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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时代-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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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翻,我的身体你翻过了,我的衣柜你翻过了,我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在你面
前我的一点小秘密都不允许存在,我像一块透明的玻璃。丁松说你有什么理由存在
秘密,请你记住,你是我供养的一只鸟。希光兰说但是你侵犯了我。丁松说当初的
条件是要为我生一个儿子,可是现在你连怀都怀不上。希光兰发现丁松已经变了一
副嘴脸,他过去的讨好,下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盛气凌人、不屑一顾。希光兰
说这不是我的原因。丁松说不是你,是谁的原因?希光兰说你自己不行,反倒怪我。
    丁松从床上跳起来,他把那些衣服全拖到地上,并且用脚狠狠地踏。希光兰像
是自己被踏一样,扑到衣服上哭。丁松拉住她的手,说哭,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到
医院去检查,看看到底是谁不行。希光兰被丁松拖出卧室、客厅,然后拖下楼推上
轿车。希光兰的衣袖在大门上挂了一下,划出一道口子。希光兰哀求道,让我回去
换一换衣服。丁松不允,他把她强行接到车座上。
    轿车如离弦的箭,朝着医院的方向狂奔。因为车速太快的缘故,车子东倒西歪,
差一点撞到别人的车上。急速地拐了几个弯之后,希光兰看见高高耸立在楼顶的医
院的红字招牌,招牌像几团火熊熊燃烧,并且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就在轿车即将
扑向火的一刹那,轿车突然停住了,希光兰猝不及防身体前仆,仆到前排的靠椅上。
轿车慢慢地调头,开始朝来的方向走。希光兰说你怎么不敢了,你为什么不去检查。
丁松回过头来,说上溯我家三代,没有一个不成种的。轿车在丁松的嚎叫声中,又
一次狂奔。希光兰看见窗外那些红白相间的棚栏以及高楼、树木,猛然间都缩小了
身子,朝着车后快速隐退。
    希光兰和丁松的关系,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显得不冷不热,激情不知觉地从他们
身上消失,他们都感到疲惫。丁松热衷于扑克、麻将,三天两头才到希兰的住处转
一圈,但大部分时间是来睡觉的,养足精神之后,他又去跟朋友们通宵达旦地赌。
    希光兰中午吃快餐的时候,遇到了一位阔别了十年的高中同学。那个同学在她
的对面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看他,竟然没有把他给认出来。他自报家门之后,
希光兰才恍然大悟。她记起这个名叫祝兴义的同学,当时头发稀黄,在班上是有名
的瘦猴。可是十年之后,他竟然变成了一个大胖子,仿佛十年的时间全都堆积到了
他的身上。祝兴义说他现在在某个局当局长,晚上一定要清希光兰吃饭、唱歌、跳
舞。
    希光兰不愿意跟视兴义跳舞,她认为他太胖,转动起来比较困难。于是他们就
走着,他门漫无边际地走着。希光兰发现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希
光兰返身朝那辆轿车走去,轿车从她的身边溜走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丁松的
轿车,希光兰对祝兴义说有人跟踪我。祝兴义说谁?希光兰说一个男朋友,他每天
晚上都打麻将,但他雇了一个司机跟踪我。他表面上把我丢在脑后,其实他一直都
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祝兴义扭动他肥胖的头颅,左右前后看了看。希光兰发现了
