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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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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者在台上跳,观众和行人在台下扭。
杨一看了几分钟,头就昏了。
广场的四周一家连一家的小摊位,卖首饰、衣服、图画……什么都有,信用卡公司的人大声地呛喝:“填一张表格,送一份免费的礼物。”杨一的信用卡已经多不胜数,只是冲着免费礼物,又填了张表。这时,后面有人叫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ERIC。
“你有时间吗?”ERIC穿着书店里卖的那种带有S大学字样的套头衫,棒球帽反戴,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
“说吧。哦,对了,免得我忘了,我的车子坏了,晚上麻烦你把我送回家。轮到你说了。”“是这样的。”ERIC似乎想选择一下词汇,又找不到合适的,只好直截说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分开。”
“你要和我分手吗?”杨一皱着眉头。
“不,我只是想,暂时分开一下,这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想考虑一下,我不想做任何的决定。”
“你已经做了决定。”杨一说完,就生气地走了。
ERIC叫她,她也不理,径直前行。ERIC不叫了,她反而停住,回头叫住他:“你知道什么吗?我还是需要你晚上把我送回家。”
从这一点看,她更接近一个美国人。常听人说:留学哪个国家,就会有哪个国家的性格。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ERIC笑笑:“当然,我们还是朋友。”
杨一开了个玩笑:“等你把我送回家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同一时间,天舒正骑着单车,从实验室往教室走,经过校报箱子,她抽了一份,胡乱地看了几眼,接着赶路。今天的校报有一篇文章说美国学生的作弊现象比十年前高出一倍,由此叹惜美国世风日下。
天舒长叹:美国学生还是诚实。
其实美国学生作弊的很少,她也见过美国同学作弊——就是用手挂搓额头眼睛趁机膘到邻座——完全处于作弊的初级阶段,毫无技巧可言。从这种作弊方式看得出,美国同学还是老实。
国内的作弊现象严重多了,与之相比,可以说进入了高级阶段。任何事物都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天舒大言不惭地说,她要是作弊,绝对让老师、同学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她功课好,不需要作弊,而且他们考试没有什么可作弊的地方。
说到在美国读书,杨一觉得,中国的教育是基础性的模式,美国是思维性的模式。她受到很好的训练。而天舒觉得,从中国到美国,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以前用中文读,现在改用英文了。别的,说真的,差不多。老师上课教育学生的话都大同小异,在国内时同学的BP机响了,老师说话会带刺,在美国也一样。连说的话都差不多,只是改用英语说,你以为你是SOMEBODY(人物),其实你NOBODY(什么也不是)。
天舒到了教室,气氛一片紧张。先生讲评刚刚结束的期中考情况,最高分多少,最低分多少,平均分多少。听者不用提心吊胆,先生绝不会点出最低分者的名字。
先生的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滑稽得很:“第三题答对的占百分之十。这个比率,跟我出这道题时所估计的完全一样。”先生说完诡谲地笑笑,满是算计人的快乐。
“第四道……”
先生刚提出这题,底下的同学发出一阵嘘声,那是考倒一片的一题。考完,天舒和几个同学交流过,对答案无十成的把握。
先生对学生的反应戏谑一笑:“这道题全班只有一个人做对了。”
那会是我吗?天舒心里问。
“先生指着自己的鼻头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啦。”
底下“哗”地笑开了,天舒也自我解嘲地笑笑。
下课前先生又布置了作业,第六章两题,第七章一题,第八章……说到后来,他也忘了布置了几题,反问学生:“一共几题?”
学生以抗议的语气回答:“许多题。”
先生笑笑:“你们不会回答数字吗?我问几题,你们应该回答‘三题’或者‘四题’,什么叫‘许多题’?你们不用吓唬我,我知道就七题,下星期交。”
“您应该知道我们刚刚考完试,我们得轻松一下,先生。”
“好吧,那把最后一题去掉吧。”
“先生,不如把最后三题都去掉。”
“你们是巴不得一题也不做的。”
接着,先生叫一个名字,发一份卷子,半掩着将考卷递到同学手中,不让别人看见分数、天舒想,这就是人权呀。
不像国内,把同学们的分数按次序公布于众,让小小年纪的人们就活得痛不欲生。美国学生并不把分数看得太重,一般不彼此打听。
天舒不是最高分,却也是一个见得人的分数。到了研究所后,分数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了。TIM过来问:“大舒,你考得如何?”
天舒回了一句话,概括出了她十六年来在国内苦读下的不易与小心眼、她说:“你呢?你先说。”
TIM不是在中国长大,他不会回答“我先问你的,你得先说”。他坦然地说:“B+。”‘天舒有点高兴地说:“我是人。”
这时,她邻座的韩国同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个班上,天舒没有讲过话的同班同学高达百分之七十。不仅她如此,这里人人如此。刚来时,她还跟杨一开玩笑:“怎么也没个班长管管大家?也没个组织什么的。”杨一说:“在国外,最好的是没人管你了,最糟的也是没人管你了。”
天舒没有与这位韩国同学说过话,只是通过他的名字、外貌和口音猜想出他的国籍。天舒低声问他:“怎么了?”
