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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 麦冬著2-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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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杰和岳元的铺还算齐整,丁茂林的乱窝在靠北墙的角落里,房间里的异味估计都是从那里发出的。米亚男耸着鼻子,有些厌恶的样子。
我看到贺文杰的床头贴满了“蜡炬成灰”一类的豪言壮语,不觉笑了笑。
“肉炒土豆片,再拍俩黄瓜,米饭已经熟了——怎么样师兄?象个小家了吧?”岳元一边把煤气灶关掉,一边得意地问。
我说不错,气氛挺好,就是老丁那气味儿差点儿。
岳元轻松地说:“没事儿,今儿晚上我就搬你那屋去,你那屋不是空了吗?”好象我根本不算个存在物一般,我知道这是他把我太不当外人的缘故。
米亚男举着根黄瓜,潇洒地咬了口,有几分激动地说:“以后啊,师兄你就跟我们一块吃,岳元我们俩算计过了,这三个人一起,跟两个人费用差不多,关键是花上同样的钱,怎么都比楼下那养殖场吃得舒服。”
我觉得还真是那样,只是有些顾虑地说:我可不想当电灯泡。话一出口,立刻遭到岳元两人的反对,死说活说,逼我答应了以后跟他们归伙,我说那得咱平摊费用,而且我只管吃不管做,就这俩条件,小两口嘻嘻哈哈地应了。
欢天喜地吃到一半,丁茂林趿拉着鞋,端着黑糊糊的饭盒上来,黄牙一呲:“从楼下就闻见味儿了!”少不了让一让,茂林哥也不见外,扒拉了几口土豆肉片,搭着二郎腿坐在铺边吃,一边评论说:“手艺不错,以后岳元干脆你去食堂干完了,那俩做饭的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米亚男看着我撇一下嘴,岳元也苦笑一下,那意思:师兄你看,这不搬走行吗?我笑笑,心想:当初也不是老丁请你过来的吧?
我问:“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岳元看一眼米亚男,笑道:“怎么也得等等你啊,赶师兄前头多不礼貌?”
米亚男也笑:“其实我们俩是攒钱呢,怎么也得买张床吧,你瞧我们俩,工作快半年了,就攒了200多块钱,光知道瞎玩儿了。我们也不想指望家里,就岳元他们家那个吝啬样儿?”岳元说:“是不能指我家里帮,我下面还俩弟弟上学呢,我总琢磨着怎么能多挣些钱啊,指望挣学校这俩工资,猴年马月够用啊?最近倒有了些想法,还没定下来。”
丁茂林立刻感冒,问他有什么发财计划,岳元直接说:“不能跟你透露,没看我连师兄都还没告诉呢吗?”
我笑道:“你可别弄那些歪门邪道啊。”然后又看老丁乐:“倒些菜批发还可以,就怕你竞争不过老丁。”
岳元笑道:“都是政策允许的,回头你也给我参谋参谋。”
我说做生意的事,你得让老丁当顾问。岳元立刻笑了,没刻意掩饰他的嘲弄,老丁只顾埋头塞饭,也没在意。
9,
岳元搬到我宿舍里,的确比在丁茂林那边惬意许多。晚上我一般不犯困不回屋,米亚男就一直泡在那里,仿佛一定要等到我回去,确定我没丢掉,才依依不舍地和岳元分手下楼,抻抻搭搭欲去欲留的模样象根猴皮筋。
白露说:“麦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跟他们一起搭伙啊?你就不别扭?”我说没太觉得,岳元我们关系到那里了,而且赶上米亚男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们三个还挺热闹,再说,除了吃饭,我又不掺乎旁的事,别扭什么?白露私语:“可把庞姨气坏了,闲言碎语的我都听不过去,那天替你噎了她两句,她又跟我较上劲了,打饭的时候敲敲打打的,藏着不小的邪火。”
我说你这是何苦?——白露的神情就有些复杂,里面糅合着许多不被理解的委屈似的,我也一时觉得自己冷酷,就赶紧掉转枪口,恼道:“她不就是恨我们拆了她的台,让她少瓜分几个钱吗?我看啊,你们几个也都搭帮起火算了,就晾了他们,叫她跟卫民架了空,没了吃饭的,看学校还能留她不?”
