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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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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高校学生敏感的神经,连日来,来自各高校的学生地自发地围在风维大厦前,四处张帖“严惩凶手抵制赤日”的标语,并堵塞了大门,致使大厦内包括风维公司在内的数十家公司只得宣布放假。
  “你也很想去的,是吧?”庭车常笑了。
  时小兰并不擅于撒谎,小心地点点头。
  “走,一块去!”庭车常突然高兴起来。
  时小兰的眼睛瞪得老大。
  庭车常已向操场跑去,瞬那间,他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回到那个激情的年代。
  学生的抗议行为显然已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学生游行队伍以班为单位井然有序地从大门鱼贯而出,不少辅导员老师模样的人穿插在队伍中维持着秩序,早已停在大道上的警车缓缓地开动,无声地闪着警灯一路伴随。
  “耶,他是谁呀?”有人发现自己的班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我男朋友”,时小兰突然紧张地揽住庭车常的手臂,仿佛在紧紧地抱着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生怕别人发觉似的。
  很多妒忌的目光旋即从各个角落投射而来,恨不得把庭车常生吞活拨了。庭车常很不自然地呵呵傻笑,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糖似的,虽然这突其来的甜蜜很快就被一个念头狠狠地撕得粉碎。
  有人很识货地一眼瞅见庭车常那条价格不菲的GPP正衬,便看着向来衣着朴素又从不向校友透露真实背景的时小兰,便讽刺道,“哟,傍大款啦”。
  “是!怎么了?”时小兰倔强地反诘道,委屈地快要哭出眼泪来。
  庭车常却笑得双眼眯着一线,平静地看着那人,瞳孔里却透射着一股仿佛来自于某个遥远星球的杀机,良久,那人面露怯意,缩回人群。
  (四)
  风维大厦前,停业告示、各种传单帖满了所有能帖的地方,围堵大厦的人群中,不但有学生,还有牵着赌气小孩的家长、出租车司机、送水工人、推销员等等。有的学生站在花台上,激情澎湃地带着高喊口号,台下声浪重重,此起彼伏。大厦各个要害处的露天场上,身着夏常服短装的武警战士排成两条相向而立的长龙,里面那条背着手站着,外面那条则手拉着手,面对大厦,背朝人群,一些文静秀气的女战士站在外围,平静地目视人群,身着黑色制服的民警穿插于各个角落,或腰挎对讲机,或举着DV,或手持小喇叭,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四处穿梭。
  庭车常远远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言不发。恍惚中,来到海边,爬上石崖,晴天苍穹下鸥群久久盘旋,声声波涛纷至沓来,湿热的海风在衣裳与皮肤之间自作多情而又肆无忌惮地上下乱窜,盘坐在凉意丛生的石头上,放眼望去,海面上空灵灵地飞荡着些许灰蒙蒙的碎星,不见一片舟,置身于诺大喧嚣世界中竟如同行走于沙漠深处般寂寞。
  声场忽然变得嘈杂刺耳,天南地北的口音铺天盖地而来,“把所有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通通拖出来踩了!”“小鬼子可恶,汉奸最可恶!”“冲过去!”“冲啊!”,即刻间,传来几声尖叫,十来个人突然撞倒外围警戒的女战士,扑向大门,双层长龙里,内线的战士齐刷刷地半躬下身子,前后叉开双脚,双手搭在外线战士的肩膀上。几个辅导老师模样的人急步上前,一边高声制止,一边和女战士们一道奔上前把行为过激者拖回来。拿小喇叭的民警迅速跳上稍高的地方,喊道:“素质!有些人,你的素质在哪里!是谁把小姑娘撞倒的自己把她扶起来道个歉!”
  “我们还是走吧”,那声音细微入耳,仿佛做错了事似的。
  庭车常仍然神情恍惚地傻站着,时小兰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一角,轻轻地拉一拉。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丝毫预兆地,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夹着细小的冰忽然狠狠砸下来,浇在躁动的人们头上。方才最热情激昂的躲到了女友的伞下,挥拳叫骂的挤进突然拥挤的角落里,出租车索然无味地纷纷驶离,哭闹的孩子被家长哄进了麦当劳、肯德基。唯一兴奋的是那些热衷于八卦新闻的网络媒体记者们,采访员拉着长长的线,像揪住了政敌弱点死缠烂打的政客,冒雨报道,摄影师占据了制高点,用早已预备好的雨衣小心地盖在吃饭家伙上,频频转动镜头,寻找所谓的焦点。
  示威人群渐渐稀松了,狰狞的天穹下,伴随着愈发张狂的风雨,冰雾越来越大,毫不留情地砸到仍然坚守岗位的武警战士身上,没人动一下,哼一声,即便是看似柔弱的女兵亦是如此,依然平静地目视虽然已经少得可怜的人们。
  庭车常伸开双手支在时小兰头上,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吧”。
  时小兰突然叫了一声,“好疼!”
  “是很疼”,庭车常说。
  钻进一辆出租车,时小兰望着迷蒙的车后窗,问道:“都走了,他们为什么还站着?”
