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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时代-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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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盖遮挡了成良的视线,王大爷被再一次关闭。很快泥土就要像冰雹一样砸
在棺材上,王大爷将被最后一次骚扰之后走向永远的安静。
孝子在准备填土之前跪在墓地,叫了三声:爹,发起!话首刚落泥土纷纷而下,
成良仿佛看见一缕透明的气随孝子的喊声,直上云霄飘飞如烟。那一夜成良没有回
家,他紧跟道师的身后,为王家打点房屋,他甚至于记住了几段唱词。
此后,成良学生的面孔隐退了,他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块头飞速地
长高长大。方圆二十里地红白喜事的酒席里,人们总能看到成良的身影,家庭无法
管束他。成良没有彩礼送人,但他却总是获得别人的欢迎,他以劳累博得主人的喜
爱。最寒冷的冬天里,挑水人劈柴人是他,有时顶替孝子守灵、执灵杆的是他。他
似乎成了一个完全没有想法人,有人说他像他妈一样没有药救。
成良试图捕捉那些飘散的音符,身子因此显得发虚。成良路经朝阳家门,看见
朝阳蹲在门口为自己的婴孩把尿。婴孩那根管子打出一线热水,丝丝缕缕的热气纠
缠不清。去路已被朝阳挡住,成良只好停下来。朝阳用鄙视的目光打量成良,双手
顺势一摆,婴孩的尿撒到成良的裤脚上。朝阳说淋一下这个忘恩负义的人,看他清
醒不。朝阳的话触动了成良的某根神经,但成良依然一副淡漠的面孔,听凭婴儿的
尿像雨点滴落到自己的双脚。随着朝阳双手的举起,雨点终于停下来。朝阳对着婴
孩说他是一个呆子,怎么淋他也不会开窍。朝阳转身走进家门,成良说你家有农药
吗?朝阳说你要农药干什么?成良说我想喝。成良听到朝阳在屋内发出一串大笑,
笑声中夹杂对成良的嘲讽,朝阳说干什么想死,你看我老婆有了儿子有了,年关也
到了活得多自在。早知道你想死,三年前我就不救你了。你真的想死吗?那很容易,
何必要找农药,一根绳子就足够了。成良很想举起巴掌表达一点什么,但这种冲动
一闪即灭,与那个固执的想法比较起来,成良觉得这种暂时的愿望不在话下。成良
展开奔跑的姿态,飞快逃离朝阳的声音。
三年前一个初春的傍晚,朝阳曾以积极的态度抢救濒临死亡的成良。那个季节
坡地上到处都有烧荒锄地的人群,站在野地里会嗅到青草被烧伤后的涩味。夕阳慢
慢地滚到天边作最后的回望,霞光像红色的染料撒在水库里。朝阳收工回家,看见
一池的春水像整块飘动的红绸,仿佛自己的双眼都涂满了血,被那种忧伤的红色感
染。突然,朝阳看到了一颗人头在水中挣扎。朝阳跃入水中抓住那人的头发,试图
把他推到岸边。但朝阳在忙乱中反被那人缠住,在生死之间朝阳曾想放弃救手,但
朝阳欲走不能。片刻的纠缠之后,那人完全失去了动作,朝阳最终能够完成一件好
事。
朝阳期待着成良家的感恩,但朝阳失望了。成良知道是朝阳救了他的性命之后,
成良开始仇恨朝阳,成良不止一次对人说朝阳多管闲事。成良与朝阳常在乡间狭路
相逢,朝阳面对沉默的成良说我真想把你再丢进水库里去。三年来朝阳想不清楚为
什么恩情那么廉价,救成良是对了还是错了。
远远地成良就听见笑声从王大发家飘过来。走近了,成良看见老会计那双粗糙
的手在他多年不用的算盘上摆弄,四五个人围住桌子看老会计分一笔款子。里间传
出搓麻将的沙沙声,成良看见爹也坐在麻将桌上,爹没有下地种树。
一团哄声从麻将桌滚到成良的面前,成良看见爹转过身对会计说从我户头上划
