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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5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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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最好带着移动电话,最好还能告诉她她究竟碰上了什么样的灾难。她背靠着花岗岩门框,裹着撕破的大衣,抱着手臂,手夹在腋窝下,头抵着石头。她不动也不出声,一脸的疲惫。她规律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结成霜。十字架的底座附近,泛着青草的深绿色的水源被雪染成了白色。当五年前格蕾丝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就不抽烟了。但是现在她很想要根烟。
有种魔力把这个村落凝固在超现实的宁静里。在纽约,鼓动人的紧张感、城市的运动还有喧嚣,就像雨水和阳光一样播洒于城市上方。这里,静默牢不可破,就格蕾丝的经历而言,只有“虚无”才能与之媲美。它像对面围绕着废弃花园的石墙一样可触可感,又像这个屋顶报废、碎片散落遍地、巨大壁炉熄灭已久的农舍一样伸手可及。
格蕾丝在等她的心跳回复正常。她在等那个熟悉的自己重新回到身旁。深呼吸。确切地说,她没有在想克里斯托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自从进了肯尼迪机场起,格蕾丝就一直在为工作烦恼。现在,这种烦恼消失了。这是一种开小差的行为,是一种令她动摇的空虚。但奇怪的是,在这被放逐的心灵深处,好像有一种叫做自由的东西在滋长。
仰面朝向飘雪的天空,她发现了一条线,一条普普通通的电话线。
“沿着这条延伸到房子后面的线走……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十字架前方,电线杆立在两侧长着高大橡树的小路边。格蕾丝开始顺着它们走。左边,一条小溪横穿牧场。牧场周围圈着篱笆,沿篱笆种着一些树。三百米开外,道路急转上升,没有了树的掩映。格蕾丝来到一块开满蝴蝶花的空地,花朵在霜雪中饱受煎熬。电线杆沿着陡坡向下探入,消失在不见底的山谷深处。在一个视线更为开阔的斜坡上,她望见一座平板石桥横跨溪流,石桥那边,一幢农舍若隐若现。
农舍。格蕾丝对古老大陆上的建筑很陌生,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了。但这幢建筑的整体是那样惊人的狂野有力,以致于农舍这个词依旧不够贴切。如果不是那么粗犷,说它是城堡也不为过。因为在它正面的一角建有塔楼、一座方形塔楼,质朴、坚固,矗立于岩石之上。农舍式堡垒,只有这个说法最能形容它那从黑暗时代走出来的笨重的墙垛。一扇窄门,两层风格迥异的窗户,有些还带着中梃;创痕斑驳的墙壁上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倾斜的屋顶上白雪皑皑;巨大的花岗岩烟囱朝天张着饕餮大口。呼之欲出的蛮荒——这便是整个建筑留给格蕾丝的印象。
格蕾丝离开她的观察岗,穿过小桥,走近那幢建筑。在距离建筑正面几米远处,她绕过一棵倒掉的椴树。它的树根裸露着、枝叶茂密得惊人,倒下的时候砸瘪了一辆4×4一种四轮驱动越野车。。车的顶篷和引擎盖凹陷下去,这幅场景让她想起了克里斯托弗。
“有人吗?我们遇到了一起事故!我丈夫他……”
没有人。房门大敞着。格蕾丝走进半明半暗的过道。这个过道正对着螺旋形的石阶。
“有人在吗?请回答!”
几双男人的鞋,有拖鞋有靴子,摊了一石板地。它们上方的衣钩上挂着一件破旧的打猎用英式长雨衣,一件袖子上有窟窿的坎肩,还随随便便地挂着一枝猎枪……右手边是一间宽敞的厨房,里面乱得吓人。洗碗槽里盘碟摞得像座小山,购物袋杂乱无章地放在农家大桌上,干柴被马虎地堆在熄灭的炉灶边。炉灶散发出潮湿的黑炭气味,弥漫了一屋。
“有人吗?”
