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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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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笑了,将那封信举到嘴边,在唇上来回摩擦着。他的假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一切就和这个聪明的魔鬼计划中的一样。     
  那一晚—我在兰特街的最后一晚,也是绅开始窃夺李小姐的财富的第一晚—那一晚,埃比斯先生出去为晚餐买了一大块烧烤,将铁扔在火里,准备用作调酒,庆祝这一切。     
  晚餐是个猪头,佐料从耳朵处填入—这是我的最爱,也是专门为我做的。埃比斯先生把切肉刀拿到后门处,撩起袖子,弯下腰开始磨。他用一只手撑着门边梃,我看着他做这一切,全身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我还是个孩子开始,每一个圣诞节他都会让我站在门梃边,把刀放在我的头顶上,看我又长了多少,并且用刀在门梃上留下记号。现在他在石头上反复拉动着刀锋,直到锋利无比;然后他把刀递给莎克斯比太太切肉。在这个屋子里,切肉永远是莎克斯比太太的工作。埃比斯先生和绅分了耳朵;猪嘴分给了约翰和戴蒂;最好的部分,猪脸,给了我和她自己。我说过,都是因为我,大家才能吃到如此美味。可是,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门梃上的记号,也许是因为想到了莎克斯比太太煮的汤,此时我并不想这里吃这个带着骨头的烤猪头;也许是因为这个猪头本身—在我看来它似乎扮着鬼脸,甚至是它愤怒的眼神或者猪嘴上的毛—由于泪水凝结在其上而呈褐色—无论如何当我们一起坐在餐桌边的时候,我变得很沮丧。约翰和戴蒂很快就狼吞虎咽的消灭了他们的晚餐,开始吵吵闹闹,偶尔由于绅的奚落而大发雷霆,偶尔小怒。埃比斯先生和莎克斯比太太动作优雅地享用着他们的晚餐;我反复拨弄着自己盘子里的肉,毫无胃口。     
  于是我分了一半给戴蒂。她又给了约翰。他像狗一样从下巴那里发出几声嚎叫。然后,当所有人都吃完了之后,埃比斯先生开始用鸡蛋,糖和朗姆酒调饭后饮料酒。他用这些装满七个杯子,从火盆里取出铁块,摇晃了一会直至他们冷却下来,然后把它们扔进杯子里。加热饮料酒就好比在杨桃布丁上对白兰地生火—每个人都乐于观看,并且听着液体发出咝咝声。约翰说,“能让我做一个么;埃比斯先生?”—整个晚餐时间,他的脸都是红红的,而且光亮得如同油画,就和画里面玩具店窗前男孩的脸一模一样。     
  我们坐着,每个人都是有说有笑,说着那会多么的美好,当绅发财了,而我也带着我的三千磅回来了;只有我仍然保持着沉默,而且没有人发现这一点。最后,莎克斯比太太拍着她的肚子说‘     
  “你不准备给大家来支曲子么,埃比斯先生,顺便也可以当作那些婴儿的催眠曲?”     
