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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1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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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她弟弟,她质问我:“你怎么不让我弟弟给你开车呢?”
我说:“不是我不让,而是我没资格。”我把其中的理由说了一下。
樊丹说:“我弟弟可希望给你开车了。”
我说:“为什么?”
樊丹说:“你不知道,我弟弟从小就想当警察。”
我说:“是嘛。那他怎么不考警校呢?”
樊丹说:“他学习不好,没考上。”
我说:“真可惜。”
樊丹问我:“进公安局当警察容易吗?”
我说:“不容易。”
樊丹说:“你能帮忙吗?”
我心里明白她今晚请我的目的了。我说:“我帮不上忙。”
樊丹瞅着我。我说:“我真的帮不忙。”
樊丹说:“花钱呢?”
我说:“花钱也够呛。”
樊丹像是找台阶,“那你给问问行吗?”
我说:“问问可以。”
席间,我利用上卫生间的机会把单买了。吃完饭我们向外走的时候,樊丹随和地向老板娘打着招呼。她丝毫没有结帐的意思。这个女人吃男人惯了。
上了车,我问她:“现在能想起家在哪了吧?”樊丹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她说:“往前开。”我开着车在夜色中游荡着,在一个路口,她说:“向右拐。”
我们来到了歌厅一条街。街道两侧的各色彩灯交相辉映。到了一个五彩缤纷的门前,樊丹说:“停。”我说:“你家住这儿?”
“苏哥,我想请你唱歌!”
“太晚了,改日行吗?”
“咱们进去唱一首就走。”
我们下了车,一起走向歌厅的大门。门前的服务生给我们打开门。我闪开身,意思让樊丹先进去。她却轻轻地挽住我的胳膊一同走了进去。进屋之后,服务员向我们推荐大包房。樊丹说:“我们要个小包。”服务生在前面带路,我和樊丹在后面跟着。我对樊丹说:“他们以为咱俩搞婚外恋呢!”樊丹说:“你别瞎说。”
进了包房,服务员给我们上了饮料果盘之后就退了出去。樊丹打开歌谱点了一首歌。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
不知道他们跑那去了
赤裸裸的天空星星多寂寥
我以为伤心可以很少
我以为我能过得很好
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
无处可逃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
和身你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今天晚上的心事很少
不知道这样算好不好
赤裸裸的寂寞朝着心头绕
樊丹的歌声圆润深沉,非常好听。唱完之后,她把歌谱递给说:“你唱一个吧!”
我说:“我不会唱。”
樊丹说:“哪能呢?”
我说:“我真不会唱。”
樊丹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咱们走吧!”
我站起来,樊丹却没有动。我又坐了下来,我说:“你唱的真好听,要不再唱一会儿吧。”
樊丹没理我,她翻着歌谱,用遥控器点了一个。这是一支慢四步舞曲。
舞曲响了之后,樊丹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优雅地伸出手,“请你跳个舞行吗?”
我赶紧站起来,搂着柔软的小腰,慢慢地舞动着。我的姿势很君子,樊丹说:“我跳的不好是不是?”我说:“你跳的挺好。”这种舞搂着对方慢慢移动就行。
樊丹说:“你给我讲个笑话吧!”我说:“现在没有太新的。”樊丹说:“旧的也行。”我说:“现在的笑话都有颜色,你还属于青春少女,也不好讲啊!”
樊丹说:“那你讲一个没颜色的。”我想了半天,“你听过美人计的笑话吗?”樊丹说:“没有。”这么老的,她都没听过!
我慢慢地讲道:“一个地下党被敌人抓住了。敌人问他上级领导是谁?地下党不说。无论敌人对他怎么拷打,地下党就是不招。敌人没招了,当天夜里,就对他使用了美人计。这个地下党立场不坚定在美女面前背叛了革命。但没成想,第二天解放了。敌人没办法,就把这个地下党放了。可是,当天晚上,地下党又跑了回来。敌人奇怪地问他,你又回来干什么?地下党说,我还想招!”
