子也没有朋友，家里只有婆婆一人，也就没有大张旗鼓了。

再后来，玲子有了孩子，那小小的人儿很可爱，一双眼睛弯着，见到和蔼可亲的人就会咯咯地笑，很有玲子的作风。不过斑始终都不太敢相信玲子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孩子，她自己不就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吗？

想必玲子也未必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妻子好母亲，但是尽管这样，尽管那男子一穷二白，但他憨厚老实，又肯吃苦，所以两个人再加一个老太太生活的也算平静幸福。

平稳下来以后，玲子就又去找斑了。

“你都是别人的母亲了，怎么还没事往外跑？”虽然一脸别扭，但斑还是很高兴，因为有她在身边。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我不会带孩子的。”玲子悠哉地说，依旧是披着头发，一身制服装，甚至连外貌都没怎么改变。

一会儿，玲子又说：“喂，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斑抬起眼皮，一脸不解，但随即反应过来，打着哈欠说：“我才没有那种东西呢，喜欢什么的，我们妖怪根本就不懂。”

“真的吗？”玲子凑过来。

“是呀，再说那好像很麻烦，没有更好啦，我才不需要呢。”

那天的天空很蓝，夏日的午后很叫人昏昏欲睡，微风轻抚，一点也不觉得闷热。

但是平静温馨的日子总不会很长，玲子的婆婆死掉了，那么突然，丝毫没有预兆，随即是村里的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去世，不知名的瘟疫好像梦魇笼罩在人们的头上，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奇怪的是，不光是人类，连妖怪也难逃这次瘟疫的洗礼，好像彼此间存在着什么联系。

“为什么会这样！”玲子靠在树干上，握紧了手。婆婆是她唯一的亲人，却死的那么不明不白，草草地就埋葬在了后山坡上。在那里，有很多在这次瘟疫中死去的人，放眼望去，一座一座的小山包不禁让人觉得凄凉。

斑默默地陪着玲子，他知道，就算有危险，可不管是自己还是玲子，都不会离开这里，因为这个山村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有过伤痛有过痛苦，但也有快乐，也有想要珍惜的东西。

所以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办法阻止瘟疫的蔓延。


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呢？村子里的水源，食物都没有问题，也不曾发生过什么蹊跷的事。

不过如果说到这里，那最蹊跷的不就是身为人类却能够看到妖怪的玲子吗？

“那个人，从来都很奇怪的样子。”

“可不是，她好想能够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呢！”

“啊，好可怕！瘟疫……瘟疫不会是她引起的吧？”

“第一个死掉的人不就是她婆婆吗？真的是，不干不净！”

“她那个男人也是从别人地方过来的……”

时间稍微一长，村子里的人就逐渐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虽然大家都不是坏人，只是想过平凡日子的普通人而已，他们和玲子没什么接触，当然也并没有仇恨，只是发生这样的事，难免不会起疑心，说到最后，好像认定了瘟疫就是玲子引发的一样。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那些人类！”斑愤愤不平地怒吼，却看到玲子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你啊！难道都不生气吗？我可受不了！”

“那又有什么用呢？嘴是别人的，你又能管得了吗？”玲子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而望向天空。“也许，瘟疫真的是……”

“才不是！”斑斩钉截铁地打断玲子的话。

玲子转过头来，有些惆怅地望着他。

最然只是些微的，但斑从没有见过玲子这种表情，怔怔地也望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小原也病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不见。”小原是那男人的小名。

“怎么会……”

“他终究是会离开的，可是至少孩子，我想要保住。”

“……”

玲子忽然笑了：“还有你啊。”

这瘟疫会传染的不只是人类，还有妖怪也难逃一劫。

于是斑有些发呆。

“该怎么办呢，虽然没有什么线索，但一定还是有办法的对不对？”玲子的手握成拳，虽是疑问的句式，但口气却十分坚定，就好像已经找到了办法。

“铃子，可以的，一定会有办法，你的话一定会成功！”从没有说过什么好听话的斑忽然这样大声说出来，玲子睁大了眼睛，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嗯，我们一起努力，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啊。”

“这是当然。”点着头，只觉得玲子虽然不拘小节，脾气古怪，但只要有她在，一定可以成功的。

当然，斑猜到了结果，却没猜到这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决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21

