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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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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就是当时已经十四岁的四月。
莫云河的心思埋得很深,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这个妹妹的关注已经不是单纯的哥哥挂念妹妹,已然上升到了一种近乎痴狂的迷恋。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迷恋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但是莫云泽知道。
他在等她长大。
莫云泽曾试探过莫云河,“你这么痴迷于她,是不是在心里并没有把她当妹妹?或者说,不仅仅是当做妹妹?”莫云河对此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哥,你可能不信,在她出生前我就梦见了她,就是阿婆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梦见了她,我们在后山的梨园里相遇,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是我命里的人。”
莫云泽不免忧虑,“可是云河,你们没有可能的,二婶不会容许她进莫家的门,她母亲也不会让她进莫家的门。你觉得你能够把握住你跟四月的未来吗?她还那么小……”
当时兄弟俩正坐在书房的露台上聊天,阳光晴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后山上梨树林又要开花了,有的已经开了,零零星星的白,仿佛雪点,摇曳在早春的风里。莫云河看着那即将开遍山头的梨花,目光迷茫没有焦点,声音远得不像自己,“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么多,我总觉得我跟她之间渊源匪浅,她是阿婆送过来的,阿婆怕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就送她过来,让我心里有份惦念,有份希冀。”
正文 焚心记·莫云河(22)
“云河,你太忧郁了,闲书看多了吧。”莫云泽也摇头,“你的性格还真像女孩子,多愁善感,这样不好。”
“哥,你有没有感觉到,梅苑最近像被什么笼罩了一样,暗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你感觉到了吗?”莫云河突然岔开话题。
“什么暗沉沉的,明明是大太阳。”莫云泽把他扯进屋,“走走走,我们打球去,我忽然觉得你不适合学艺术,本来性格就内向,学了艺术更加神神道道的了,这么大的太阳都看不到,还暗沉沉的呢。”
然而,莫云河的预感很快得到应验,两天后,一直身体不适的莫敬浦被确诊患上了肝癌。晚期,已经无药可治。
莫家顿时陷入一片悲凄和混乱。因为老爷子去世后,莫敬浦不仅是莫家的核心,也是莫家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倒下,莫家就完了。
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都未能挽留住莫敬浦远行的脚步。他放心不下莫家,放心不莫家的每一个人,包括至今未得到莫家承认的颜四月。为此莫敬浦还特意跟颜佩兰提出结婚的请求,希望借此给他们母女一个名分,让四月正式进入莫家,但这遭到颜佩兰的断然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让莫敬浦不得不抱憾离去。葬礼非常隆重,莫敬浦生前人缘极佳,朋友也好生意伙伴也好,都从世界各地赶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悲剧,就是在莫敬浦的葬礼上开始的。
颜佩兰得知莫敬浦过世,感恩于生前对她们母女的照顾,就带着女儿四月到梅苑来吊唁。不想竟遭到了莫家一干女人的围殴,为首的就是唐毓珍和莫敬添的太太,当时莫云泽和莫云河两兄弟正在楼上核对来宾名单,听到楼下的吵闹和哭喊声,忙赶下去看究竟,隔壁房间的莫云溯闻声也赶了下去。
场面一度很混乱,目睹颜佩兰和四月倒在血泊中,被莫家的女人拳打脚踢。莫云泽大怒,扑过去拉扯唐毓珍和三婶,莫云河则直接用身体挡在颜佩兰母女前,为可怜的母女俩抵挡莫家女人的拳脚,莫云溯见状赶紧去另一栋楼叫父亲。在场很多客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都忘了上前去劝架……
唐毓珍疯了。她是真的疯了,对颜佩兰母女积郁多年的怨恨顷刻间如火山爆发,再无法抑制,她疯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仇恨,仿佛烈焰,瞬间焚灭了她原本就有些偏执的心志。待她清醒过来,她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在梅苑待不下去了。
当晚,莫家最后一个儿子莫敬添站到了唐毓珍的跟前。
下午莫敬浦已经火化,客人们都陆续散了,忙碌多日的葬礼终于结束。莫敬添背着手站在唐毓珍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冷得可以结冰。
正文 焚心记·莫云河(23)
“二嫂,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让莫家丢脸了吧?”
