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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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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莫德,”我答道,“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不是莫德。瑞富斯!”
她跟培根护士对视一眼。“听到没?到时候,她还要这么讲。” 培根护士的手指指节蹭蹭屁股。
“不喜欢好好说话是吗?”她说道。“可真不知羞耻!说不定她会喜欢当护士的感觉。瞧着吧,她该多喜欢当护士。虽然当护士会把她又白又嫩的小手弄粗了。” 她两手还在裙子上摩擦不停。她盯着我,我也盯着她。我的手看上去跟莫德的差不多。我把手藏到身后。说道,“我手长得这么白,只不过因为我服侍过一位小姐。就是那个小姐耍了我。我——”
“服侍了一位小姐!”护士们又哈哈大笑。
“得了吧,再别说鬼话了!我们有好多姑娘,整天以为自个儿是公爵夫人。我还从没见过有谁以为他自个儿是公爵夫人的女仆呢!笑死我了,这可真稀奇,真稀奇啊。我们早就该把你派到厨房去,再给你发一套干活儿的家什(give you polish and a cloth)。
我跺着脚叫道,“操你妈的!”
一听这话,他们不笑了。他们抓住我,摇晃着我;斯皮乐护士又给了我一记耳光——正打在上回她打到的地方上——虽然没用太大力气。我猜想,她以为旧伤能掩盖新伤。
那个苍白的老妇人见她打了我,不由尖叫一声。贝蒂,那个稀里糊涂的姑娘,也开始叨叨。
“行了,你现在把他们都招起来了!”斯皮乐护士说道。“到医生查房时间了,要查好久的。” 她又摇晃我,然后放开我,任我踉踉跄跄地歪到一边,她好整理她的围裙。
对他们来说,医生就是皇上。培根护士走到贝蒂身边,凶巴巴地要把她的眼泪吓回去。
黑护士跑到老妇人面前。“你这个家伙,再不要系纽扣了!”她挥舞着胳膊说道。“还有你,皮瑞斯太太,你马上把头发从嘴巴里拿出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几百次吗,你会把头发吞下去噎住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提醒你,要是你吞了……我们都要高兴死了!”
我望着门。门敞着,斯皮乐护士忘了,我心里盘算起来,如果我跑过去,能不能跑到门口。
可是,正在我盘算的当口儿,从隔壁房间——随即,从所有的通道里,从我们经过的所有房间——传来开锁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护士们的抱怨,还有奇异的尖叫声。某处有个铃铛叮叮叮响起来。那是个信号,表示医生们要来了。
而我当时心想,无论如何,我得为我自己选择了站在那儿,跟克里斯蒂医生轻轻说几句话,而不是选择穿着双胶鞋,从他身上奔过去,来找个更有力的理由。
我靠近床,膝盖贴到床边上,好让我的腿不再哆嗦;我还想到我的头发,想整理一下——那一刻,全忘了我的头发都扎在头上呢。
黑护士走开了,跑了。我们剩下的人都静静地站着,聆听着医生的脚步声。斯皮乐护士冲我摇摇手指头。“你当心你的脏舌头,你个荡妇,”
我们等了大概十分钟,这时走廊里出现一阵动静,克里斯蒂医生和格里夫斯医生快步走进房间,二人都低头看着格里夫斯医生笔记本。
“亲爱的女士们,早上好,”克里斯蒂医生抬起头说道。他先走到贝蒂身边。“你好,贝蒂。好姑娘。当然,你想吃药了。” 他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块糖。她接过糖块,行了个屈膝礼。
“好姑娘,”他又说道。然后,走过她身边:“皮瑞斯太太。护士告诉我,你老是哭个不停。这样可不好。你丈夫会怎么说呢?满怀哀愁地想念你,会令他高兴起来吗?嗯?还有你的孩子们?他们会怎么想?”
她小声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嗯?”
