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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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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空地,就是大排场。这寺叫做前世寺。”时伯济道:“好个前世寺。经典上说道,『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动问和尚,你叫什么法号?”和尚道:“贫僧叫做竭僧,家师叫化僧,我是他后来的徒弟。师兄叫做魇僧。我们寺中甚是广大,可要进去随喜随喜。”时伯济道:“使得。”竭僧道:“请少待。待我进去报知师父。”遂进寺里去了。时伯济回头看见李信不在弗着街,已经去远,又恐这前世寺与鬼庙无二,不敢进去,忙跟上李信一路去了。
却说竭僧进了寺门,走至佛前殿上,就撞起钟来。果然钟在寺里,声在外面。化僧同魇僧在大排场上顽耍,听得寺内钟响,忙走进寺来,到佛殿上问道:“你为什么在此撞钟?”竭僧道:“我们是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化僧道:“你无端撞钟,倒底什么意思?”竭僧道:“你们进来,外面可有一个人么?”化僧道:“没有。”竭僧道:“他难道去了?”化僧道:“是那个?”竭僧道:“看他不是我国中人,却未曾问他的姓名。”师徒正在说话,只听得山门外,佛翻摇天,大呼小叫,有一个人在那里骂人。竭僧道:“想是这个人转来了,待我去看来。”走至山门边一望,忙进来说道:“不是这个人。就是我国中下山路上的这个万笏在山门前骂人。”化僧道:“我晓得,必然为那金银钱的事了。我们且好言问他;明日去告知钱将军,等待钱将军发落他便了。”你道这个万笏为何平白地在此骂山门。原来那日在钱士命家中要寻鹊头拿了一个金银钱回转下山路,在一片赌场上经过,忽然金银钱飞去,不知去向。
后来打听得前世寺化僧在海滩上得了一个金银钱,想来就是他了。又不好向他取讨,只得在山门前叫骂。那时化僧到山门口说道:“万笏,你为何在此骂人?”万笏道:“你们欺我,你自己心里明白。”化僧道:“我们没有什么事情干连着你。”
万笏道:“你们在海滩上得了金银钱,为何不通我一个信儿,你可晓得是那一个的?”化僧道:“知道那一个,你若要在此想金银钱,你不要想错了念头。我明日同你向钱将军去讲是了。”万笏道:“我晓得什么将军不将军,只要还我金银钱,我也不怕你们不与我。我今日再同你讲话便了。”一头说,一头骂,他便喷喷而去。正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化僧看见万笏已去,回到寺中,取了海滩上得的这个金银钱,在手中翻弄。顿时虚火直旺,满身发热,胸中饱闷,思量要到陷人坑去洗澡,遂带了金银钱走出山门,从弗着街过了大排场,直挺挺的要到陷人坑来。你道这陷人坑在那里?原来小人国与大人国交界之处,有一乡名曰:“温柔乡”,同醉乡、睡乡接壤。乡中风景甚佳,下丘有一块三角田,田岸上一团茅草,中间有一间天造地设的平屋。两扇生我门,即是死我户。
