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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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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俺嫂进院了。俺嫂一颠一颠地过来;俺、俺爹俺哥默不作声地看。俺哥忽然上去抡一巴掌。手起人落;俺嫂坐地上抱脑壳哆嗦。 
  俺哥怒不可遏;问:“干甚去来?” 
  俺嫂抹去嘴角一缕血红;没作声。她的蓬乱长发遮蔽了眼;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俺哥四处睃寻;檐下找了劈柴的斧子;扬起来像是过年贴的门神。俺哥大吼一声:“说!” 
  俺嫂怯声说:“买豆腐来。” 
  “豆腐?”俺哥俺爹异口同声;山村来了卖豆腐的;这不常见。 
  俺说:“卖豆腐的是结巴;俺见好几回。” 
  哥厉声说:“豆腐呢?” 
  俺嫂从她身下拎起压碎半边的豆腐。嫂的言行合情合理了;哥没理由再举着斧头。爹一把夺下来说;有煤;不用劈柴。俺嫂拉住俺手起来匆匆回屋做饭。俺哥愤愤不平:山里有的是黄豆;买 甚豆腐;败家货;打得不亏情。 
  俺嫂买回豆腐;似乎还带回比豆腐硬实的东西。俺嫂噼噼啪啪地拉着风匣子;像是铆足劲的发条。俺嫂眼里放着炽光比往日生动了许多。而且她对俺哥的野蛮似乎有无限的忍耐力;这种忍耐力显然不是来自恐惧。 
  与待俺哥相反;嫂更温情地待俺;她不避讳狼吞虎咽的哥;一个劲儿往俺碗里夹菜。她甚至用春日一般的眼盯着俺说:“二小;姐好不好?”俺瞅一眼哥;哥没计较。俺说:“好。”她春情依然如故:“姐咋好?”俺血脉喷薄;几乎就要说;咋都好;姐让俺吃奶;姐奶最好。但俺爹忽然“噗”地把饭吐了一桌子;说:“天柱家的;饭咋这碜!” 
  俺哥一面骂俺嫂没淘净米硌了爹的牙一面出门去上工。俺嫂脸上溢着笑。俺嫂的笑一晚挂脸上;像个把奖状贴脑门的小学娃。俺惊讶俺嫂的变化;她像是吃了仙丹一样。俺想起那个结巴说的“你不吃;你嫂吃不?”看样子;俺嫂真吃了。 
  晚饭后俺和爹躺在热腾腾的炕上烫脊背。俺爹舒服地闭眼假寐。俺听到俺嫂在里屋叫;二小;给姐烧烧炕。 
  俺抬头看爹;爹毕竟老了;已很响地打起了鼾。俺跳下炕蹑手蹑脚地进了里屋。 
  嫂依然笑着盯俺说;坐。俺和嫂面对面坐炕上。嫂笑着盯俺片刻就流下了两行泪。嫂说:“俺弟跟你同岁。” 
  俺说:“嗯;俺知道。” 
  嫂说:“二小;以后再不敢胡吃乱喝;也不敢瞎跑。” 
  俺说:“嗯。” 
  嫂又说:“以后想姐不?” 
  不等俺开口俺嫂就低低地啜泣起来。俺听到窗外呼呼地风响;深秋的脚步冷静地逼近;不管人们是否做好准备。俺嫂突然抬起头盯着俺。俺心咚咚地要蹦出来;俺以为嫂又要让俺高兴;可嫂只淡淡地说;好了;二小;出去睡吧。 
  俺重回外屋躺下;爹翻个身说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俺朝另一个方向翻身睡去。俺似乎听到悠扬的胡琴凄迷入耳;像是远古画册里一位姑娘的啜泣;如歌如诉。这幅画俺在甚地方见过;也许是一个老巫婆的黑屋子里吧。姑娘的哭泣愈见清晰;俺甚至看到她袅袅走来;时光的铅粉逐渐剥落;尘埃弥散间她的音容渐显端仪;恍惚间她竟是微笑的俺嫂。俺嫂轻履薄衫半裸酥胸向俺走来;俺看到一双呼之欲出的奶子;如两只结伴而行的玉兔;招唤引诱俺。俺跳起来要奔去;猛然一声霹雳;电闪间俺嫂倒地;炫目的红血从嫂乳间涌出;嫂胸口赫然插一把残剪。俺恸叫一声醒来。 
  
