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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首次面世作品选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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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杀了他。势必是她说服凶手只能是这个男人。为什么是他?为了了结。孩子无疑是被人害死的。因此必须有一个凶手。由母亲导演的孩子的死亡,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的名字,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一罪行,但这个男人的无辜,我知道怎么称呼。有人为她做了那事。有人杀了那个男人。
  因此她被指控为杀害孩子的正式凶手。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不是司法在分派这一事件的各个角色,包括凶手的角色。
  或许这是第一次和她一起生活的男人会相信她促使的是什么,她,他孩子的母亲。
  这一次,克里斯蒂娜·V。应该感到心满意足:凶手已经找到了,他被打死了而那个杀死他的人将住进监狱。
  某段平静的日子
  一旦三起凶杀完成,克里斯蒂娜·V。会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房子将被卖掉。那张花了不止两百万的真皮沙发一样也要卖掉。没有人曾经被邀请到过这个房子,坐在这些如此昂贵的沙发上。
  为什么要拥有这些东西?为了把它们炫耀给嫉妒的人看?为了让人相信生活平淡的幸福?是的。为了让人相信。为了一些同样平淡的务实的理由。因为这里一切都是平淡的,一切。务实。和任何地方一样。
  克里斯蒂娜在孩子死后说她重新感受到了对这个男人的欲望,还有爱。可能她在这个男人身上造成的可怕的苦痛让过去、让冷酷都消散了,它消解了时间,它在不幸中建立了平等。监狱成了难以接近的布景。相爱,也是这样。没有人有权得到。
  这个罪行,是一个沙漠
  26岁的时候,已经结婚十年。他们再没有任何共同的东西,甚至孩子都不算,他们只有挣到的钱,房子,汽车,沙发。现在,他们共有的是死掉的孩子。
  方式,像这样:凶案之后已经过去9个月了。等待依然如旧。这个案子是人们不会觉得厌烦的案子。它深不可测,非常广阔,非常。常常人们在自以为找到了的地方失去了目标,当你走近它就消失了。若凑得很近,就只剩下清白无辜的可怕。在这个案子里,人们一直走到了恶背后的层面,上帝面前的这份清白无辜。


绝妙的,必然绝妙的克里斯蒂娜·V。(3)


  案子让所有当地居民思索,所有的居民都和这个案子一起变得聪明了,罪犯也好,观众也好。
  什么都不会再发生,我们处在死点上。还等什么才起诉呢?人们思忖着。在等警察局的综合报告。它终于到了。笔迹分析结果,它们到了。起诉甚至还让大家等了一下。之后它就举行了。被起诉的是克里斯蒂娜·V。。被控弑子。她被监禁了。
  原先看起来足以这么做的理由现在似乎不那么足够了。极度缺少一个难以定义却无可替代、没有对等物的因素,让一个人,一个生命说出他所看见的,他所知道的。在这个凶案里没有任何人,那是一个沙漠,和光秃秃的山丘一样。和往常一样,在无数的案情调查之后,人们如今终于到达了结论过于明亮的地带。如果警察之前很少在当地走动,是否其他人就不会被“干掉”,像这个男人,这个兄弟?人们感到村子的一部分,“紧闭的房间”知道真相,而且奇怪的是,这个罪行在此地似乎是被人期待的,为了彻底清算或许从上个世纪就开始了的家庭不和睦。
  是否那是第四起谋杀?
  剩下还有这另一个孩子。对大家来说她一直是调查的盲点。对所有司法步骤的观众来说,这是这起凶案阴影最浓的区域。有一次:为什么就这个案件,她写出了第一篇清晰的、没有拼写语法错误的故事?是警察逼她写的?这不是真的,并不是警察逼她产生孩子构思的这份简单,这份明晰。当她停下来的那份恐惧还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案发以后,她再没有回过学校。她几乎不出门,和她的山羊一起玩耍,有人说。是否那可以算是第四起谋杀?
  又一次,我们一无所知。不会再知道什么。如果我们问人们:“如果突然凶手在这里被发现,在村子周边……?”他们回答我们说不会的,这不再可能了,一切都已经被圈住了。因此剩下的就是要讯问他们所有人,直到最后一个。
  气氛突然不一样了。司法显得力不从心,鞭长莫及,甚至没有用处,它在还完公道的时候变得多余。为什么要还公道?它在隐瞒。比秘密尤甚,它隐瞒。它隐瞒罪行的境界,或者换个词说,它的精神世界。思想活动打乱了司法的秩序。它反对把这位女罪人和其他女人完全分开。让克里斯蒂娜·V。成为罪人的是所有女人的一个共同的秘密。我说的是施加在孩子身上的罪行,从今往后完结了,但我说的同时也是发生在她、母亲身上的罪行。这和我有关。她还独自一人在她的孤独中,那份在大地深处、黑暗中的女人们所处的孤独中,为了让她们保持她们曾经的样子,在物质的物质性中沉沦。克里斯蒂娜·V。是绝妙的。必然绝妙的。
  (该文发表在1985年7月17日《解放报》,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多维尔和死亡(1)


