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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绝代之玉娉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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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宫,那里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
冷霜儿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广袖舞动间,振起轻飘飘的身躯,绣鞋踏在了窗棂上,冥蒙中穿针仿佛看见了那双纤小的玉足,那双玉足也只是在裙摆下一闪即逝,若有若无。月光在冷霜儿的身上铺成碎金,一点一点的消融而去……
穿针睁开了双眼,梦中的情景清晰可见,依稀在眼前刚刚发生。
她飞速地起来,几乎是扑到了木窗边。
天色蒙蒙亮了,韩岭村的晨景依稀可辨。淡青色的苍穹下,没有那抹紫色的身影。
“好,我答应你,回家。”
她的耳际分明掠过一个声音,应风而来,又随风而逝。
原来,那天的肖彦并没用“本王”的称呼,在迷迷糊糊间,她竟疏忽了。
玉娉婷 昨夜星辰昨夜风(三)
鸡鸣第一声后,穿针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着给一家人做早饭,这是她以前必须做的。
她看见母亲出现在院子里,将手臂抬了抬,就哎呦一声弯下身,用手扶了腰。
她急忙叫:“娘,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人碎步跑了过去。
“没事,”龚母摆摆手,“一年到头尽干这活,腰背就酸。”她用手捶了捶,关切地扶住穿针的肩,“昨日你父亲打你,可是伤得厉害?”
穿针摇头笑道:“娘,别担心,针儿习惯了,过几天会好的。”一手扶着龚母进了绣房。
在穿针眼里,娘一直是年轻可人的,性情又温婉又和顺。到今日才发现,几缕细密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娘的眼角,娘本就柔弱的身躯,慢慢地开始佝偻起来。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回身重新进了厨房。
待穿针将厨房拾掇完,龚家的另外几人陆续下了楼,厨房热闹起来。
吃饭期间,穿针说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提议:她请龚父将五百两银子还给王府。
“什么?”龚父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圆睁着眼睛叫道,“才出去这点日子,脑子就烧坏了是不是?你到底在替谁说话?已经陪他睡过了,人也是王爷自己放的,怎么,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针儿,你也替家里想一想,我们家穷,你弟弟上次请了个私塾先生,花了不少的钱……”龚母的脸色也变了。
“娘,想回家是女儿自己要求的,王爷既然放了女儿,女儿也不想欠着人家什么。”
引线也生气道:“龚穿针,你进晋王府,好歹还享过几天福吧?而我呢,我在这穷地方,啥时享过福了?你还想把这五百两银子还回去,你想让全家陪着你喝西北风啊!”
“甭想从老子身上掏走一文钱!要不要人是晋王的事,想不想给是龚某的事!偌大的王府,还缺这区区五百两不成?”龚父唾沫横飞。
“好了,都别吵。”一直默不作声的庆洛站了起来,“我不去私塾就是了,在家好好念书,可省下好多钱。”
“洛儿,你尽管去读书吧,大姐不是这个意思。”穿针安慰庆洛,“这银子大姐自己想法子。”
“针儿,你想什么法子?”龚母问。
穿针淡淡而笑:“针儿跟娘做点针线活,或者去附近打听有什么适合的活可干。”说完,开始收拾起碗筷来。
龚父这才缓色,朝着龚母冷哼道:“看看你生的好女儿,自己犯贱,以后有什么事,也是自找的。”
穿针也不去顶撞龚父,她知道跟龚父说也是徒劳,于是自顾跟着龚母,陪龚母将手中的绣活干完。
有时她托村里人四处打探,看周围有没有活可干。乡野这个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对穿针当过王府的侍姬早有耳闻,又何况她是出了名的小脚,自然没人要她。
龚母的绣针活也不是源源不断的,眼看手里的针活干得差不多了,穿针和龚母不免犯起愁来。
“针儿,”龚母捧着一叠绣好的衣料交给穿针,“这是并州南宫大官人家的,听说他家老夫人下月做寿,很多人都抢着做针活呢。我们坐等别人送衣料来也不是办法,你去一趟并州城,把这些送去,顺便可以问问南宫家有没有活可干。”
穿针一听,连忙应了。龚母叹息道:“娘向来足不出户,又不大会说话。城里的不像乡里的……你的事人家也不会知道。”
穿针轻轻点头,看来在附近找活是不可能的,去城里也只能找些绣工活拿回家做做,去南宫大官人家碰碰运气也好。
翌日一早穿针就出发了,走了一段的泥石路,总算讨到了辆马车,车轮辘辘,朝南宫家赶。
并州城并不大,城南城北相距十几里,达官贵人多沿着盘水大造园林,沿岸楼阁相连接。从邻国北上的人士多要经过此城,再由此城上京城或转往其它地方,因此客舍旅店生意甚是兴隆。街面上人来人往,虽有面如土色者,却也不乏衣者光鲜者。当街有小贩叫卖,酒楼茶馆时有人进出,青楼瓦子里还有丝竹调笑声传出。
穿针找到城西南宫府前,定眼一看,果然是个富贵人家,琉璃闪烁、翘檐拱壁,虽没有晋王府的恢弘,却也气派轩然。四周还有树荫丛林掩映,尤是幽雅。
报了身份,守门的进去禀告,然后指引着穿针进去。
府里的老夫人才四十开外,宝月祥云,一脸慈眉善目。她唤身边的侍女将龚母绣的衣料摊开,细细地端详着。穿针看见老夫人大衫下摆细密的五彩富寿花样,织锦堆银的重重叠叠让她觉得好一阵恍惚。
“咱并州的绣娘是绣得好啊。”老夫人笑道,“可南宫家的绣品都包给了城南的张老爷,姑娘想在这里拿点过去确是没有。”
说完,令人端来水果、茶水,客气地让穿针享用,穿针福礼谢了,退身告辞。
穿针退出屋子,听到南宫老夫人问侍女:“夜郎他们可回来了?这帮孩子,一早出去,也不知道饿肚子?”