男人果然还是走了，那样的无声无息，就像他来时候一样，安静得不起半点波澜。

也就在这个时候，玲子找到了驱除瘟疫的方法，虽然之前，她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但真正得到这个方法以后，玲子的心难免会难过，只是难过的对象不是只有自己罢了。

“玲子，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你很难过，那个认识你的丈夫，你……”斑垂下眼睛，纵使是毒舌如他，这时候也早就收起了一贯的别扭。

“不，已经无所谓了。”玲子微笑着摇摇头，笑容中却有一丝伤感，怎么也掩饰不了。

斑的心中不禁也涌起一阵阵难过，虽然他不太明白人类所谓的爱情或是亲情，但看到玲子不开心，那么自己的情绪也就会跟着低落。

“不过，驱除瘟疫的方法总算是找到了，以后，嗯……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还有你的孩子。”即使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斑还是别过脑袋，小声地说。

“一个人啊……”玲子仰起头，天空依旧晴朗，只是越发地高远，越发地蔚蓝。

又一年的夏天也就快要这样过去了。

玲子忽然看着斑，“假如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只留下你，你会不会很难过？”

“什么？”虽然听清楚了铃子的话，但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问这种问题。

“好好想一想嘛。”玲子眨眨眼睛，开玩笑一般地说。

“这个，咳，当然……还是会的啊。”这是实话。

因为只有你关心我，理解我，陪伴我，习惯了有你在的日子，往日的悲伤才会渐渐忘却，假如你不在了，我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他是强大的妖怪，看似坚强，那也只是外表，其实他的内心，比谁都要脆弱。

“是吗……”玲子看着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的名字写在友人帐上吗？”

“你的心思又有谁知道呢？”提起这个，斑的确是有许多疑问的，虽然极其别扭地一直没好意思问出口，但心里一直是非常在意的。真的，谁知道这个精灵古怪的玲子是想要干什么呢？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用担心你会背叛我，离开我，我知道你会一直都在。”
斑睁大了眼睛。

在人类里面，玲子从来没什么朋友，即使和妖怪在一起，快乐的同时也会担心，害怕，怕他们有一天也会离开，虽然为了使他们陪在自己身边，就用了友人帐的方法，将他们的名字写在上面，于是以后，那些妖怪就真的永远走不掉了。

和自己一样，玲子是这样的孤独脆弱，只是玲子的思绪都被掩盖在她开朗精灵的外表之下，很少被人察觉罢了。

“就算不用这种方法，那也是可以的，几十只，甚至几百只，那些妖怪都是心甘情愿地被你写在上面的，因为他们都被你所吸引，自然地来到你的身边，所以你并不孤独。”

“斑……”玲子扑过去抱住斑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好像一放手，斑就会像是掉一样。

忽然感到一丝异样，斑忽然开始不安起来，试探地，“玲子，你怎么了？你抱得我好痒。”

“你答应过我，关于驱除瘟疫，你会帮助我的，对不对？”没有回答，反而抱得更紧，将下巴搁在斑后颈的皮毛上，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这是当然的。”斑闭上眼睛，就那样让玲子抱着，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两个人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再也不会分开。

“嗯。”玲子轻轻应了一声。“这个方法的实施，的确需要你的帮忙，也只有你能做到。”

“啊，那么，办法是什么？”

夏末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树上的叶子被吹的沙沙作响，只是这时候两个人是温暖的，恬静得一如往昔——

“斑，你杀了我。”


“你说什么？！”斑全身一震。“玲子，你开玩笑的是不是？你总是这样，拜托，现在不要开这种玩笑！”

但是斑的声音擅抖着，那种强烈的预感，那种不安……

“我没有开玩笑。”玲子松开斑的脖子，直起身，无奈又有点凄凉地看着斑，几分自嘲地笑笑。“这是人类和妖怪共患的瘟疫，所以必须要由灵力强大的人的血来驱散，我想，我的灵力还不算太差吧。”

“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你搞错了，这不会是真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斑吼着，暴跳如雷。

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什么灵力，什么鲜血？！

玲子摇摇头：“我没有搞错，这是真的，办法也只有这一个。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去送命，对不对？”

面对心平气和的玲子，斑哑然，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无力。“怎么会……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不要这样，不行！”他依旧摇头。

“纵然曾经孤独寂寞，但这世上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不想看着他们离开。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我没有办法自杀或是被别人所杀，所以需要你来动手。斑，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的。”玲子说着，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断崖，“反正我都难逃一死，如果你不动手，即使不愿意，那也我只好从那里跳下去了。”