  多维尔是个美丽的地方,很美丽。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去过那里,开着我的黄色的敞篷福特车,修完法律那年。一下子就很美,打第一次开始。无与伦比。
  它是野性的。面向海洋。它是……在卡尔马格的卢浮宫,在极地的巴黎歌剧院,在撒哈拉的协和广场。它是荒野的,却有一种令人赞叹的、“不合时宜”的建构。一大排旅店和海洋平行。在海洋和大酒店之间。
  妙就妙在这些豪华大酒店和海洋之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除了海洋,别无其它。是的,那么多的美景让人忍不住要大叫。真是疯了。当有风暴的时候,海水还有风暴的泡沫就漫到宫殿的边缘,是的,就是这样:却没有危险。多维尔……是扔给大海的,或者说是扔给它的。空地是某种共鸣室。气候恶劣的时候,海水一直涌到一幢幢酒店的台阶上,旅馆业最大的疯狂,地球的历史上最后的杰作。永远都不会再建造了,“诺曼底”……,有内院,封闭的苹果园就像休憩、聊天、阅读的房间。什么都不能替代这个面对大洋的荒野的所在。仿佛一切都结束了。真是可怕。
  您知道,大酒店和娱乐场就面对着海洋的冲击地,这些地方人们那么美丽地称呼它们为“空地”。它荒凉,但不碍事,草是细瘦的。是盐碱地上的茅草。可以在上面走,有一摊摊的海水,但我们可以绕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也不。您或许还记得。只是在四、五年前。对我们来说,就这样朝着大海走去是一种很开心的乐趣。尽头有一排点缀了很小的、很漂亮的陶瓷的小棚屋,在这些小棚屋之间,在它们中间,有供百万富翁光顾的“太阳酒吧”,暧昧而奢华。在空地的右边有四个网球场。一样也对着海,透明的,有人看管。网球场过去是一个供孩子玩耍的旋转木马,印度或亚洲的国王的孩子,当然可以,但也有其他孩子,多维尔商人的孩子。这我们也能看到,也是透明的。大海在那里,一直都在。
  后来有过那个女人……让她不舒服的,是大海在沙滩前保留的那段距离。对她来说那个空间是忧郁的,是舍弃给大海,它的风暴、它的危险、它的潮汐的。那是一种疏忽,一个没被利用的敛财的好所在。而无可替代的,是空间的失去,尽管是空无一物的空间……
  这不是全部。剩下的因此还有保持荒芜的贝奈维尔边缘地带……的左边──对看海的人而言。(她)在那边造了一些路,两条路,一条去的路,一条回的路。她种了树和花丛。她栽种从种子商、从供应公共花园、市政和医院的国家那里得到的一切各种花期的植物,秋海棠和天竺葵,黄杨木和女贞树,红玫瑰和三色堇的花丛。她建了一些圆形广场,装点着“统一价”类型的水池,那水池甚至是塑料的,时不时,尤其是夜里,在荒漠中悲哀地漏水,让过往的汽车越来越不满。
  这让我们现在在这些路上再看不见任何东西,既看不见海洋也看不见酒店。这是阿斯尼埃尔,或着甚至是塞尔吉…蓬多瓦兹。所有的美都消亡了,死去了……从多维尔一直到贝奈维尔的尽头,大海被宣告禁止接近:现在有带计数器和出纳员的栅栏。为了“锦上添花”,那女人在所有的空地上建起了停车场。我们再也不能开车去看海了,那得付费。而那些没有酒店房间的人再也不能躺在小棚屋的檐下或在他们的汽车里睡觉就像他们从前做的那样……


