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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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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站起身到客房去睡觉。
  那师弟,面前无一物,却还是继续噫噫作声。“鼻子”有灾难,这师兄,忽然悟出这意义了,把头缓缓的左右摇摆,哑声的说道:“明天也不走了。后天也不走了。我永远也不走了。”
  “哥,你醉了。”
  “我醉了,我才不!你们对不起我。… 你们是饱了。我要问你们,什么是够!∧忝浅怨涣恕∧忝强旎睿… 吃你,咬你,你这个小嘴巴的女人!”
  说着,他隔桌就伸了一只手,想拉着女人的膀子。手拉了空,他站起身,扑过来了。
  女人还坐在师弟身上,就跳下躲到门背后去。
  这师兄,跌到地板上了,摊下如一堆泥,一到地下就振作不起了,师弟蹲身下去想把他扶起,颈项就被两条粗粗的手臂箍着。
  “哥,不要这样,这是我!”
  “是你我也要咬你的鼻子下来。我讨厌你这鼻子。”
  他把一切事已经完全忘记了。在梦里,这师兄梦到同人上山赶野猪,深黄色长獠牙的老野猪向大道上冲去,迅速象一枝飞空的箭,自己却持定手板宽刃口的短矛,站立在路旁,飞矛把它掷到野猪身上去,看到带了矛的野猪向茶林里跑去。
  他又梦到在大滩上泅水,滩水如打雷,浪如大公牛起伏来去,自己狎浪下滩,脚下还能踹鱼类。他又梦到做水陆大道场,有一百零八和尚,有三十六道士,有一次焚五斤檀香的大香炉,有二十丈高的殿柱,有真狮真豹在坛边护法,有中国各处神仙的惠临,各处神仙皆坐白鹤同汽车等等东西代步,神仙中也有穿极时髦服装的女子,一共是四五个。
  他望到女神仙之一发愣,且仿佛明白这是做梦,不妨稍稍撒野,到不得已时,就逃回真实。他于是向女神仙扯谎,请她到后坛去看一种法宝,自然女神仙是不拒绝请求,他就引她到了后坛。谁知一到后坛,却完全是荒坟,他明白是神仙生了气,两脚一抖,他醒了。
  他醒后觉得口渴,还不明白是睡到什么地方,就随意的喊茶。一个人,于是把茶壶的嘴逗到人的嘴边了,+嗗嗗的吸了半壶苦茶,他没有疑惑自己环境的心要,不一会又入另一梦境了。
  他又梦到……
  比念经还须耐心,比跳舞还费气力,到后是他流了汗。
  人是完完全全醒了。天还不发白,各处人家的长鸣鸡正互相传递的报晓,借了房中捻得细小的油灯,他望到床边坐得一个人,用背身对了醉人。他还不甚相信。就用手去拉,拉着了衣角,人便回头了。
  “你干吗来的?”
  “没有干吗!你醉了,小翠要我来照扶,怕你半夜呕。”
  “我不是已经呕过了吗?”
  “说什么?”
  “刚才那种呕。”
  “呕吗?吓,颠子。”
  这师兄,明白先一次类乎吐呕的事不与这时女子相干了,才觉悟梦中的不规矩还不曾为女人看破,私心引为幸事。但是,稍过一会,女人又把茶壶拿来了,他坐起,用手抱壶,觉得壶很冷,一些不经意的知识却俨然有用处了,他不喝冷茶。
  冷的不吃,热的则纵不是茶也仿佛不能拒绝,他要女人把灯捻明,好详舷细细欣赏床头人的脸。
  他要她坐拢来,问她年岁,姓名,末了也不问女人愿不愿意听,就告她先一时所做的梦是些什么事。
  女人说:“我以为你们道师做梦也只是梦到放焰口施食!”
  他就不分辩,说:“是呀,一个样子,时间并不短。”
  第二天早上约十点钟光景。师弟王贵在房外说话,他说:“师兄,怎么样?”
