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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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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五张赞成票。全体通过。李明白狂笑,用力鼓掌。
游戏越来越好玩。拘谨被欢笑淹没。李明白要求韦茜、于仲达、庄南表演舔香蕉。香蕉剥了皮,不能搁入嘴里,只能伸出舌尖,一下下舔入肚里。侯国文差点笑岔气。孙微的眉梢隐有羞意。我对李明白的想像力深感佩服。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我没想到的是,孙微提出的要求竟然出乎我的意料。当轮到她时,她抓在椅背的手指节发了白。
她没看韦茜、于仲达、庄南,怔怔地盯着李明白。庄南在旁边挤眉弄眼,还读秒,五、四、三、二、一。庄南想宣布孙微弃权。孙微已脱口而出,你今年娶我吧。
李明白一愣,马上应道,好。
大家欢声如雷。这出乎他们意料。我很开心。真的,非常开心。不管他们中间发生过什么,能现在这样,就挺好。我佩服孙微。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子。总有一天,她会彻底走出阴影。
我调了七杯酒,端到他们的面前,免费请客。
一杯叫勇气,端给孙微;一杯叫自信,端给韦茜;一杯叫善良,端给庄南;一杯叫乐观,端给李明白;一杯叫喜悦,端给于仲达;一杯叫怀念,端给侯国文。红橙黄绿蓝靛紫。七杯酒。七种颜色。我给他们解释了其中的涵义。我想他们这辈子可能不再有机会喝到这种酒。我没告诉他们,我给自己留下的那杯紫色的酒,叫落泪。
侯国文把黄色的怀念倾入喉咙,目光飘向窗外,悠悠说道,我们去找雷小强的爹。送个蛋糕给他吧。
八
我们兴高采烈地走在冬天的下午。风吹起快乐的口哨。我们走过广场,在对面的元祖蛋糕店买了一盒大蛋糕。侯国文问店员要了六十七根蜡烛,还叫店员写上“父亲,祝你快乐”。我微感诧异,但这只让我的心情更好。
我们穿鱼尾巷,到南大街,去十字门,过城隍庙,回到广场上。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并不大。我们没发现雷小强父亲的踪迹。
韦茜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跺着脚说,他会上哪?
庄南说,我们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再在这里汇合?人多力量大。
李明白骂了声,笨蛋。找人得找线索。警察还知道找线人。
于仲达活动肢体,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对着广场上的人大声喊,你们谁是线人?
侯国文看看我。我说,游戏必须进行到底。这是命运。
孙微抿嘴轻笑,挽住李明白的胳膊,说,找到雷小强,不就找到了雷小强的爹?
侯国文嘿嘿地笑,你知道雷小强在哪?
孙微指指我,你问他吧。
我说,我忘掉了雷小强的手机号码。但知道他是青云派出所的民警。你们不是没去过。要不,先上那问问?
我们到了青云派出所。穿警服的姑娘很可爱,警服丝毫不能掩盖她傲人的魔鬼身材。穿警服的姑娘说,小强同志下午请假。父亲病了。他回家照顾。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庄南指指侯国文手中拎着的蛋糕说,我们代表人民来看望为人民贡献了一辈子的人。
穿警服的姑娘嫣然一笑。于仲达小声说,满园春色关不住,几根曲线出墙来。
李明白用牙齿咬我耳朵,小样,你是不是gay?面对这样一个丰满细嫩的屁股,为什么你不流口水?
我踢过去一脚,说,要不要把孙微借我试试?
孙微歪过头,眼睛明亮,你们说我什么?