他的惊慌,希光兰说你怕了。祝兴义说不怕。但是祝兴义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借口,
匆匆地离开希光兰,希光兰对着跑步离去的祝兴义,发出一串怪笑。
    第二天早上,丁松睡眼惺松地走进希光兰的客厅。希光兰说又赌了,丁松说赌
了,丁松说赌了的时候,对希光兰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径直走进卧室,不到一分
钟时间,卧室里就传出了丁松的鼾声。
    在希光兰的印象中,所有的黄昏都是从她的身后开始的。她居住的公寓坐东朝
西,楼梯口正对着每一天太阳沉下去的地方。沿着公寓的楼梯拾级而上,她常常听
到身后传来阵阵急促的声音,仿佛一群老鼠追赶她的脚步。这种时候她往往回头,
她看见西边的太阳快要落下了,那些急促的声音正从远远的天边滚来。事故发生的
那个黄昏,她从楼下开始一步一步地朝她的四楼走去。她站在楼梯的中央,回头望
了一眼。她看见天空一片杏黄,天空黄得奇怪黄得不像天空。她莫名其妙地打一声
哈欠,然后继续朝搂上走。她看见她的门板上贴着一张纸条。
    兰:找你不遇,下午七时我在华侨宾馆门前等你,不见不散。
    一位男朋友
    希光兰想会不会是祝兴义。她刚这么一想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祝兴义没有
这样的胆量,她扬手撕下字条,没有进屋便返身下楼她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看表,现
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三十分了,离那个男朋友约定的时间只差半个小时。
    希光兰朝马路上挥手,一辆黄色的的上停在她的面前。当时她没有注意到这是
一辆黄色的士。她的脑子里塞满了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的猜想,以及对于时间仓促
的焦急。她不停地时司机说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正眼看
司机,她的目光穿透车窗遥望正前方,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己经远远地走在身体的
前面。只是在路上堵车的时候,她才侧过头夫望了一眼司机。她发觉这个司机很年
轻,嘴上还没有长出胡须。她说开几年车了?司机说两年。她说怎么不读书?司机
说考不上。她说挣了不少钱吧?司机说买车的钱还没还完。司机用手在自己粗壮的
头发上抓了两把。车子缓缓地向前移动,动了一下,又被前面的车堵住。司机偷偷
地看了一眼希光兰,随即缩回目光。他的目光就像蛇信子,在希光兰的脸上轻轻一
舔,就收回去了。直到出事之前,他再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希光兰。他被希光
兰的美丽震动了,他认为她是他最美丽的乘客。
    一辆一辆的车紧挨着,排成了长长的一串,把希光兰乘坐的的士夹在中间,这
个时候,希光兰才发现自己乘坐的士是黄颜色,这种颜色在车阵中十分醒目。她抬
起手腕。不停地看表,最后她把手表脱下来拿在手上。她问司机能不能绕道走,司
机摇头。她前车后望过去,一辆轿车紧紧地贴着他们的车屁股,好像前面这辆车是
女的,而后面那辆轿车是男性一样。车子既不能后退,希光兰只能干着急。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像水一样突然流动了,然后慢慢地散向四面八方。希光兰
挺直腰杆,头部前倾,催促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马路上乱蹿。
希光兰发觉司机开快车的动作,比丁松开车的动作好看。但是车子愈来愈快,仿佛
离开地面变成了一只飞翔的乌。希光兰喊刹车,车子却刹不住。希光兰听到一阵玻
璃的碎响,无数把锋利的刀刺向她的身体。她感到痛,然后是不痛。希光兰在被撞
伤的一刹那,她的左手下意识地伸向方面盘。但是她的手并没有抓住方向盘,而是
紧紧地抓住了司机的右手。
    司机易平立即想到要把这位受伤的女乘客,从车上抱下来,他伸手去抱她的时
候,他发现她的右脚被扭曲的车门夹住了。他用一根铁棍撬开车门,然后把她抱到
