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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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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晚上,就一个晚上他都没能保护好她。他不明白,这一生遭遇的悲剧和灾难实在是够多了,为什么命运还不肯放过他!
医生说,“做好心理准备吧,有可能醒不来了。”
说这话时费雨桥也在旁边,脸色灰白,当时就顺着墙壁蹲了下去。他捂着脸,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双肩颤动,可是喉咙里仍然发出混浊不清的呜咽声,“我……不是故意 ……”没人听他说。莫云泽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都没
朝他看,当他透明。
莫云泽朝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嗒嗒,嗒嗒,渐行渐远。他依然戴着口罩,目光空洞无物,直视着前方,好似被抽空了灵魂般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绪。阿森在一楼大堂正跟医生交淡,见他出了电梯忙迎上去,“莫先生……”
莫云泽面无表情地径直朝大门口走。
阿森跟上去。
车子静候在门口,阿森快步上前拉开后车门,莫云泽躬身上车。在关上车门的瞬间,他丢下一句话,就三个字:“要他死。”
“是。”
费雨桥在医院一直待到傍晚,离开的时候沈端端亲自来接他,脸上没什么,可言辞里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手术进行得还顺利吧?”“有生命危险吗?”“我刚回医院,医生说很难醒过来,不会是真的吧?”“真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提醒你啊,如果有警察来找你了解情况,你可别乱说话,就说是失手。”……“停车。”费雨桥当时要司机停车,沈端端还在喋喋不休,费雨桥大吼:“我要你停车!”
“你发什么神经啊你……”
“不关你的事!”
费雨桥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街头的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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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正赶上倒春寒,气温非常低。这让他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下着雨,他放学回家被二伯拒之门外,他步行到姑妈家,没有人为他开门,他只好又步行去大伯家,来来回回,他的心都被冰冷的雨浇透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场雨带给他的灾难,对人性的怀疑,对亲情的绝望,极大地影响到他成年后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披荆斩棘不择手段地一步步走到今天,满以为站在融臣大厦之巅就能俯瞰众生,淡漠一切痛苦,可是他忽略了,再坚硬的心也有最不堪一击的一处死角,那即是死穴,四月无疑就是他的死穴。
如今走在冰冷的雨中,他又有了当年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他真的已经绝望,失去骨肉已是致命打击,又害四月昏迷不醒,他想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死。
此后两天他都在办公室待到深夜,甚至是天亮,没有人敢接近他,连身为总经理的沈端端都没敢来打搅,他其实并没有对谁发过怒,可是他一声不吭如雕像般站在落地窗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透出可怕的气息。
他真的想死。
一周后,刚刚合并的融臣·盛图集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即再遭强势收购,收购方仍然是神秘的Y&H基金,费雨桥当初将融臣跟盛图合并的目的是为了合力抵抗Y&H基金的收购,他想着两家企业即便已经被打击是气息奄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合并后的融臣·盛图对付这次收购是决不成问题的,但他失算了,Y&H基金以罕见的凶猛势头卷土重来后,仅仅四天就有百分之四十一的股权被其收入囊中,大有不将融臣·盛图灭掉就不罢休之势。
融臣·盛图的股份当天就跌到停牌,融臣名下正在兴建的远东港口工程随即因财力不支,被迫停工,盛图名下的一家百货公司因发不出工资员工频频闹事,这些事一见诸报端,对融臣·盛图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股份一跌再跌,已无力回天。
很多人都在猜想,这个时候的费雨桥在做什么呢?其实他什么都没做,既没开会也没关注股市,每天一个人关在办公室,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已经连续多日下雨,不记得有多长时间了,费雨桥没有见到太阳。天空整日阴霾沉沉,从融臣大厦顶层办公室的幕墙玻璃望出去,整座城市一片浑噩的灰色,让人心情格外压抑。
