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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3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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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在南方遇到她,就一直说爱她,可怎么就在她办起“婚介”以后,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连理都不理她了。难道男人变起心来也跟女人一样快?或许,他是艺术家,艺术家就是这个样子,激情的浪潮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爱过她,他是个骗子,她上了他的当。他只想跟她玩玩,玩完以后,他又找别人玩去了。如果是玩儿,那倒也没什么,他玩了她,她还玩了他呢。她早已不是黄花闺女,谈不上被人玩。只是他为什么要骗她,还把她骗到北京来?要是她没有生存能力,他一走了之,她可是连活路都没有了。想起这一点,她不寒而栗。她曾经一度非常恨他,但慢慢地,她不去恨了。她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如果自己原来过得很幸福,那就绝对不会跟他出走。是谁让自己不幸福?是林磊。所以,要恨也要恨林磊。金以云就是骗她,她也觉得值。毕竟,那令人怀念的缠绵时日,是金以云给她的,她一想起来就觉得像梦。为了这曾经拥有过的甜蜜的梦,她不后悔,永远都不后悔! 
  金以云欲言又止,听起来很想说什么。她要他把电话再打一遍,她好到隔壁卧室拿另一部串了线的电话接,她不想让小丫子听他们的私房话。 
  电话再一次打进来,楚老师一拿起电话,眼泪禁不住就掉了下来。金以云向她解释不跟她联系的理由,是因为他妻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跟踪特别紧,好几次楚老师给他打手机,妻子就在身边,他无法接电话。要知道这事如果被他妻子知道,他就会身败名裂,他妻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所以,他只好这样暂时失踪,避避风头,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金以云说到这里,语气里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其实,依她的想法,金以云最好永久地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她已经不想跟他再有什么联系了。可是,当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却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甚至,她还要躲到卧室接他的电话,这不分明表示她还在想他,还希望跟他说话吗?人怎么就这么矛盾?现在,楚老师默默地倾听着,她隐隐感到心中的柔情就像受了热的冰,正在一点点化成水,在全身涌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温暖了滋润了,仿佛春苗在冒芽,她都听得到周身发出了仿佛新芽出土那样“嘶嘶”的声音。她想这时即使他不约她,她也会说要见他。她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求,她的情欲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中爆发了! 
  假如此时薛教授不呼她,楚老师与金以云应该是百分之百走上情感回归路。可恰恰在此刻,薛教授呼了她,还呼了三遍;而且,鬼使神差的,呼机居然就在她的床头。急促而响亮的鸣叫,使她不得不在第一时间里摁动了显示键,这个在金以云不辞而别以后让她备感温馨的电话号码,倏然间搅乱了她的感觉,她从头到脚的血液好像倒流了。刚才她还在流泪,现在,她却清醒地问自己:难道我就是一个男人想起你就要你,想不起你就可以几个月不理你的贱女人吗?同样是女人,为什么金以云只顾及他的妻子而不顾及我的感受呢?他那么怕他的妻子,他为什么不怕我呢?我跟他妻子一样,也是正常的女人呀。这样一想,一股热血立时涌上脑际,她对着电话说:“我还有事,就这样吧。”就把电话挂了。你可以不理我,我为什么就要理你?我也要你尝尝不被人理的滋味!她清楚地听到发自内心的呐喊。 
  薛教授打来电话,是请楚老师吃饭。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一个单身男人请一个单身女人吃饭,在楚老师的直觉里,只有跟感情相关。面对这样一顿沟通感情的晚餐,楚老师在小丫子回家以后,打开箱子,找来找去,找出了林磊给她买的一条呢裙子。 
  林磊很大方,他在给她花钱上,从不吝啬,即使在他还没有发家的时候,也是如此,这一点,金以云根本比不过。金以云那一顿炒鳝丝、外加两个素菜一碗汤的饭局,在林磊看来是对心爱女人的侮辱。这条裙子就不便宜,当时她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心里喜欢,却又舍不得买,正在犹豫,林磊却已把交完款的小票递给了导购小姐。这一举动,使她看在眼里,心里暖融融的。可当天晚上,她的温情还是被他的粗鲁扼杀了。无数次的,她在白天感到心灵一隅有些许爱的死灰在悄悄复燃,可一到黑夜,这快成灰烬的爱火就会被他当头浇灭。黑夜的来临,对她是绝望的开始。有时,她在想,是不是世上就有他那样的男人,有他那样对待女人的方式?是不是也有女人喜欢和适应他的方式?是不是自己是不正常的女人呢?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她感受到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她惟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逃跑的结果便是现在的孤苦零丁。她拿着手上的裙子,望着空落落的四周,鼻子一酸,眼睛便有些迷。她多么渴望有一个家呀! 