说着，玲子就朝那断崖走去，义无反顾。

“玲子！”

玲子已经像是在哀求，“拜托了。”

“这样的话，太狡猾了……”斑的全身都有些颤抖了，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这是我的任性啊。”玲子微笑着，依旧如夏天的阳光一般地温暖灿烂。

一人一妖就那样望着对方，然后，再也回不到从前。

玲子，谢谢你的陪伴，不，是我们两个人相互偎依。

玲子似乎是一直笑着，即使倒下，看不出什么痛苦或是悲伤。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永远也不会改变。

鲜血流了一地，漫山遍野地，侵染了这片土地。

不要离开，即便这是你所希望的。

玲子……玲子……

“斑，不要这个样子，我不希望你难过，我不要你再回到过去，甚至比那更加悲伤的日子了。所以我要将你封印起来，连同记忆也一并抹去，直到你遇见，真正爱你的那个人为止。”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脑海中响起的是玲子这样一句话，然后孤独的妖怪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的时光滑过，事态变迁，物是人非，他只是静静地昏睡着，直到那个温柔的少年出现。

光点飘浮在半空中，发出柔柔的光，它们在渐渐的消散，直至看不见为止

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已经停了。

夏目紧紧地抱着已经变回小猫的妖怪，他闭上眼睛，将脸贴在猫咪的身上，那猫咪依旧圆滚滚的，只是昏睡着靠在少年的怀中，看似有那么一点点的伤感。

“我还是输了，不过，算了。”远处，的场幽幽地说。

名取想问什么，可是的场已经收起油纸伞，转过身，消失在一片烟雨朦胧中了。

名取叹了口气，连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于是他不管这些，转而望着夏目。

想必这个温柔却坚强少年再也不会是孤独了的吧，那只猫咪也是一样，他不是一直都在等他的吗。

这是必然的巧合。

这样的结局，玲子，一定是你所希望的吧。


　
22

吃过午饭，猫咪便嚷嚷着要到外面玩去了。

“不行，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能随便往外跑呢！”夏目坚决反对，俯下身来拒绝道。

“什么嘛，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我早就没事了！倒是你每天给我吃那么多花花绿绿的补养品，想让我撑死啊？！”

“那也是为了你好，难道好要我带你去宠物医院吗？”

“你说什么？！”猫咪已经在抓狂了，张牙舞爪地叫。

看着斑，夏目忽然一笑，“真的想出去吗？”

“当然了。”斑哼哼着，别扭地扭过头，却又忍不住想去看夏目清秀温暖的笑容。

“那么，我们去散步吧。”

乡间的小路弯曲着，深远幽长，绵延着像是没有尽头。

这是玲子守护的土地，美丽的地方。

斑看看夏目，忽然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月白色的长衣，他定了定神，手就朝夏目伸去。夏目微微一笑，反手就握住了斑的手。

天空那么高，那么蓝，微风中也带了些凉意，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斑记得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自己和玲子分别。

他转头去看身旁的少年，稍稍慌乱的心随即平静下来。是的，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重要的是，已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也就不会再孤单了。

斑是，夏目亦是。

夏目像是察觉到了斑的内心，稍稍握紧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思绪传达给他。

两个人就这样走在田间，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却恬静安然，好想时间都在变慢。

已经不必说什么，因为彼此都知道的。

夏目抬起头，阳光是那样的明亮。他忽然想起在睡梦中，祖母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关切的话语，现在再一回想，很有一种非常想要回答她的心思，想要微笑着大声地告诉她——

玲子，我很开心。

我已经不会孤独了，斑也是，因为我们已经都不是一个人。

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但我还是感激我们能够存在于这里。

我已经不害怕了。

也不会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我是不会哭泣的。

我和他，都很幸福。

忽有一阵风吹过，柔柔的让人安心，夏目停下脚步，忽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他看着斑，斑也瞧着他，那轻柔的风大概是……

“走吧。”斑拉着夏目的手，安然且坚定。

“嗯！”夏目点点头，两个人就迈开了脚步。

在过去的日子中，彷徨也好，痛苦也好，都已经走了过来，已经没有关系了，虽然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发生什么，可是只要有重要的人在自己身边，那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夏空彼岸，我们一起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