陷入坑即在此门户之内。其中浅水长流,温暖异常。若有人在内洗澡,没有一个人不称快叫绝。化僧平日凡遇了火旺的时节,一时奇痒难熬,常要在这坑中洗洗。这坑原是开辟以来,天地生成的一个纯阴之穴。善浴的,可以长生不老,有生生不息之机;不善浴的,往往有溺于此而淹死者。那时化僧到了温柔乡,也无暇细看乡中景致,脱得赤条条,一直进了生我门,钻入平屋之内,翻身跳在坑中打滚,忽起忽坐,东钻西撞,那流水淋头抹脑遍体爽利。洗了许久,化僧顿时呕恶,腹内的恶痰,尽行吐出,觉到通泰无比,满身也不发热了,胸中也不饱闷了。
遂出了生我门,从温柔乡经过睡乡,歇息片时,欲要回转寺来。
一路行走,得意洋洋,便口咏一绝,诗曰:单图嘴面弗图身,只重衣衫不重人。
裤子无裆出我大,皮风骚痒骨头轻。
化僧回寺路上,遇了几点春雪,走至山门口,竭僧看见问道:“师父你头上白而且湿的是什么东西?”化僧用手在头上一摸,说道:“嘎,想是雪了。”一同走进山门,未及到殿,忽然想着道:“我在湿柔乡一乐,不知不觉一个金银钱不见了。
我本意欲要到独家村,把万笏骂山门的事,告知钱将军,顺便一路去抄化抄化,未知可寻得金银钱否?”那时化僧掇转身来,仍旧出了山门,穿街过巷,一路化去,并没有一个出头的人开缘簿的。看看到了没撑浜地方,只见前面一座高山,后面一个大河,来了一个大肚皮的人,先出头喜舍。你道这个大肚皮的人是谁?他姓邛名诡,表字亦国。他就住在这没撑浜里。前面的是个崆山,后面的是个摸奶河。别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只是在那里看空山,守白浪。朝求升斗不合,有时街上拾了五升斗,屋里却不见了八升。等他特地砌了一副倒灶,那里晓得,命里注定煨行灶,砌了烟冲不出烟,头在灶里,脚在灶里,脚踏灶门,心对火,踏尽灶前灰,把个镬肚底热,终是烟出火弗着,有人来掇他煨了砂锅,更觉火烛无一星,冷气直出,只得在摸奶河边喝西风过日子。一日,穷思极想,思量要寻些野味,也到无天野地去打猎,不见了猎狗,那时也不想獐猫鹿兔,但愿死狗还乡。后来这猎狗回来,看见狗割了尾巴去,闷闷昏昏,回转没撑浜来。在路上,从哀窖边经过,拾了一个金银钱,看去好像黄金做就的模佯。一到了手,登时竟变了铜的。正在细看,却遇见了化僧在那里化缘,他便把这个金银钱喜舍与他。
化僧见了,说道:“贫僧要寻个出钱施主,化两个金银钱。这个钱是铜的。”邛诡道:“这个钱拾时却像黄金,到手就变了铜。你且拿去,看他到底是什么的。”那化僧果然不知分量,他化了多时,并没有人出头舍他。此时遇了邛诡与了他金银钱,还要嫌他是个铜的,那里晓得穷和尚碰着了极门徒。邛诡的这一个钱,还从哀窖边拾来的。亏他是个忽略金银钱的人,所以与了化僧。那化僧并不在他以下,见了金银钱,头也不回,竟自去了。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邛诡回转家中,一路又有听得砍尾巴的人是钱士命。欲要和他计较,又是“三不如”。你道那“三不如”?力不如,势不如,财不如。只为这三不如,只好含忍在心。然终是气他不过,思量修炼须法术,与他赌斗。所以堂中供了一尊穷极无量天尊,终日在家念些没正经。修炼多时,未能得道。只因无师传授,枉劳心。一心又想去寻访名师,遂离了没撑浜,东荡西驰,没有投奔的所在。心中纳闷,忽地里来到一个广天广地的去处,看见一个人立在个洞门口,头上没有头皮,把头顶挂在空中顽耍,两只手在那里抓雾露做饼。邛诡见了这个人来得奇怪,必然不是凡人,忙向前倒身下拜,叫声师父。那人道:“你可是邛诡么?”邛诡道:“正是。果然是个仙人,请问师父叫甚法号?”那人道:“贫道是天下闻名的,叫做脱空祖师。