  
  俺嫂竟真的在地下看俺;手抚前胸;痛楚不堪。可怕的是地下竟有五六个大汉。 
  其中一个手里握支枪。黑洞洞的枪管子瞄准爹脑门;爹半跪在炕上像只掉陷坑里的猎物;爹打着冷战;空气里凝固着窒息的火药气息。一个秃顶汉子说;把枪收起来;走。持枪的人说;你们走;我俩吃棵烟再走。 
  那几个人扯了俺嫂就走;俺大叫一声要拼命。俺嫂喊:“二小;不敢;他们是好人。”好人还能抢人?好人半夜跳俺家墙头?俺不信;俺要拼。俺爹说:“二小;他们是公安。” 
  “公安是甚?” 
  “公安就是政府;政府就是管村长的。” 
  俺不动了;这些人比刘黑头还官大。俺嫂被扯出院又扑进来;俺嫂拉住俺手说:“二小;俺……” 
  政府说:“甚时候了还罗嗦;快走!” 
  俺嫂说:“要不;等他哥回来说一下。” 
  政府说:“胡说;快走!” 
  俺嫂哭得说不全话:“二小;欠……” 
  俺想;谁欠谁? 
  
  老人家;受惊吓了;来;抽棵烟。小伙子;来;坐下。我们也是不得已啊。政府说。 
  这是个大案;跨省大案!人贩子祸害大啊;毁了多少女子。宋珠英是他们祸害的一个。政府说。 
  政府问:老汉花多少钱?六千?是这行情。老汉花得冤;就当买了法看——买人犯法哩! 
  政府说:下庄姓赵的窑汉认识不?他买了个四川媳妇;叫枪毙了。他媳妇原有男人娃娃;给他做了三月媳妇要了他条命。我们破了这跨省贩人案;去解救他媳妇;他媳妇白天黑夜捆着;跟他困觉也捆着。我们的车上不了山;我们步行解救那女子;我们带她走出村一里地就让包围了。让锄头铁锹包围了;估计全村的锄头铁锹都出动了;我们的枪没用。我们的帽子打飞了;上面有国徽。他们胜利了;他们把那媳妇抢了回去;我们像些斗败的公鸡;抹着脸上的血;步行下山。 
  第二次我们骑了马。我们离村十里就下了马;等天黑摸进村。我们贼一样跳墙进去;我们背了那媳妇往山下跑。半路被截住;他们抄小路来;他们没客气;铁锹劈头盖脸抡下来;小洪就死了;脑壳削了半边;小洪是警校实习生。我们没开枪。 
  后来逮捕了赵窑汉;他说;他花了钱;他媳妇花了他钱。可法不认钱。法要了他命。那女人回四川了。赵窑汉没了钱;没了媳妇;没了命。 
  俺爹和俺坐炕上;俺爹抽着烟咳嗽;政府一个劲给爹烟。爹咳嗽得山里一切生灵不安;公鸡咯咯地打鸣。政府说;行了。 
  政府说;是时候了;就走了。 
  
  俺没机会笑;现在俺跑滹沱河边大笑。村里人劝俺;二不愣;别伤心;该着哩。村里人说;唉;可怜仁义的老石家。俺爹一整天在屋檐下呆坐;俺哥砸烂了屋里能砸的家什。 
  哈哈哈;俺替俺哥俺爹笑;俺为村里人可笑的话愈发笑得肚疼。 
  俺嫂说;二小;吃奶不? 
  秋天干枯的喉结哽咽;燥热气息喷薄欲出。俺偎在嫂怀里。想象如同地里拔节的莜麦。俺领悟着自然的无穷奥妙。奶香响彻云天;那是神赐的粮食和营养。没有一种音乐如此震撼;俺用双手和舌尖聆听——那种弹指心弦的呻吟;没有一种颜色如此诱人香醇;须以全部想象阅读与静享——那粉红与白嫩的构思。俺偎在嫂怀里。俺陶醉在一个季节里。 
  俺嫂走了。俺像只懵懂的狗;沿河寻找昨日肉欲划伤的气息。在草丛、石隙、花间、落叶的缤纷里;俺嗅着;恍恍地走着;把爹和哥扔在脑后。 
  俺嫂说;二小;吃奶不? 
  河水在地表咕咕奏鸣;是由亘古悠长的地心吸力指引。引导俺畅游流连的;是乳色山峦下咚咚跳着的力量。俺对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俺用眼、手、舌头以及能用的一切器官感受并回报深埋地底的心音。 
  你不得不嘲笑一个二不愣悼念昨天的方式。俺无法制止双脚前行的步履;俺在俺似曾相识的任意地方;可能是一棵树后;一尊嶙峋的石旁;或是面对一汪浊水;俺的手在裆间快乐地游走、弹奏、拨弄。俺想;俺用手与鸡鸡对话;至少是思索一具肉体如何面对孤独世界的问题。 
  俺嫂说;二小;吃奶不? 
  这句话是俺制造快乐、寻找逝去气息时的背景。俺聆听着俺嫂这句话;俺沿着它能寻到俺嫂轻吐如兰气息的红唇。俺生活在它的指引下。这句天籁之音成了俺应付一切魔鬼的武器;孤独、寒冷、饥饿都统统逃逸。它是有魔力的咒语;类似后来俺乞讨生涯中听到的僧人的偈。 
  与俺的懵懂和在山野枯黄日子里自造快乐相反;俺爹俺哥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绝境。俺看着他们衰草一样枯萎;俺哥索性背了一麻袋燕麦去了下庄;他把自己交给张着黑洞洞饿嘴的大地。这样俺爹的日子简单成吃、睡与拉。俺爹开始糊涂了;常常弄不清昨天与今天的界限;常常在午饭后小憩醒来又忙于造午饭。 
  那个鬼祟的卖豆腐人再没来。那块搁置太久的被俺嫂压碎一半的豆腐;臭了;扔猪圈里了。 
  就这样;日子在俺们快乐与忧伤、心痛和诅咒间一页页掀过。败亦犹荣的秋天走了;冷酷而公正的冬季登场。风儿捎来上帝谈笑间撕下的一页剧本;天地间周而复始地上演。 
  