唐毓珍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跟白天飞扬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莫敬添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就将唐毓珍赶出了梅苑,对自己的妻子更是不客气,扇了她一耳光后,指着她,“我会让黄律师来跟你谈的,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太太,我没有你这丢人现眼的太太。滚。”
一个字,滚。
有人说,莫敬添其实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一直想找机会休了老婆,苦于没有立场。围殴颜佩兰母女的事无疑让他找到了最好的借口,理由是败坏门风,让莫家颜面扫地。他对外人说:“如果老爷子还在世,一定也不会让她继续待在这个家的。”
把已经作古的老爷子都搬出来了,没有人对此质疑。
而悲剧还远没有结束,五天后,颜佩兰自缢于自家卧室的吊扇钩子上。死时穿着件洁白的婚纱,面目安详,似乎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对于骄傲的颜佩兰而言,在莫敬浦葬礼上遭受的那般羞辱,除了死,大约再没有别的办法让自己获得解脱了。
还有一种可能,她或许还是太想念莫敬池了,否则不会穿着婚纱自缢,她到底还是“嫁”给了莫敬池,人们有理由相信,她闭上双眼的刹那,在另一个世界已经重生,莫敬池一定在红地毯的那头静静地看着她微笑……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并且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噩耗震惊了梅苑,整个莫家陷入了沉默。最后是莫敬添出面安葬了颜佩兰,没有举行葬礼,因为除了一个女儿,颜佩兰在本地再无亲人。静悄悄地,城郊的公墓又多了一座新坟。下葬时,四月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让莫云河至今想来都心痛不已,那个可怜的孩子,整个身子都趴在黄土堆上,满头满脸都是土,哭得声嘶力竭,直至最后昏死。
四月随后被送至医院,打了镇静剂后才慢慢睡去。
莫家三兄弟那天回到梅苑的时候,正是黄昏,漫天的彩霞将整个梅苑染成了血色,一直到很多年后,莫家的人都记得那天的落日和彩霞,红得像是鲜血滴成。三兄弟当时站在花园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张张血红的脸,模糊不清。
正文 焚心记·莫云河(24)
莫云泽抬头看向西边说:“天,今天这落日怎么这么红?”
“是啊,我还没从来见过这么红的落日。”莫云河也抬起头张望天空,“哥,你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感觉到什么?
“又是那种暗沉沉的透不过气的感觉。”
莫云泽没说话,莫名有些心慌。
莫云溯挠着脑袋,突然说了句:“哇噻,真红啊,像是着了火。”
一语成谶。
两天后,梅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焚为废墟。
关于这场火,很多年后都是附近居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整整烧了一天一夜,黑滚滚的浓烟则弥漫了数天才渐渐散去。警方经过勘察,确认这是一起人为的纵火事件,纵火者不是别人,正是被赶出了梅苑的唐毓珍。因为在火灾发生前,唐毓珍已经离开了梅苑,但是在火灾后的现场,却发现了她被烧焦的尸体。虽然死无对证,但是莫家幸存者都确认唐毓珍当晚并没有回梅苑,也就是说,她是避开大家的视线潜入梅苑的。当然,仅凭这一点并不能确认她就是纵火者,但是警方在随后的取证中获知,唐毓珍是在莫敬浦葬礼后的当晚被莫敬添逐出的梅苑。次日她就出现在颜佩兰位于百步亭路马蹄胡同的住宅内,将其住宅砸得稀烂,同时去的还有唐毓珍的几个姊妹,当时颜佩兰母女还在医院医治。
由此可见,唐毓珍对颜佩兰以及莫家心怀怨恨,从理论上来说,具备了作案的动机,而颜佩兰的表妹也向警方证实,唐毓珍回娘家后曾经放出话,要放火烧了梅苑,诅咒他们莫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最直接的证据是,唐毓珍在案发前曾吩咐唐家的司机给她准备些汽油,司机当时还问了她,要汽油干什么。唐毓珍敷衍地应付了句“有用”,司机也就没有再问什么。火灾发生的当天下午,唐毓珍就跟唐家失去了联系,晚饭也没有回家吃,一直到两天后警方在梅苑发现她的尸体,唐家才知道唐毓珍为了报仇,把命都搭上去了。
结案后很多天,附近的居民还在议论纷纷,议论的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这起惨绝人寰的火灾到底给莫家带来了怎样的灭顶之灾。
警方公布的数据是,死亡四人,伤十一人,其中重伤六人。而人们议论的焦点是,莫家后代最后还剩了谁。
正文 焚心记·莫云河(25)
在四个死者中,唐毓珍是被确认了的,此外还有一死者是临时到莫家小住的亲戚,另外两名死者中,莫敬添的儿子莫云溯也随后被确认,因为他是被烧死在他自己房间的床上,很容易辨认,最大的争议是第四名死者,究竟是莫云泽还是莫云河。如果是莫云泽,他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在自己的房间,而是被发现蜷缩在莫云河卧室附近的走廊上?火灾发生时已经是凌晨,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而且最让人费解的是,莫家并没有将其骨灰葬在莫家祖坟所处的福地墓园,而是葬到了城东郊外的公田墓园,那里正是已经去世多年的曲向辞夫妇的长眠地,难道死者是莫云河?其实要确认这件事再简单不过,现代科学这么发达,通过DNA检测就可以确定死者身份,问题是莫家对此讳莫如深,好像还跟医院和警方达成了共识,拒绝透露更详细的情况,对外称是为了让死者安息,不想外界打搅。
谜团笼罩在已成废墟的梅苑,多年没有散去……