伍拾圆给王大发,今天手气不好。南村在说话的同时看到了成良。南树说你来这里
干什么?坐在上方的王大发把眼睛眨了眨,说成良你来得正好,这么多人在这里连
水都没有喝的了,你去挑担水来。成良说你给我一瓶农药我就给你挑水。王大发说
现在都冬天了,谁还有农药。你非要农药才挑水吗?一包烟行不行?有人催王大发
出牌,王大发一边出牌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先挑水,等会儿我再给你找一瓶农药。
成良说不行先要农药再挑水,你们骗我多次了。牌友们都有些烦躁了,王小发说哥,
你去找瓶农药给他,快一点。王大发起身进了房间,其三个人一人一支烟叼在嘴里,
三张嘴巴六个鼻孔像出气筒,缓慢地吐出劣质的浓烟。南树厌恶地转过脸来,说你
要农药做什么?成良说喝。南树说我不种树是对的,你们看我的仔要喝农药了,我
种树给谁人享受。南树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都附和着笑起来,他们都不相信成良
会真的想死。
王大发把一个药瓶递到成良的手上,成良摇了摇,说空的。王大发忙着出版,
没有吱声。成良迈出大门,看见一些人从会计的手上领走一沓沓崭新的票子。会计
的那双手像出土的文物,关节鼓凸皮肉松弛。会计夸张的关节用来敲鼓也会超常的
响亮。会计发钱时把钱捏得很紧,像是别人来抢他的钱似的。
在分钱的嘈杂声里,成良听到罗老师的笛声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尖,穿插进来。
成良觉得老师的笛音在召唤他指点他上路,如丝如缕不绝入耳的音乐似乎暗示
一些什么。成良在漫无目的游动中,选择了学校作为去处。
成良走过村庄狭窄的田埂,看见稻田里的积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此刻正在融
化。田边的草垛上,有几只匆忙的麻雀惊慌地鸣唱。草尖上和褪尽繁荣的树枝上,
有水滴缓缓滴落,像罗老师的那些音符。
罗老师看见成良走过来,便从嘴边取下横吹的竹笛。罗老师想我吹了一个早晨,
引来了一个果子,我算是白吹了。但是罗老师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罗老师把竹笛
夹在竹篱笆上,走进校舍旁的菜园采摘发黄的菜叶。罗老师用他业余的时间,种植
了一块白嫩的好菜,有的已经卷得像冬瓜,人站上去菜都不会倒。厕所就在菜园旁,
平时学生们往里面放肥料,罗老师用肥料浇菜。
成良感到尿胀,便走进厕所。成良说罗老师我没有什么给你,我用一泡尿跟你
换一瓶农药。罗老师在白菜的包围中,发出了几声干笑。罗老师说我买来杀早的农
药还剩半瓶,在厕所的角落,你自己拿吧。罗老师的左手里捏着几张发黄的菜叶,
菜叶上沾满了黄泥。罗老师看着成良从厕所拧着农药走出来。罗老师说你的肥料能
为我养几蔸白菜,你摘点菜回家去吧。成良说不用。罗老师没有问成良要农药作什
么用途,只欣赏成良乐哈哈地跑出菜园,成良似乎从未这么高兴过。
成良扑进家门,看见甘苹刚从图边倒完猪潲回来,成良听到饿猪抢食的声音很
响亮。成良把药瓶拿到甘苹的面前晃了晃,说我找到了。甘苹正在洗手,对于成良
的那个药瓶没有任何反应。
成良走进爹的卧室,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出来。成良想甘苹是个痴人,她对我不
会有任何的威胁。成良打开瓶盖,半瓶药水从他的咽喉滑下食道,成良感到肠子在
一节一节地断开。但是成良又感到有另外一种力量把他轻轻地托离地面,令他兴奋
不已。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缕轻烟,穿过楼板屋顶直上蓝天。成良有一种喊叫的喝望,
成良喊甘苹——甘苹——,甘苹奇怪地看着成良,仿佛在等待什么命令。甘苹听到