费雨桥觉得他过去的人生就是一场绵绵的细雨,他何时见过真正的太阳呢?自九岁那年家破人亡,他就一直走在这样乌云压顶的天空下,迎着雨,白天就是黑夜,黑夜又到白天,周而复始,就是在梦中他亦从未见过阳光。梦境中的他总是置身冰冷的黑暗,有时是狂风呼啸的旷野,有时是滴滴答答的雨夜,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孤零零地在那样的黑暗里摸索着前进,有时候摸着摸着会摸到一块冰冷的石碑,他以为是父母的墓碑,仔细看时竟是自己的,于是吓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
他知道,他早晚要躺进那个坟墓,他自掘的坟墓。
如今他已经一只脚踏进去了,他反倒释然了,既然这是他注定的结局,他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孑然一身来,孑然一身去,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属于他,也没什么值得他留下。只是没想到,他还是伤到了最爱的她,而且是以如此惨绝的方式,让他死十次都不足惜。
那天晚上的事像做梦,他只能这么形容。他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当时是如何发生的,一想他就根本恨不得自绝,恨不得从这大厦的天台上跳下去。
很多时候,他真恨不得跳下去,尤其是眼见融臣被y&h基金打击得已无力回天,他做梦都梦见自己跳下了天台,倒是沉端端事先就洞悉他的心思,讥讽他,“费雨桥,你若走你父亲的老路,那就真让我看扁你,要死,也请你换种新鲜的方式。”
其实这是沈端端故意激他,以图重新唤起他的斗志。他虽然平日甚少听这女人的,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跳下去,不是怕被沈端端看扁,而是不想被陈德忠看扁,陈德忠虽然现在只剩了口气,可一直在裕山榆园看着他,老头子就是想看他最后怎么死。“你造的孽太多,可别走你父亲的老路。”老头子不止一次这么挖苦他。人活着不过是争口气,费雨桥宁愿被车撞死,被楼塌下来压死,被仇家刺死,总之怎么死都可以,哪怕最后尸骨无存,他还真不愿意重走父亲的老路,从而让陈德忠这死老头看扁。
但现在看来,融臣·盛图这次是必死无疑了,费了这么大的工夫跟盛图合并,原来是为了联手制敌,不想还是难逃劫数。当初选择合并他是极不情愿的,因为盛图当时的处境比融臣还不如,如果不是因为被y&h基金牵制住,融臣早就灭了盛图,而一旦双方合并,融臣就得背上盛图这个稀烂的烂摊子,盛图无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如果不合并,从海外发家的融臣无论是自身资源还是在本地的人脉都显得势单力薄,无法跟来历不明又强势的y&h基金进行肉搏。而反过来说,盛图甭管怎么烂,摊子还是有这么大的,只是国为自莫云泽退出管理层,公司被莫敬添败得千疮百孔。莫敬添想必也是走投无路才主动出面跟费雨桥谈合并事宜,美其名曰是联手对付y&h基金,其实不过是把这烂摊子迅速甩手,而该捞的好处他一样不少,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可响了。当然莫敬添摆出 条件也很诱人,费雨桥由最初的坚决拒绝到后来终于慢慢动心,加上莫敬添的不断让步,开出更丰厚的条件,费雨桥最终还是坐下来跟莫氏谈合并,这当中野心勃勃的沈端端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沈端端在盛图并无任何实质性的职务,但因为她跟莫敬添的特殊关系,在莫家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加之她极善笼络人心,手腕强硬,连莫敬添在很多决策上都听命于她,而且很大程度上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当然,莫家很多人因此背后骂她不要脸、名不正言不顺地赖在莫家不肯走,令莫敬添色迷心窍,将好端端的一份家业搞到如此境地。可能也是考虑到家族其它成员的感受,莫敬添虽然对沈端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却并没有安排她在盛图任职,沈端端也很聪明,除了专心打理好梅苑,每日只做做美容、打打麻将,闲时跟莫敬添出去旅游或地梅苑开开PARTY,一副对权力无爱,对物质享受很沉迷的样子,慢慢地也就让莫家人对她放松了警惕。因此在莫家和外人眼里,沈端端不过是个美貌又贪图享受的物质女人,跟莫敬添在外的那些莺莺燕燕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她黏人功夫无敌加上确实是美貌,所以让莫敬添对他宠爱有加,并因此留她在莫家打理琐碎家事。而事实上,沈端端的精明和野心外人是很难看出来的,这世上只有一人熟知她的野心,这个人就是费雨桥。
没错,沈端端就是费雨桥大学时那们倔强的学姐,两人的关系很复杂,也绝非三两句话说得清,只能说他们是真正的同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且对认定的事情有着不屈不挠的执念。沈端端当年以死相逼要跟他在一起,他应是应允了,但必须为他做事,而且是任何事。所以说再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上始终弱智,沈端端这么强势的一个人,为了讨好费雨桥,不惜委身岁数上可以做她父亲的莫敬添,心甘情愿潜伏在莫家做费雨桥的内线,很多事情两人都是相互依存、互惠互利,而最初鼓动费雨桥跟盛图合并的就是沈端端,“网撒出去这么多年,是该收网的时候了。”沈端端如是说。
但费雨桥对于莫敬添这俱还存有顾虑,觉得白白给他收拾烂摊子还让他捞那么多好处于心不甘,沈端端却自有盘算,“这还是问题吗?就凭咱俩的智慧,玩死这个老头子还不是一眨眼的事,你等这一天不也等了很久吗?”