他抓着她的手腕,一直在跟格里夫斯医生窃窃私语,最后格里夫斯医生在本子上记了几句。
然后他们走向那个苍白的老妇。
“威尔森小姐,今天你要跟我们发什么牢骚?”克里斯蒂医生问道。
“没牢骚,都是老生常谈。”她答道。
“好了,我们已经听了好多遍了。你不必重复了。”
“想有点纯净的空气。”她飞快地说道。
“好的,好的,”他望着格里夫斯的本子。
“还要有益健康的食物。”
“只要你品尝一下,威尔森小姐,你就会发现这些食物足够有益健康了。”
“冰冷刺骨的水。”
“那是一种补品,专补,这个你明白的,威尔森小姐。”
她嘴唇动动,两腿晃了晃,随后,她忽然大叫一声:“都是贼!”
我给这声音吓得跳了起来。克里斯蒂医生盯着她。“够了,”他说道。“想想你的舌头。你舌头上有过什么东西?”
“贼!恶魔!”
“你的舌头,威尔森小姐!我们在上面加了什么?嗯?”
她动动嘴巴;过了一分钟,说道:“缰绳。”
“这就对了。缰绳。非常好。拴紧一点。斯皮乐护士——” 他转身,将护士叫到身边,轻轻对她说了几句。
威尔森小姐双手放在嘴上,仿佛在体味一根链条;再一次地,她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她双手颤抖着,似乎颇为羞惭。换了别的时候,我会为她感到难过;可是眼下,如果他们让她躺下,再有十个象她这样的女人都躺到地上,再跟我说,我得跨过他们的身子,才好出去,那我鞋子也得跑掉了。
我一直等到克里斯蒂医生指点完护士,我舔舔嘴唇,探着身子说道,“克里斯蒂医生,先生!”他转过身,径直朝我走来。
“瑞富斯太太,”他抓住我的手腕,笑也不笑。“你还好吗?”
“先生,”我说道,“先生,我——”
“脉搏太快,”他轻轻地对格里夫斯医生说道。格里夫斯医生便将这句话记下来。他转去过背对着我。“看到你脸上的伤,我很难过。”斯皮乐护士抢在我前面开口说道,“克里斯蒂医生,她一发病,就自个儿往地上撞。”
“啊,是的。你看到了,瑞富斯太太,你所在的这个地方环境之暴力,之暴躁。我希望你睡得还好?”
“睡觉?不,我——”
“亲爱的,亲爱的。我们可不能这样。我会让护士给你一剂药的。不睡觉,你永远都好不起来。”
他对培根护士点点头。她点头回应。
“克里斯蒂医生,”我说道,我声音更响了。
“现在脉搏加快了。”他喃喃道。
我抽回手。“你能听我说一句吗?你带我来这儿,完全搞错了。”
“是这样吗?”他眯缝起眼睛,死盯着我的嘴巴。“我想,牙齿够坚固了。不过,牙床可能烂了。——如果你的牙床开始令你不适的话,你必须告诉我们。”
“我不会待在这儿,”我说道。
“不待在这儿?瑞富斯太太?”
“瑞富斯太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怎么会是瑞富斯太太?我站在旁边,眼看着她结了婚。你来了,听了我的话。我——”
正是如此,”他慢慢说道。“你告诉我你多么担心你家小姐的健康;你多么希望她能安静地生活,远离伤害。因为有时候,从他人的行为中获取便利,比从我们自身的行为中获取便利,要更容易一些。我们非常理解你,瑞富斯太太。”
“我不是莫德。瑞富斯!”
他伸出一根指头,简直要笑起来了。“你还不准备承认你就是莫德。瑞富斯。嗯?这确实是件让人为难的事儿。等你准备好了,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到时候再——”
“你不能把我关在这儿。你不能!你把我关在这儿,而那些个邪恶的骗子——”
他双臂交抱。“哪些个邪恶的骗子?瑞富斯太太?”
“我不是莫德。瑞富斯!我叫苏珊——”
“哦?”