马路上。鲜血沿着他的衣裳、裤管往下滴,他分不清那些血是他的或是她的。走着
走着,他发现地上留下一串脚印,脚印在马路上发出刺眼的红色的光芒。他朝那些
过往的车辆呼喊,但那些车辆都没长眼睛和耳朵,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易平抱着希光兰朝马路的中间走去,挂在希光兰脖子上的女式真皮提包,像老
式座钟的钟摆,随易平步子的移动而晃动,那些车子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有些车
辆仿佛是从他的身上碾过,但他不感觉到疼痛,仿佛自己是一个影子,那些车子对
他充耳不闻。他想这些车子都没长良心,它们不愿救一个血淋淋的伤员。只有看到
钱,它们才会睁开眼睛。
    这么想着,易平腾出一只手来模钱,口袋里空空荡荡。他打开那个吊在女人脖
子上的提包,发现里面装满钞票,他伸手拉出一沓,钞票在他手上迅速变红,他举
着沾满鲜血的钞票,朝车辆挥动。一辆的士真实地停到他的脚边,紧急刹车声震耳
欲聋。
    易平把希光兰抱上后座,司机说别弄脏了,小心一点。易平被司机暗示,他从
希光兰的身下抽出手表,在座椅上搓来搓去,左手的血擦干之后,他又换右手擦,
他的两只手渐渐变得干净。他似乎是不解恨,他说你司机他妈的没良心,见死不救。
他这样说的时候,他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一个司机。正在开车的司机说如果你是开车
的,没有钱你会救吗?大家都想好好生活。司机说着话,目光始终盯着前方。司机
的头部一动不动,这种姿态显示出他说话的分量,好像他的话就是真理,不容探讨
和商量。易平想如果我开车遇上别人车祸,我会救吗?易平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
我从来没碰上过这类事情。
    在医院急诊室里,护士们剪开希光兰的衣服。易平看见这个女人的身上多处被
戳伤,那些伤口像涂满口红的女人嘴巴,但是女人的面部完好无损。易平想她的面
部能逃过伤害,恐怕是车子撞向树杆的一刹那,她伸手抱方向盘的缘故。她伸出左
手的时候,她的头部也跟着侧向左边。易平突然产生逃跑的念头,他刚要转身,却
被护士们叫住了。护士说你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交钱。护士把他当作伤者
的丈夫、情人、恋人或者亲人,用命令的口吻叫他去交钱。
    易平解下希光兰身上的提包,朝住院收费处走。他站在收费窗之外,脑子里又
闪过一丝逃跑的念头。他把提包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一共有五千多。他把钱递进
窗口,收费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易平。希光兰以易平的名义住进了医院。易平
交完费,发现提包里层装着一张身份证和一张存折,现在他才知道伤者名收希光兰,
但他想不到她的存折上会有那么多钱。
    医生告诉易平,希光兰只是外伤,并没有伤筋伤骨,但为了对病人负责,必须
做一次全面检查。第三天早上,易平跟在手推车的后面,陪希光兰去拍片。希光兰
已经完全清醒,她躺在手推车上,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电灯线、蜘蛛网慢慢地移
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易平的身上。易平看见她的目光很冷漠,目光仿佛脱离了她
的眼睛,与她没有关系。
    整整一个上午,医生们把希光兰折腾来折腾去,从此门到彼门,从这个平台到
那个平台。易平始终不离左右,像抱自己的小孩子一样抱着希光兰,听从医生们的
指使。希光兰的身上缠满绷带,易平的每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有好几次,易平
听到希光兰在他的怀里放屁。这使易平有一种吃到苍蝇的感觉,他想着她长得那么
漂亮,怎么会有如此不文雅的行为。他甚至想到撒手不管一走了之。但他终是没有
这样做。
    打针、吃药的时候,护士把希光兰叫成易平,医生查房的时候,也叫她易平。
最初的两天,一听到护士们叫易平,易平就从病床站起来,护士们白他一眼,继续