此时已近午时,南宫府漫漾着一层暖暖的氤氲。青石路边的海棠、月季花俱在阳光的直照下,隐去了多姿的身影,看上去蒙蒙胧胧的,十分寂寥。
穿针叹了口气,沉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隐隐的有股闷热在胸口弥漫着。
就在此时,从前方的一侧门洞处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只见几名宿卫模样的人簇拥着两名翩翩公子进入。那俩人一青一白,脚步极是轻快,一路说笑。
掠过班驳扶疏的枝叶,穿针的眼光停滞在那白衣男子的身上。
玉娉婷 昨夜星辰昨夜风(四)
白衣男子也似是放慢了脚步,他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边走边扭头看她。
穿针浅浅地一笑,抬起盈盈玉足,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是她第三次巧遇到这个白衣男子,却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他看样子分明是个富家公子,一瞬间的疑惑冒在脑海里,他那次夜闯晋王府,究竟去干什么?
她一直走出了府门,来到了林荫道口。
后面有人叫她。
她回过身去。
是他,面若冠玉,眉彩奕奕。
“真巧。”他说,面部呈现温煦的笑意,恰如这晴暖的天。
“是真巧啊。”她柔声回答,“我……已经回家了。”
她垂下了眼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或许这样主动说出来,心情会好过些。
“这样,出来了就好。”他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她又淡淡地笑了笑。
他眯起了眼,好似被阳光微醺了眼眸。他们一时没有说话,却又仿佛尽在不言中。
“你回家吗?”好半晌他问,看她点头,便道,“你稍等,我去叫辆马车送你。”不等她回答,他便唤了守门的侍卫。
马车很快来了,穿针福礼谢过。白衣男子先扶她上了车,自己在她的对面坐定,马车一路飞奔向韩岭村驰去。
他们互报了姓名,穿针这才知道白衣男子全名叫夜秋睿,是南宫大官人的朋友,时常过来做客。
三月三那日或许他也是来做客的吧?那夜闯晋王府又代表什么?穿针沉思,安静地坐着,他没提起,自己也不必问。
韩岭村就在前面,穿针望着自己所坐的马车,六角亭型坐厢,绣绫蒙覆,檐垂流苏,极为豪华,在乡间小道上又甚醒目。
她便婉言表示自己下车走回去。
夜秋睿会意,让车夫暂将马车停在路上,自己扶穿针下来,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脚,又不留痕迹地移开,陪着她慢慢走。
那个午时,道边垂着烟一般的柳荫,一对燕子剪过天空,黑色的双羽飞成一种绽放的姿势,抖落满天的柳絮。风动拂过河塘,携进几许荷香,悠然漫了一路的适意。村里有女人在河边捶打着换洗的衣衫,水花溅起,眼光却偷偷地往这边张望着。
“我家快到了,多谢夜公子,请回吧。”
他站定了。
她依然慢慢地走,拾阶而上,一直走到樟树下,这才往泥石路望去。
他依然站在那里,面对着她,白色的衣袍在风里翩飞。
这一晚,穿针走进了引线的房间。
引线正坐在妆台前,像是刚洗浴完,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内衫,长长的头发垂着,一直快淌到脚下的地板上。
穿针想起了夜秋睿身上飘逸的白袍,心想,原来他们都喜欢白色的啊。
想是房间有点闷热,引线一手执着一柄团扇,懒洋洋地拂着,回过头又似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冷凝妍眉,明眸朱唇,容光慑得人几乎呼吸窒息。
穿针对引线的态度并不在意,知道她为了上次的五百两银子,不怎么理姐姐。便坐在她的面前,眼里露出真心的笑意:“线儿越来越美了。”
引线是最喜欢听好话的,这回脸上有了暖色,站起来朝着镜子端详着自己。
“姐,晋王爷……他搂住你时,你是什么感觉?”她好似不经意的问,慢腾腾的口吻。
穿针闻言脸颊一热,微嗔道:“线儿,尽问这种无聊的话。”
“我无聊吗?”引线走到穿针的面前,细细地看她,冷不防将手放在穿针的胸前,使劲地捏了一把。
“线儿,你干吗?”穿针吃痛,拿手护住了胸部。
引线咯咯笑起来,边笑边说:“夫有****,足以移人。晋王这样就放姐姐回家,真是可惜了。姐姐貌不如我,那副姿态可是无人能及的,我一直在羡慕姐姐呢。”
“算了,姐姐就这点命。”穿针也被引线逗乐了,“线儿要是找了个好男人,就是姐姐最大的幸福了。咱家门口老是有小伙朝里面张望,还引线引线的叫,不知妹妹看上哪个了?”