“我没有考好,考了个最低分。”
“没有关系的,只是期中考,期末考考好就是了。”
韩国同学说了一句:“我给我的民族丢脸了。”
天舒一愣,她若是没考好,最多想到我给自己丢脸了,给父母丢脸了。韩国同学一开口就是给民族丢脸了,她觉得韩国真是个伟大的民族,有如此强烈的民族凝聚力。也觉得自己没劲儿,太没劲了,与善良的TIM玩这种“你先说”的把戏。
天舒到了大楼的大厅,看见已经在等她的杨一。杨一的性子很急,她不迟到,最恨别人不守时,等上五分钟,便暴跳起来:“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
她自己偶尔迟到了,却是可以原谅的:“人总是会出状况的嘛。”当然她这一套,只能用在男生和对她宽容的女生身上。
天舒相反,温吞型的,不紧不慢。她们也奇怪,她们两个怎么会是好朋友?杨一对天舒说,跟你在一起,急死了。你动作这么慢,对我简直就像慢性自杀。天舒对杨一说,跟你在一起,累死了,就像生活在急行军里。
“来了。”杨一说。
“你今天很漂亮呀。”
“今天有PRESENTATION,”杨一理了理她的领结,“我自己漂亮也就罢了,今天我还给我们伟大的祖国拉了几笔丝绸进出口贸易,你说如果人人像我这样,中国不早就富强了?”天舒笑:“等了一会儿吧?”
杨一并没有否定她等了一会儿,只是说:“没有关系。”
脸上笑笑的。
大舒心里想,完了,这次非得搬家了。因为杨一只有在她有求于人且尚未达到目的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才会如此温柔。
第六章
我和我姐都留学美国,这是父亲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国兵打仗时,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在美国四年多了,也经历了一些人与事。我想我与四年前是大不一样了,这其中美国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这四年的美国生活,我的总结是:第—年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第二年知道自己不知道;第三年不知道自己知道;第四年知道自己知道。
—曹大淼一、这不就是大淼吗这里是一个学区城市,几条不大的街,一切围着大学转。当地的人安居乐业、平静祥和。在国内,大淼总以为美国人整天活蹦乱跳。到了美国,才知道电视上出现的快节奏、高效率的多彩多姿的美国生活,对他和本地居民来说,都是屏幕上的事。电视一关,除了上班,就是家庭生活了。
九点以后,还在街上乱逛的,大概都不是什么良民。
大淼和苏锐住在离S 大学很近的一幢公寓里。一幢很旧的公寓,爬藤四绕,繁枝茂叶下,公寓显得有些神秘,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不动声色地察看着无常世事。
公寓的房东BOB 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每天在躺椅上晒太阳。一份报纸、一瓶啤酒,在太阳下一躺就是几个小时。BOB 喜欢和人聊天,却没有人可以聊。虽然这个公寓里住满了人,可大家都很忙,没人有时间与他聊,也没人愿意和他聊,BOB 很寂寞。
公寓里面设备陈旧,只因仗着良好的地区优势和低廉的租金,所以不愁没有房客,住户大部分是S 大学的学生。
周围几幢公寓的情况也大体相似。隔几条街的楼房更是旧,上下阳台之间还有楼梯。原本是防火灾用的,现在则更像一道风景线。
大淼来美国四年半,不知道搬了多少次家。他在美国没有家,却不停地搬家。起初只有两个从国内带来的箱子,拎起来就走人;后来增加了几个纸箱;现在“家大业大”,自己的车子装不下了,只好租部U —HAUL的卡车。据说美国人平均五年搬一次家,从这一点看,来美的中国人在不停地刷新纪录。
因为家人要来,而且快毕业了,他想搬到硅谷去,容易找工作。他找到房东,告诉他他要搬走了,但苏锐还住在这儿。
“好的。”BOB 说。非常干脆,绝不问你缘由,更不会动员挽留。
BOB 看起来并不关心他的生意,只是关心他的啤酒和太阳。换了别人早就把这么好地段上的公寓装修一番,贵贵地租出去,赚上一大把钱。可是BOB 只要有人租就可以了,他既不维修也不管理,图的是省心。
大淼开始来找房子的时候,BOB 一见到他,就问:“你是中国人吗?”大淼点点头,心里却想:难道我看起来像日本人吗?是,眼睛有点小。
BOB 说:“我和中国人在战场上打过。”大淼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变,他要租房子,房东却告诉他和中国人打过仗。
这叫什么事儿?