樊丹用扶着我肩膀的手捂住小嘴,热烈地笑着。这么老土的笑话还让她乐成这样。我说:“你轻点儿笑,别再乐叉气了。”我趁机把她的身体拉向我。她向外挣脱着。我赶紧离开,仍然君子似的搂着她。
舞曲结束后,我们坐在沙发上。我拿起茶壶,问她:“你喝茶还是矿泉水?”樊丹说:“我喝矿泉水。”我放下茶壶,把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她接了过去,“谢谢。”我说:“你再点歌吧!”樊丹喝了一口水放下后,拿起歌谱翻找着。
隔壁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樊丹说:“这种水平还出来唱歌。”我说:“他们现在还是在模仿阶段。你再好好唱一个,让他们学学。”樊丹说:“你说我也唱得这么难听是不是?”我说:“我可没说。”
樊丹把歌谱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说:“本来我还想点一支舞曲,现在不点了。”我说:“你点一个吧!”樊丹学着宋丹丹,“伤自尊了!”她用遥控器飞快地按了几下,电视屏幕上出现一串数字。
音响传出的还是慢四舞曲。樊丹坐在沙发上喝着矿泉水,悠闲地听着音乐。我说:“你点儿的是慢四。”樊丹不吱声。我坐在她的跟前,把脸移向她的脸,小声地说:“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你看你,他们在模仿我还不行嘛。”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她转过脸看着我。我说:“别生气了,我和你跳舞,行吗?。”
樊丹点了点头,我把她拽起来,和她跳起慢四。
我们面对面移动着,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她低下头回避着我。我把她微微地拉向身边,她的身体靠了过来。我抓着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然后我去搂她的腰。这等于我双手搂着她的腰,她的双手搂着我的肩膀。我继续把她往我身边拉,她说:
“你要干什么?”
我贴在她的耳边说:“我还想招。”
樊丹笑了,我趁机把她搂在怀里。我只打算搂一下接着就松开,可是,她的双臂这时也搂紧了我的脖子。
我们搂抱在一起。她的乳房顶在我的胸前。樊丹这么快就向我投怀送抱,很出我的意料。我的心嘭嘭乱跳。
这时,舞曲结束了。她松开我,我也只好松开她。我们坐在沙发上都有点不自然。
樊丹说:“咱们走吧。”我说:“好。”
我们出了门,经过隔壁的房间时,屋子里仍在撕心裂肺地唱着。我走到门前趴在门边向里瞅。樊丹拉起我:“你看什么呢?”我说:“我看看他们谁在学你。”
来到门前的吧台,结帐时,我刚想掏钱,樊丹小声地说:“已经结了。”
车上,樊丹双手裹着风衣萎缩在座位里,我说:“你冷吗?”她摇了摇头,她告诉了我她家的地址。
开车到她家的路上,樊丹沉默了,我也没说什么。好在车里的音响一直播放着缠绵的钢琴曲。
到了樊丹家住的小区门前,我问:“你家在几楼?”樊丹说:“五楼。”我说:“我送你上去吧?”樊丹说:“不用。”她下了车向大门走着。我把车前的大灯开着,强烈的灯光把她前面的路照得血亮。
陈凯鸣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问我:“赵民和刘长江的关系好吗?”我说:“好。”陈凯鸣说:“到什么程度?”我说:“不清楚。”
陈凯鸣说:“你认为是谁迫使段平改变了证言?”我说:“不知道。”他打开刘长江的卷宗问我:“目前情况下,你说刘长江的案子能定住吗?”我说:“定不住。”
“定不住怎么办?”
“那就放人吧!”
“放了他,老百姓会不会对我们有看法?他毕竟是因为杀人嫌疑被咱们抓起来的。把他放了,群众会不会认为咱们包庇犯罪呀?”
我说:“不会。刘长江和王大虎都属于社会渣子,他们俩谁把谁整死都是为民除害。把刘长江放了。人民群众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没有证据有想法也得放他呀。陈凯鸣点着头说:“既然这样,那就抓紧时间把他放了吧!”
我来到赵民的办公室,把陈凯鸣的意思和他说了一遍,赵民大概觉得陈凯鸣应该和他说这个事儿,他心里不太舒服,“陈局长这么和你说的?”我点了点头。赵民说:“那你赶快办手续把刘长江放了吧。”
我亲手抓的再亲手放,我不愿意。我说:“你让别人去吧。”赵民说:“你去吧,这个案子是你搞的。”我说:“正因为我搞的,我才不想去放他!”
赵民说:“你去放他可以和他好好谈谈的。”我说:“我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赵民说:“刘长江说你曾经收拾了他,有这回事儿吗?”我说:“你相信有这回事儿吗?”赵民说:“我当然不相信了,问题是,刘长江要是总和别人胡说,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刘长江心里有鬼,他不敢瞎说。但赵民这么说显然是一番好意。不管怎么说,刘长江马上就要放了,也没必要和他搞得这么僵。我答应赵民去放刘长江。
我和高军带着相关手续来到了看守所。在门口,高军说:“我不愿意看他,你自己进去吧。”
进了看守所,我把释放证交给管教李东时,李东愣了一下,“放他?他不是杀人犯吗?”我说:“现在没有证据。”李东骂道:“他妈的,有钱就是牛逼!”
李东把刘长江提出来,刘长江满脸喜悦。但他见到我还是显得很谨慎。
我假惺惺地说:“长江,让你受委屈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急忙接话道:“没有没有,我在这儿没遭什么罪儿!”
我说:“你得理解我,我对你那样,也是没办法。按理说,我应该对你照顾照顾,但我不敢呐。社会上很多人都知道你和我们队长关系好,我要是真对你照顾啦,他们就得说这个那个的,那样反而麻烦,我对你严厉点,别人也就没话说了……”
刘长江明白我说的不是心里话。他说:“苏队长,我没怪你啊!”
