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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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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瑞西达 要是您喜欢吃坏蛋,就像您喜欢胡说八道一样,那您一定会在蛋壳里找小鸡吃。
潘达洛斯 我一想到她怎样摸弄他的下巴,就忍不住发笑;她的手真是白得出奇,我必须承认——
克瑞西达 这一点是不用上刑罚您也会承认的。
潘达洛斯 她在他的下巴上发现了一根白须。
克瑞西达 唉!可怜的下巴!许多人的肉瘤上都长着比它更多的毛呢。
潘达洛斯 可是大家都笑得不亦乐乎;赫卡柏王后笑得眼珠都打起滚来。
克瑞西达 就像两块磨石似的。
潘达洛斯 卡珊德拉也笑。
克瑞西达 可是她的眼睛底下火烧得不是顶猛;她的眼珠也打滚吗?
潘达洛斯 赫克托也笑。
克瑞西达 他们究竟都在笑些什么?
潘达洛斯 哈哈,他们就是笑海伦在特洛伊罗斯下巴上发现的那根白须。
克瑞西达 倘若那是一根绿须,那么我也要笑起来了。
潘达洛斯 这根胡须还不算好笑,他那俏皮的回答才叫他们笑得透不过气来呢。
克瑞西达 他怎么说?
潘达洛斯 她说,“你的下巴上一共只有五十一根胡须,其中倒有一根是白的。”
克瑞西达 这是她提出的问题。
潘达洛斯 不错,那你可以不用问。他说,“五十一根胡须,一根是白的;这根白须是我的父亲,其余都是他的儿子。”“天哪!”她说,“哪一根胡须是我的丈夫帕里斯呢?”“出角的那一根,”他说;“拔下来,给他拿去吧。”大家听了都哄然大笑起来,害得海伦怪不好意思的,帕里斯气得满脸通红,别的人一个个哈哈大笑,简直笑得合不拢嘴来。
克瑞西达 说了这许多时候的话,现在您也可以合拢一下嘴了。
潘达洛斯 好,甥女,昨天我对你说起的事情,请你仔细想一想。
克瑞西达 我正在想着呢。
潘达洛斯 我可以发誓说那是真的;他哭起来就像个四月里出世的泪人儿一般。
克瑞西达 那么我就像一棵盼望五月到来的荨麻一样,在他的泪雨之中长了起来。(归营号声。)
潘达洛斯 听!他们从战场上回来了。我们站在这儿高一点的地方,看他们回宫去好不好?好甥女,看一看吧,亲爱的克瑞西达。
克瑞西达 随您的便。
潘达洛斯 这儿,这儿,这儿有一块很好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走过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个把他们的名字告诉你,可是你尤其要注意特洛伊罗斯。
克瑞西达 说话轻一点。
埃涅阿斯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那是埃涅阿斯;他不是一个好汉吗?我告诉你,他是特洛亚的一朵花。可是留心看特洛伊罗斯;他就要来了。
安忒诺自台前走过。
克瑞西达 那个人是谁?
潘达洛斯 那是安忒诺;我告诉你,他是一个很有机智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男子汉;他在特洛亚是一个顶有见识的人,他的仪表也很不错。特洛伊罗斯什么时候才来呢?特洛伊罗斯来的时候,我一定指给你看;他要是看见我,一定会向我点头招呼的。
克瑞西达 他会向你点头么?
潘达洛斯 你看吧。
克瑞西达 那样的话,你就更成了个颠三倒四的呆子了。
赫克托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那是赫克托,你瞧,你瞧,这才是个汉子!愿你胜利,赫克托!甥女,这才是个好汉。啊,勇敢的赫克托!瞧他的神气多么威武!他不是个好汉吗?
克瑞西达 啊!真是个好汉。
潘达洛斯 不是吗?看见了这样的人,真叫人心里高兴。你瞧他盔上有多少刀剑的痕迹!瞧那里,你看见吗?瞧,瞧,这不是说笑话;那一道一道的,好像在说,有本领的,把我挑下来吧!
克瑞西达 那些都是刀剑割破的吗?
潘达洛斯 刀剑?他什么都不怕;即使魔鬼来找他,他也不放在心上。看见了这样的人,真叫人心里高兴。你瞧,那不是帕里斯来了吗?那不是帕里斯来了吗?