多维尔和死亡(2)


  我忘了说,在酒店之后是一些亿万富翁美轮美奂的别墅。(人们)得到了拆毁和修建住宅的许可……那些住宅阴郁如葬礼般丑陋……
  (同样也有)在图克和多维尔的游艇的船坞之间的狭长的半岛。那是一个荒野之地,很美,绝无仅有的河流和游艇船坞的景致。在那里有一处渔船的造船场和一个非洲木材的仓库。那是多维尔…特鲁维尔惟一的居民区。(还)有一个很大的长长的建筑,专供海员使用。一排树把它和游艇俱乐部的船分开。没有哪次我去那里是不激动的。突然就到了“别处”,很简陋甚至很贫穷,在那儿的不是些度假者,他们是城市依然听之任之的贫穷街区的居民。
  朴素的大建筑,住着海员,我用它编了森林旅馆,编了劳拉·瓦莱里·斯坦。她所站的燕麦地就在仓库和白灰两色的建筑之间。就是从那里,劳儿·瓦莱里·斯坦(《劳儿之劫》中的女主人公)视而不见地透过关着的窗户看S。塔拉的情人。
  ……
  当我们知道此事(面对)这一毁灭,我们换了路线,去别的地方,朝卡堡方向去。我们惟一能说、惟一能做的是,写下这些事,在墙上写下责任人的名字,写下一切……所有我们想的,关于一切,所有的真理,去言说……也说出名字。写在墙上这绝对是写。到处写就是写给每个人……但愿(责任人)因为墙上的书写──对他们进行的惟一的政治惩罚而应接不暇。
  (未发表的文章,无日期,写于1980左右)


巴黎…鲁昂之路(1)


  我们在一个高地上。巴黎…鲁昂之路就建在这个高地上。从路边餐馆的门窗洞望过去,我们俯瞰整个山谷。尽头,工厂。之后是田野。这些田野被高速公路割裂了。它们在高速公路之后直到这家餐馆所在的路上又继续蔓延。
  尽头,因此是工厂。一条上坡的小路从工厂出来,穿过田野,横跨高速公路,再穿过田野,止于巴黎…鲁昂的国道。
  我们距离事件发生地有一公里半路。他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示威的人群在小路上前进。它在高速公路前停下来。它没有特殊的颜色。它是浅色的。人群一开始走得很快,跑着行进。到达桥之前它减慢速度。之后它停下来不动了。
  它停在另一群人面前,CRS的人静止地站在桥的另一边。这另一群人穿着黑色的制服。头盔的尖顶熠熠生辉。当它移动,只能看到腿的运动。它井然有序地移动,很迅速,有节奏地,之后停下来。先前那群人掉转身,奔跑,混乱地,之后重新整合,停下来。他们互相观望。在他们下面,汽车以相对一致的速度川流不息。两条车流,一条是卡车,一条是汽车,在一个方向,在另一个方向。
  几小时,在把他们隔开的桥下,车流自然地流淌着。
  在巴黎…鲁昂的路上也一样:车来车往。


巴黎…鲁昂之路(2)


