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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深处-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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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了,但总政的领导不肯,非要您收下,说那是总理给您留的。”
“那咱得留着,总理还掂记着咱,咱可不能忘本。”
“嗯,我给您留得好好的,放心吧。睡吧,入秋了,记得盖被子。”
“记得记得。”
(五)
仇唯放下手机,踱回书房,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勋章。
底色深暗,像风干了的血迹,枫叶形状上,其凸出部俨然是一双架着黑边眼镜的双眸,普普通通,既不耀眼也不威严。
这是一枚没有名字的勋章,一些常来探望父亲的老首长、老同事都叫不出它叫什么,也不知道它属于什么等级。颂发勋章时,颂发人也只是说“授予某某同志XXXX号勋章”。勋章上唯一能让人看得出价值的地方是:叶片上的那双眼睛属于共和国的红色谍王李克农上将。也有人在别处见过这种勋章,只不过,当外人能看到这种勋章时,往往也意味着勋章的获得者已经不在人世,而仇唯的父亲则是这些人当中最幸运的一个。
然而,在仇唯眼里,这枚勋章的意义等同于一块墓碑,没有墓铭志,孤零零地堆在荒山野冢,很快就变成黑土地上的尖埃,被岁月无情吞没,毫无价值。
童年的阴影早已在仇唯的骨子里隐隐地埋下了与父亲的人生历程背道而驰的种子。
每每回溯那段惶恐与不安的岁月,仇唯愈发坚定了叛逆下去的决心……
懵懂中,戈壁上来了几位坐着汽车的干部,将像乞丐一样生活在新疆劳改农场里的父子俩送到了北京,住进舒适的干休所,但是,年幼的仇唯已经习惯了用警惕地目光观察着每一个看似和蔼可亲的人,经常有一些将军来探望父亲,但父亲似乎并不认识他们,他们送来的每一样东西,仇唯都要下意识地抢过来咬一口,生怕东西里下了药,会害得父亲变得更疯。
突然有一天夜里,父亲说,“儿子,你妈妈在叫我们”,于是便牵着仇唯的手从警卫连的眼皮底下神不鬼不觉地跑出干休所,混混沌沌地走了一天两夜,又旁若无人地走进一所军校。走到一栋闲置已久的俄式小楼前时,父亲就像回到了老家似的,流着泪站了很久,然后从墙边挖出一部电话机,便死守着,任凭闻讯赶来的学校门卫死硬兼施仍死活不肯离开。学校万般无奈,索性留他在那里做花农。
有一段时间,几个学校里的职工子女经常跑到培植园,骑到父亲身上撒尿,为此,仇唯没少和这些大孩子打架,每一次都是鼻清脸肿。
父亲虽然精神失常但极少会干扰学校的正常秩序,然而有一次却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女学员,口中喊着母亲的名字,当场便把那女学员吓晕过去。几个不明真相的男学员手持棍棒前来,将父亲痛打了一顿,仇唯哭着喊着,“爸爸不是流氓,爸爸是好人,解放军爷爷都说爸爸是功臣”,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只有刺耳的笑声,那笑声至今仍在仇唯的梦魇频频出现……
