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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5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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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我给您看样东西。”托马斯说。
格蕾丝一直跟着他来到教堂的南墙。托马斯把灯举到与目齐平的高度,沿着墙壁缓缓移动。
“怎么样?”
“真是美极了……”
他凝视着年轻女人,好像在确定她没有出言讽刺。然后他补充道:
“您知道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
“我知道。”她低声说。
他再次用灯滑过赭色的壁画。
“13世纪,确切地说,是13世纪中期,奥克西坦地区最美丽的作品之一,在这里,被埋没在一片废墟中。”
“奥克西坦?”
托马斯在考虑怎么解释。
“就是法国南部……”
她点点头。
“这已经被收进了国家艺术品名录。圣罗契大教堂位于巴黎一区,由卢浮宫的设计师设计,教堂内部的墙壁上收藏有很多艺术家的画作。的表现手法就参考了这些在意大利发现的非凡壁画的艺术手法。这是一件瑰宝。”
托马斯的灯在细节处流连,在从房顶渗漏的痕迹处停留。格蕾丝很留心。她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她对这个男人不感兴趣,但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可以分享的共通之处?然而他让她感到窘迫。他像谈论情人一样谈论这幅壁画。他与美的关系不是从书本上得来的,这与克里斯托弗谈论艺术的方式恰恰相反。克里斯托弗是一位审美家,脑子里充满渊博的知识,那些知识超出了他的感受力。而托马斯则表现出一种更为简单、更为直接的关系。它带有更多肉欲的成分,承载着生活的激情。
“是您的帆布拯救了它们。”格蕾丝说。
他恼了,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棺材走去,把她独自留在黑暗中。
“我想说的是,多亏有了您的预防措施,这幅杰作才能得救。”
“救它的不是我,”他回答道,“这幅壁画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七个世纪。它不是依靠某个人或是某几个人才幸存下来的。是它自己拯救了自己。”
“虽然它很美丽,但这样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又是怎样拯救自己的呢?”
“靠引发人们的激情。”
方塔农舍已经在望了。套车穿过小桥,爬上通向大房子的坡道。厨房的窗户闪烁着模糊的微光。路易丝没有睡,她还在等待。托马斯在椴树前放下格蕾丝,然后向马厩走去。在两天内,这架尘封了三年的套车为他提供了可观的服务。
寒夜。饥肠辘辘的格蕾丝什么都不去管了。她没有起身为壁炉添柴。早晨,她头疼欲裂,醒了过来。三床棉被、两床鸭绒被、羊毛衫、裤子,甚至羊毛软帽都不足以抵御寒冷,真是兵败如山倒。她转身向着炉膛,凝视着灰烬和透过烟囱洒进来的微光。她输掉了在这房间里与寒冷搏斗的战争,不得不退却了。睡到厨房里的想法渐渐成形。
年轻女人在脑海里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尽管刚刚过去两天,她却感到已经离开纽约好几个星期了。事务所、她的同事,甚至是一直盘桓在脑海里的敏感的资料,都被扔进了一个不属于她的遥远时空之中。当然,她还可以期待准时赶到日内瓦。但是好像连这个愿望都破灭了。
这种混乱的状态让格蕾丝感到不快。多年来她从不曾向任何东西、任何混乱低过头。事实上,她是座堡垒。不仅职业方面是这样,她的心也是。只要一想到成人生活中最激昂的那段时光,想到她与克里斯托弗婚前的那几个月,她就会感到自己曾经很幸福。然而,这是一种有节制的幸福。她曾满怀激情地走向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毫无危机意识地爱着她。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她当时的冲劲、勇气和本能都是有所保留的。这份她生命中惟一的爱情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现在,这种控制力正在失去,她远离了本性,变得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自己。一阵眩晕使格蕾丝动弹不得。她在害怕丧失的同时,又对自己的变化暗自好奇。
她裹在被子里,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克里斯托弗的遭遇上。她想像着他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很快地征服了医生和护士。他的魅力应该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她笑了。距离果然有效。这趟原本意在修复夫妻关系的法国之旅却把他们分开了。1999年12月30日星期四上午,格蕾丝梦想着能洗个热水澡。
格蕾丝下楼去了厨房。她将一把椅子拉近炉灶,打开炉子坐了下来,把脚伸进炉膛。足弓处的针刺感让她冻僵的双腿恢复了一点生气。她就这么坐着。路易丝不在,她很吃惊。这时,她发现桌上显眼的地方一张留言条靠在为她取出来的碗上。我回家了。饭等我回来做。蔬菜已经削了皮。路易丝。她回想起来了。昨夜,有人贴着她的门倒在走廊上。跌倒声、路易丝的叫声,然后,一片寂静。是她在做梦吗?