  “他们没有收到命令”,庭车常淡淡地说,摸出尚未湿透的香烟,艰难地点燃,看着时小兰,“你为什么跟一个汉奸在一起。”
  时小兰看一眼正调头回视的司机,固执地回答,“你不是汉奸”。
  “我是赤日网游的运营经理。”
  “不是!”
  “我是。”
  “不是不是!你不是!不是!”
  “我是。”
  “你不是汉奸,我相信你”,时小兰的眼里闪着泪花。
  出租车来了一个急刹车,庭车常一把揽住时小兰,软绵绵的前座椅背将他的头撞得很痛。
  司机放下制动杆,回头咆哮道,“滚!”
  “送她回家,好吗?”庭车常放开时小兰,推开门,踩到冰冷的路铺上。
  时小兰却跟着钻出来,站在雨中指着司机骂道,“你妈X!”
  “对不起”,庭车常抱歉地对司机说,遂拖着又哭又闹的时小兰向最近的避雨处跑去。
  (五)
  屋檐下。
  “泠吗?”
  “不冷。”
  “嘴皮都青了,还狡辩。”
  “就是不坐出租车!”
  “那我叫五叔过来接你。”
  时小兰咬着冻紫了的嘴唇,挤出一字,“不!”
  “会感冒的”,庭车常突然发现,原来他也会关心人。
  “我是医生,我不会生病。”
  庭车常轻笑一声,“对,你是医生,医生不会生病。”
  时小兰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你别在风维公司了,好吗?”那个眼神让庭车常觉得,这个女孩突然离自己很近,很近,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
  “我已经辞职了。”
  “真的吗!”时小兰又做了那个令庭车常时常梦萦魂牵的动作,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一角,轻轻地拉一拉。
  “因为风维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要去哪里?”时小兰的手似乎松了一些。
  “日本,国庆长假后就去。我的技术资格证在日本也有效,可以移民。我跟五叔借了一笔钱炒股,是他自己的钱,我赚了,明天我就还给他。”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时小兰忽然变得成熟了许多,平静地问,“中国不好吗?”
  庭车常动了动嘴皮,挤出两字,“不好”,将目光移开,坚决地说,“我恨中国。”
  “骗人”,声音很小。
  时小兰挪一下步子,站在庭车常的视线下,闪着那对美丽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只问三个问题,你每天都抽很多烟吗?”
  庭车常一愣,没有任何悬念地回答:“当然。”
  “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他们是我最亲爱的人”,庭车常很诚实地回答。
  “你恨中国吗?”
  庭车常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是的,我恨这个国家,我恨不得离开这里”
  时小兰突然巴眨一下眼睛,翘起小嘴,“你撒了一次谎。”
  庭车常仍死盯着她的眼睛,“我没撒谎”,心里却紧张起来,难道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孩也能从我的眼里看出真和假吗?不,我不相信!
  “骗人!骗人!骗人!我知道你在撒谎,你是小狗,你骗人!”时小兰指着他说道。
  庭车常彻底地绝望了,连她都能看得出我是否撒谎。
  冰雹停了,雨小了,时小兰跳到屋檐外,垫起皙白的脚尖,伸出双手去接雨。她掬了一些雨水,突然向庭车常浇来,挥起右臂,欢呼一声“于成万岁!”闪出那颗独一无二的虎牙,便撒着光脚丫跑进雨雾中。
  于成?什么乱七八糟……
  庭车常满脑狐疑,条件反射似地追上去。


第八卷都市迷雾
第04章住在心上
  (一)
  依依酒店,依依集团执行总裁办公室。
  “你哪来那么多的钱。”
  当庭车常将一张三百二十万美元的转账支票递上前,五叔惊呆了:不久前,庭车常向他借了三百万美元。当时,他甚至并不过多地探究其中原由,就爽快地从自己的私产中拿出三百万借给这个刚私交不多的年轻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庭车常就来还钱了,而且加上了利息。
  庭车常似乎并不打算解释——炒股之类的托辞只能骗得了毫无心机的时小兰,是骗不了五叔的。
  五叔想了想,也选择了沉默。聪明人与聪明人交道往往如此简练,不需要太多陪衬。
  “以后怎么打算”,五叔收好支票,拭探道。
  庭车常说:“移民日本,再去泰国做点生意。”
  “移民?”五叔一愣,思量片刻,勉强地笑道,“看来你早已打算好了。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想注资风维。”
  “五叔好眼力,姜还是老的辣呐。的确,日方正准备从风维撤资,赤日也把风维搞臭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风维的研发实力还在,业务渠道尚属稳定。只要有人能下大决心注资重组,换换血,是很有前景的。不过,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正如你所说,其实我这几天正一直在筹划这件事,不只是我,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点,做着同样的打算。你知道吗,我下决心收购风维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你。”
  “……”
  “我想直接收购风维,然后请你来做新风维的CEO。”
  “五叔太抬举我了,任何一个理智的商人都不会做出如此急躁的事——呵呵,原谅我这么冒昧地说。或许五年之后我能胜任这个职位,但就目前而言,我的阅历和经验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准。”
  “这话你是说对了。不过我是有其它原因的。”
  “您的意思是……”
  “我老了”,五叔不无忧虑地说,“我不知道如果突然有一天我不在了,小姐会怎么样。你知道,她压根就不喜欢经商。时氏家族的产业实在太大,铺出去的面太广,小姐太简单,我实在不放心。可是,要把家族式企业转为职业经理人模式又谈何容易呐……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在慢慢地回拢在国外的投资,转到国内,缩小经营范围,集中资金。但我不可能把收拢回来的资金都砸到酒店行业上,至少,我在这边的酒店行业上已经挖不出再多的发展空间的——我得把这些钱转到别的行业,就比如IT。收购风维就是最好的选择。我虽然不懂IT,但是可以先请来职业经理人搞着,你先做CTO,只要我还活着,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再过两三年,我就可以放心地让你掌舵了。小庭,这么叫你不是我倚老卖老。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这么叫的。”
  “五叔,我明白。”
  “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这双老花眼还是能看人的。如果以后有你帮着小姐,我会很放心。”
  “五叔……”
  “挑明地说,小姐喜欢你,你不会不明白吧?你也别敷衍,我心里有数。我真的没有再多的精力了。小庭,你喜欢我家小姐吗?”