白露嗤笑道:“大伙不齐心呢,光这几个女老师里,梅书香就跟我们都别扭着劲,也说不清谁怎么得罪她了。”
我说你们之间那些事我更懒得理会,不过前些天那个卫民不是念叨着自己开个小饭馆去吗?白露说:正弄着呢,听说领了工资就走,哼,他也不忿呢,私下跟老范牢骚,说食堂的油水都叫庞姨喝了,他干着没劲,想想也是,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在个破食堂混什么?现在出去干,还不是遍地黄金?——麦麦你是不是真想干一辈子老师?
白露这话转得太快,我被问个冷不防,只能说:“不干老师还能去干什么?至少我现在刚有点烦,还没到讨厌这个职业的时候呢。”白露笑道:“你终于也有点烦了啊。”我说没办法,这里和我想得不太一样,没法按自己的思路去发展,挺压抑的。白露说:“我当初可不是没告戒你啊?不叫你来你偏来。”我说:“到别的学校,还不是一样?换汤不换药罢了。”我说我不是烦这个学校,我烦的是这种状况、这种制度。
白露说:“你又来了。”语气是那种怜惜般的嗔怨,我一时回避开她的目光了,有一种只有在男女间才有的感觉使我局促。
下午几个人正在办公,程学刚又来,捏着一个纸卷,神秘地说:“皮老师,还得麻烦你们几位。”一看,竟然是我们给苏家栋出的考题,不觉诧异。程学刚不得不泄露说:“我老丈人跟苏胖子的老厂长要的,老厂长能不给这个面子?你们要严格保密啊,苏胖子肯定不知道。”
程学刚就在那里等,看我们答题,他老婆已经把生产流程写好,我只给改改错别字就成了,几句不通的屁话也拿捏了两把,程学刚少不了上烟,一旁打着哈哈。程学刚可是个很实在的人,现在也变得机巧了许多,又联想到自己,不觉暗暗感慨。
接下来就是一路的闲差,都是找到我头上的。
先是贾大头跑来,说他报了“高自考”,要交论文了,要我“怎么也得帮忙”。被我追问急了,只好交代说是给女朋友代劳。我说女朋友啊,那我倒要比帮你还要上心了,不过要当心女朋友考了学历过河拆桥啊。贾思文诡笑着,说她已经“是咱的人了”,我说:“那又怎样,结了婚还能离呢!”又见贾思文意志坚定,我也不能不装做感动,说那俺就帮你一次。
我心里有根,好歹翻了翻,找出一本九河师专的校刊,里面有我一篇关于《原野》的评论,贾思文如获至宝地拿去抄了,并不管《原野》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小欧来找我,也是论文的事,我说你们就要毕业了吗?她说是结一门考一门。我想:好在还有一个对鲁迅和贾宝玉做比较的论文没一起交给贾大头。不料小欧却是自己写好了文章,要我帮忙“指导”的,不觉先惭愧,庆幸没有急着给她看“鲁贾之辨”。小欧拜托几句,留下论文,款款地走了。我粗读一遍,已经看出东拼西凑的痕迹,好在条理和观点都还清晰,就只把“文摘”的段落之间做了些衔接的手脚,给她送回,说写的挺好,看出下了工夫,这样的论文,如果指导老师不有心刁难的话,高分是拿稳了。小欧自是兴奋,曾月红在旁冷语道:“何必那么费劲,给指导老师送两瓶酒,全办了,那些老师还不就那么回事儿?”象是经验之谈,却没留意自己也是个老师。
小欧却不罢休,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地给我送礼物说是感谢,我只好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却是一惊,马上想去看看书柜里的八音盒是否还在。
在“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声里,小果对小欧叹道:“你乖巧啊,我选外语算失算了,让翻译《药》,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小欧轻哼一声,得意而解气般地不理他。