直到有一天,干休所的王连长在学校里找到了父亲,随后,几个将军闻讯赶来,还带了一个营,士兵们将小楼周边几百米内封锁得水泄不通,军官们自己动手将小楼打扫得干干净净,送来了高档家具和日用品,那所军校的少将校长则跪在父亲的面前痛哭涕零。父亲一直在憨笑,一直在埋头修剪培植园里的花草,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谁,在他记忆中,那些熟识的人们都早已做古。或许,对于父亲而言,变成一个疯老头子反倒是一种解脱,因为,当一个人从几十年的梦中突然醒来却发现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中,那是何等的恐惧。
此后,仇唯被送进了最好的小学、中学,关于父亲的档案正式解密后,又免试保送入国防科技大学本硕博连读班……
(六)
仇唯冷笑一声,将勋章扔回盒子里。
第八卷都市迷雾
第02章世纪大骗局
(一)
七时整,仇唯放下手中的泰戈尔诗集,浇一会阳台上的花,回到卧室,轻轻地吻一下熟睡中的幸福女人,换上运动装走出家门。
“今天周六,可以多跑三公里”,远远地,守着大门的老李冲他大声招呼道。他是这个小区里最早入住的一批家属,大儿子在九八年抗洪救灾中牺牲,二儿子现在是某潜艇上的五级士官,是基地专门派人把他从乡下送到这里来安享晚年的。
“还要肉包子吗?”仇唯笑呵呵地跑过去。四年来,每周六、七晨跑时,他都会多跑三公里,帮老李带回几个肉包子。
“要!四个!我孙子现在能吃一整个喽。”
“好咧”,仇唯吆喝一声,跑出大门。
望着仇唯远去的背影,老李又和旁人唠叨道,“这小伙子是个博士,人品好呀,前几天又升了正团职,老天真是开眼了……不像东院刚搬进来那小子,就那陆战队的副营长,昨晚上三点多才回来,可不是?大前天领了个女的回来睡,说是未婚妻,吓!我一瞅就知道不是个好货色……现在的有些年轻人呀,唉……对对,好像是姓申,流里流气的,听说还在西北立过战功,呸,一回城市工作就堕落了……”
(二)
“老板,目标出现。”
听到林爽的话,庭车常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连滚带爬冲到窗边,抢到高倍望远镜前。
林爽补充道:“穿蓝色李宁。”
调焦轮慢慢地旋转,长长的物镜从厚实的窗帘缝隙间穿过,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旭日下行人寥落的步行街。
良久,庭车常直起腰,打了个呵欠,“都拍下来吧,他今天这一趟兴许会接头,我得再睡一会儿。”
“是”,林爽回到工作岗位,打开摄影机,将镜头对准下方百米外的包子店,聚焦在门口收银员身上。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舵背老人,据两天来的观察,他傻忽忽的,似乎只会收钱和补钱,话也不多,除了“欢迎”、“再见”,再没见他说过别的,然而,广州市国家安全局掌握的情报则表明:这家包子店是CIA的一个情报中转点,仇唯曾经三次通过这里将情报送出去。
望远镜的视野里,仇唯放慢了速度,摘下脖子上的毛巾拭一把汗水,闲庭信步,向包子店走去。
“来四个”,声源放大器里传来仇唯的声音。
只见他拿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收银员,接过几张补回的零钱,走到左边正热气腾腾的窗口接过四个包子,便调头离去,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足十秒钟。乍一看,毫无可疑之处。
“你不觉得今天这老头子补钱特别利索?”庭车常像八爪鱼似地趴在床上,对着床头那台与摄影机联通的小型显示器说道。
林爽说,“嗯,十元纸币上有字的。”
庭车常一愣,“这你都能看得见?”
“只看见四字,其它的被遮住了,是……‘拦截失败’!”
庭车常伸出大拇指,“厉害,估计蒋云的眼力和反应力也没这么强,我还真没找错人。要是让周成武来,他也只有进店偷钱的本事。呵呵,不错!把录像发给吴品,挖出完整的原文来。”
“是”,林爽看着楼下的仇唯已走远,便准备收起仪器,“老板,你说的蒋云是哪个?”