了成良的哭声,哭声在满屋回响。成良说甘苹——我的妈呀——我要死了,我从来
没有叫你一声妈,我要叫你妈呀——成良完全彻底地摔在地上。
甘苹自从走进这个家庭,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妈。南树和小孩从来都呼呼她的
名字,不把她放在眼里。成良的喊声像一道闪电,划过甘苹的心口。甘苹走到成良
的身边,看见成良的嘴角流出一串乌血,成良的脸色渐渐地黑了。甘苹瘫坐在地上,
把成良的头枕在自己的怀里。甘苹被那个绕梁不散的喊声撩拨得想哭,甘苹为有人
喊自己做妈流下了眼泪。
这一刻南树正林麻将桌上撤退,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家家都在急火做饭,
村庄炊烟四起。南树头一次听到甘苹门声闷气的哭声,想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哭过,
今天怎么懂得哭了。南树推开家门,看到了他意料不到的结果。
草绳皮带的倒影
吴妈的丈夫在初春三月的一个深夜,因饮酒过度吐血身亡,吴妈从此迷恋草绳。
初春的三月茅草和树枝正在冒芽,土地上的一切都显示出最初的生机。吴妈的
丈夫在这样的季节里把生机席卷而去,只留下一把犁和一苑枣红的骚马,给吴妈无
穷无尽的怀想。
那把犁还摆在坡地。吴妈后来常常怀想起丈夫犁地的情景。丈夫似乎是没有死
亡的预感,他打算第二天继续犁地,所以他把犁留在地头。那个下午阳光微暖,阳
光像一片淡红的血染红了西天,丈夫放了牛拍拍手,然后一路哼唱北风那个吹雪花
那个飘……丈夫一边唱一边在草丛里采摘野生的香菜。晚上丈夫用香菜做了一碟精
美的点肉盐水,并且炒了一大碗腊肉。
丈夫那夜多喝了几杯,睡到深夜便吐血身亡。丈夫嘴里喷出的血,仿如那个傍
晚的夕阳一般淡红。
待吴妈从悲伤的气氛中走出来的时候,她和丈夫种下的包谷已经冒出了一寸的
嫩苗,那把用上等木料做成的犁已经不翼而飞。吴妈看见家里的那匹枣红骚马站在
包谷地里看她。骚马的目光不亢不卑,像是在静静地缅怀什么。吴妈想禾苗长起来
了,得把马拴起来了。
吴妈用一根崭新的棕绳把马拴在长满青草的坡地。初春的草尖挂满露珠,草色
碧绿得像一张地毯,枣红马站在绿草之上显得精神,强劲。
傍晚收工,吴妈再次看见枣红马站在那块包谷地的中央,马的目光不亢不卑神
情忧郁。拴马的棕绳不见了,吴妈想一定是有人偷了棕绳,是谁没良心竟然欺负一
个寡妇?
家里已没有拴马的绳索。农村到处都生长着禾苗,马是不能再放在外面了。吴
妈把丈夫的那床旧麻布蚊帐拆下来,蚊帐已破烂不堪,上面沾满许多油烟和灰尘。
蚊帐是吴妈结婚那年织的,一挂便是几十年,现在是蚊帐烂了人也死了。吴妈操起
剪刀把蚊帐裁成数条碎片,然后用布片来编绳子。油灯映照吴妈专注的脸庞,吴妈
想男人挽留不住,一匹骏马我总是有办法把它拴住的。
第二天,人们看见吴妈家的枣红马被一条奇形怪状的布绳拴着。那马似乎还有
放浪山坡的野心,没精打采地站在草地上。
布绳的失踪让吴妈的脊背串过一阵凉意。吴妈想这不是人的作为一定是神鬼的
作为。犁和棕绳是有用的东西自然有人会偷,但布绳一钱不值会有准偷呢?后来吴
妈改用蔑条来拴马,同样的那些蔑条也总是无影无踪。马一没有绳索之后,便跑到
吴妈和她丈夫最后种植的包谷地里糟踏那些幼苗。吴妈的心头浮起一丝悲凉。吴妈
想不说男人我套不住,就是这马我也拴不住它。俗话说人精不知道死活,马精不知
道解索,马是绝对不会自己解索的,这也是人和牲畜的区别。如果是村上有人偷了
那些布绳和蔑条也总会有个蛛丝马迹,但我明察暗访了几天,都看不到它们的影子。
吴妈认定是她死去的丈夫在作怪,犁他收去了,绳索他收去了,最后让枣红马把他
种下的包谷糟踏光了,就连马也一起收到阴间去。
枣红马在吴妈的预言声中消失,许多人都叫吴妈报案,但吴妈却无动于衷。秋