我说小欧你是太客气了,不过礼物还是不错,以后也有个摆设了。小欧笑道:“还有两节备用电池,你没电了,来我这里买啊。”我说你才没电呢,小欧先笑着跑了。
白露意味深长地笑:“礼轻情意重呢。”
我尽量无所谓地笑着:“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顺手合上音乐盒,推到墙边去,一直没敢迎接白露的目光。
正 文 第四章:迷乱 10
周日晚上照例没课,岳元也从米亚男家里拜会回来,一起吃了饭,天还亮着,就搬出椅子,坐在楼台上闲聊。
岳元说他的计划已经基本成熟了,准备找佟校谈。
岳元指的是在学校搞三产的事。
他老家有一个精密铸造厂,厂长是他小学同学,关系不错,岳元知道那厂子的效益好,很多定单都忙不过来呢,所以就动了心思。回家几次,那边已经谈好,建厂的费用也都计算过,不过十数万元就可以运转。岳元说业务渠道不成问题,就看佟校的魄力了。
我说够戗,现在学校的工作重心你又不是不明白,教学第一成绩第一啊,好不容易抓来几个老师,能让你去搞那个?岳元说我这可是好事,至少学校有了活钱儿了,我自己也能有发展。现在外面的好多学校都有三产,时不时还鼓励学生到厂子参加劳动锻炼呢,桑树坪应该更活跃才对,本来就在企业窝里嘛。
正聊着,墙外传来几声喊,是江勇革的声音,我招呼他们进来,一会过来了,除了林三柱、林小平,居然还有陶丽。我笑道:“陶丽和江老大这对冤家怎么还凑一堆儿了,别又是出了矛盾来找我评论了吧。”
疑惑着,几个人已经笑闹着上了楼,那阵势象几个刚从夜市砸了沙锅摊凯旋而归的小流氓。
问了,都说没正事儿,就是闲了瞎溜呢。我说毕业班的学生居然抱怨闲得难受,真服了你们。米亚男笑道:“我实习那个学校,毕业班的学生5点半就到校了,自带饭盒,一直到晚上10点才放。”林三柱夸张地扶紧栏杆,胆寒道:“米老师您别让佟校知道啊,我们就这样还吃不消呢。”
我问陶丽:“跟江勇革俩人见面不掐了?”陶丽笑道:“我观察了一段时间,看他还有点儿优点,就饶了他。”“啧,就你还‘观察’?”江勇革口里不屑,表情还是很得意的。
林三柱表功道:“其实是我给他们搓的和儿——我说咱都跟麦老师不错,就应该都是哥们儿才对,打什么打?不白让别人看笑话?”大家笑了一次,我说:“你们有这等觉悟,我也就省心了。”
呆了一会儿,米亚男先进去了,她说天气凉起来了,得抓紧给岳元织件毛衣,我玩笑道:“你要闲着,顺手多织一件给我吧,你师兄可是没人管的。”米亚男在里面爽声笑道:“还能等你说话?我们买线就要的双份呢,不信问你弟弟。”我笑道:“你们那是给岳元买的毛衣毛裤一套线吧,别为了我让师弟冬天穿裤衩啊,我刚才是玩笑的。”岳元只是笑。
陶丽也不知真傻假傻,望一眼窗户,居然不顾深浅地问了一句:“米老师也住这里啊?”
岳元险些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别开这玩笑啊!”我们大笑,米亚男大声问:“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陶丽突然醒悟似的,红了脸说“没有没有”。
我笑着说:“陶丽你脸红的时候才象个女孩,平时怎么总跟假小子似的,专爱跟男生凑热闹,打架也拳头脚丫子一起上,不象那些女孩子擅长用指甲。”陶丽的脸又红一次,江勇革笑道:“将来肯定是个嫁不掉的,弄不好还是个同性恋哪。”陶丽很恼,当即给了他一脚,伴随着一句标准的国骂。我赶紧说:“你们都别胡闹了,在这儿说会儿人话。”
我说林小平最近还想弄虚作假不?林小平知道我指的是他做假成绩想调班的事,忙说:“想开了,塌实学了,不过这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就象那当兵的,同样是打胜仗,因为跟了不同的队伍,将来说起来,感受也不一样啊。”
“肖壮呢?肖壮最近不跟你们一块儿了?”