可就在这时,我第一次,动摇了。
“苏珊。史密斯。”我最后说道。
“苏珊。史密斯。是——哪里人,格里夫斯医生?是梅费儿,威尔克街的人?”我没回答。
“说呀,说呀,”他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全部的幻想,不是吗?”
“这是绅士的幻想,”我脱口而出。“那个恶魔——!”
“哪个绅士,瑞富斯太太?”
“理查德。瑞富斯”
“你的丈夫。”
“她的丈夫。”
“啊。”
“是她的丈夫,我跟你说!我亲眼看着他们结婚。你可以去找主持婚礼的教区牧师。你可以去问克里姆太太!”
“克里姆太太,就是供你借宿的那位女士?我们跟她详细地谈过。她非常惋惜地告诉我们,在她家里,忧郁的情绪悄悄降临到你身上。”
“她说的是莫德。”
“当然。”
“她说的是莫德,不是我。你把她找来。你让她看看我,到时候再听听她怎么说。找认识我和李莫德的人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找斯黛尔太太来,她是布莱尔的管家。找李老先生来!”
他摇摇头。“你不会是以为,”他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人们认为你的丈夫肯定认得你,你舅舅也同样认得你?还有你的女仆?她站在我们面前,说起你,她哭个不停。”他压低了声音。“你把她怎么着了,嗯?把她逼成那样?”
“噢!”我双手绞在一起说道。(“快看她的脸色变化,格里夫斯医生,”他柔声说道。)“她哭鼻子,是要骗过你们!她什么都不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戏子!”
“女戏子?你的女仆?”
“李莫德!你没听到我说话吗?李莫德和理查德。瑞富斯。他们把我送到这儿——他们骗了我,他们耍了我——他们让你以为我是她,她是我!”
他又摇摇头,眉毛拧紧了;又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他缓慢而又轻松地说道:“可是,我亲爱的瑞富斯太太,他们为什么要费那个力气?”
我嘴张了张,随即又闭上。因为,我能说什么呢?我仍旧以为只要我告诉他真相,他就会相信。可是真相是我处心积虑地要谋取一位女士的财产;我还装扮成佣人,而我其实是个小偷。
经过包间的那一夜,我已惊惧交加,疲惫非常,伤痕累累,要不然我肯定能想出一个绝妙的故事。这会儿我压根就没法思考。培根护士搓着手,打了个哈欠。克里斯蒂医生还望着我,脸上带着滑稽的表情。
“瑞富斯太太?”他说道。
“我不知道,”最后我说道。
“啊。”
他冲格里夫斯医生点点头,二人便抬脚要走。
“等等!等等!”我叫道。
斯皮乐护士冲过来。“你叫别人受够了,”她说道,“你在浪费医生的时间。”
我没看她。我看到克里斯蒂医生转过身去,看到他前面站着那个苍白的老妇人,她手还在擦嘴巴;那个哭丧着脸的女人头发都挡在眼门前;贝蒂,那个傻姑娘,她吃了糖,嘴唇泛着光;我又变的狂躁了。我心想,“我可不在乎他们为了这事把我关进监狱!关着小偷和杀人犯的监狱也比疯人院强!”我说道,“克里斯蒂医生,先生!格里夫斯医生!听我说!”
“够了,”斯皮乐护士又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医生是多忙的人吗?难道你因为他们都没正事做了,要来听你的废话?回去!”
我已走到克里斯蒂医生身后,正伸手去抓他的衣裳。“求你了,先生,”我说道,“听我说一句吧。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坦率地跟你说过。我其实也不叫苏珊。史密斯。”
他用力想甩开我,侧身看着我,“瑞富斯太太,”他开口了。
“苏珊。钱德,先生。苏珊。钱德,我是——”我本想说,蓝特街;随即想起,我当然不能说出这个地方,因为我担心说了之后,会把警察引到艾伯斯先生的铺子里去。我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我感觉头脑发热。
克里斯蒂医生甩开我的手。“你不能碰我的衣裳,”他说道,声音也变得严厉。我又抓住他的衣裳。“我求求你了!只要听我说完,只要听我给你讲出我参与的可怕阴谋,理查德。瑞富斯设计的。那个恶魔!他在嘲笑你,先生!他在嘲笑你们大家!他已经巨款到手了!他有一万五千镑钱!”