门厅的另一边,饭厅的门敞着,墙上镶着齐腰高的油漆过的木板,还装了一个壁炉,壁炉上陈列着猎物的标本。整个饭厅洋溢着19世纪的外省风情,杂乱无章却又很舒适。成排的房梁和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黑的沉重的橡树壁橱,让原本就光线不足的室内显得更加阴暗。一些衣服堆在两张椅子的扶手之间等待着不一定会到来的熨烫。小格子窗户前摆放着一张写字桌,上面是成堆的书籍和一部电话。格蕾丝一把抓过话筒举到耳边,拨了急救号码,18。她在踏上法国土地之初,便把这个号码牢记于心。然而,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着。格蕾丝挂了电话,又重新拿起,拨打国际长途,拨打她在纽约的公寓的电话,盲目地尝试……
格蕾丝怀疑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接听。她不是刚刚才看见翻倒的电线杆和树枝间拖垂的电线吗?不过格蕾丝永远都不会放弃希望。她认为只要不到最后一秒,一切就都还有转机;只要骰子还在转,就没人能断言它会停在哪一面。屋子里透着让人无法忍受的阴冷。她放下听筒,看了看表。十点。她已经离开克里斯托弗两个小时了。
格蕾丝走进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圆馅饼和一把小刀。她饿了。她在壁橱里发现了一罐果酱,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确定还能吃。苍白的光线透过脏到难以置信的格子玻璃。她被那白光吸引着走到窗边。这面包有种陌生的味道,平淡、厚重、粗糙,一点也不像纽约时髦的面包店里卖的法国面包。尽管心里有成见,但她仍然吃得挺起劲。果酱沾在唇上,像一圈小胡子。这让她回到了童年,重温那时的无忧无虑。但她真的无忧无虑过吗,格蕾丝?从她的母亲收拾好行囊,父亲在房间里独自哭泣的那一天起?那时,她五岁。
她注视着来时的那条路。慢慢咀嚼的同时,她描摹着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路线,确定是宿命在引导她的脚步。她要反抗,这就是她所接受的教育:竭尽全力,给出确切、有效的指令。可是给谁呢?在移动电话上轻敲下号码,吓几个合伙人一跳,用这件麻烦事激发他们的能量,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哀求他们。她办不到。食物渐渐发挥了作用。格蕾丝觉得双腿有了些力气,拿着面包片的手指也不再颤抖了。一股热流蹿遍全身,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处何地。她认命了。
“我们到了,克里,在你的城堡驿站里,”她喃喃地说道,“你说对了,我没有失望。”
她的语气并不让人怜悯。怜悯,这是她最为憎恶的接受方式。这很讽刺,就像她每次暗自受伤或是处境艰难时一样。
格蕾丝吮着甜丝丝的手指。她呼出的空气在窗玻璃上留下水雾,水珠滚动了几厘米就停下了。她好多了。她要离开、上路、探索这一方费解的天地。风暴把她扔回了10世纪,扔回了蛮荒中的某处。她要忍耐,要让一切都好起来。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有条湿漉漉的舌头在她的小腿上游走。一只狗,一只卷毛大狗在她脚边摇着尾巴欢跳。
格蕾丝怕狗。无论是大狗、小狗,短毛狗、长毛狗,圆耳狗、尖耳狗她都害怕,特别是尖耳朵的那种。为了躲开人行道上这种令人摸不透的动物,她可以躲进任何一家商店,哪怕它系着链子。她跳了起来,向厨房里面缩,眼睁睁地看着这忠厚老实的动物摇摇摆摆地向她走来。
“走开!”
狗很大。这是种长鬈毛猎狗,但格蕾丝不知道。在她看来,这只向她走来的狗不怀好意。
“快滚!”