  怀着对家的渴望,楚老师与薛教授坐到了一起。这是一家坐落在薛教授家附近的罗杰斯餐厅。这家连锁店在楚老师的故乡也有,林磊经常带她去。来京以后,尽管她时常路过,却从未进去过一次。罗杰斯的消费,对她来说高了。凭她在“婚介”挣的那点钱,经常出入这种地方,她会入不敷出。 
  薛教授挺着跟跳舞时一样笔挺的背,几次三番地为她端盘子。一会儿端来沙拉,一会儿端来排骨,最后,他又小心翼翼地端来了饮料。好几次她站起来要帮忙,薛教授都笑着摆摆手,不容置疑地制止了。薛教授是绅士的,这一点,她在跳舞时就感觉到了,现在,更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女为悦己者容。楚老师出来时为自己化了点淡妆——淡淡的口红,淡淡的眼影,以及脸颊上涂的淡淡的粉,一切都是淡淡的,衬托着她脸上淡淡的忧伤。在她的想象中,像薛教授这样的文化人就应该喜欢她这样的化妆,在淡淡的调子中,透出女人的风情和浪漫,贤淑和温柔,典雅和大方。这是教授的趣味,她就是按照这个趣味整饬的。 
  看来,楚老师的设计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薛教授热情地照顾着她吃,同她说话,还时不时地拿眼睛盯着她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和悠扬的音乐声中,他们很融洽。自然而然的,他们的话题从寒暄、东拉西扯开始集中到了感情。 
  是薛教授首先挑起这个话题的。他说他过去曾经请过他前妻到罗杰斯吃饭,可她居然不喜欢。一对夫妻要是连饭都吃不到一起,他们又怎么能生活到一起呢?薛教授归纳道。 
  “那你们离婚不会就为这个原因吧?”楚老师顺着话题问下去。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很重要,你是要我表面地说,还是深入地说呢?”薛教授又一次拿眼睛盯着她。 
  “当然是深入地阐述。”楚老师手托腮帮,像学生聆听老师教诲那样虔诚地看着薛教授。 
  “许多夫妻解释自己离婚的原因都喜欢用‘性格不合’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其中最本质的内容,就是性生活不和谐。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吧?”薛教授像上课一样,侃侃而谈。 
  “这确实很重要,可是因为这就要离婚吗?”楚老师坦然地看着薛教授,她没有像有的女人那样一听到男人谈性,就不自在。她已经猜到今晚的谈话,或许要涉及到性。两个都离了婚的男女,谈感情不谈性,就好像隔靴搔痒,不符合离婚男女的实际。何况薛教授那么有文化,他要是谈性,一定“性”趣盎然。说实在的,她还担心他不谈性呢。不谈性,他们怎么深入发展?不深入发展,她成什么家?在她眼里,薛教授是钻石王老五,要是能嫁给他,她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生活的一切其实只四个字:饮食男女。婚姻中的男女最要处理好的就是这四个字,这就是我以为的能吃到一起,睡到一起。其实生活没那么复杂,就这样简单。”说着,薛教授一手拿刀,一手持叉,给楚老师切下一块排骨,送到她的盘里。 
  楚老师一边咀嚼着排骨,一边回味着刚才的话。一个教授把生活看得如此简单,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是不是越有文化的人就越把生活看得简单呢?不像自己,书读得不多,反倒把原本简单的生活看复杂了。也许他只是这么说,真要那么简单,他做什么学问?吃好睡好就是了。她想这人真有意思,动不动就是四个字,像上课归纳落段大意。生活就是“饮食男女”。不错,现在他们“饮食”;呆会儿,他们“男女”?想到这里,她偷眼朝薛教授望去。他正埋头专心啃他的排骨,可能牙不大好,啃排骨的时候,他歪着头,显得很费劲,不过他的背依旧笔直,看着像个军人。 
  楚老师是子夜时分才回到家的。难得的,她打了一辆车,平时她很少打车。她从薛教授家出来的时候对他说,没车了,我要打车回去。薛教授二话没说,塞过来五十块钱:我有些累了,就不送了。她一跨出门,就听得铁门“咣当”一声沉重地撞上了,她的心随之一颤,想这个家她是从此再也不会进了。 
  下了出租车,楚老师点一下找零的钱,还剩二十多块。这使她还比较满意。要是自己打车回来,就亏了,还不如不去吃饭呢。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有勇气,就这样暗示问他要车钱。他会怎么看她?随他怎么去看好了,反正,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凡事只要是一锤子买卖,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老师把钱揣进兜里,往包里掏钥匙。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照例又朝四周看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她的鼻尖上沁出了一丝冷汗。 
  进屋关上门,把所有的窗帘拉上,再打开卧室桌上的台灯,她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她摘下床头的电话,电话是通的。要是有坏人,她就打110。她又打开床头柜的抽屉,见那瓶发胶也在,她就更踏实了。一个单身女人,必要的防备不可少,那瓶发胶,就是用来喷坏人眼睛的,可以在佯装找钱的时候,出奇不意地拿出来。有关这一幕类似电影的画面,她已经在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遍了。 
  现在,她安下神来,脱去鞋子和外裤,想去洗一洗。可暖壶是空的,她就放弃了。要是在他家里洗就好了。她记得完事以后,他洗得十分仔细,在浴室里洗了半天才出来。想不到他这样干净。事前也叫她去洗,好像她是他招来的“鸡”。 
  如果说吃饭时她对他的感觉还不错的话,饭后他把她带到家里,她感觉就不好了。她觉出他并不爱她,仅仅出于生理需要。其实她何尝不需要?可她即使需要,也要找一个爱她的,哪怕是装出来做做样子,也会让她舒心一些。可他就那么直奔主题,好像请她吃饭,就是为了要跟她做那事,太功利了! 