  俺想说一下俺家的过年。 
  雪掩盖了事情真相;满目是纯洁的颜色;天空中无休止地继续开放虚伪的花。俺哥在全村的欢腾中哈哈笑着放了一串鞭;俺家的年在“噼噼啪啪”中来了。俺哥说;二小;笑起来;该哩。俺爹也露出豁牙。 
  俺哥说:“二小;笑起来。” 
  俺哥俺爹盘腿坐炕上对饮;他们嘻嘻地笑着;谈论一些与生活无关的事;谈论来年未知的收成和未来某件高兴的事。他们一碗接一碗地喝;俺不屑喝;俺有比酒更能点燃自己的煤渣。 
  俺哥说:“女人算个甚?没女人咱照样过个好年;是不是;爹;二小?” 
  俺哥说:“没女人咱不照样喝酒吃肉?女人算 
  个甚!” 
  爹闷头喝酒不吭;哥又烫了一壶。窗外雪花漫天飞舞;闹腾得真有过年气氛。爹忽然开口:“有个娃就歇心了。” 
  俺哥哈哈地笑着说;爹说这干甚;说这干甚?爹喝醉了。哥大碗喝着酒;哥说:“女人算个甚。” 
  “女人算个 !女人算个 !”哥哈哈地狂笑起来。 
  哥把碗往地下使劲一摔;哥哈哈地狂笑;女人算个甚?哥的笑忽然变成号哭;继而号啕大哭;哥哭着喊;女人;女人…… 
  俺爹说;莫哭;柱子;莫哭;过年哩;该笑哩。 
  俺也说;哥;笑起来。 
  在爹和哥探讨哭与笑的问题时;俺跑出家门;冲向雪野。 
  也许在诗人看来;雪花只是上帝的道具。它让忠实的愚民狂热;让一个二不愣在大年初一的喜庆里扑向死亡。在这样一个容易覆盖真相的天气里;没有人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正在雪的袭击下消散、冷却。 
  二小;吃奶不?咒语再次响起;俺在没有人迹的山道上狂奔。仿佛命中注定;俺必须去;俺必须投入雪原怀抱;因为那里有俺生命的源泉;有俺赖以维持的营养。俺在月光惨淡的瞰视里爬行;俺不能停息;与博大的原野比较二不愣的执著只有一个。 
  俺在生命冻结的前页;梦见俺偎在嫂怀里;嫂敞开的胸怀弥散着生动馨香的鲜活光泽。在大自然宽宏的偏爱下;俺真像个吃奶的孩子。 
  