“跟你是同行,缅北围歼‘丛林之狐’时,如果没有他的话,野谷知子也不会被俘”,庭车常关掉显示器,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原来在武警云南三支队的那个蒋云吗?”林爽收好仪器,摸出扑克,若有所思的洗着牌。
“是他”,庭车常已将脑袋钻到枕头底下,梦呓般传出话来。
林爽摸出一张大飞机,微微一笑道,“他是我师父。”
(三)
广州,市国家安全局。
一名警员走进国家安全部特派员兼8。28专案侦搜队队长吴品的办公室,递交了一份报告:“技术二科已经分析了解放军1024行动组提交的录像,KT15于本日上午7时33分向CIA联络人送出了一份情报,原文是……‘鬼子吃了蛋糕,疑已出村’……”
“知道了”,吴品面色疲倦,按着太阳穴说道。昨夜,他一直呆在密室里,等待总参三部方面的消息,因为仇唯亲自参加了那项不可能完全的任务后必定会向CIA报告情况,而任何一种通过电子方式向境外传送的信息都不可能逃得出亚洲最庞大的侦听大军的耳朵。刚才,1024组的监控录像则表明:仇唯选择了最古老也是最可靠的方式向他的主子通报了南仓号海上拦截行动的结果,美国人很快就会知道:日本人“成功”地窃取到中国航母工程的机密。
警员还站在原处,忧虑地说,“恐怕手提箱真的已经出境了。”
“嗯,你下去吧”,吴品摆摆手。
“头儿……”警员并未退下,小心地看着吴品。
“还有事?”
“头儿”,警员安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您不要太难过。”
“嗯”,吴品并不想多说话,思量片刻,问道:“肖杨呢?”
“收了东西就一个人喝闷酒,14军司令刚下命令要他过几天归队复命。”
“你去安慰他吧。”
“是……”
警员走后,吴品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四)
北京,总参谋部三部七处。
陈邦敲开王达明的门,说道:“广州吴品处急电,KT15已将情报送出。现在,我们就等东京方面的消息了。”
王达明抖擞精神,披上军大衣,大步流星直奔办公楼。副总参谋长刘清正中将从海上回来后就一直坐守在那里。
“嗯,很顺利”,中将笑呵呵地搓搓手,拉开窗帘,九月里的北京市郊正被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霜所装扮,立秋前的第一股冷空气正在酝酿数日后的初雪。
“现在就等东京的消息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在没有收到东京方面的确认消息之前,我们还不能肯定手提箱是否已经安全地抵达东京内调总部”,王达明打了个哆嗦,扭开电热炉,脱下自己的军上衣给中将披上。
中将扶着大衣,笑道,“小王啊,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仓鼠的实施方案很漂亮,整个过程都很顺利,至今还没有什么破绽。我相信,东京方面很快就会传回消息来的。昨天广州总领事馆的山本赤木不是已经去了东京么?如果手提箱不在他们手上,那老家伙在东京的老婆怎么会突然生重病呢?嘿嘿,他老婆昨天还去了海边游戏,滋润得狠呢!”
“希望如此”,王达明突然觉得不管将电热炉调得多热都难以抵御几分钟前才侵入体内的寒气。
“喝点开水嘛,我都不急,你急啥?”中将安慰道。
“首长,我现在……我实在顶不住了……从郑和工程启动之日起,这项计划就应运而生,论证了两年,筹备了三年,今年老不容易上马,部署实施过程中又发生诸多的大小变故,实施方案一改再改,最后,我豪赌了一把,决定采用仓鼠提出的新方案,虽然他的方案得到了您的最后拍板,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您知道,他还是个新手,我就怕这其中再出点什么纰漏……以后可就很难让小日本上当了。我真是怕呀!不怕您笑话,刚开始我是怕掉了自己的乌纱帽,到后来……我也不知道怕什么……为了配合这项计划,有多少人为此付出心血、付出了常人不可想象的代价啊……那位老同志四年前就打入内调,就为了等着这……还有……唉,这一切努力一旦付之东流,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哎哟哟,别哭别哭,看看,都快抱孙子的人了,哈哈,也不怕人家笑话?”
“首长……我……这里没部下在,您就让我发泄一下吧……”
“好好好,唉,我也想……他*,你小子太煽情了……滚!滚出去!老子也快憋不住了!”