韦茜说,能否告诉我雷小强住哪,我们是他的朋友。
穿警服的姑娘说,市板桥路孩儿巷四十三号。
我们到了孩儿巷四十三号。这里在清朝末年,曾以制作各种各样的孩儿玩具闻名全国。它名字有一个美丽的民间传说。一位孩子要病死了。父亲非常伤心,向神祈祷愿以自己的生命交换。父亲夜里做梦,梦见一个金盔金甲的人,说,只要在七天内,亲手扎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孩儿玩具,并把它们送给人们,孩子就会痊愈。父亲开始动手制作,在七日七夜里,完成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篾条像河流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淌过。一个个福态可掬的孩儿玩具出现在人们手中。孩子得救了。父亲所居住的这条巷子从此改名叫孩儿巷。
我来过这。酒吧打烊后,我常一个人走在城市的暗夜。
白昼和黑夜,互为幻象。寂静无声的大街散发出淡银色光芒,像一条条被命运宣布不可更改方向的河流。鳞次栉比的大厦激起点点浪花。在河流的分叉处,是一丛丛幽深而寂寥的小巷。灯光被风吹来,毛绒绒,覆盖在脸庞上,皮肤有轻微的痒。偶尔出现一只猫,眼睛晶莹,跳过墙头尺许长的草,跳上墙檐露出的段段黛瓦,回头凝视那扇颜色斑驳脱落的红木板门,转过身消失在黑色像一根线一样的天空里。
走过这根线,巷子宽了起来。
孩儿巷四十三号是一座具有惟多利亚式建筑风格的房子,有小半个身躯都在一棵古银杏树枝丫的笼罩下。银杏树的树皮深褐皲裂。我曾在树干上找到一枚快要锈成粉末的钉子。此刻,扇子一样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枝头上几片残叶在风中跳跃。
我们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放轻了脚步。淡淡的树影一寸寸爬过我们的身体。这里的阴深幽暗不愿意被我们打扰。侯国文看看我,咬了下嘴唇,这里?
我轻轻点头。我想雷小强见到我,看见我们这七个高的、矮的、胖的、年轻的、未老先衰的、外形奇特的、漂亮的人齐集在他的门口,一定会大笑出声。
我想,我会很有耐心给他解释这个游戏的意义。
但我听见屋里有奇怪的声音,像重物倒在地上。我竖起耳朵,感觉到屋里有一个巨大的正在往地底飞速旋转的钻头,地面裂开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多,一块块碎土“哗啦哗啦”从钻头下溅往四周。蓦然间,钻头平空消失了,有了数秒钟死一般的寂静,让人似乎一脚踩入失重的眩晕,心脏浮到喉咙口。紧接着,冰雹从天而降,比鸡蛋还要大的冰雹劈头盖脸落。有人在冰雹中呼喊。是雷小强的声音。
我的眼微微一跳。我向侯国文他们做了一个手势,把眼睛贴在门板上。庄南仰起头。孙微抓紧李明白的手。于仲达往前面走了几步,站住身。韦茜手里有一片落下的银杏叶。
雷小强说,哥,我最后喊你们一声哥。我知道你们恨我。恨爸爸。我是他的养子,你们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们觉得爸爸从小就偏心,对我好,对你们不好。我要什么,哪怕还没说出口,爸就会买来,而你们不管要什么,他都不给。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屋内有五个人。雷小强的爹坐在一把包了布的藤椅上,还是我常见到的那副神情。他在研究手中的碗。碗里的米饭撒落一地。他的身上有几片银杏叶子。他与从地底冒出的树根一样。雷天成双手抱胸站着。两个我没见过的男人与他呈品字形,应该是雷守成与雷海成。在他们中间,雷小强在愤怒地踢土垣。
雷小强说,今天我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雷小强眉骨处有伤,有血在滴,拳头攥成铁,身子发抖。雷天成的左脸也青紫了好大一块。
我在雷小强断断续续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终于明白了雷小强为什么要给我讲那个民间故事。
