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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朋豹友(人猿泰山第三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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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们听不懂她的话,可是他们看出她这样着急的原因了。一个年轻女人连忙把她拉进一座茅屋,和另外几个女人一起设法让孩子安静下来,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她们还请来巫医,在小孩儿前面生了一堆火,火上吊了一个小陶罐,罐里煮着些古怪的稠乎乎的东西。巫医在火堆上迈过来迈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条斑马尾巴在罐子里蘸了一下,又念了几句咒语,在小孩儿脸上洒了几滴那种药汤似的东西。
巫医走了之后,女人们围坐在孩子四周有的嘤嘤啜泣,有的嚎啕大哭,把珍妮吵得简直要发疯。不过她知道,她们这样做都是出于好意,只好默默地、耐心地忍受这场白日里的恶梦。
大约半夜,村庄里突然间乱作一团。黑人们似乎正在大声争论什么,不过她一句也听不懂。
不一会儿,一串杂乱的脚步声向茅屋走来。她正蹲在那堆明亮的火旁,膝盖上放着那个小孩儿。小东西一动不动,只是半睁着一双眼睛,可怕地翻白眼儿。
珍妮·克莱顿看着那张小脸,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东西对于她已经那样亲切,那样宝贵。她那颗痛苦的心已经完全扑在这个可怜的。没名没姓的小孩儿身上,重新点燃起自己被劫持到“肯凯德号”上之后泯灭了的爱,并且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他的身上。
她明白,孩子就要死了。想到自己将要蒙受的损失,她痛苦万状。但还是希望死神快一点降临,结束这个小生命的苦难。
茅屋外面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珍妮听见有人压低嗓门儿悄悄地交谈什么,过了一会儿,这个部落的酋长——木·于万扎姆走了进来。她先前没见过这个人。因为自打进村,女人们一直围着她,干这干那,照顾孩子。
现在她看到木·于万扎姆是个长相丑陋、满脸邪恶的家伙。珍妮·克莱顿觉得与其说他是个人,还不如说他更像一只大猩猩。他试图和她说点儿什么,可是没有成功,后来从外面叫进一个人。
应召而来的也是一个黑人,可是和木·于万扎姆的长相有很大的差异.珍妮·克莱顿立刻断定,是另外一个部落的成员,是来当翻译的。珍妮从木·于万扎姆提的第一个问题,就看出他不怀好意。
她觉得很奇怪,这家伙为什么对她的行动计划突然发生了兴趣,而且对她来这个村庄之前预定的目的地问得特别仔细。
珍妮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真情,便实言相告。可是当他问她是个是还指望见到丈夫时,她摇了摇头。
然后,木·于万扎姆通过翻译对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刚刚听大河边上住着的人说,”他说,“你的丈夫已经沿乌加贝河找你好久了,可是后来,他让当地的土人抓住给杀了。我特意来告诉你,如果你还指望旅行结束见到丈夫的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你应当顺原路回去,一直回到海岸上。”
珍妮谢了木·于万扎姆的好意,一颗心却因为新的打击变得麻木了。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她感觉迟钝,精神崩溃,什么样的折磨对于她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她低着头坐在那儿呆呆地盯着躺在膝上的孩子,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木·于万扎姆已经离开茅屋。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屋子里又走进一个人。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女人往快要熄灭的火堆上扔了几块木柴。
火一下子又着了起来。火光像变魔术一样,把屋子照得通亮。
借着明亮的火光,珍妮·克莱顿惊恐地发现孩子已经死了。究竟多会儿死的,她就说不上了。
她觉得嗓子眼里像堵上一块硬硬的东西,连气也喘不过来,无力地垂下头,贴在紧紧抱在胸前的那个死婴身上。
屋子里死一样地寂静,后来坐在对面的那个黑人妇女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男人在珍妮·克莱顿身边咳嗽了几声,喊出她的名字。
珍妮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尼古拉斯·茹可夫那张充满讥诮的脸。
13、又遭毒手
茹可夫站在那儿冷笑着看了珍妮·克莱顿半晌,然后目光落在她膝上放着的那个小小的襁褓上面。珍妮已经用毯子的一角苫住孩子的脸,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小东西正在睡觉。
“你尽找没必要的麻烦,”茹可夫说,“硬是自个儿把孩子带到这个村庄。你要是乖乖地听话,我早就把他替你送到这儿了。
“你也就不会受这一路的辛苦了。哦,我真该好好地谢谢你,你让我省了一路上带这个小家伙的麻烦。”
“这个村庄正是我一直打算把你的孩子送来的那个地方。木·于万扎姆会好好抚养他,把他培养成一个吃人肉的野兽。如果你还有机会回到文明社会,把儿子在万加万扎姆部落的生活与你自己的奢华与舒适相比较,毫无疑问,够坐卧不安一辈子了。”
“再次感谢你替我把他带到这儿。现在你必须把孩子交给我,我好转送给他的养父养母。”说完之后,茹可夫把一双手向孩子伸过去,嘴角挂着一丝拧笑。
出乎意料的是,珍妮·克莱顿没有说任何表示反对的话,就把那个小小的褪褓放到他的胳膊上。
“给你,”她说,“谢谢上帝,使他免于遭受你的迫害。”
茹可夫听出她话里有话,急忙扯起孩子脸上的苫着的毯子,想弄清楚是否发生了他所害怕发生的事情。珍妮·克莱顿十分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最近这些天,她一直想设法弄清楚茹可夫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小杰克。如果说她以前还对此有所疑惑的话,现在疑云顿消。因为她亲眼看见俄国佬发现孩子已死之后,气得要命。她意识到,那是因为茹可夫报复计划中最为恶毒的部分被一种神秘而无敌的力量挫败了。