  “……五叔,让我考虑三分钟吧。”
  “好,我等你。”
  五叔忧郁地站在诺大的深蓝色玻璃前,目视日落里薄雾萦绕的都市,只觉得夜色正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步步逼近。
  三分钟还没到。
  “五叔”,庭车常走上前。
  五叔没有动,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俨然荒野上的老树桩,任由漫天飞沙,遍地孤凉,不为所动。
  庭车常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再怎么回答都不重要了。五叔,我决定离开这里,不会再变了。”
  五叔伸出枯萎的手,抚摸冰凉的玻璃,这个不过五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提前耗尽了二十年的时光,虽然看似依旧精悍干练,却已掩不住岁月风霜的催促。
  叹了一声,“既然决定了就坚持下去吧,犹柔寡断的人成不了大器。”
  “五叔,谢谢你。”
  五叔喃喃自语道:“不用谢我。我的心里只有时家,我所做的一切打算都是为了小姐……我老了……没有时间了,”
  庭车常低下头,慢慢退出去,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子——“广州依依酒店企业集团有限公司执行总裁室”,合上门,步入悠长的通道。
  五叔倚在座椅里,面对华灯初上的都市,雨停了,雾却未散去。
  一双清凉的纤手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
  五叔知道是时小兰,露出只有父亲对着女儿才会有的笑容,“听说我们的时大小姐今天下午被淋成落汤鸡,是吗?”
  时小兰松开手,老不情愿地挪到五叔眼前,鼓着腮帮小声地抱怨道,“五叔也不猜一下,都不好玩。”
  五叔慈祥地打量了一番,关切地说道:“秘书已经订好了机票,到昆明后再飞版纳,路上小心。”
  “是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时小兰张望了一会,“庭车常呢?他刚才去赵三那里换衣服,说是一会过来给你还钱。没过来吗?”
  “刚走”,五叔微笑地看着时小兰,故意问道,“哪个同学跟你一块去旅游?”
  时小兰含糊道:“我们宿舍的”。
  “让赵三和阿七那小两口跟着去吧,他们坐下午的飞机去。出远门还是要小心点好,有个照应。”
  “嗯,知道的啦”,时小兰很无奈地回答,转了转眼珠子,又问:“他去哪了?”
  “不知道,还了钱就出去了,可能有急事先走了吧,我看他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
  “我去找他!”
  时小兰挥挥手,闪出门去。五叔强作笑脸看着她消失。桌上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提起来。
  是庭车常的声音:“五叔,有个人可能会对你有用,挺牢靠的。要不您抽空跟他聊聊吧……他叫赵迪,风维公司的,原来是技术副总监,上个月辞职,现在还是风维的独立董事,有12%的股份……好,我让他明天去酒店找您。”
  (二)
  庭车常坐在三楼的露天茶水吧的防护栏边,刚刚合上手机,中指、大拇指一扣,将烟头弹下去。
  时小兰凑向前,弯腰下去伸出食指,不满地说:“乱扔垃圾”,
  庭车常回视一笑,稍稍挪一下椅子,“怎么知道我在这?”
  时小兰说:“我听于成说……你要么整天都呆在屋子里,要么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发呆。”
  “真厉害”,庭车常夸奖道,心中犯着嘀咕:于成这日狗的还跟她说了些什么?
  时小兰转回到吧台,拿了一杯酸角汁、一听百威啤酒,很自然地用盘子端着送过来,用服务员的口吻彬彬有礼地说,“请慢用”,然后也坐下来。
  庭车常看她津津有味地吮着吸管,笑道:“很好喝吗?”
  “哦!好喝!”时小兰突然将酸角汁递过来,手指夹着吸管,伸到庭车常的嘴边,瞳孔里流转着真诚。
  庭车常显然很不习惯如此帖近的距离,飞快地转了个身。那吸管却紧紧追上来,“开胃的,很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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