大狗停住了,歪着脑袋,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转身离开了。它一跨过厨房的门槛,年轻女人就飞快地把门关上。她的背抵着橡树门板,头向后仰,面无人色,双唇紧抿,上面还残留着果酱的香味。
为了确定狗已经离开,格蕾丝回到窗边。窗外,牧羊犬闻闻椴树根,又向飘雪的空中嗅了嗅,然后沿着通向小桥的路跑开了。格蕾丝看着它远去,突然意识到这狗可能会去找它的主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开始快速跟踪。
她跑过小桥,取了左边的一条土路。只过了大约几百米,就听见有规律的清脆的敲打声。她加快了脚步,竖着大衣领,鞋子破破烂烂,踉跄着前行。锤打的声音更响了,回音在峡谷中延绵不绝。
猛然间,她发现那只大狗欢叫着向她跑来。
“走开!”
大狗好像害怕了,它前爪踏着地面,拍打着尾巴,看上去一步也不情愿退让,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它来的地方。
格蕾丝抬眼望去,这条路把她领到一座建在岩石山脊上的小教堂门前。如同到处都能见到的那些散落乡间的小教堂一样,这座小礼拜堂简陋、粗糙。在距离教堂前面的广场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十字架被固定在钟楼墙壁加长部分的花岗岩里。它脚下是个石槽,让人想起最初的洗礼盆。它的表面,金色和灰色的苔藓长势成灾。教堂后是一堆坍塌的岩石,上面长满桦树,一直长到下方冰冷的谷地。谷地两侧都是冷杉林。在被风暴掀开的屋顶上,有个人正顶着风奋力安装防雨篷。这个带着风帽、身穿黑色皮大衣的男人像在巨大桅杆顶端的桅楼水手一样卖力。看到这不寻常的景象,格蕾丝愣住了。如果不是自己处境悲惨,年轻女人对于眼前滑稽的景象倒是很乐意欣赏的:一个健壮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桁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巨大帆布的一头刚被钉上,就又被风从没有钉上那一端给扯开了,像一张破碎的帆,在空中拍打。
格蕾丝走近梯子,猎狗跟在她脚边。
“先生!”
那人没听见。
“喂!”
格蕾丝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最低的几级,她的脸与屋瓦齐平了。房顶上,男人把防雨篷固定在两膝中间,一只手牢牢地握住铁锤,另一只手支撑着板条。只要钉牢这些板条,就能把帆布固定住。他的视线投向装着钉子的盒子,但他够不着。他的脸因为失望而有些可笑地皱了起来。他转过头,发现了格蕾丝。瞬间的惊讶后,他口中蹦出几个词来:
“把钉子递给我!”
格蕾丝愣在原地。
“喏!就在你面前……快点儿!”
格蕾丝看见盒子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要拿到它,她就必须沿着在皮鞋下颤抖的梯子再向上爬,还得保持住平衡、手脚并用地在屋檐上爬行一段。而所有这一切都要在距离地面五米的高度上完成……
“我做不到!”
那人打量着她。惊惧过后,格蕾丝内心升腾起一股怒火。这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乡间的服饰让他显得耸肩缩脖。他穿着大橡胶靴,戴着灰色羊毛帽,至少三天没刮胡子。
“世上无难事!加把劲。”
他举了举锤子,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动作,显示他缺少钉子而且不能放开帆布。大狗在梯子下面蹦蹦跳跳,防雨篷在风中噼啪作响。格蕾丝不明白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到底是怎样的命运牵引着她的脚步来到这里。她从未被这样荒谬地丢在如此奇怪的境遇中过。然而出人意料地,她又向上爬了三级,这或许也让她自己意外。现在她得把一只膝盖放到屋檐上。西式套装的短裙太窄,她飞快地撩起裙子,把腿露出来。现在她趴在屋顶上了。她在瑟瑟发抖。
“请快一点!很快就要雪转雨了。”
她几乎要放弃了。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在年久失修的房顶上“走钢丝”的;她也不是为了整修被弄错海拔的风暴摧残过的历史建筑才来到法国的。话说回来,她根本就不应该来,事情就是这样。
“再加把劲!”