  里面没有回声。他醒了,有意不答,口无闲空。王贵又把声音放大,象昨天被师兄喊时,说:“哥,上路!”
  本来是清醒也仍半迷糊着,听到“上路”,人便返元归真了。他坐起了身,他就问:“王贵,是你吗?”
  “唉,是我。昨夜觉得怎么样?”
  “你这人是该入泥犁狱的。”
  “就是推磨狱也行吧。我问你,今早上不上路?”
  “……”
  “到底上不上路?”
  里面的师兄,象是同谁在商量这事情,过了一会才说:“今天七号。”
  王贵笑了,笑的声音说:“是七号,师兄。我们十号到新寨的法事我们应不忘记。还有天早应当多赶二十里路,那是你昨天说的。”
  师兄在里面笑了。
  他笑了一会。这人想走是不走了,看如何答话。
  稍过,他以为王贵会转身到别处去,不再在房外了,就与身边人作着经上所谓吻与吻接的鸟兽之戏,小小的声音已为外面的人所闻。
  “师兄,天气不早了,漱口念经,青天白日不是适宜放肆的时间,我们上路吧。”
  那师兄又不作声了。
  王贵撞进了房,师兄用被蒙了头,似乎这样一来,作师弟不必说话就应肩扛法宝先自上路了。然而王贵却问巧巧,“怎么样。”巧巧不说话,含羞的装睡不醒,但即刻咕的笑了。
  师弟走出房去,带上了门,大声的对用被蒙头的人说道:“哥,我搭信到新寨去,告他们首事人说这里还有事情,你我都忙,所以不能分身,新寨的道场索性不做了。”
  师兄哑口不答。在这个人心中,是正想引经上的话骂王贵侮慢佛祖应入火狱的,可是他这时,自己把被蒙头蒙半天,身上发烧,一个人发烧,时作糊涂梦,又在他心上煽动起一 种糊涂欲望了。
  鸦拉营消灾道场全街竖了两枝桅,若照到这师兄昨天见解,这桅杆用处还可把法师高吊起来示众,今天是两枝桅也有了用处了。但这个时候桅杆下正有小乡绅,身穿蓝布长袍子站在旁边督率工人倒桅,工人则全露着有毛的手肘,一面唱着杭育努力扳动,没有人想到这桅若果留下来也还有别的用处。
  作于一九二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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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沈从文
  这一本书,为六月所写。算是最近的东西了。
  说到最近,最近似乎因为身体太坏的原故,文章写来,方法完全与从前东西两样了。
  这话是有熟人说过的。自己呢,也象很明白,从这一小本集子上看,可以得一结论,就是文章 更近于小品散文,于描写虽同样尽力,于结构更疏忽了。照一般说法,短篇小说的必需条件,所谓“事物的中心”,“人物的中心”,“提高”或“拉紧”,我全没有顾全到。
  也象是有意这样作,我只平平的写去,到要完了就止。事情完全是平常的事情,故既不夸张也不剪裁的把它写下来了。一个读者若一定要照什么规则说来,这是失败,我是并不图在这失败事业上加以一言辩解的。在我其他任何一本著作上,我想都不免有这种毛病,虽然如《雨后》这一本书,有人说过如何好,但那也不过是吃点心的人,为书铺方面写写广告的话罢了,那类批评,相信不得。我还没有写过一篇一般人所谓小说的小说,是因为我愿意在章法外接受失败,不想在章法内得到成功。
  但是,这一集与过去一些小册子,另外还有不同处,是仿佛近来性情更沉郁了一点,往日能在文章中生感慨,近来没有了。近来牢骚很少。在忧郁情调中找出诙谐的风致,把一个极端土地性的人物,不知节制似的加以刻画,一切皆近于自嘲,是自己所看出的特色之一。这作风,于我没有好处也很明白的。显而易见的是近来这类文章送到别一杂志去,已经很有被退回的经验了。被退回不一定是完全糟糕,但从这试验中,则很可以知道我的方向是已转入了更不为人欢迎的路上,退回就可以当好证据了。
  以后我是继续这样,还是另走名利双收别人所走过的路?