帕里斯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甥女,你瞧;他不也是个英俊的男子吗?嗳哟,瞧他多神气!谁说他今天受了伤回来?他没有受伤;海伦看见了一定很高兴,哈哈!我希望现在就看见特洛伊罗斯!那么你也就可以看见特洛伊罗斯了。
克瑞西达 那是谁?
赫勒诺斯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那是赫勒诺斯。我不知道特洛伊罗斯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是赫勒诺斯。我想他今天大概没有出来。那是赫勒诺斯。
克瑞西达 赫勒诺斯会不会打仗,舅舅?
潘达洛斯 赫勒诺斯?不,是,他还能应付两下。我不知道特洛伊罗斯到什么地方去了。听!你不听见人们在喊“特洛伊罗斯”吗?赫勒诺斯是个祭司。
克瑞西达 那边来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是谁?
特洛伊罗斯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什么地方?那儿吗?那是得伊福玻斯。啊,那是特洛伊罗斯!甥女,这才是个好汉子!嘿!勇敢的特洛伊罗斯!骑士中的魁首!
克瑞西达 别说啦!不害羞吗?别说啦!
潘达洛斯 瞧着他,留心瞧着他;啊,勇敢的特洛伊罗斯!甥女,好好瞧着他;瞧他的剑上沾着多少血,他盔上的刀伤剑痕比赫克托的盔上还要多;瞧他的神气,瞧他走路的姿势!啊,可钦佩的少年!他还没有满二十三岁哩。愿你胜利,特洛伊罗斯,愿你胜利!要是我有一个姊妹是女神,或是有一个女儿是天仙,我也愿意让他自己选一个去。啊,可钦佩的男子!帕里斯?嘿!帕里斯比起他来简直泥土不如;我可以大胆说一句,海伦要是能够把帕里斯换了特洛伊罗斯,就是叫她挖出一颗眼珠来她也心甘情愿。
克瑞西达 又有许多人来了。
众兵士自台前走过。
潘达洛斯 驴子!傻瓜!蠢才!麸皮和糠屑,麸皮和糠屑!大鱼大肉以后的稀粥!我可以在特洛伊罗斯的眼面前度过我的一生。别瞧啦,别瞧啦;鹰隼已经过去,现在就剩了些乌鸦,就剩了些乌鸦了!我宁愿做一个像特洛伊罗斯那样的男子,不愿做阿伽门农以及整个的希腊。
克瑞西达 在希腊人中间有一个阿喀琉斯,他比特洛伊罗斯强得多啦。
潘达洛斯 阿喀琉斯!他只好推推车子,扛扛东西,他简直是一匹骆驼。
克瑞西达 好,好。
潘达洛斯 “好,好”!嘿,难道你一点不懂得好坏吗?难道你没有眼睛吗?你不知道怎样才算一个好男子吗?家世、容貌、体格、谈吐、勇气、学问、文雅、品行、青春、慷慨,这些岂不都足以加强一个男子的美德吗?
克瑞西达 是呀,这样简直是以人为脍啦;烤成了一只去骨鸡,那还有什么骨气可言。潘达洛斯 你在女人中间也正是这样一个角色罗,谁也不知道你采用了一套什么护身符。
克瑞西达 我靠在背上好保卫我的肚子;靠我的聪明好守住我肚子里的玩意儿;靠我守住秘密好保持我的清白;靠我的面罩好卫护我的美貌;我还靠着你来保卫这一切:这就是我的一套护身法宝,招架着四面八方。
潘达洛斯 你且把你所招架的一面一方说来听听。
克瑞西达 嘿,首先就是把你看紧;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我如果不能抵御对方的袭击,至少可以注意到你的把戏,不让你看出我是怎样接住那横刺的剑头,除非我被击中受伤,那就藏也无从藏起了。
潘达洛斯 你真也算得一个。
特洛伊罗斯侍童上。
侍童 老爷,我的主人请您马上过去,有事相谈。
潘达洛斯 在什么地方?
侍童 就在您府上;他就在那里脱下他的盔甲。
潘达洛斯 好孩子,对他说我就来。(侍童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再见,好甥女。
克瑞西达 再见,舅舅。
潘达洛斯 甥女,等会儿我就来看你。
克瑞西达 舅舅,您要带些什么来呢?