喝了杯咖啡之后,格蕾丝好些了。渐渐地,她意识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除了饭厅、她的房间和盥洗室外,这幢建筑里的其他房间她都很陌生。她对地窖丝毫不感兴趣。阁楼也是。尽管按房顶的大小来判断,阁楼的面积应该相当可观。她想探索的东西在二楼。
她爬上螺旋楼梯,向方塔走去。格蕾丝从一开始就推测那里是整幢房子的中心,托马斯把他的小天地设在那里。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谨慎,这原本不是她的天性。然而,她无法抵挡自己的好奇心。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古老的门扉。出于后天的道德心,也出于谨慎,她敲了敲门。没有回答,她转了转门把手,一推……没推开。门被锁上了。她气恼地又试了一次。这一回不用担心谨慎的问题了。塔楼的入口被锁死了。
格蕾丝惊讶地仔细观察着走廊。她找到了路易丝的房间,一间很小的房间。屋里燃烧着一只装了防火装置的壁炉。一侧是浴室。更远处,又有一扇门。还是锁着的。尽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很像格蕾丝的那间,但很明显没有人住。
年轻女人走下楼。禁止入内的几间屋子让她困惑。她希望自己不要为此烦恼,甚至不要动参观它们的念头。但是太晚了。她感兴趣的不是那些地方本身,而是托马斯处理它们的方式。这个想法让她恼火。这个男人令人难以捉摸。对外,他让农舍的门大敞着。屋里,他又把某些房门紧闭着。
格蕾丝套上靴子,穿上雨衣,想去找路易丝。临走之前,她给壁炉添了根柴。对自己这么快就养成了这些习惯,她感到很好笑。刺骨的寒风让她冷静下来。外面天寒地冻。这是一个干燥的冬晨。朝南的斜坡上闪耀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雪。格蕾丝在小桥上停下,看着透明的溪水在沙床上缓缓流淌。溪水的低吟让她平静,勾起了她对童年的回忆。
小教堂前,她回想起昨夜与托马斯一起完成的事情,那些无比紧张的时刻她都记得很精确。门虚掩着,她走了进去。临时做好的棺材上盖上了条毯子。灵柩台脚边的蜡烛已经熄灭。最里面,壁画处在昏暗之中。黑暗淹没了它们点缀着绿和深蓝的赭色。
十分钟后,她来到了路易丝的小屋和尤安诺家的农舍。场面很是惊人,房顶被掀掉了,房梁的碎片上盖着摇摇欲坠的屋瓦。格蕾丝可以想像罗伯特和爱娃以及他们的孩子有多么难过。生平第一次,自然灾害造成的惨剧降临在她所认识的人身上。她感到悲伤,这并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困境。
“格蕾丝!”
路易丝手里握着扫帚,正站在自家门前。格蕾丝走上前去。
“让我亲亲您。”她说着俯下身去。
“我还没洗脸呢!”
“我也是。”
她们大笑起来。
“这场灾难还真是严重啊!”
格蕾丝点点头。她们身处一个与小房子连着的菜园里。房子的顶横在地上。
“有保险啊,路易丝。他们会为你造一座全新的房子的。”
“保险!”
几滴眼泪滑过老妇干瘪的双颊,被她用手帕一下子拭去了。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很多值得同情的人,不是吗?”
“是的,路易丝。还有很多值得同情的人。”
“您要走了。对您来说,一切都将回归正常。”
“是的,路易丝。只等道路开通。”
“您有丈夫,医生应该已经让他重新站起来了。还有孩子……”
“不,路易丝。我没有孩子。”
老妇看了一眼格蕾丝。
“我可怜的孩子!不过您还年轻,用不着失望。”
格蕾丝感到自己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落入了陷阱。路易丝已经带着令人困惑的活力,从她自己的不幸转移到一位年轻女人的隐痛上来了。
“我工作很忙。克里斯托弗也是一样。我们的生活很复杂。”
“如果不是为了什么人,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呢?”
格蕾丝情愿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为什么这个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女人能对她说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话来呢?
“人不总是在为某个人工作的,路易丝。”
路易丝耸耸肩。
“我的小格蕾丝,我和我死去的丈夫没能有自己的孩子。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我们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说,为什么我看到这种惨象却没有倒下?嗯?为什么?”
格蕾丝没有回答。
“因为我们的生活比这悲惨得多。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可以延续我们的生命。但我们彼此相爱。除了对方,我们一无所有,这是一门纯粹因爱而结合的亲事。这间小屋,这个花园,是我们劳动了四十五年的惟一所得。老天,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格蕾丝抬眼看着向天空大敞的阁楼。一张有点像铺在阿尔贝棺材里的那种巨大的黑色帆布,保护着一楼的两间屋子。
“告诉我,路易丝。昨天夜里走廊上是什么声音?好像有人抵着我的门摔倒了。”
“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十字架,亲爱的,我们中的每一个。只不过,有时候它实在是太沉重了。”
她们静静地看着农舍。
“他们在那边吗?”格蕾丝问。
“是啊。托马斯在帮他们挤奶。”
“他会挤奶?”