人们只知道,因火灾当晚在外应酬而躲过一劫的莫敬添,在火灾后举家迁往海外,莫家名下的盛图集团总部也被迁到了海外,上海仅设立了子公司,此后很多年,莫家人就像从这座城市消失了似的,音信全无。唯有梅苑后山的梨园花开不败,年年四月,山上仿佛云海堆砌,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前去拍照游览。
站在后山,可以俯瞰整座梅苑,废墟上长满荒草,透着令人心悸的凄凉。如果不是那些焦黑的残垣断壁暴露在荒草间,很难想象,那里曾经是一个钟鸣鼎食的贵胄之家。有关部门曾经联络过莫家人,希望他们稍稍处理下梅苑废墟,以免有碍观瞻,影响市容市貌。后来莫家就派人将园中的废墟推平,种上了各色花卉树木,相当于是一个私人的植物园,还请了一对老夫妇看守,围墙也加高了,严禁外人涉足。
于是,人们在绕过梅苑去后山时,通过正门口的镂花铁门,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院中繁花盛开,香气弥漫了半条街。偶尔有好奇者想攀墙过去折花或者拍照,都会被看门的老头厉声呵斥,那老头很凶,偏又养了头大狼狗,别说人了,就是只鸟飞进去,那狗也要吠几声,久而久之再无人攀爬围墙了。
五年后。
静静的梅苑突然打开了大门,一个庞大的施工队静悄悄地开进了梅苑,好像是一夜之间,园子里的树木花草都被铲平移走,附近居民纷纷跑去看热闹,原来,莫家的后人回来了,据说要重建梅苑。施工产生的巨大轰鸣声自然会扰民,有居民投诉,上面马上派人来调教,表态会尽量调整好施工时间,降低噪音,希望附近居民谅解。投诉的居民里有人随口问了句:“莫家的哪个后人回来了,搞这么大的动静。”
“莫云泽。”对方回答。
正文 焚心记·莫云河(26)
不可能!马上有另外的一个老居民否定,振振有词地说:莫老爷子的三个孙子我都认得,小时候经常到我店里买风筝和渔竿,我前几天亲眼看见老二莫云河回来了,他还跟我打招呼呢,问我还认不认得他。
“瞎扯,莫云河当年不是被烧死了吗?你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吧。”
“你才是瞎扯,我在这条街上住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们几兄弟长大的,我会分不清莫云泽和莫云河?分明就是莫云河!虽然样子有些变化,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胚子假不了。”
“真的啊,那当年被烧死的是莫云泽罗?”
“那就是活见鬼了。”
“肯定是见鬼了。”
而在盛图名下的仰擎大厦的顶层弧形办公室里,经常有个年轻人站在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黄浦江,他面目俊秀,身姿挺拔,背着手站在窗边的时候,窗外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金色的轮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只是他紧蹙的眉心仿佛深藏着道不尽的心事,时而的叹息中,不知道在惋惜什么,抑或是怀念什么。
“莫总,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这天下午,秘书谭小姐礼貌地敲开门,恭恭敬敬地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落地窗边的茶几上。
一个优雅的转身,年轻人对秘书点点头,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辛苦你了,花了不少时间挑吧?”
谭小姐亦是浅笑盈盈,“哪里,莫总您该知道,女孩子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就是挑礼物,因为挑礼物的时候,会很开心。”
“是吗?”年轻人款款落座在沙发上,拿起礼盒,似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盒盖上的粉色蝴蝶结,“那这次你给我挑了什么?”
“女孩子喜欢的。”
年轻人微微颔首,目光变得飘忽起来,盯着手中的礼盒出神。谭小姐适时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此时夕阳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将米色的沙发和地毯镀上了一层迷人的金色。年轻人的半边脸笼罩在夕阳中,半边脸陷在阴影里,让他的表情显得模糊不清,目光亦是虚的。如若近距离地打量他,任谁都惊讶于他脸部轮廓的完美,肤色白净,眉眼深邃,眼中的微光仿佛星空下的大海,忽闪间,似有星芒飞溅……在这样一个引人遐思的黄昏,他拨弄着礼盒上的那个粉色蝴蝶结,眉心微蹙,良久都保持着那样的坐姿没有动。
五年了。
四月,你该十九岁了吧。
正文 惊魂记·四月(1)
惊魂记·四月
1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十九岁了。在我十九岁生日时,我收到了一双镶满水钻的高跟鞋。CHANEL的牌子。看上去有些像童话里的水晶鞋。
可是同样没有留名。
这次就更不可能是容送的,因为我们已经在一年前分手了,而且就是在他送我钻戒的那天晚上。那个丝绒小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容说:“你现在还在读书,我不敢向你求婚,也不敢用一个戒指来套住你,我只想表示我的心意,你可以把戒指收起来,等到你毕业的那天戴上,那天我会向你正式求婚。”
我垂下眼帘。
他是真诚的,我知道。
“颜,可以让我等你吗?”容当时拿着戒指的姿势有些僵,我的犹豫让他变得紧张起来。
〖1〗惊魂记·四月//
我端起面前滚烫的咖啡猛灌了一口,烫得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不否认,容消失的这半年里我曾经猜测过自己还有没有爱的能力,我是否应该静静地等候着他,毫无保留地把全部的感情托付给这个男人。然而,就在此刻我忽然觉得很无力,心底深藏的阴影仿佛乌云般向我滚滚压来,那些阴影令人寒冷,即便是容的深情也没法让我变得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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