很多年前,有两个警察,一个姓雷,一个姓江。他们是好朋友,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俩人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从小学念到高中一直同桌,又同时参加工作,并被分配至同一个派出所。他们的交情比黄金的成色更足。
所里来了一位姓杨的女孩,生得美,明眸皓齿,知书达理,出身于大户人家,在孩儿巷四十三号长大。两个警察都爱上她。雷警察跑去向杨女孩表白,被拒绝。杨女孩爱上性格更沉稳的江警察。
妒火燃烧的雷警察的心里爬出一条毒蛇。他与所里另外一位一直爱慕他的姜女孩迅速结了婚,并生下了三个孩子。雷警察心里始终爱着杨女孩。
那一年,江警察与杨女孩也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那一年,在一次酒后,他强奸了杨女孩。他哀求杨女孩回心转意嫁给他,他愿意为她抛妻弃子,哪怕去天涯海角,只要她在他身边。杨女孩抹干眼泪,弄干净自己拒绝了他。
雷警察愈发愤怒。在一次执行抓捕逃犯的任务中,他受了伤,掉下悬崖,幸好抓住了一棵树。江警察来救他。他鬼使神差地把江警察拉下悬崖,自己爬上悬崖。悬崖上的杨女孩目睹了这个悲剧。雷警察在杨女孩枪口下跪下。杨女孩没开枪,没把这事情向警局汇报,跳下悬崖。雷警察领养了那个孩子,搬进孩儿巷四十三号。每个夜里,他会进入暗室,在江警察与杨女孩的牌位前跪下,忏悔。他对那个孩子比自己三个亲生的儿子更亲。
雷小强冲进屋内,旋即拖出一个皮箱,把皮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摔出来。整个天地间都是他悲伤的声音,哥,你们自己看吧。这就是我悄悄藏起来的东西。是爸写的日记。这里面记录了一切。
雷小强双膝跪倒,跪向那个沉默的老人,跪在那个已忘掉了过去的老人身前,双手捂脸,放声大哭,爸爸,我爱你,我也恨你。
我们悄悄地离开。我们回到大街上。我们坐在怡桥上。我们走了很多的路,已经非常疲倦。冬天的黄昏走过一个个十字路口。红灯,绿灯,交替,变换。一张张冷淡漠然的脸庞在冰冷的石头森林里闪现消失。他们的一生都在扮演两个角色,孩子与父亲。
暮色如此阴郁,不足以温暖人心。滚滚车流在没有灵魂的躯壳内沉睡。
于仲达第四次说道,侯大,把蛋糕吃掉吧。
侯国文吸吸鼻子,松开手。蛋糕掉下去,掉在水面,一浮一沉。水里的鱼儿有福了。
韦茜从栏杆上跳下来,说,于仲达,你这人真没意思。韦茜的步子有点快,有点急,差点被一辆急驶过来的奥迪车撞倒。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瞎了眼啊?韦茜没理会,继续快步向前。很快,她不见了,似乎从未在我们身边出现过。
李明白抓起孙微的手,说,我们元旦结婚,到时记得来喝喜酒。
我点点头。于仲达往脚下吐了一口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出一根吸了,又把烟揣回口袋,独自往与韦茜相反的方向走去。天空中飞来一群乌鸦,一共是二十一只,倏地就没了影。
庄南看着李明白与孙微的背影说道,他们会幸福吗?庄南看看我,继续说道,小样,沿河北路新开了一家迪厅,领舞的女孩叫mai,腰肢特细,嘴唇特红,身材比魔鬼还魔鬼,脸蛋比天使还天使,什么时候去看看?我说好,有空一起去。庄南拦下一辆的士,朝我们挥挥手。
侯国文说,小样,你心里有鬼吗?
我说,有。人人心里都有一只鬼。大鬼、小鬼、女鬼、男鬼。要么,把鬼吃了;要么被鬼吃了。但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宿命必然到来,正如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时间箭头,世界不可挽回地走向混沌。所以鬼并不可怕。
侯国文说,没有其他可能?
我说,你想《与狼共舞》啊?
侯国文笑了说,你还记得《黑客帝国》吗?
我说,记得。
侯国文说,我觉得矩阵就是我们的父亲。
我说,也许。
侯国文说,你不回去?