  6 
  
  这个梦无疑是冗长的;因为俺睁开眼已是两天三夜之后。“二小!二小!”在梦的结尾俺听到了天空的偈语。梦的内容已不很具体;俺只隐约感到弥撒温暖的母体是梦境永恒的主题。“二小!二小!”这好像是俺迷惘生命走向的一种暗示。它与“二小;吃奶不?”遥相呼应;它们站在俺生命的两端;以现实与梦幻两种形式遥控着二不愣的生命。 
  俺睁开眼;听到唤俺吃奶的声音在耳畔叫着“二小醒了;二小醒了”。俺的力量从天而降;俺一骨碌坐起来;俺使劲揉着眼;俺不相信俺真的醒来;这只能是梦里的情形——俺嫂!俺看见了嫂;她笑吟吟望着俺。 
  俺嫂没有变;还是窄窄的脸浅浅的笑。俺嫂变化太大了;俺二不愣思索得脑壳疼;不得其解。俺爹见多识广;他笑呵呵地张着豁牙老嘴告诉俺:傻小子;你嫂怀上了。爹要有小孙子了。嘿嘿。 
  俺瞅着俺嫂的大肚子;有个小家伙藏那里笑。 
  俺嫂说;她回了老家;爹死了弟也死了;房子没了地也没了。嫂就回来了。“老石家花了六千;俺还个娃娃。”俺嫂说得平淡。 
  这件事情;俺爹俺哥没深想。如果你允许二不愣能够将他日后的乞讨生涯彩排一番;你会发现二不愣像只嗅觉灵敏的警犬。二不愣会告诉你;对;这就是结果;但得到它的过程相当繁琐。试想一下;死是多么繁琐的一件事。 
  无论如何;俺嫂做出了她自己都吃惊的决定。俺嫂挺着肚子瘸着腿又回到了她告别四个月的窑头村。这个梦魇一样的地方;几千里地啊;看得出;俺嫂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子。 
  俺说;俺知道;你踏进白雪皑皑深山的第一步俺就知道了。俺听到了你的召唤。 
  俺的脚印给了他们线索。积雪将脚印放大、保留;作为一把钥匙。酒醒后的爹和哥还有热心肠的村人轻而易举就开了锁。他们点着火把循迹走了几乎四十里;几乎要完全下山了;他们发现了俺。老天安排好了;雪地里俺保持爬姿的身体前方;不足三十米;他们发现了俺嫂。俺嫂抱着肚子坐雪地里哭。 
  俺嫂说:“二小;你救了俺。” 
  俺爹则更干脆:“傻小子;你救了老石家。” 
  俺哥嘿嘿笑着将家里过年预备的所有鞭炮点着。他说;二小;哥说得没错吧;咱能过个好年。 
  雪下得真大;纷纷扬扬落在以往落过的地方;覆盖了一切真相。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都围着俺嫂肚子过。俺嫂一人住里屋炕上;嫂咳嗽一声;外屋三个男人就眼巴巴问个究竟。 
  对于政府俺是怀了无限崇敬和恐惧的。俺亲眼看见威风八面的村长刘黑头叫政府收拾得灰头土脸。他腆着不太大的肚皮在村里很多场合嚷:真他娘高兴;俺终于扔了背了多年的石头;俺早他娘不想干了;你们捉大头才把俺顶前头;现在好了;俺闲云野鹤了;有球甚事甭来寻俺。 
  刘黑头说的是实情;眼下窑头村没人钻那索套;会计被逼得没法兼了村长;且见天嚷着选举。 
  这天政府又来了俺家;政府问:“宋珠英;你真是自个跑回来的?” 
  俺爹插嘴说:“敢情;咱老石家……” 
  政府打断爹的话:“老汉;没人叫你说;你别说。还有你们都出去;该弄甚弄甚。”俺爹说;没开冻;地里没甚;没甚。但政府还是把俺爷仨推搡出俺家门。 
  政府说:“宋珠英;你甭怕;有政府。” 
  俺嫂坐炕上用被窝护了肚皮说:“俺不怕;怕俺就不回来了。” 
  政府瞪大眼说:“这么说;你真是自愿回来的?”一旁戴眼镜的女政府提高嗓音说:“宋珠英;你要知道;解救你送你回家我们花了多少心血多少经费。” 
  俺嫂说:“经费是啥?” 
  “就是钱!” 
  “俺还!”俺嫂说。 
  戴眼镜的政府腾地站起来拉了不戴眼镜的政府走。俺嫂忽地踢开被子;挺起大肚哭着说:“你说俺该咋?要是你咋?” 
  “你回了家;因了你的丢人;弟死了;因了弟的死爹死了;你咋活;你挺着大肚皮咋办?” 
  政府在门口定住;政府把眼镜摘下来擦擦眼;是啊;咋办? 
  俺嫂说:“俺想死;俺娃没罪是咯?” 
  政府一声叹息:可你总得扯个结婚证吧? 
  俺嫂说:“俺不!” 
  
  甚地方;甚样人。俺想政府是再不会来窑头村了。俺早说过;俺嫂不简单;这回俺嫂将政府的步伐打乱了。在别的地方就有了很温情的一幕;政府拉着被贩妇女的手问:你是愿意回家;还是待在这穷山旮旯里受罪?有的妇女哭哭啼啼恨不得立时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有的就抿嘴不吭;甭问;她肯定在这搭穷山沟已扎了根;也有的含泪扔下屁股后头撵窜的娃娃走了;但过阵子又回来。受苦人有句话:麻绳草绳能割断;肉绳能割断? 
  俺嫂一时间成了乡里县里头头脑脑会议、饭桌上不朽的话题。俺高兴。不过;这跟俺嫂日后挺着肚子大闹县法院比起来;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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