格蕾丝抓住钉盒,靠着桁向前爬。她惊恐地发现膝盖下有老鼠窝和蝙蝠巢。这些小动物在支撑着木质彩绘拱顶的瓦片和天花板下寻找庇护所。这是场噩梦,是条苦路基督教用语,指耶稣受难的历程。。她终于爬到钟楼墙壁的那一角,把装钉子的盒子递了过去。男人弯腰抓过盒子,立马大力挥舞着锤子敲打起来。
“我需要您的帮助,”格蕾丝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道。
那人头也不回地说:
“既然您上得来,那就一定下得去,这并不难。您看,我正忙着呢。”
“我需要帮助,你这个蠢货!”
锤子的敲打声停了下来。由于眩晕而动弹不得的格蕾丝发现一双蓝色的眼睛正盯着她。
“难道不是您让我爬到这个房顶上给一个疯子递钉子的吗?我这么说您不至于太惊讶吧?您看清楚了,我像木匠吗?我有木匠的标志吗?有头盔、蓝色工作服或是拖在口袋外面的米尺吗?到底要怎样您才能明白?”
他烦恼地看了一眼荒原。格蕾丝的话让他有点困扰。
“我需要帮助,”她再次说,“并不仅仅为了下去。”
他刚想开口,格蕾丝就放声大哭起来。她泪如泉涌,哭个没完。现在轮到她不自在了。
“好吧,”他说,“您想怎样?”
她没法回答。她抽噎着,肩膀一耸一耸地痉挛,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还牢牢地抓着桁。格蕾丝从来没在男人面前哭过,她无比厌恶那些因为别人同意或拒绝而哭泣的女人。她认为这种行径毫无光明正大可言。或者,她也许哭过,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和我丈夫,我们遇到了事故,在那边的路上,在弗拉蒙塔涅方向的针叶林里……”
“在大背谷的森林里?”
格蕾丝平静了些。她很高兴知道那地方还有个名字。
“那又怎样呢?”
格蕾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之间,她又恢复了活力。
“他现在被困在我们的汽车里!必须把他救出来。”
那人气恼地看了一眼施工现场。风猛烈地灌进防雨篷里,随时会把它吹跑。他像人类学家一样仔细地观察着她,然后一言不发、摇摇晃晃地从桁上站起身,向下走到梯子那儿。他的脚刚踩上梯子的横杆,就听见一声叫喊。
“喂!”
他生气地抬头看向格蕾丝,视线在年轻女人的膝盖上来回滑动。
“您必须得帮我。能想像吗?您让我爬上来为您递钉子,然后居然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她的声音带着愤怒。男人决定爬回一级。他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格蕾丝的处境,而是因为所有这些意外,为了浪费掉的时间。他神色忧虑地观察了一下天色。
“到屋檐这儿来。”
他伸出手臂。
格蕾丝用屁股挪了下来,大腿从套装短裙下露出来。她知道自己很滑稽。而他呢,他转开了视线。她到了屋顶边缘。散开的碎瓦相互碰撞,随时有落到下面岩石上的危险。
“我没法再向前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加油……抓住梯子的梃。”
“我说了我做不到!”
格蕾丝用手撸了把头发,把它们抛到脑后。她气疯了。如果现在是脚踏实地的话,她一定会让他明白绝对没有哪个男人能这么对她。在工作中,她受到人们的尊敬。在美国,妇女同男人一样。那儿有法律让野蛮变得理性,让蛮人开化。
“把手递给我……”
格蕾丝伸出胳膊,但她离得还是太远了。她看见天边的方塔农舍、小溪、从橡树小道处冒出来的废弃村庄的屋顶。世界在摇晃,画面模糊了,眩晕令她瘫软。
“别害怕,有我在……”
男人有力地登上梯子最上面的几级去接格蕾丝。他一言不发地搂住了她的腰,一用力把她举了起来,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胯,然后回到屋顶边缘。
“抓紧我。”
在悬空的情况下,格蕾丝不再争执。她闭着眼睛,搂着男人的肩膀,脸埋进他的后颈。烟草和湿羊毛的气味扑鼻而来。旧梯子颤抖着,总也下不完。格蕾丝用尽全身力气抓牢,一只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她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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