  他的家是温馨的,三室一厅,一切整齐有序,看上去不像单身男人的窝。这首先使她失落。她想象中他的屋子,应该是凌乱的,到处都是书,像一座书坟,可以把人埋起来。可事实上不这样,除了书房,其他的房间连一张多余的纸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反倒多余了。她渴望他的家居布置因她的到来而得到明显的改善,从此,他便不能缺少她,这是她在这个屋子里存在的价值。现在,她没有价值了。 
  她坐了一会儿就去了洗手间。她洗手时发现放洗发液的架子上还有CD香水和女用西妮,这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得到一个完整属于她的男人,可她的愿望落空了。这个男人不完全属于她,他还属于别的女人。她不想同别的女人去争,与其去争,还不如放弃。她所以选择他,无非考虑到他是教授,是个认真做学问的人,学问是严肃的,做学问的人在生活上也应该严肃才对。可这CD香水和西妮…… 
  走出洗手间,她的心情已经平静如水。她虽然对这个房子还有好奇心,但目光却在退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一个过客,明天又会有一个女子,坐在她现在的位置,跟她一样打量着同样也不属于那个女子的这些东西。想不到一个受人尊敬的教授还是一个“花匠”,他不会就是因为“花”而离婚的吧?所谓性生活不和谐说不定是他乱搞女人,喜新厌旧的借口。 
  当薛教授端着咖啡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他的眼里分明多了一丝嘲讽。他可能没有看出来,仍然沉浸在吃饭时培养出来的良好感觉中。可不是吗,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楚老师还情不自禁地挽着他的手臂,俨然一对情人。现在,咖啡的滴滴浓香,不是把他们酝酿的感情调拌到可以啜饮的时候了吗? 
  他在陪她喝了两口咖啡以后,就径自走进书房。这个举动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蹊跷。他为什么撇下她突然进书房呢?他这么一走,她也坐不住,跟着也进去了。这时,她看到了书桌上署名薛子儒的《女性历史论》的书稿。她一时被书名所吸引,捧起书贪婪地翻看。要知道她小时候是多么喜爱读书的呀!只是现在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去挣钱,否则,她会一天到晚泡在书海里,坐拥书城。 
  就在她翻看书稿的时候,薛教授不失时机地凑近她,开始为她讲解了。他讲他所以要写这样一部书,是因为历史看上去纷繁复杂,究其实不外乎男人通过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女人,其实是滔滔历史潮流中不易被人发现的暗流。比如安史之乱,导火索就是杨贵妃与安禄山私通,安禄山想得到她而不成,便发动了一场战争…… 
  楚老师捧着手稿专心地听他说,慢慢地,她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她只看到他宽厚的嘴唇不断翕动,手像鸟的翅膀上下翻飞,突然,那两只翅膀把她攫住,好像老鹰抓住了小鸡。她本能地想反抗,但被紧紧箍住的身体却一阵阵发软。那一对翅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占领了她身体的要害部分,她浑身像电着了一样麻酥,来自本能的呼唤,使她不得不反而紧紧地把他抱住了…… 
  他娴熟地把她像面团那样揉捏,她的身体就软得变成水,最后被水淹没了。她的不好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又回来的?是在他洗过以后。他洗过以后,像变了一个人,话不说了,手势没有了,只静静地躺着,闭目养神。她凑过去搂他,对他说,你亲亲我,好吗?他把她的手拿开,说,你的里面空得像操场,是不是生过孩子? 
  她听了“刷”地就坐了起来…… 
  郑欣打电话找楚老师是指责马记者是个骗子。郑欣说,他们约会了不少次,差不多都好了,后来,马记者说要出差,一走就渺无音讯,她再打他的手机,就发现停机了。 
  “马记者就这样消失了。你们婚介的会员怎么是骗子?”郑欣声调提得老高,简直是怒不可遏。 
  要是在老家,楚老师肯定会拍案而起。可现在,她只是觉得心里憋着一团火,在嗓子眼就是冒不出来。这一年的漂泊生涯,使她学会了忍。她是在做生意,是在谋生,和气生财,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何况假如这一切是事实,郑欣有兴师问罪的权利。她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就算会员中有骗子,也不是她故意安排骗人的,她也是受害者,这事儿打不了官司告不了状,郑欣又能拿她如何? 
  所以,尽管郑欣出语不逊,楚老师还是不温不火:“你有什么损失吗?” 
  “损失?我的损失大了。难道只有被人骗了钱才是损失吗?”郑欣气愤地说。 
  楚老师听懂了郑欣的意思。这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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