  以我这时想,则或者都不是。我当把笔放下,另找一种事业才行。到了明年不再写小说了,也许当真还乡去,仍然在那有生趣的司书生的职位上过几年。几年以后中国人趣味大约不一定还维持到三角恋爱与徒有血泪字样的文学上,我的书稿有销路,就仍然可以动手写我自己不精彩的文章了。
  这一集编成的时候是十八年六月二十二日,因为没有火食,一家人并一个久病在床的老母也饿了一餐。同时正得到福建一个书铺来的快信,很客气的称我为天才作家,要帮忙,但钱呢,说是好办,慢慢的看吧。这些聪明人,其实早几天就已在《申报》的广告上把我名字嵌进去了,我没有能力去说没有钱这样办是不行的,写在这里可以看看自己生活,真值得有识人的嘲笑。
  沈从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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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乡沈从文
  我很无聊的在船上过了四十天。……
  忽然船已到了辰州关,一排船,完全照秩序先后泊定到税关码头前,一些嘈杂声音把我惊醒了,我就扒出舱外来看热闹。
  十年来的税关还是现样子:河边仍然是长旗。仍然是高的石凳。仍然是庙门大匾。仍然是系趸船的大棕绳。……一 切如昨天。就是坐在那高岸石栏干上的兵士,也仍然还是在那里很悠闲的唱着军歌。这使我欢喜极了。
  我想上岸去,因为离这地方太久了。十年来好象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地方,但一到眼前,却又恢复以前一切记忆了。我想上岸到那税局门前去看看,是不是还有卖糕的人。我想看看是不是还有人在亭中打盹。当年军队驻防到这地方时,我是无日不到这岸边大石板路上玩,看来去船只为乐的,如今是十年了!这时我坐的船因为后到,不能直傍岸旁,我就从别一只船沿上走近岸边去。我很小心从这一只船逾过那一只船,我同时还可以望到这些船上舱中人吃大烟情形,这也是从前的一种姿势。不到一会我的脚就踹到岸上了。
  我要找我那些熟习的旧地方,就向税关衙门那大路上走去。我到了街上,从一些人身边走过,那些人身上的气味我就非常熟习了。我又进到一个杂货铺看了一看,买了几个钱草纸,两百钱冰糖,那生意人拿钱在手上数着,把东西包好给我时,对于主顾也象全不惊讶。我又走到一个屠案桌边去看看卖肉的情形,看那大南竹钱筒,那大砍刀,那铁钩,那贴到墙上的大麻苍蝇,有很久时间我才离开那个地方。
  谁相信这是十年的时间了呢?……
  我看到有些小小新屋似乎是近年才有的。然而街上一切,大体还是一个样子,好象并没改变多少。我把这些屋的数目算过,也象完全不错。……我抱着极大的兴味在街上走着,慢慢的,象一个游览罗马古迹的旅客,对目前的一切加以一种详细的注意。每一个人我都似乎同他很面善。每一个人的声音我也象极其熟习。走到了近城的地方,我望到一个卖铁器的铺子,我想起了旧事,觉得有进到里面看看的必要,就进了那铁器铺的门。
  这一家铺子里各处仍然是各样铁器,耕田的零件,船上的零件,钓鱼钩,小刀,锤,钻,以及那些钢镖。那老掌柜一头的白发,低了头在用鑪整理一个钢镖。这就是我所想见的老人,而且这钢镖,也就是我往年想成一武士日不离身的钢镖。我不做声望望这一个屋子里的一切。那老人,把头一 抬,见到有人了,用着那洪大吓人的声音说道:“要什么。”
  “嗨,你不认识我了,大伯!”
  他奇怪了。望了望我的身上,好象实在想不起我是谁了。
  但他因为见我称他大伯,就用那做生意人神气说道:“认识认识,请坐请坐。”
  我就坐到一个大铁墩上了。这人还是在记忆中数着他所认识的人,然而时间太久,近十年的事,他实在想不起我是谁了。我见到他失望了,我说:“我来买镖,多少钱一枝。”
  “要镖吗?这有什么用处。”
  “有用处,我学打镖。”
  “学打镖吗?”