“人家孩子出息啦。”林三柱说着醋话,却闻不到醋意:“他老子先前还真不怎么管他,自从他这成绩一上去,还看出光明来了,一家伙就给他加上套儿了,放学就给锁起来学习,嘿嘿,现在他后悔都来不及啦。”
我说你们不许给他搅乱去啊,平时也不许说风凉话,小心我知道了。江勇革说:“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我们也为他高兴呢。不信您问小平,刚才他想跟我们来,我都告诉他在家好好学习去吧——我们不是一路货。”
我笑道:“你还挺明白事儿,不过……”
“不过你也不能看不起自己,谁也不比谁差二里地——对不对麦老师?”林三柱受我教育多时,已经掌握了我的思路。我不觉笑了,说你们就是耳朵通风,左边进右边出,找个机会还不忘了气我。
不经意就聊到其他学生,几个家伙给我分析,谁谁是纸老虎,谁谁是假正经,谁谁是两面派,谁谁又是什么什么,听得岳元一个劲笑,说你们一帮毛孩子,哪那么多花花肠子?然后征询我的意见;“师兄你说,咱上中学那会儿,是不是都跟傻子似的?除了读书考试,其他的,光剩下记得上学回家那条路了。”我说我倒没傻到你那个程度,至少上课还偷看过小人书呢。
林小平立刻来了精神:“麦老师您上课也偷着看课外书啊?”
林三柱很博学地说:“小人书不就是连环画嘛,我们家还有几本呢,闪闪的红星、农奴戟、鸡毛信,现在都买不到了,满大街全是小日本的卡通画。”
我有些不屑和同情,带着几分沧桑说:“你们现在有什么乐趣啊?我们小时候,别看穷,那游戏可花样海了,和尿泥锔锅锅你们玩过吗?滚铁环抽尜尜(陀螺)你们玩过吗?最文雅的——天下太平你们会玩吗?你们就知道电子游戏跟路边台球,有什么意思!”岳元说我们小时侯就爱钓蜻蜓扎蛤蟆,还偷生产队的黄瓜茄子西红柿,呵呵,好玩啊。我说我们上小学时候,一个老师特损,学生就摸黑把他们家冬瓜秧都齐根剪折了,上中学的时候还往老师暖瓶里塞过安眠药,哈哈,不过那不是我干的。
说来说去,光看我们俩聊了,好象已经忘记旁边那几个学生,直到陶丽提示一声:“敢情你们也都不是好学生啊。”我们俩才一惊,突然大笑,引得米亚男在里面坐不住,提了刚起头儿的毛衣出来,倚靠在门框上跟我们打岔。
岳元回头看一眼,正告道:“女人倚门框不好。”米亚男咒骂一声回去了,又给几个学生拣了笑话。
我说我要去办公室了,他们几个不知趣,也尾随过来。我说你们没点儿别的事干?林三柱笑道:“我们看您一天天也太累,歇一天吧,一会儿咱在办公室打牌算了。”我说打住,一会儿你们赶紧都给我回家看书去。
几个家伙不客气地在办公室里坐定,这摸摸那看看的叫我心烦,我说别乱动其他老师东西啊,都给我认清一下自己的身份。陶丽说麦老师在您跟前,我们还认什么身份呀?
我说这话我爱听,不过还是别动人家东西好。
陶丽说还是麦老师好啊。江勇革揭发道:“原先你不是在背后还骂麦老师来着?”陶丽瞪他一眼,并不难堪,接过话来说;“麦老师,我刚来时候还真不喜欢您,我觉得您说话特假,还骂人不带脏字,我老觉得您瞧不起我这样的学生,心里特别腻歪您,后来也不知怎么着,慢慢就觉得您还挺是那个意思,跟我在九河遇到的那些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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