“这个嘛!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在乡下长大的。但最终,他使自己变得像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他这个人心肠很好。”
“他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
“不是。”路易丝有所戒备地回答。
“昨天晚上他对我说,当他来到这个地区的时候,阿尔贝是好心地收留了他的人中的一个。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路易丝表现出了不耐烦。
“在这里,时间……对我们来说,托马斯就是自己人。这和时间有什么关系?”
她不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了。格蕾丝的好奇只让她感到更加不快。
“上去看看他们吧,他们会高兴的,”路易丝补充道,“我收拾收拾东西,然后就回去做饭。”
“喂,路易丝……”
老妇盯着格蕾丝。
“不。别再说了……”
爱娃来迎接她。
“早上好,很高兴见到您。我去过托马斯家。我有新闻要告诉您。”
“早上好,爱娃。什么新闻?”
“今早,我们听了大区广播。您知道,我们常听这个,只要电池能用。他们给出了电缆的修复进展和可用发电机组的新消息。”
“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还没有?”
“必须要等道路通畅才行。只要道路一可以通行,我们就会有一台,各个农场轮流使用。而在这期间……”
爱娃的脸上闪过悲伤的神情。格蕾丝感到自己被推向这个女人。她身上有一种祥和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来自于想成为最好的或是处处走在别人前面的表现欲。爱娃只是努力地生活,与她自身的价值相符合,充满自尊。还带着荣誉,格蕾丝想。荣誉,她用到了她的字典里遗忘已久的词,这个词把她带回了儿时,她的父亲曾多次使用它。
“什么新闻?”
爱娃笑了。
“是好消息。记者提到了克里斯托弗·登姆普西。他是您丈夫,对吧?”
格蕾丝点点头。
“他很好。他的脚踝骨折已经复位了而且不会有并发症。他在利摩日大学医疗中心,正处于康复期。他在那儿等您。”
“太棒了!”格蕾丝大叫起来,一把将爱娃抱住。
“小心,”爱娃说。“我身上有一股牛粪味儿。我们正挤奶呢。”
格蕾丝跟着爱娃来到19世纪的古老牲畜棚,这是在飓风下仅存的了。在门口,爱娃把手按在格蕾丝的小臂上,食指在嘴前一竖,给她指了指托马斯。他正坐在凳子上挤奶。这个汉子一步一步地跟不合作的牲口作斗争。有时他的脸被尾巴打中,咒骂起来。但用词却并不粗鲁,只是为了表示对奶牛不好好合作的不满。有时奶牛抬起后腿想把桶踢翻,还不停地挤骚扰它的人。但托马斯知道如何招架。他把肩膀垫在下面,贴着奶牛热乎乎的肚子,然后用整个脖子去顶,好像打橄榄球一样,寸土不让。爱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样,托马斯?你已经挤完这头了吗?还有三头在等着你呢。”
“它可真难缠。我想我不招它喜欢。”托马斯没有回头。
托马斯的语气让格蕾丝一震。轻松,甚至充满青春的活力。她从未听过他这么说话。他们之间,从在小教堂顶相遇开始,就一直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回答爱娃的,不是同一个人。是一个暂时忘却了悲伤的男人。
“有人找你。”爱娃说。
托马斯以凳为轴转过身来。他的眼睛滑过逆光中格蕾丝的身影。在昏暗中,他是顺光的那个。光线让他刀刻般的线条显得更加坚毅。这是一张战士的脸,已经四天没有刮胡子了。疲劳使他的皮肤变得苍白,毛发更显黝黑,颧骨也突了出来。直到这时格蕾丝才发现,他左边的眉骨上横着一道伤疤。他蓝色的双眼呈现出试图穿透一切的、令人目眩的光彩。
“您找到我们啦。”他简单地说。
“早上好,托马斯。”
“早上好,格蕾丝。”
这一刻没有瞒过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爱娃。投在托马斯身上的灰色目光没有离开,那是母狼的眼神,在门框处闪闪发亮。正在这时,奶牛一蹄子踢翻了右后方的奶桶。白色的斑点在托马斯两腿间的稻草上散开了。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托马斯和格蕾丝告别了爱娃。他们没有见到罗伯特。他正在田间巡视,修补他们被损坏的围栅。一些桩木、几公里长的金属网被倒下的树砸断,都需要换新的了。对罗伯特来说,其他不幸之外,还得添上这一桩。
在爱娃的坚持下,托马斯给格蕾丝上了她的第一节挤奶课。他们选了一头温顺的奶牛,它不会不下奶,也没有反抗的动作。格蕾丝坐在凳子上,把桶安置在两脚之间。根据印象,她抓住奶牛的乳房挤压。什么也没挤出来。托马斯的手指覆上了她的。他们为最后的成功大笑着。
“我们有进步了,”格蕾丝边走边说。
“进步?”
“是啊。今天早上,我让您笑了。您得承认,这可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
托马斯没有回答,于是她继续说: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似乎就只会激怒您,不是吗?”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第一次见面这几个字。她本来不一定要这么表达的,但它们自己冒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过头了。她警惕起来,因为她格蕾丝刚刚承认了一个事实:托马斯并不像她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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