你要拜我为师,我且收你做个徒弟。我就住在这洞中,这个洞叫做钻天打洞。你要从我学道,且随我进来。”邛诡遂跟了脱空祖师进了钻天打洞,但见那洞中四面七穿八窟,满摆了许多空架子,每个架子上放一只黄绿缸,缸中种的尽是虚花、眼前花。花红子绿,望去煞是好看。朝外面两边挂一副对联,上联是:“停停三两日”,下联是:“歇歇又明朝”。中间挂幅单条,说鬼画。抬头看见上面悬一个匾额,上书“醉隔轩”三个描金大字,旁边铺一张滑榻,榻上挂一顶混帐。祖师坐在帐中,邛诡向他拜了四拜。祖师先教他把头弄空了,没有了脑子,然后慢慢的教他怎生可以没得头皮,揭得顶去,怎生可以抓得雾露做得成饼,怎生可以偷得天,怎生可以换得日,指东画西,又传授了他三画一竖的秘诀,把全副本事尽行教导了他。正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邛诡习学了不多几日,一学就会,诸般法术皆精。遂辞了脱空祖师,回转没撑浜来。试演法术,件件皆灵,自觉道痕已深,心中得意,那晓得贫病相连,顷刻间嘴牙歪斜,鼻青脸肿,忽然生起病来了。头恢怀操,一步不可行,有时颠寒作热,要死不要活,想来是穷人犯了富贵病了。遂延请了一个说嘴郎中,肩背葫芦,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走进了邛诡家中,把邛诡一看,见他满面晦气色。胗脉息,他却有些牵筋缩脉,向邛诡说道:“你的病叫做穷病,这是你自己弄出来的。”邛诡道:“可有什么药吃。”那郎中道:“这个病是目下的时症,有一个神效奇方,服之可以立愈。”邛诡道:“是什么奇方?”郎中道:“尊体内外皆属空虚,立地无靠傍,总要跌倒,必须吃元宝汤才好。但此药难以购求,你若无此药,今生只怕要带疾的了。”邛诡道:“先生,此药你的葫芦内可有么?”郎中道:“这是真方,我葫芦内的是假药。我是没有这样好药的。”邛诡道:“可有什么别法么?”郎中道:“舍此无医,我是去了。”那说嘴郎中一径飘然而去。邛诡日夜踌躇,终无从觅处妙药合得此方,病根已深。幸亏学得脱空祖师的法术,勉强调摄,虽不脱体痊愈,而身子略觉宽松。他一时想起了砍尾巴的人,恨满胸怀。正是穷有穷气,极有极气。他便招兵买马,打造军器,遂自封为展升王,聚集了无数穷人穷马,日日在摸奶河边操演武艺,暗暗的打算要与钱士命厮杀,以报砍尾巴之仇。谁知早有一个人晓得了,要到独家村去告知将军。正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知邛诡的事,先晓得的是何人,且听下文分解。
第八回 试利场柴主拖威 摸奶河邛诡被杀
《西江月》:
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黑铁生光。贫穷敛迹富轩昂,宇宙一般景况。
殷实人人敬服,数奇个个堤防,金多亲戚也惊惶,不枉人生世上。
话说邛诡暗暗的打算,早被一个人晓得。那晓得的是谁?
原来就是施利仁。那施利仁急急往独家村来,路上遇着了化僧,也要到钱将军家,一路同行,来至独家村。进了孟门,一径走入自室中,见了钱士命,施利仁道:“将军可晓得,有人在那里暗暗的打算你,要与将军为难。”钱士命道:“是那个?”
施利仁道:“就是没撑若然与邛诡。为了这个狗被我们割了他的尾巴,他便投师学道,炼得一身本事,聚集人众。将军须要防他。”钱士命道:“不妨,有我们沓口吕军师在此。”遂向化僧道:“和尚,我们去杀那邛诡,你肯助我一臂之力否?”
化僧道:“当得效劳。”钱土命道:“你此来想也为此。”化僧道:“小僧也有一事告知将军。”钱士命道:“什么事情?”