天,吴妈收获几千斤包谷和稻米,楼板都被粮食压弯了。但面对飘满稻香的秋风和
泛滥陈腐气息的落叶,吴妈不但没有因为粮食丰收而感到高兴,心里反而阵阵虚空。
秋天里许多草都长老了长韧了。吴妈进出坡谷,采集了大捆大捆的龙须草。整
个秋天,吴妈就端坐在窗下编织草绳。秋风似乎是慢慢变黄变冷了,吴妈丝毫不为
窗外的季节更换所动。吴妈在编织草绳的时候,不停地唠叨:人总得拴住点什么。
吴妈为没有拴住她的男人和那匹枣红马而深深地遗憾。
吴妈把她编织的草绳晾晒在秋阳之下,那些粗细长短的绳索就像年关时晾晒的
腊肠。人们路经吴妈的屋檐,随手就可以捞走几根草绳。草绳给村人提供了许多方
便。渐渐地人们发现吴妈编草绳编得愈来愈慢愈来愈仔细了。有时候吴妈会突然失
声大哭。人们不知道吴妈哭些什么。
第二年春天雨水充沛,好长一段时间里农村烟雨濛濛。患病卧床一月的国庆最
终没有熬过雨季,在一个清晨里死在床上。国庆死时才三十多岁,乡医院的老中医
对于他的死都没有个说法。看着国庆那漂亮壮实的老婆,人们怀疑国庆是患一种与
女人有关的不便言说的疾病死去的。
国庆的墓地选在半山腰上,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路上像冒了油。国庆的老
婆三英的担忧胜于悲痛,三英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国庆的棺材安全送达墓地。有人
说了一声草绳,三英似乎看到了希望。三英走进吴妈的大门,说吴妈实在没有法子,
这雨总不停国庆的尸体也不能久留在屋子里,我跟你讨些草绳。吴妈说你随便拿吧,
想不到这些草绳还有些用处。吴妈话音刚落,便看见三英朝屋檐下的草绳扑去。三
英把许多草绳拥进怀里,竹竿被她拉得东摇西晃。吴妈说男人活着的时候你拴不住
他,死了拴他有什么用。三英没有理会吴妈,抱着草绳走进雨里。
国庆棺材绑严了,四个抬棺人的水鞋底也缠了一道道草绳防滑。在抬棺人的喊
声和三英的痛哭声中,国庆安然入土。
国庆死前置有一台打米机,国庆这么一走,打米机一直哑巴在厢房里。一天早
上,三英突然发现打米机皮带不见了。三英认真回忆,仿佛秦宣曾在昨天走进过厢
房,最后又无所事事地走出去。三英想秦宣一定把皮带从后窗扔了出去,然后再绕
到屋后把皮带偷走了。
春天的雨依然时大时小地下着,天气有些凉意。村人不能下地干活都围在水塘
边闲聊,三英看见秦宣坐在人堆里。三英走到秦宣的面前说,秦宣你为什么偷我的
皮带。秦宣被三英突然的喝问吓了个四脚朝天。秦宣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之
后,说你怎么血口喷人,谁说我偷你皮带了?你看见我偷了吗?一个寡妇也这么张
狂。
三英的嘴撇了撇,眼泪忍不住滚出眼眶。三英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对秦宣给予
还击,因为三英没有什么证据。三英面呈桃红双手掩面低三下四地抽泣,嘴里不时
冒出一两声寡妇受人欺负的话语。三英的抽泣使许多在场的人感动,人们劝三英不
用急,谁偷了皮带总会拿出来用,到那时再抓不迟。
三英皮带失踪让吴妈一阵兴奋。吴妈对三英说皮带是不会有人偷的。就像去年
我拴马的那些绳索失踪,绝不是人的作为。你想想,绳索和皮带是什么?是偷得的
么,谁偷谁就拿去吊颈,村里还没有人想吊颈,所以不会有人偷你的皮带。三英说:
吴妈,你还是去编你的草绳,这些事你不懂。
半月之后,老天收住了雨脚,村人都忙着牵牛犁地。三英听到秦宣的屋里传出
阵阵奇怪的声音,便凑到门缝边往里看。三英看见秦宣正用斧头切一块皮带。三英
破门而入,屋内随即响起对骂声。
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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