  在山脊上,巴黎…鲁昂道路的边上,在俯瞰道路的山脊上,有一些看客。他们也一动不动。大家的眼睛都盯在桥上。前进,前进,后退,后退。下面的汽车洪流,无动于衷。
  这一切都发生在门窗洞后面。
  有人出来。声音提高了。是些叫喊,但隔着距离,成了一致的──动物的喧哗。汽车的呼啸声盖过它们。叫喊停下来。又重新开始。
  我们处在事件的僵持中。一切都以钟摆的精确重复着。看不到出路。没有出路。发生和看到的就是事件本身。广播直播现场看到的事件的评论。我们听到播的是我们看到的。对描述这一事件所需的句子的数量真是惊人。因此看客分两种:职业看客和其他。
  一个工人,独自一人,在餐馆的花园里,咒骂。谁?
  当催泪弹到来的时候,变化是巨大的。
  未发表的文章,无日期


德巴雷斯德先生


  夏天的临近总让我感到有点害怕。住在海边的不便。夏天度假者的景观让我的状况变得很艰难。从我的书房,我看见他们在海里嬉戏。
  忧郁的日子。没有巴黎来信。肖万突然离开我了。他是打电话来向我告假的。我让人问他是不是关乎涨工资的事情。他对我的秘书嗤之以鼻。那天晚上,我们在城里碰到他,在闲逛。在这所城市没有工程师的工作,除了进出口。他总归会回来的。我为他的傲慢感到遗憾。一些(肮脏)的想法,但如果他对我说出来,我会理解的。我该去猜测它们么?
  (这一段字迹无法辨认)
  但我孤身一人。我想念M。的在场。以某种方式。但当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到另一个(安娜,词语被划掉),另一个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用处的。我最近的财务表上的数据,我急着要把它们告诉她,我的妻子,而不是M。。有时我埋怨自己如此不公──啊!要是我有时间我很想写本小说──我是一个商人。人们以为我的心是冷酷的。整天都是营业额直漫到脖子,夜里我梦到爱情。就像每晚和安娜一起晚餐……的确应该给她一些训诫。什么都替代不了我们的妻子。我们是那些最少离婚也最受指责的人。
  凌晨四点在走廊上发现这个女人。我的那个。我的妻子。
  (摘自《德巴雷斯德先生的日记》,黑色硬皮抄,两页手稿,无日期)


克莱尔·德吕卡


  一天有人对我说:她是不可模仿的。我相信。我看过五十次《水和森林》,当克莱尔惊慌地朝观众走过来的时候我还总是会笑──对观众说话──她无动于衷地谈论,不管是她的生活,还是她这一生称过的面条,还是她今生的婚姻,在特鲁维尔,十八岁的时候,和一位所谓的杜维维埃先生──她还没有杀死的。
  不管她窥视着,充满预见的,以一种无法消减的温柔,一场爱情终结的可怕的风景。
  说到克莱尔的时候我想:能够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失去他的自然,他的天性。我相信克莱尔取之不尽的财富就是这种随机应变的天分,无边无际,不可限量,无法磨灭,无法抗拒。
  在克莱尔面前,我们也成了不可限量无法磨灭的观众──在这个持久的奇迹面前,变得自然。
  贝尔福啤酒的广告
  应该达到多亏了贝尔福啤酒而激发的情感和人对这一情感的经历的平衡。有人,有沙漠,他们是分开的。他们多亏了这一黑色的神秘的啤酒而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令人赞叹的艰难时刻是夜晚的降临,光线每天的消亡,黑啤酒可以把它表现为一个非常个人的、英雄的隐秘时刻。这一即将降临在沙漠上的死亡之夜,显然它是死亡本身毋庸置疑的预兆。这里所要求黑啤酒,这一琼浆的,是提供这一消极的沉醉的解药,它是死亡这一共同的命运的神奇的版本(天真的,轻微的醉意,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的,并且是大家所期盼的)。黑啤酒表露了暴力的温情、坚硬的天鹅绒的表面、孤独的桀骜,等等。黑啤酒就是这些连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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