我说,再坐坐。你先走吧。
月亮出来的时候,我在水面上看见一点奇妙的晶亮。那是父亲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我对父亲说,爸爸,你好。
地下室的墙——献给一切无产者
洪丰镇是我老家。在我的记忆里,那里的时间只比静止快那么一点,衣着破烂的乡人是浮在一大团粘稠液体里的虫子,一大团,黑乎乎的一大团。所以我已经有五年没回老家,我害怕成为虫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倒立的状态下,说这么一长串话是困难的。肺里冒出火星。血比水银还沉,皮肤要从身上掉下来。颅骨出现类似地壳板块运动时的咔嚓声。按某部科普读物的说法:这些可疑的迹象极可能是导致物种突变的前奏曲。所以,我翻过身,不再用脚底朝向天花板。我可不希望某日被人逮去制成外星人的标本。
最近,我喜欢上倒立这项运动。倒立姿势把身体的重量从腿部释放,让血液奔腾,并拉伸脊椎,为机体组织提供养分,让心脏和消化系统得到适当的休息。
这是它教我的。它叫“汪”。它不是瑜珈老师,它是一只老鼠。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书。一本每当我无法入睡时就想翻开的励志书。它降临了。我住在北京苹果园某住宅小区某大厦一间八平方米大的地下室里。屋子阴暗潮湿,墙壁生有青苔,只有一扇窗户,在离地面二米离天花板两寸处,嵌有一小块尺许见方的玻璃,外侧被铁栅栏保护。两根一横一竖的木条钉在内侧的窗棂上。钉木条的人,是主最虔诚的信徒。因为他的虔诚,惯于做贼的风也望而却步。地下室的门,一脚能踹开,但一只老鼠不应该具有这样的腿部力量,不然,它可以去踢佛山无影腿,在银幕上大放光彩。门四周的缝,我目测过,在半厘米以内。在漫长的三十余年的人生历程里,我没见过哪只老鼠的腰肢只有半厘米细!除非,除非是传说中的老鼠公主——我在童话书里见过,说有一只雌鼠,因为渴望成为公主,只喝西北风,喝了三年,喝得奄奄一息,目光迷离,走上舞台,用它性感到骨头的身体赢取了这顶桂冠。但童话书的结尾又有一句让人眼睛生疼的话:老鼠公主终于找到了骄傲的老鼠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那么,光临寒舍的这只老鼠不大可能是老鼠公主,再考虑到我目前困窘的处境,它只能是来自天堂的天使。
它出现在房子的中央,先朝我彬彬有礼地点头,见我不动声色,知道我默许了,便以欧洲绅士的礼节和风度,把我晚餐时撒落在地上的一些饼干屑,小口小口地喂入嘴里。饼干屑消失在它的嘴里。它抬起头,眼神柔软,优雅地望着我。我思忖了一小会儿,拆开枕边的饼干袋,扔下一块明日的午餐。这回,它吃得更专心,足足用了五六分钟,这才抬起右肢,擦擦嘴,鼠须快乐地翘起,宣布进餐完毕。它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翻得很缓慢。这需要本事,需要克服数以吨计的大气压强与地球引力。若哪位体操运动员能这么缓慢,一定能让世界吃惊。我开始微笑,也为它生是鼠儿身略感遗憾。它愈加快活,接连几个跟斗,翻到墙壁边,前肢着地,后肢竖起,居然倒立,还得意地冲我转动眼珠,两只后爪不断分开合并。我兴奋了。一个鼠辈尚能如此嘲笑生活,我堂堂一个大好男儿焉能落后。于是,扔掉书,也头朝下脚朝上。结果,没一分钟,脑海里出现一朵姹紫嫣红的花,人瘫软下来。
人不如鼠。我愤怒了。我把一整袋饼干都朝它扔去。它吓一跳,一闪就不见了。发了霉的空气顿时塞满房间,也塞满我的肺。好像是从风景如画的山巅失脚跌落到山脚下的溪水里,我浑身都疼。我甚至能感觉到眼泪这种可恶的饱含盐的东西想要挤出眼眶。我诅咒了一声上天,并且迅速引用了一句最近在小饭馆与路边的网吧发廊里广为流转的感叹:生活啊,就像被太监强奸,反抗是痛苦,不反抗还是痛苦!这时,枕边的手机响了,像狗一样地汪汪地叫。是一条短消息,我姐发来的:李唐,今年,你还不回去么?我没理会,手机甩到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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