BOB 接着道:“我以前在朝鲜战场上与中国兵打过仗,现在我这里住了不少的中国学生,想想真是可笑,战争是残酷的,也是不必要的。我们与你们打完仗,又与你们和好,现在我们用的东西几乎都是中国制造的。哈哈。”大淼听了,才知道他是韩战老兵。父亲十七岁抗美援朝过,说不定父亲。与BOB 曾经在战场上碰过面呢!
BOB 回忆起当年当俘虏的日子:“他们对我们还是可以的。我们吃的比他们自己还好。我们吃的是蛋炒饭,他们吃的是白饭,只是白饭,没有别的。中国人和美国人再也不要在战场上见面了,那是残酷的事情。”
以后BOB 一见到大淼就要和他谈战争。每次大淼听到一定的时候,就举起手腕看表,做出一副有事待办的样子,说:“哎哟,我得走了!”
这时正与房东说着话。
“大淼。”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天舒和杨一,来看房子。
“我朋友来了,我得走了。”大淼立刻对房东说,趁机脱身,免得老先生喋喋不休。
“来得正好,”大淼掏钥匙开门,“里面很乱,先有点心理准备。”
“说得好像什么时候整齐过似的。”杨一说。
“你要搬出去吗?为什么不和苏锐住了?”天舒问。
“这话说的,我和苏锐……我们俩又没登记。”大淼喜欢开玩笑,尤其喜欢和女孩子们开玩笑。
苏锐也在,天舒见到苏锐的第一眼,心就怦怦地跳。她对自己的心说,停一下,不能再跳了,再跳就要跳出来了。
“你们两个要搬家吗?”苏锐问。
“对,时间久了,总还是喜欢自己住。住在别人家里不方便,”杨一边说边往她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天舒,不想住宿舍了?你们宿舍区的环境不是挺好的吗?我每天早上六点钟晨跑都经过那儿。”苏锐问。
“是吗?”天舒问的是他是不是每天晨跑都经过宿舍楼。
“是呀。”苏锐答的是宿舍区的环境确实不错。
“你们俩是谁提出要搬家的?”大淼说,“一定是杨一。看你们俩的积极程度就明显不一样。”
天舒说:“对,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我完全是被杨一胁迫搬家的。她一个人租公寓嫌贵,拉我等于找了个合伙人。”
大淼笑:“天舒呀,争取尽快习惯杨一吧。我们都习惯她这种不讲理了。”
杨一说:“你们当着我的面还敢说我坏话,背后不知道说了我些什么。”
大家都笑了。
墙上有一幅字:“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天舒看见,笑:“我上次看到孔子的话是在中国餐厅的FOURTUNEC00KIE (幸运饼干)里面。”
“字写得很好。”杨一好像对什么都有研究,对什么都是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不过对书法她确实颇有研究。她的字画很好,曾经漂洋过海到过美国、日本展览,小时候很是得意。到了美国后,有一次一个老华侨找她,问她能不能搞一批小朋友的字画来外国展览,因为卖得很好。杨一恍然大悟:她小时候展览的字画没有一幅回来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谁写的字啊?”天舒问。
“一个朋友。”苏锐看了她一眼,说道。
天舒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心想这位朋友对苏锐一定很重要。
杨一问天舒:“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公寓。”
“可以吧。”
“我也这么觉得。那你现在和大森去问一下房东有没有空房?”
大淼和天舒见到了BOB ,BOB 说很抱歉,没有空房,如果她们可以等,暑假的时候再来看看,那时通常会有一些变动。
天舒听了,颇为扫兴,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大淼见天舒不快,说:“来,给你猜个谜语吧。有一个人,是我父母的孩子,可他不是我哥,不是我弟,不是我姐,不是我妹,是谁?”
“是谁?”
“你猜。”
“猜不出。”
“这个人就是我。”
天舒果然哈哈大笑,大森自己却一本正经的。不像天舒讲笑话,别人还没听懂,她本人已经乐得东倒西歪了。
回到大森的公寓,杨一果然叫道:“这里又不成,我们只能到别处看看了。”
而天舒除了这里,不想搬到他处。
“找房子,找得我头都大了。”杨一叹道。
天舒趁机说:“那就别找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是一定要搬家的呀。”
此时,天舒想起大森的笑话,就对苏锐、杨一说:“我给你们猜一个谜吧。我父母有一个孩子,但他不是我的兄弟姐妹,这个孩子是谁?”
她的话音刚落,杨一、苏锐异口同声地说:“这个人不就是大森吗!”
大家乐不可支,目光一并指向大淼。这个曹大淼,一个笑话,奔走相告。
二、一事能狂便少年大淼在他“开窍”之前绝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好孩子。
婴儿时就很有个性,母亲早上七点喂奶,就得是七点整,晚一分钟,他把小嘴一扭——不喝了。
上幼儿园时,小朋友们都排排坐听老师讲故事、弹钢琴,大淼却在一旁捏泥巴。
到了上小学年纪,他不肯去学校。母亲对他说,你要是不去上学,会被抓起来的。我们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规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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