  埃比斯先生的口哨可以发出鼓一般的声音,而且可以持续一个小时以上。他把他的杯子放到一边,捋了捋胡子,开始了那首“杰克小喇叭”。莎克斯比太太也跟着一起哼唱,直到她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她的丈夫曾经是一个水手,死于海难我的意思是,她失去了他。现在他长眠于百慕大三角。     
  “太棒了,”她说,在歌曲结束之后。“但是下面来首欢快点的,看在天堂的份上!否则我又要多愁善感了。然后我们还可以看着年轻人跳舞呢。”     
  这次埃比斯先生选择了一首快节奏的曲子,莎克斯比太太拍着巴掌和着,约翰和戴蒂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能帮我拿着耳环么,莎克斯比太太?”戴蒂问。他们跳着波尔卡舞,直到壁炉台上的瓷器也跟着跳动起来,而他们的脚下扬起一英寸高的灰土。绅斜靠着坐着看着他们,吸着烟,嘴里喊着“嘿!”或者是“约翰,继续!”,他高喊着,大笑着,这也许是出于对即将来到的一场没有赌注的战斗的恐惧。他们要我加入,我说我不想。他们扬起的尘土让我打起了喷嚏,最后,由于我杯子里的铁块被加热的过头了,鸡蛋凝固了起来。莎克斯比太太为埃比斯先生的姐姐准备了一小盘肉和一杯水,我说我可以把它们带上楼。“好吧,宝贝,”她说,继续用手打着节拍。我拿着那盘子,杯子,以及一根蜡烛,走上楼。     
  我总是认为,在冬天的晚上走出我们的厨房就好比走出天堂。即使这样,当我离开埃比斯先生姐姐的房间,并且看到有一两个婴儿被舞蹈声吵醒,我依然没有回去加入他们。我沿着过道走到我和莎克斯比太太共同的房间门口;然后我又沿着另一个楼梯,走到我出生的阁楼。     
  这个屋子非常的寒冷。今晚可以说它已经凝结了,窗子是开着的,所以比平常更冷。地上是平板,散乱着一些被剥开的粗毛地毯。 墙秃秃的,除了盥洗盆边由于经常被水溅到而成的一些蓝色斑点。这个盥洗盆,现在有一件马甲和一件衬衫搭在上面,那是绅的,还有一两个衣领。他每次来这里总是睡在这个阁楼;虽然他其实可以和埃比斯先生在厨房里搭一张床;如果是我是他,我会这样干。地上躺着他的长筒皮靴,他已经为它们去了潮并且上了光。一个凳子上放在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硬币,一盒香烟,以及封蜡。硬币闪亮。蜡很脆,就像乳脂糖。   
床很硬,上面铺着着一条红色天鹅绒的窗帘,吊环已经被取下来了,充当着床单的角色:这窗帘是从一个失火的房子里得来的,似乎依然可以闻到焦味。我拿起它,搭在肩头,就好像一个斗篷。然后我吹熄蜡烛,站在窗前,颤抖着,看着远处的房顶和烟囱,也看着霍斯蒙哥监狱—绞死我母亲的地方。     
  玻璃窗上粘着这一些霜花,我用手轻轻地触碰它们,让冰化成水。我依然能够听见埃比斯先生的口哨和戴蒂的舞步,但是在我面前,波柔的街道一片漆黑。仅仅只有一些从窗子里发出的微光,以及马车上的灯笼,驱赶着这阴暗;有个人在黑暗中疾走,就如同这阴暗一般,黑暗而急促。我想所有的偷儿应该都在这条街吧,还有偷儿的孩子们;然后其它的普通人,过着他们普通而又独一无二生活的女人和男人们,应该都在伦敦其它地方的某条街某个房子里。我还想起了在她那大房子中的李莫德,她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三天前,我也不知道她的。她不知道,我正站在这儿,计划着如何算计她,而与此同时戴蒂和约翰正在我的厨房里跳着欢快的波尔多舞。     
  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曾经认识个女孩也叫莫德,她的嘴唇只有一半。她曾经试图让大家相信她是在与人打架时失去了另外的一半;但是我知道,事实上,她生来就是那样,没有什么打架那回事。最后她死掉了不是因为打架,是因为吃了坏掉的肉。仅此而已,一口臭肉就要了她的命。     
  但是,这个女孩的皮肤很黑。绅说过,另外一个莫德美丽漂亮。但是每当我想起她,脑海中只能浮现出一个高挑瘦弱,灰色皮肤的女孩,就像我曾经绑过胸衣的,厨房里的那把椅子一样。     
  然后我听到厨房的门开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接着是莎克斯比太太的呼唤我的声音。我没有回答。我听见她到了下面的卧房寻找我;安静了片刻之后,她的脚步向阁楼靠近,然后她的烛光照亮了这间阁楼。爬楼让她稍稍有些气喘—仅仅一点而已,她还是相当敏捷的,也很结实。     
  “你在这么,苏?”她轻轻地说。“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干啥呢?”     