潘达洛斯 啊,我要带一件特洛伊罗斯的礼物给你。
克瑞西达 那么您真是个氤氲使者了。(潘达洛斯下)言语、盟誓、礼物、眼泪以及恋爱的全部祭礼,他都借着别人的手向我呈献过了;然而我从特洛伊罗斯本身所看到的,比之从潘达洛斯的谀辞的镜子里所看到的,还要清楚千倍。可是我却还不能就答应他。女人在被人追求的时候是个天使;无论什么东西,一到了人家手里,便一切都完了;无论什么事情,也只有正在进行的时候兴趣最为浓厚。一个被人恋爱的女子,要是不知道男人重视未获得的事物,甚于既得的事物,她就等于一无所知;一个女人要是以为恋爱在达到目的以后,还是像热情未获满足以前一样的甜蜜,那么她一定从来不曾有过恋爱的经验。所以我从恋爱中间归纳出这一句箴言:既得之后是命令,未得之前是请求。虽然我的心里装满了爱情,我却不让我的眼睛泄漏我的秘密。(克瑞西达、亚历山大同下。)
第三场 希腊营地。阿伽门农帐前
吹号;阿伽门农、涅斯托、俄底修斯、墨涅拉俄斯及余人等上。
阿伽门农 各位王子,你们的脸上为什么都这样郁郁不乐?希望所给我们的远大计划,并不能达到我们的预期;我们雄心勃勃的行为,发生了种种阻碍困难,正像壅结的树瘿扭曲了松树的纹理,妨害了它的发展。各位王子,你们都知道我们这次远征,把特洛亚城围困了七年,却还不能把它攻克下来;我们每一次的进攻,都不能收到理想的效果。你们看到了这样的成绩,满脸羞愧,认为是莫大的耻辱吗?实在说起来,那不过是伟大的乔武的一个长时期的考验,故意试探我们人类有没有恒心。人们在被命运眷宠的时候,勇、怯、强、弱、智、愚、贤、不肖,都看不出什么分别来;可是一旦为幸运所抛弃,开始涉历惊涛骇浪的时候,就好像有一把有力的大扇子,把他们掮开了,柔弱无用的都被掮去,有毅力、有操守的却会卓立不动。
涅斯托 伟大的阿伽门农,恕我不揣冒昧,说几句话补充你的意思。在命运的颠沛中,最可以看出人们的气节:风平浪静的时候,有多少轻如一叶的小舟,敢在宁谧的海面上行驶,和那些载重的大船并驾齐驱!可是一等到风涛怒作的时候,你就可以看见那坚固的大船像一匹凌空的天马,从如山的雪浪里腾跃疾进;那凭着自己单薄脆弱的船身,便想和有力者竞胜的不自量力的小舟呢,不是逃进港口,便是葬身在海神的腹中。表面的勇敢和实际的威武,也正是这样在命运的风浪中区别出来: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之下,迫害牛羊的不是猛虎而是蝇虻;可是当烈风吹倒了多节的橡树,蝇虻向有荫庇的地方纷纷飞去的时候,那山谷中的猛虎便会应和着天风的怒号,发出惊人的长啸,正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志士,不肯在命运的困迫之前低头一样。
俄底修斯 阿伽门农,伟大的统帅,整个希腊的神经和脊骨,我们全军的灵魂和主脑,听俄底修斯说几句话。对于你从你崇高的领导地位上所发表的有力的言词,以及你,涅斯托,凭着你的老成练达的人生经验所提出的可尊敬的意见,我只有赞美和同意;你的话,伟大的阿伽门农,应当刻在高耸云霄的铜柱上,让整个希腊都瞻望得到;你的话,尊严的涅斯托,应当像天轴地柱一样,把所有希腊人的心系束在一起:可是请你们再听俄底修斯说几句话。
阿伽门农 说吧,伊塔刻的王子;从你的嘴里吐出来的,一定不会是琐屑的空谈,无聊的废话,正像下流的忒耳西忒斯一张开嘴,我们便知道不会有音乐、智慧和天神的启示一样。