  “我会打杀虎镖,用乌钢作尖,泡药,见血封喉。”
  我说的话完全是旧话。这话是他当年传给我的,我还不曾实习,但记到这名词,这时有用处了。他听到我这话,闭了一会眼,忽然一睁,样子变了。
  “嗨,”他笑了。他年青了。我居然被他认识了。“你是小副爷,你是小副爷。”说了他就用着那有毛的瘦手来擒我,这就是往年的章法,把我擒到柜台里去,坐到钱桶上面,烟来了,茶来了,瓜子来了。他仍然这样亲热的把我款待。我们俩先是一句话不说。我知道他喜欢的已近于发疯了,我就觉得这老人很可怜。过去的事在他心上燃烧,所以他年青了,他对我目不转睛的望,使我感到小小的拘束。这独身的老人,他想不到我还来这里望他。他大约没有一天把我忘记过,所以这时一见到我,快乐得成小孩子了。
  坐下后我们谈话,先谈我的事。互相用着那仿佛家人的亲密招呼,他照着习惯一面谈话一面捏拳捶打自己的腰胯。
  “才到吗?”
  “船才到关上,因为想起你,所以先上岸了。”
  “你呀,从什么地方来?”
  “来得远了,从京里来!”
  “从京里来,是在冯玉祥手下吗?”
  “不是。”
  “吴佩孚吗?”
  “不是。”
  “… ”他只用眼睛望我,似乎不相信我还能答出另外一 个人的名字。
  我就说:“不是军队。”
  这老人除了知道这些名字,大致还知道孙文、贺龙、张飞、黄天霸,以及厘局、共产党、财政部。他以为一个人做事总就是为这些人当差,到这些地方拿钱,所以我说不是在这些人部下时,他就很聪明的转了方向,问我是不是到京里财政部做事。我仍然说不是,他就有点惊讶了。
  我说:“我不到军队里了。”
  “不到军队也不到部里吗?”
  “也不到。”
  “你是做局长了。”
  “我不做官,人不中用,他们全做官了,我是一样事也不做的。”
  他在心上忖度了一下,把我这话玩味一阵,又把我身上的衣服看看,忽有所悟似的点着那大头颅。他就笑。他劝我吃瓜子,好象很老成的在计划一件事情。吃了一点瓜子,他又问:“来一点酒好不好?”
  “不能吃酒,人身体不好。”
  “我是每天还得吃四两。试一试我的药酒好不好?”
  我本来不喝酒,因为这老人的诚意,且说是他的药酒,为了从酒上可以勾起往年从这老人打拳打镖的旧时情怀,我答应喝一小杯了。他于是把酒从一小小瓷坛中倾出一小杯,我试喝了一口酒,味道极甜但仿佛极烈。我知道这酒是可以喝的,就又喝了一口。看到那发光的脸,我问他:“近来吃得肉么?”
  “不大行,因为人老了,… 你呢,打不打拳?”
  “忘记了,因为无空闲。”
  “事情忙吗?”
  “也无什么事,不过打拳打镖那种小孩子的事是不能作了。”
  “太太呢?在船上吗?”
  “讨不起,还是一个人。气运不好,你看我脸色,不是很坏吗?”
  “不要紧,不要紧。”他就把身子就近了一点,仍然象往日一样,把我的手捏着看手相,看了一会,点点头,若看明白了我这十年来的种种。到后他把声音放低,做着俨然默契的神气。
  “小副爷,这里前一阵很杀了几个!”
  “还杀人吗?”
  “嗯,全是年纪青青的,还有两个女的,一个十八岁,一 个十五岁。”
  “做什么事?”
  “嗨,… ”他就笑,好象笑我装不懂,而早已为他看透那种样子。我实在还莫名其妙。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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