“是”,王达明抹一把眼泪,转身出门。
传来两声惨叫,继而是王达明的怒斥,“没长眼啊!”
只见陈邦捧着一份电文,委屈地说:“东京密电……”
沉寂,仿佛原子弹启爆前的沉寂。
陈邦小心地看着两位神情怪异的上级,突然口吃起来,“东……东京密电……手……手提……手提箱已……”一急,索性拍起桌子来,大叫道,“发了!我们发了!手提箱已经到了内调总部,小日本正在集中高级顾问团解读芯片上的数据!本世纪最大的国家战略性欺骗计划终于付诸于现实了,首长!我们成功!”
王达明一箭步抢上前,夺过电文,急扫一眼,又扫两眼,念了三遍,生怕看错了似的,最后一屁股栽到椅子里,笑了,口中呢喃道,“小日本终于上勾了!姓庭那小子没把老子的命赔上,好样的!”
终于,中将流出眼泪来。
(五)
东京时间13时,艳阳高照,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总部大楼某一角落内一片欢腾。
内调室长正在热情洋溢、抑扬顿挫地宣读一份由官房长官亲自书写的嘉奖令。
昨天夜里,日本驻中国广州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飞抵东京,带来了一件将对帝国战略性决策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东西——中国在建航母一个核心部件的接口芯片。中国人万万没想到,日本外交官会堂而皇之地从他们眼皮底下将如此机要的物件送出境,更可笑的是,据中国课广州站侦察,中国海军舰只还在广州外围海域上苦苦搜索了几天,而当地反间谍部门直到现在还在四处捕风捉影。诚然,没有人会低估中国中国安全部门的能力。中国安全部门的失误仅仅在于,他们把焦点都集中在侦破装备押运过程中被截的案件上,而没有想到,无孔不入的内调中国课已提前了一步,找到劫持者并以重金买下装备,再通过一个回国探望“重病妻子”的本国外交官之手送出境。
当掌声再次淹没狭小的机密会议室,内调室长将嘉奖令交到了村上的手中,遂发表即兴演说,:“荣誉属于在场的诸君,更属于中国课!中国课无疑是整个内调改组以来发展最为迅猛、业绩最为卓著的海外部门,数年来,仅仅是华南一线,就收罗了大批职业间谍、线人、行动人员,建立起包括社会名流、警界要员、黑社会组织在内遍布各阶层的情报搜集渠道,以及隐秘而有效的外围行动保障网络。虽然,中国课经历了昆明站集体玉碎的惨痛失败,并因此而几度陷入被敌方反间谍部门一举击破的危险,但是!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经受起严峻的考验,成功地摆脱了全军覆没的噩运,坚忍不拨地继续战斗,充分发挥大和民族优秀的冒险精神,与狼共舞,虎口拨牙!创造了战后日本海外谍报战线上的又一个的奇迹!为帝国的复兴!万岁!万岁!”
“万岁!”众人情绪高昂,一发不可收拾。
情不自禁地,平举嘉奖令久久伫立的村上哼起那首曾让亿万国民为之痴狂的歌:“愿我皇长治久安,愿我皇千秋万代,直至细石变成巨岩,长出厚厚的青苔,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
日本人堪称世界上最敏感的民族,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得全民上下有一种怀着深深自卑感的民族心态,由此畸变为面对强者时的极度顺从、面对弱者时的自大自傲,尝到甜头则急功近利、不计后果,尝到苦头则自暴自弃、沉糜溃烂,故而总将精神寄托于自诩万能的空中阁楼中,自欺欺人,聊以慰藉,这首《君之代》就是其中体现,明明是哀乐,却被二战中的日本奉为国歌。
(六)
二十多年后,总参三部某通信团团长、军旅纪实文学作家林玲上校在《1024特别行动组实录》中如是写道:
……A国第45任总统在前不久出版的回忆录中毫不吝啬地将我国的“郑和工程”称之为“世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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