茹可夫把孩子的尸体摔到珍妮·克莱顿的怀里,晃动着两只紧握着的拳头,恶狠狠地咒骂着,在茅屋里气急败坏地走来走去,半晌才在珍妮面前停下来,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你在嘲笑我,”他尖叫着,“你以为你把我打败了,是吗?我会让你明白,就像我已经让你称之为丈夫的那个猿猴明白一样,干扰尼古拉斯·茹可夫的计划意味着什么。
“你从我的手里抢走了孩子,我已经无法把他再变成那个吃人肉的酋长的儿子了。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可以让他的母亲给这个食人者当老婆!我会这么干的。当然是在我受用之后。”
如果他以为珍妮·克莱顿听了这番话会害怕的话,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她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害怕了。她的心灵和神经都处于麻痹状态,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让他大惊失色的是,珍妮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几乎是幸福的微笑。她在想,谢天谢地,这个可怜的孩子不是她的小杰克,而且最主要的是,茹可夫显然不知道真情。
她真想向他披露这个秘密,可又不敢。如果他继续相信这个死掉的孩子就是她的儿子,那么不管小杰克现在在哪儿,总会更安全些。她当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到底在哪儿;而他,甚至连小杰克是否活着也不清楚。不过,他日后明白真相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很可能俄国佬的同谋背着茹可夫,偷梁换柱,拿这个孩子顶替了杰克,然后向泰山和珍妮在伦敦的朋友敲诈勒索。为了格雷斯托克勋爵的儿子,朋友们既有能力也心甘情愿付一笔金额巨大的赎金,把孩子赎回来。因此,此时此刻,儿子也许正在伦敦,和朋友们平平安安呆在一起呢!
从打发现安德森那天夜里从“肯凯德号”抱来的孩子不是小杰克以后,她就一千次地这样想着。而且这种想法简直成了构成她这场辛福幻梦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她甚至连这首“幻想曲”的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认认真真地想过了。
不,绝不能让俄国佬知道这孩子不是她的儿子。她明白自己眼下已经陷入绝境。在这个世界上,安德森和丈夫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并且愿意救她。
她也知道,茹可夫的威胁绝不会是说说而已。她深信,他一定要按他说的去办,或者企图去办。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不过是早一点结束自己遭受的这场巨大的苦难。她下定决心,在俄国佬加害于她之前,一定要自杀。
现在她需要时间,需要再好好想想这桩事情,为结束自己的生命做好准备。不过有一点她心里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连一点儿逃跑的希望也没有的时候,她还不走这可怕的最后的一步。倘有一线希望回到儿子身边,她都不愿如此轻生。现在,虽然希望渺茫,不到最后关头,她还是不想承认连一点儿逃生的可能电设有了。她面对一个可怕的现实——在尼古拉斯·茹可夫和自我毁灭之间做最后的抉择。
“滚出去!”她对俄国佬说。“滚出去,让我和死去的儿子安安静静呆一会儿。你难道把我害得还不够苦吗?我对你做了什么错事,你居然这样没完没了地迫害我?”
“你本未应当接受一位绅士——尼古拉斯·茹可夫的爱,可你偏偏选择了一个猴子。现在,你就是为他的罪孽受苦呢!”他回答道,“不过,事到如今,讨论这事儿还有什么用处呢?我们要在这儿把你的孩子埋了,你立刻跟我回我的帐篷。明天再把你送回来,交给你的新丈夫——那位可爱的木·于万扎姆。快走!”
他伸出手要那个孩子。这时,珍妮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脸,从他身边走开。
“我自己埋,”她说,“派几个人到村外挖个坟坑。”
茹可夫急于了结这桩事情,然后赶快带珍妮回他的帐篷。他以为,她之所以神情冷漠是因为屈服了命运的安排。他走出茅屋,向珍妮打了一个手势,让她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他的随从和珍妮一起走出村庄。黑人们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一个浅浅的坟坑。
珍妮用一块毯子把那个小小的尸体裹好,轻轻放到坟坑里,然后回转头,生怕看见那散发着霉味儿的泥土落在那个可怜的小小的包裹上面。她站在这个无名男孩儿的坟墓旁边,默默地祈祷着。在她的内心深处这个孩子已经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她万分痛苦,欲哭无泪。她站起身,跟着俄国佬,沿着那条弯弯曲曲、枝叶盖顶的“长廊”,穿过黑暗的丛林,离开食人者木·于万扎姆的村庄,向魔鬼尼古拉斯·茹可夫的帐篷走去。
小路两边是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枝叶相连形成一道没有尽头的拱门,遮住了朦胧的月光。珍妮听见野兽鬼鬼祟祟走路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丛林里还不时响起寻找食物的狮子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这叫声震得大地都颤动。
脚夫们点起火把,在手里晃动着,吓唬寻找猎物的野兽。茹可夫催促他们快走。珍妮从地颤抖的声音里听出,他吓得要命。
夜半丛林的种种响声使珍妮想起她和她的“森林之神”——所向无敌、从不畏惧的人猿泰山,在完全相似的林莽中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那时候有泰山陪伴,珍妮根本不懂得害怕,尽管丛林里的种种叫声对于她完全陌生,雄狮的怒吼也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她知道,他正在荒凉、野蛮的什么地方寻找她,那清形会有多大的不同啊!她就会有活下定的勇气,她就会有一千条理由相信随时可能得救。可是他已经死了!尽管难以置信,但他确确实实死了!