对着床上叫易平。希光兰不习惯这个称号,也没有什么反应。易平提醒她说她们在
叫你,她于是点头,表示已经听到呼唤。反反复夏叫过几天,易平对易平这个称呼
渐渐麻木,希光兰对易平这两个字反而敏感起来。
    希光兰的突然失踪,使丁松惶惶不可终日。他细心的查看了希光兰的住房.所
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不像是出走。由于手机和BP机都没带走,他无法与希光兰联
络。他耐心地等着,相信希光兰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
星期过去了,希光兰一直没有出现。他已经丧失等待的信心,他相信希光兰一定遇
到了什么麻烦。
    希光兰的伤势逐渐转好,并且精力也愈来愈充沛。易平问她需不需通知她的亲
属或者朋友,希光兰说不需要,也没什么朋友。易平不太相信,易平说像这样的姑
娘,不可能没有朋友。希光兰说真的没有。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实性,希光兰急得脸
上一阵阵红。易平完全相信了她,易平说如果真是这样,这车祸值。希光兰说你的
嘴巴,怎么这么臭。如果我们换一下位置,你肯定不会这样说。
    有时候易平会躺到希光兰的病床上,把头小心地靠在希光兰的脚边。希光兰用
脚指头刨他的耳朵。易平用手刮她的脚掌心,她放声大笑。笑过之后,易平用双手
紧紧握住她的脚掌,像握住一团温暖的绒毛,并且愈握愈紧。希光兰的胸口一起一
伏,喘息声渐渐粗重,脸上呈现激动满足的表情。这种友情一直持续到易平放手为
止,他们仿佛从高处,突然跌到地面,目光里的内容开始变得复杂。
    有一天,希光兰叫易平去修理撞烂的车子,易平面带难色。希光兰说是不是没
有钱?易平不做声。希光兰说如果是钱的原因,你就不用担心。快去把车子修好来,
我要坐你的车子出院。希光兰几乎是在命令易平。
    到希光兰出院的那一天,易平真的把车子开来了。易平已经把车子漆成了红颜
色,这在希光兰的意料之外,也叫希光兰兴奋不已。希光兰坐到车子的后座上,说
易平终于出院了。易平说是希光兰出院了。希光兰说不,是易平出院了,她们叫了
我一个月的易平。易平就朝希光兰叫一声易平。希光兰爽快地答应,并且对着易平
叫希光兰。易平说希光兰正在开车,请你不要干扰他。他们叫着自己的名字,在大
街转了七八圈,以示庆贺,希光兰说住一次院像坐一次牢。但是到了最后,他们却
为下一个目标发生了争执。易平希望希光兰到他那里去。希光兰不同意,她说我们
只是萍水相逢,怎么能那么快上床。易平说我并没有说要跟你上床,我保证不动你。
希光兰说你真的不动我。易平说真的,在你未同意之前。希光兰向易平做好妥协的
姿态,她默认易平的请求。易平也不再证求希光兰的意见,把车径直开到自己的家
门口。
    一床军用棉被成了易平和希光兰的分界线.他们扣紧衣服上的扣子,分别躺到
棉被的两边。棉被仿佛是他们之间的一道山脉或者一条河流,彼此都不能逾越。其
实他们彼此清楚,这个夜晚谁也无法入睡。他们都紧闭双眼,伸直双手,以此证明
自己的平静和没有非份之想。这样憋了一阵,易平感到一阵难受,希光兰的每一声
呼吸他部听得清清楚楚。一股扰乱人心的气味,笼罩整个房间重重地落到易平的鼻
尖上,池相信希光兰和他一样,只是佯睡。他的五个手指,像五个侦察兵,从棉被
底悄悄地潜入,企图触摸希光兰的身体。第一次,他遭到拒绝,但拒绝得很微弱。
第二次,他又遭到拒绝,比第一次的拒绝更微弱。易平终于鼓足胆量,扑向希光兰。
在一阵礼节性的打斗之后,双方达成默契。易平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彼岸,
看到了希望。他变得异常兴奋手忙脚乱。
    但几乎是在接触希光兰的瞬间,他便提前完成了任务。希光兰在他的臀部重重
的拍了几巴掌,把他推到床的另一边去,他像一个完不成作业的小学生,对着希光
兰喃喃地说:我是第一次,我没有经验。
    假眠一阵,易平的脑子里充斥乱七八糟的画面,他无法平静下来。他回想刚才
的每个动作,以及希光兰恨铁不成钢的几个巴掌,慢慢地又变得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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