化僧遂将万笏骂山门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钱士命道:“我有一个金银钱在他手内,我正要向他取讨,他说不晓得将军不将军,且叫他试试我将军手段。”施利仁道:“将军许他的鹊头,如何处置?”钱士命道:“如今只把硬功去制服他,何用鹊头。
我们且点齐人马,先往教场中操演一番,虚张声势,壮我军威,使他们闻知,先觉胆寒。”便点齐了一班魇倒人马,个个束装,各执军器,率领了多少无名小卒,威风凛凛离了独家村,望前进发。看看来至狭路上,路旁闪出一个人来,但见:眼眶小,眼皮急,眼见红,转眼成仇。
面盘小,面皮厚,面铁青,反面无情。
狗头狗脑,猫手猫脚,眼里不见天,面无四两肉。
这个人手执吮尖屎连头,飞也似向钱士命面门搠来。钱士命躲闪的快,不曾被他搠着。他人见了,一把拿住。你道这个人是谁?原来是下山路的柳州人万笏。他为不见儿子万弗着,打听得被钱士命丢在枯井内,忙到井边捞救,拿了一条麻绳,没有尺寸,尺头短,再捞也捞不起。他不嫌自己麻绳短,但恨枯井深,更觉怒气填胸,用细工夫把屎连头吮尖了,练好似纯钢铁锥一般,要来搠死钱士命。谁知不能搠着,倒被他拿住。
那钱士命却认得他,说道:“前日到我府上来寻鹊头,与了你一个金银钱。如今为何又要来害我性命?”万笏道:“你把我儿子丢在枯井内,岂不是切齿之仇。”钱士命不能回答,吩咐化僧:“先押着他绑赴教场处斩。我们兵马随后便来。”施利仁道:“小的愿往。”钱士命道:“也罢。你比化僧却谨慎些。
你去,你去。”施利仁一领命,忙绑了万笏,押赴教场中来。
这教场叫做试利场,小人国内的人无有一个不喜欢到此场中走走。那施利仁押到了试利场,他就装出许多气概,许多威严。
正是: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遂传令两个刽子手,一个叫喜谈,一个叫乐道。施利仁高叫道:“喜谈,乐道,快快开刀,把这万笏斩了。”两个刽子一齐动手,用刀砍去。那晓得这个万笏三刀砍弗入,四刀没血出。施利仁看见自道:“仗了钱将军的大威,有刀杀得人。”
他便自己动手,又谁知杀人场上有个偷刀贼,个个手中的刀,都不见了。一时手足无措。那万笏却洒脱了绳索,一溜烟逃走了。施利仁正在着急,只见钱士命兵马已到。施利仁遂将万笏脱逃的事,备细说了一遍。钱士命道:“他既逃走,且慢慢的缉获便了。我们此来,本为操演武艺,等待练熟了兵马,不怕不把那些仇人杀尽。”将军一声吩咐,众人各献神通,但只见:扯足顺风旗,掮大旗的满头大汗;摆成截么打,尽绝策的周身派癞。这答儿兵对兵,那答儿将对将。
横搠枪,明枪易躲;使暗箭,暗箭难防。借刀杀人,刀刀见血;乱箭钻心,箭箭上肚。枪□枪活的都从枪头上踅过来;乖碰乖,逃的尽向乖路里溜得去。丧气垂头的,这里不容;畏刀避箭的,此处休来。
钱士命在试利场耀武扬威,其锋不可挡,操演已熟,打算要去杀那邛诡,点了施利仁为前部先锋,沓口吕强词为军师,号为门角落里诸葛亮。化僧原是刀将星,点为副将。大队人马,势甚猖撅,有谁敢来犯其锋头。那晓得邛诡为了砍尾巴的事,不避斧钺,伸出头来惹是非,打从背后兴兵杀来。当先一个鸡毛头将官冲阵,被施利仁不费吹灰之力,一刀两段,早已化为乌有。邛诡只得自己出战。你道那邛诡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鬼虎帽,身穿百德衣。手无寸铁,手执苦炼剑;脚弗踮地,脚踏邛候彼。背了一个无底罐,骑着一只现世豹。
寒饥抖擞,立在阵前,猛然见试利场中,惊天动地,冲出一员大将。你道那大将怎生打扮,但见他:头戴不乞盔,身穿无交甲。足着一双扶踏履,手执一技拂担叉。肩背松江罩,坐下一匹黻怕玉马。
勇纠纠杀出阵前,邛诡抬头一看,见那顺风旗上,挂起自汛将军旗号,心中已晓得他就是钱士命。当初心粗胆壮,一见了他的声势,倒有些伸手缩脚,拿了苦炼剑,撒抖抖望钱士命那边杀来,说道:“你无端砍我猎狗的尾巴,你快把金银钱来偿我,万事全休。若然说个不字,你且吃我一剑。”那钱士命见了邛诡,虽则心中一些也不怕他,倒觉有些头疼脑涨,就把一技拂担叉架住,说道:“邛诡,就是杀了你,也只当狗死,何为这一只猎狗。你要想金银钱,如在睡里梦里。你不服气,且试我一叉。”两个在一处斗一个时辰,穷凶极恶,杀得天昏地黑,战不上三合,邛诡见看抵敌不住,欲要使个脱身之计,钱士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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