费雨桥默然。
他确实等这天等了很久,久到一颗心都荒芜了。天时地利人和,也许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他终于认可了这次看似简单实则暗潮涌动的商业合并。沈端端果然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人,一方面以保值为由唆使莫敬添将他名下的盛图股权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套现,一方面又转达融臣方面的许诺,新集团公司成立后将安排他做董事长,不用做实际的事,只享受分红。殊不知这正是沈端端跟费雨桥合谋的计策,融臣眼盛图一合并,在重新选择董事会时莫敬添别说董事长了,连个常务董事都没谋上,加上他手上的股权大部分已套现,而购买他股权的幕后操盘手正是费雨桥,老奸巨滑的莫敬添果真被高智商的沈端端和费雨桥给玩了,踢出了新成立的融臣·盛图管理层。这时莫敬添发觉上当为时已晚,沈端端陪他睡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后终于头也不回地搬出了梅苑,连面都不见他的了。
“你真是够狠!”连费雨桥都这么说沈端端。
“狠什么狠,这是我应得的!为了今天我搭上了十年的青春在这糟老头子身上,我已经忍到极限了,如果不是为了帮你,为了跟你在一起,我早就离开莫敬添,离开梅苑了。”
这是沈端端的心里话。
费雨桥于是又默然。因为他知道沈端端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多少,那份执念一点也不亚于他对四月的痴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端端这样的女人实在太聪明,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一旦执着起来是很可怕的,那种万劫不复的决心让费雨桥也胆战心寒,他实在见识过这个女人的种种“狠”,包括她在床上,她是狠到令费雨桥憎恶。而这种狠其实用贪婪来解释更为恰当,沈端端对费雨桥的迷恋已到疯狂的地步,每次床上运动都激烈到让费雨桥发怵。
这些年来,沈端端一直逼得很紧,但费雨桥又始终想摆脱她,甚至为了避免被她打扰,婚后带四月移居香港。如果不是后来收购盛图又有了牵扯,他可能真的摆脱了这个女人,可是事与愿违,要收购盛图势必要过沈端端这一关,沈端端以搞到莫敬添名下股权为诱饵逼迫费雨桥跟四月离婚,费雨桥在那段时间内外交困,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压力。他最煎熬的不是沈端端的逼迫,而是四月的态度,虽然看似很温顺的样子,心却一点也没用在他身上,也许从来就没有用在他身上。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降到结婚以来的冰点,他根本不愿回到家面对她的敷衍,原来他还很迷恋她的身体,心想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一样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真正在意的是她的心。
三年了,他始终没能焐热她的心。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有为她做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两人身体接触时她必是把他想象成莫云泽才接受他,很多次她脱口叫出“云泽”,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可他忍了;她明目张胆地去疗养院看莫云泽,一点也不忌讳他的存在,他也忍了;她明知道他多么想要个孩子,却常常当着他的面吞避孕药,预防措施做的滴水不漏,丝毫不理会他受辱的自尊,他还是忍了。他忍得这么辛苦,以为还可以继续忍下去,可是当手下将一张她和莫云泽在墓地深情相拥的照片送到他手上时,他知道,他的忍耐终于是到了头,他忍不下去了,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此。
他快刀斩乱麻地跟她签订了离婚协议,潇洒大方地将被被祖业檀林公馆转到她名下,心想既然分手就分得洒脱些,让她多少能惦记点他的好。他一向把自己的东西看得牢,可只要是给他,他眼皮都不眨一下。而属于他和她共同的东西,那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所以当他从婷婷口里得知四月到医院检查身体时,他当时就起了疑心,马上派人去查,看她做的什么检查。假若……费雨桥心想假若被他猜中,那么他的人生又会有了希望,什么都不值一提,什么都可以放下,除了四月,他也什么都不要。然而,当可怕的结果传来时,费雨桥再次被击倒,他还没来得及享受那种喜悦,孩子就没了,没了……
门外响起细微的轻叩声,是费依婷。
费雨桥本能地惊了下,因为周围静得太久,突然的敲门声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总裁,刚刚总经理打来电话,问你晚上回不回去吃饭。”婷婷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目光低垂,双手交错站得笔直。
“我不饿,你跟她说我吃过了,叫她别等我。”想来沈端端还是有些怵他的,不敢亲自问他,于是打发婷婷问。费雨桥发觉婷婷站得过远,办公室的光线不是很亮,他有些看不清她的样子,于是说,“婷婷,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婷婷低着头,揪了揪上衣的衣角,没有吭声。
“你抬起头来,你这个样子很不礼貌。”费雨桥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异常温和,“来,你过来。到我身边来,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发火的。”
婷婷犹豫了下,抬头看向大班椅后坐着的费雨桥她的堂兄,不似入学那般气势逼人,此时的费雨桥再平和不过,亦是难掩哀伤,仿佛哀求般期冀着她的靠近。她迟疑着走了过去,费雨桥朝她伸出手,“婷婷,过来。”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凄凉无助的样子,从小到大她就怕他,在她眼里他是个神,心狠果决,又智商过人,所以他生来就是人上人,无所不能,坚不可摧,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击垮他,没有人可以令他犹豫、令他迟疑,可是真的在他身边做事,慢慢地开始了解,褪下犀利的锋芒,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凡人,他奈何不了天,奈何不了命运。
“婷婷,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什么是家人?就是全世界的人背叛你后,最后站在你身边的人就是家人。”费雨桥握住婷婷的手,看着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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