  她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和我刚才看到的同样景象硬币,封蜡,绅的靴子和皮包。然后她走向我,把她干燥温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我说—就好像被她咯吱了或者狠命捏了,我的声音就像在无法控制的笑或者哭—我说:“莎克斯比太太,如果我不去做会怎样呢?如果我做不来呢?如果我把事情搞砸了让您失望了呢?我们是不是还是应该让戴蒂去呢?”     
  她微笑着摇头,说:“不要紧,不会的。”她把我领到床边,我们坐下,她撩起我的头发把放到她的大腿上,把我肩上的窗帘整了整,抚摸着我的头发。“不要紧,不会的。”     
  “会很远么?”我看着她的脸说。 
  “不太远,”她回答。     
  “我在那儿的时候,你会想我么?”     
  她撩起我耳边的一缕头发。     
  “每分每秒,”她轻轻地说。“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担心呢?但是有绅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和一个坏蛋一起走的,”     
  这的确是事实。但是我的心依然剧烈地跳动着。我再次想到了李莫德,坐在她的房间里叹息,等着我去解开她的束胸衣,在火炉前帮她拿着睡衣。就像戴蒂说的,可怜的女人。     
  我咬了咬唇。“我应该这样做么,莎克斯比太太?这是不是太卑鄙了呢?”     
  我紧紧地盯着她,她的目光逃避着我,朝向窗子点了点头。她说,“如果是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知道她会怎么想虽然可恶,但是去令人自豪,胜利带来的自豪—就像你现在要做的一样。”     
  她的话让我沉思了一会。这段时间里,我们只是沉默地坐着。然后我问了一个以前我从未问过的问题—一个,我这么多年生活在兰特街,生活在这些骗子和偷儿之间,从未听过任何人提及的问题。我说,用一种耳语的方式,     
  “当你被绞死的时候,会疼么, 莎克斯比太太?”     
  她一直在抚摸我头发的手,突然静止了,只一刻,然后又继续。她说。     
  “我想你不会有任何感觉,除了知道绳子在你的脖子上。也许会有点痒,我想。”     
  “痒?”     
  “也许有些刺痛吧。”     
  她的手继续抚摸我的头发。     
  “但是当绞刑板放下的时候呢?”我说,“难道你不会感觉到疼么?”     
  她挪了挪腿。“也许会有阵痛,会抽搐吧,在绞刑板放下的时候。”     
  我想起了那些我看着被绞死的男人。他们的确抽搐了。他们像猴子一样抽搐,两脚乱踢,就像被杖打的猴子。     
  “但是一切进行很快,”她继续说道,“我认为快到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当他们绞死一位女士—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那样打结么,苏,那是为了让一切结束得更快。”     
  我再次抬头看着她。她已经把蜡烛放到了地板上,烛光从下方照耀着她的脸,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肿胀,而她的眼睛则显得衰老。我颤抖,她用手抚着我的肩,使劲地,这劲到一直透过天鹅绒。     
  然后她偏过头去。“埃比斯先生的姐姐又开始发昏了,”她说,“喊妈妈呢。这十五年里,她总是喊妈妈,真可怜。我要过去看看了,苏。我必须说,用一种迅速干净的方法死去其实是最好的死法。”     
  说完,她眨眨眼。     
  似乎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有时我会想,她这样说是不是只是为了安慰我。     
  但是我当时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抬起头吻了她,把她弄松动的头发重新捋平;然后厨房那里再次传来了砰的声音,舞步更重了,戴蒂大声喊到。     
  “你在哪,苏?不一起来跳个舞么?埃比斯先生刚闹了个笑话,我们正乐着呢。”     