我说:“没怪就好。”
我们边说边走来到了看守所的大门。我说:“坐我车回去吧?”
刘长江说:“不了不了,不用麻烦你们了。”他也假惺惺地对我说:“苏队长,我这个事儿多亏了你……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你就看我怎么表示吧!”
我一阵冷笑,心想,咱们走着瞧。
开车上了公路,我对高军说:“你盯着点段平。”段平从改变自己的证言之后,一直躲着我。高军问我:“你是不打算把刘长江忘记了?”我点了点头。高军劝我,“都已经这样了,不如等刘长江下次再犯事儿的时候,一起收拾他。”我说:“下次再说下次的。”
我找段平并非想致刘长江于死地,我对刘长江没有萌自心底的仇恨。我惦记他完全是一种职业惯性。我想知道段平为什么改变了自己的证言。是因为被刘长江收买了,还是段平本来就没有看到真相。
我把车停在第三医院门口,事先没有告诉樊丹我去接她下班。樊丹随着下班的人流从医院里出来,她看到了我的车,没有马上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晃动着婀娜的腰条向我的车走来。
来到车前,樊丹歪着头问:“你是来接我还是接别人?”我说:“我是来接别人。”樊丹说:“那你能随便送送我吗?”我说:“可以。”
樊丹上车后,我发动了轿车慢慢地驶进医院门前的街道上。
樊丹说:“你就是来接我的是不是?”
我说:“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
樊丹说:“我要是不过来,你能招呼我吗?”
我说:“我能。”
樊丹说:“你肯定不能。我要是不过来,你就自己开车走了。”
我说:“你们医院人挺多呀,下班的时候出来了那么多。”
樊丹说:“也不全是我们医院的职工,有不少是病人。”
我说:“你们医院的病人也不少啊!”
樊丹说:“还行。”
我说:“是不是病人越多,你们医院的效益就越好啊!”
樊丹说:“那当然了。”
她家离医院并不太远,聊着聊着就到了。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但樊丹并没有下车的意思。我继续和她聊着,我说:“你们医院各个科之间是不是也互相比呀!”樊丹说:“有的比,有的不比。”她边说边看着我。
我的目光一直看着前面,通过风档玻璃,能看到小区门前的保安来回走动着。我说:“你们小区的保安管事儿吗?”樊丹没回答,我继续说:“我们小区的保安可管事了,我们车进门时还给我们敬礼呢。”
樊丹忽然说:“你把车停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咱们呆一会儿好吗?”我说:“好啊。”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学校操场,现在大概是下班时间,操场很静。我把车停在树荫下,依然嘴里说着什么保安之类的话题。樊丹看着我,她忽然说道:
“苏岩,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
“……你抱抱我行吗?”
樊丹说得平静而果断,我愣住了。樊丹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忽然把她抱住,她闭上眼睛依偎在我的怀里。车里很小,我和她又是坐在前排,我们抱在一起很不舒服。我把她的头微微抬起,想吻她,但她躲闪着,她说,“别吻我好吗?”我说:“我就吻一下。”她把脸颊放在我的嘴边。我轻轻地咬住她的耳朵,用舌头甜着。
樊丹推开我,“你太过分了。”她的话让我的激情骤降。我松开她,她坐在那儿整理着头发,她说:“你开车吧!”我发动汽车慢慢地驶出了操场。
樊丹见我不说话,又开始寻找着话题,“我听说你们把刘长江放了?”我说:“是的。”樊丹问:“为什么?”我说:“没有证据。”她把头歪向我,“是不是朱慧给你使美人计了?”
我把车停在路口的树荫下,转身看着樊丹。我说:“她没有给我使美人计。”樊丹说:“她要使的话,你能将计就计吗?”我说:“差不多。”樊丹打了我一下,“你真没出息。”我抓住了她的手,她往回抽。她说:“你放开。”
我放开后说:“你的神经好像不太对劲儿。”樊丹说:“我有精神病。”我说:“你一般什么时候犯病?”樊丹说:“我现在就在犯病。”我说:“那我给你送回去吧!”樊丹说:“行。”
我把车开到了樊丹家小区前,停下后,我不冷不热地说:“今后犯病的时候,你最好事先和我说一声。”樊丹坐着没动,我说:“你到家了。”樊丹说:“你送我上楼行吗?”我说:“现在天还没黑呢,你自己去吧!”樊丹温柔起来,“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平静地说:“樊丹,我对你是很真诚的,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逗我。我那天说,对你没有非份之想,我说的是心里话。真的,我对你一点儿奢望都没有。我能偶尔地请你吃吃饭或者接你下班什么的,我就很知足了。”
樊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苏岩,我没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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