俄底修斯 特洛亚至今兀立不动,没有给我们攻下,赫克托的宝剑仍旧在它主人的手里,这都是因为我们漠视了军令的森严所致。看这一带大军驻屯的阵地,散布着多少虚有其表的营寨,谁都怀着各不相下的私心。大将就像是一个蜂房里的蜂王,要是采蜜的工蜂大家各自为政,不把采得的粮食归献蜂王,那么还有什么蜜可以酿得出来呢?尊卑的等级可以不分,那么最微贱的人,也可以和最有才能的人分庭抗礼了。诸天的星辰,在运行的时候,谁都格守着自身的等级和地位,遵循着各自的不变的轨道,依照着一定的范围、季候和方式,履行它们经常的职责;所以灿烂的太阳才能高拱出天,炯察寰宇,纠正星辰的过失,揭恶扬善,发挥它的无上威权。可是众星如果出了常轨,陷入了混乱的状态,那么多少的灾祸、变异、叛乱、海啸、地震、风暴、惊骇、恐怖,将要震撼、摧裂、破坏、毁灭这宇宙间的和谐!纪律是达到一切雄图的阶梯,要是纪律发生动摇,啊!那时候事业的前途也就变成黯淡了。要是没有纪律,社会上的秩序怎么得以稳定?学校中的班次怎么得以整齐?城市中的和平怎么得以保持?各地间的贸易怎么得以畅通?法律上所规定的与生俱来的特权,以及尊长、君王、统治者、胜利者所享有的特殊权利,怎么得以确立不坠?只要把纪律的琴弦拆去,听吧!多少刺耳的噪音就会发出来;一切都是互相抵触;江河里的水会泛滥得高过堤岸,淹没整个的世界;强壮的要欺凌老弱,不孝的儿子要打死他的父亲;威力将代替公理,没有是非之分,也没有正义存在。那时候权力便是一切,而凭仗着权力,便可以逞着自己的意志,放纵无厌的贪欲;欲望,这一头贪心不足的饿狼,得到了意志和权力的两重辅佐,势必至于把全世界供它的馋吻,然后把自己也吃下去。伟大的阿伽门农,这一种混乱的状态,只有在纪律被人扼杀以后才会发生。就是因为漠视了纪律,有意前进的才反而会向后退却。主帅被他属下的将领所轻视,那将领又被他的属下所轻视,这样上行下效,谁都瞧不起他的长官,结果就引起了猜嫉争竞的心理,损害了整个军队的元气。特洛亚所以至今兀立不动,不是靠着它自己的力量,乃是靠着我们的这一种弱点;换句话说,它的生命是全赖我们的弱点替它支持下来的。
涅斯托 俄底修斯已经很聪明地指出了我们的士气所以不振的原因。
阿伽门农 俄底修斯,病源已经发现了,那么应当怎样对症下药呢?
俄底修斯 公认为我军中坚的阿喀琉斯,因为听惯了人家的赞誉,养成了骄矜自负的心理,常常高卧在他的营帐里,讥笑着我们的战略;还有帕特洛克罗斯也整天陪着他懒洋洋地躺在一起,说些粗俗的笑话,用荒唐古怪的动作扮演着我们,说是模拟我们的神气。有时候,伟大的阿伽门农,他模仿着崇高的你,像一个高视阔步的伶人似的,走起路来脚底下发出蹬蹬的声响,用这种可怜又可笑的夸张的举止,表演着你的庄严的形状;当他说话的时候,就像一串哑钟的声音,发出一些荒诞无稽的怪话。魁梧的阿喀琉斯听见了这腐臭的一套,就会笑得在床上打滚,从他的胸口笑出了一声洪亮的喝彩:“好哇!这正是阿伽门农。现在再给我扮演涅斯托;咳嗽一声,摸摸你的胡须,就像他正要发表什么演说一样。”帕特洛克罗斯就这样扮了,扮得一点也不像,可是阿喀琉斯仍旧喊着,“好哇!这正是涅斯托。现在,帕特洛克罗斯,给我表演他穿上盔甲去抵御敌人夜袭的姿态。”于是老年人的弱点,就成为他们的笑料:咳一声嗽,吐一口痰,瘫痪的手乱抓乱摸着领口的钮钉。我们的英雄看见了这样的把戏,简直要笑死了,他喊着,“啊!够了,帕特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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