他那伟岸的身躯,有力的肌肉似乎永远不会死灭。如果是茹可夫告诉她丈夫已经作古,她肯定认为他是撒谎。可是,她看不出木·于万扎姆为什么要欺骗她。她没想到,酋长告诉她那个杜撰的故事前几分钟,俄国佬曾经跟他谈过一次话。
后来,他们终于走到俄国佬的宿营地。茹可夫的仆人们已经在他的帐篷四周堆起了鹿砦。他们发现宿营地乱成一团。珍妮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只是看到茹可夫非常生气。从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中她听出,他不在营地的时候,又有人开小差跑了,而且那些逃走的人还带走许多食物和弹药。
茹可夫在那些没敢开小差的黑人身上发泄了心中的怒火之后,又向由两个白人水手看管着的珍妮走了过去。他抓住珍妮的胳膊,十分粗暴地往他的帐篷里抱。珍妮拚命挣扎,想从茹可夫手里挣脱。两个水下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茹可夫看到很难不费周折如愿以偿,便毫不犹豫地大打出手了。他一口气朝珍妮·克莱顿脸上煽了十来记耳光,直打得她几乎失去知觉,才拖进帐篷。
茹可夫的仆人已经点了一盏灯。现在主人一声呵斥,他便悄悄地溜走了。珍妮瘫在帐篷中间的泥地上,慢慢地恢复了知觉,脑子也活动起来。她朝四周扫了一眼,记住了那里面的每一样东西。
俄国佬从地上拉起珍妮,向帐篷那边那张竹床拖了过去。珍妮一克莱顿一双眼睛紧紧盯盯着他腰间别的那支手枪,手心痒痒,真想抓住枪柄把枪夺过来。她又假装昏了过去,半闭着一双眼睛,等待时机到来。
茹可夫刚把珍妮抱到床上,帐篷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他放下珍妮,急忙回过头,枪柄离珍妮的手连一英寸也不到。珍妮的动作像闪电一样迅速,从枪套里猛地抽出那支手枪。茹可夫几乎同时转过脸,意识到他随时可能成为枪下之鬼。
珍妮不敢开枪,生怕惊动了茹可夫手下那群坏蛋。倘若那样,即使打死茹可夫,她也还会落入比他好不了多少的那几个白人手里,那时候,情形也许更糟。茹可夫打她时,站在旁边捧腹大笑的那两个畜牲的丑态还清清楚楚印在她的脑海里。
当俄国佬那张愤怒的、充满恐惧的脸朝她转过来的时候,珍妮·克莱顿举起那支分量很重的手枪,用尽平生的力气,朝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茹可夫的眉心打去。
茹可夫一声没吭,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珍妮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她至少暂时逃脱了他的淫欲的威胁。
帐篷外面又传来刚才吸引了茹可夫注意力的声音,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生怕仆人回来,发现她打昏了死可夫,连忙走到桌子跟前,吹灭了那盏烟气缭绕、味道难闻的油灯。
帐篷里一片漆黑。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集中了一下神志,想下一步怎么办,才能争得自由。
宿营地里全是她的敌人,宿营地外面则是野兽出没的漆黑的原始森林,还有那么多比野兽还要凶残的衣冠禽兽。
在那苍茫的林海里,她将遇到无穷无尽的危险与困难。在这些危险与困难面前,她甚至连几天也活不下去。可是她并没有彻底绝望。在那遥远的地方,此时此刻她的儿子肯定正哭叫着呼唤妈妈。所有这一切都使她下定决心,努力完成这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旅行——跨过这块充满恐怖的土地,去寻找大海。在那儿,虽然希望渺茫,但碰巧遇到过往船只,并且因此而得救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茹可夫的帐篷几乎在宿营地的正中,周围都是他的白人同伴的帐篷和黑人脚夫们临时搭起的小窝棚。要从这些帐篷和窝棚旁边走过去,再设法爬过荆棘堆成的鹿砦,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除了这条路再没有别的办法。
倘若继续呆在帐篷里,被那些坏蛋发现,就只能束手就擒,前功尽弃。于是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向帐篷后面走去,迈出了这场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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