  她的喊声吵醒了一半的婴儿,这一半的哭声又吵醒了另一半。莎克斯比太太说她要去看看这些婴儿,我也跟着下楼了。这一次,我跳舞了,绅做我的舞伴。我们一起跳了华尔兹。他喝醉了,搂我搂得非常用力。约翰再次和戴蒂一起跳舞,我们就这样在厨房里蹦跳了一个半小时—从头至尾绅都在大喊,“继续,约翰!”或者是“孩子,上!”, 埃比斯先生的口哨只停过一次,在唇上涂点黄油,使得口哨声更加优美动人。   
我的离开是在第二天正午。我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帆布面的行李箱,穿上了淡褐色的衣服和斗篷,头上戴一顶无边女帽。经过三天的努力,我已经把绅教给我的那些都记住了。我的故事以及我的新名字-苏珊。史密斯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现在只差一件事情没有做了。午餐是面包和干肉,肉太干了干,把我的牙龈都粘住了,当我坐在厨房里享用这最后的午餐时,绅士干完了剩下的那件事。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一支钢笔和一些墨水,给我写了一个证明。这件事只费了他一点点时间。当然了,他惯于伪造文件。他把纸拿起来等待墨水变干,然后开始读他所写的:     
  ‘请呈当事人。我是威克街的爱丽斯。 邓文,请允许我推荐苏珊。史密斯小姐’-接下来也都是诸如此类的话,我已经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写的了,不过听起来对于我是非常合适的。他将纸再次放平,以一个女人的字体签上名,然后把它递给莎克斯比太太。     
  ‘你觉得怎么样,莎克斯比太太?’他微笑着说,‘苏能得到这个女仆的职位么?’     
  但是莎克斯比太太说她不想做任何判断。     
  ‘你应该最清楚了,孩子,’她说,眼睛看向别处。     
  当然,如果我们在兰特街得到过帮助,我们就不会象现在这样缺乏证明之类的东西了。有个矮小的女孩常常来洗婴儿的尿布,擦洗地板,而她是个贼。我们不可能让那些诚实的女孩子来做这些,她们会在三分钟内就看穿我们在那个房子里所做的一切,我们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莎克斯比太太将那张纸挥开,绅再次阅读一遍后,向我眨了眨眼,将它折起来封好塞进了我的行李箱。我吞咽下最后的一片干肉和面包,扣好了斗篷。我只能跟莎克斯比太太告别,约翰和戴蒂从来不会在下午一点前起床。埃比斯先生先生要去鲍尔那里撬保险箱,一个小时以前他已经吻过我的脸颊并且给了我一个先令。我戴上了帽子,帽子和我衣服的颜色差不多,是暗褐色的。莎克斯比太太把我的衣服弄得笔挺,然后将手放在我脸上,微笑着说:     
  ‘愿上帝保佑你,苏!我们会因为你而富有的!’     
  但是接着,她的微笑变得惨淡起来,从前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天以上。她转过头,想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快点带她走,’她对绅说,‘快点带她走,不要让我看见!’     
  于是绅揽住我的肩膀,领着我走出屋。他雇了一个男孩提着我的行李箱走在我们后面。他打算带我去出租车停车场,坐车到帕丁顿站,然后看着我上火车。     
  那真是不走运的一天。我并不经常走水路,但是我很愿意到南瓦克桥那种地方去看看风景。我曾经以为从那里可以看见伦敦的全景,但是我们越是走得远,雾越是浓,在桥上风景反而是最糟的。你可以看见圣保罗的黑色的圆形屋顶,水上的驳船,你能看见城市里所有黑色的东西,除了美好的事物-那些美好的东西都不见了或者说是都变成了阴影。     
  ‘真不舒服,以为走水路可以到那里去,’绅说着,凝视着岸边,斜靠着然后吐了口唾沫。     
  大雾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雾里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好像在爬行。虽然我们试图找来了一个出租马车,但是二十分钟后我们就不能不付清了钱继续步行,我原本打算赶一点钟的火车,现在,当我们还在快速穿过大广场时,就已经传来一点整的钟声,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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