我抓着他的衣裳不放手。我的声音也高亢起来,简直像狗在狂吠。斯皮乐护士的胳膊勾住我的脖子,克里斯蒂医生抓着我的手,要扳开我的指头。格里夫斯医生也上来帮他。
被他们的手一抓,我不由尖叫起来。这时,我觉得我好象真的疯了。不过这只是因为我老老实实说出了真相,心里难过极了,再一想到我被人设计陷害。我尖叫不止,克里斯蒂医生便如像先前一般,拿出他的哨子。有个铃铛响起来,海芝先生和贝特斯先生戴着褐色纸袖套跑过来,贝蒂开始大吼大叫。
他们又把我带回包间。不过这次他们让我穿着衣裳和鞋子;还给我一大盆茶水。他们关门的时候,我说道,“等我出去了,你们会后悔的!我妈妈在伦敦!她在找我,这个国家的每家每户她都会找到的!”
斯皮乐护士点点头。“是吗?”她说道,“那么不光是你妈在找,我们这里所有人他妈,也都在找。”她哈哈大笑。
我觉得那茶水里——茶水味道很苦——肯定下了某种药物。我昏睡了一整天——也可能是两天;等我终于元神归位,我变得蠢头蠢脑的。我任他们架着我,跌跌撞撞地回到那个有几张床的房间。克里斯蒂医生过来巡视,又抓住我的手腕。“今天你冷静多了,瑞富斯太太。”他说道;我喝了药,又睡了一觉,这会儿感觉嘴巴很干,我拼尽全力,抬起粘在牙床上的舌头,回答他,“我不是瑞富斯太太!” 在我说出口之前,他就走了。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头脑又渐渐清楚起来。我躺在床上,使劲地想心事。早上他们就把我们关在房间里,有培根护士在一旁看着,我们就得静静地坐着——要么,如果我们喜欢,就看看书。不过我想,这座房子里有的书,这些女人早就看完了;因为他们都像我一样,光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就培根护士坐在那儿,两脚翘在矮凳上。她盯着一本小杂志看,还时不时舔一下她那又红又肥的指头,再翻一页书;时不时地嘿嘿暗笑。
然后,到了十二点,她丢开杂志,打个大大的哈欠,再带我们下楼吃午饭。会有另一个护士过来帮她。“跟上,跟上,”她们说道。“别稀稀拉拉的。” 我们排着队走。那个苍白的老妇人——威尔森小姐——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别怕那个——,”她说道,“别回头!嘘!嘘!” 我感觉她的呼吸喷到我脖子上。“别害怕,”她说道,“那个汤。”于是我加快脚步,想跟紧培根护士。她领着我们到了食堂。他们在这里敲钟,我们到了之后,又有几个护士带着由她们看护的女人,排在了我们后面。我敢说,这医院里得关了六十几个女人。经过包间的禁闭,此刻对我来说,眼前这群人,既庞大又骇人。他们都穿得跟我一样——我是说穿得不好,不管拿什么时代的时尚眼光来看;这付样子——事实是,有的人头发剪得太短,短到可见头皮;有的人缺了牙,要么就是被人拔掉了;有的人带着划伤和淤青,其余人等穿着帆布的反穿衣或直筒袍——这付样子让他们看起来,比他们原本的面貌还古怪。我并不是说他们不都是疯子,也不是说自有他们的衣着样式。当时,在我眼里,他们好似马蝇一样疯癫。
可是毕竟,有多少种不重样儿的发疯原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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