“这些人,我才不要呢,他们哪个配得起我?”引线自得的笑,“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找个什么样的?”穿针含笑看她。
“姐姐是否还记得三月三的那个白衣人?”引线终于憋不住了,她向穿针泄出了心底的秘密,“嫁人就要嫁给这样子的男人。”
引线说这话时,晶亮的眼睛如剪剪秋水,桃花笑脸如沐春风,更显娇娆妩媚。
穿针被感动了,她抚起引线乌黑的长发,想着那道挺拔俊逸的白色身影,感受着手中的绵柔。
还有机会再见到夜公子吗?如果有这么一次机会,她定当好好地探问他的身份,这是她为引线做的事,只要引线高兴。
她的手指无声地划过长发,初夏之日,暖风兀自拂过窗帘,摇曳着一室的泥草香。
玉娉婷 何处西南待好风(一)
穿针还在想着引线的事,没过两天,南宫家来了马车,说是老夫人看中龚家的针绣,让穿针去南宫家挑取绣品。
龚母很激动,拉了穿针道:“这太好了,遇上南宫家的,那可是件大生意。菩萨保佑,我们家碰上好运道了。”
“姐进城,带我去好不好?”引线看见漂亮马车,来了精神,在一旁欢呼雀跃。
穿针想起夜秋睿,料着南宫老夫人寿辰未到,这几天他应该不会离开并州,正好借此机会让他见见引线,然后再作打算。于是欣然应允,拉了引线一块上车。
城西有盘水蜿蜒穿横而过,南宫家的庭院惯来都引入盘水之渠。府里蓄了一泓秋水,迤逦的河流绕过庭院不知伸向何方。而整体设计又是低调不张扬的,宛然南方特色,院与院之间小巧玲珑,曲径通幽。
引线就似逛街一般,拉着姐姐的手,亮晶晶的眼睛顾盼四周,看都看不够。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俩,说话很和气:“瞧这对可人儿,水灵灵的,一个比一个俊呢。”说着让婢女捧了一大叠罗缎过来,五颜六色的,缤纷耀目,“你们龚家绣得是好,老身寻思着拿什么交给你们?这不,府里的媳妇、小姐们都想穿些绣花的,你们拿去后够忙一段日子的。”
穿针和引线施礼谢了。老夫人又唤管家过来:“人家做点女红也不容易,你带姐妹俩过去,从账房里取五十两银子给她们,作为定金。”
穿针一听,急忙回道:“这如何使得?就这些活,老夫人不用这么多。”
引线在身边插上一句:“老夫人家里的自然要用最好的丝线了,听我娘说,单是买一绞鸟羽毛线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老夫人含笑看着穿针,颌首示意道:“先拿着,老身也嫌不够,你们家的针活岂同一般绣娘比拟?等活做完了,咱们一并再算。”
穿针没法,谢了,和引线捧了衣料,跟着管家出院子,去账房里取了银子出来。
刚走到回廊处,引线就朝穿针皱眉瞪眼,口吻颇为不满:“我说你傻不傻啊,人家给你银子了,你还嫌给的太多了。要不是我抢了一句,人家把银子收了,后悔了哭鼻子也没用!龚穿针,我真是服了你,竟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穿针并不在意引线说的话,或者她已经习惯了,此时她的眼光落在荷花池那头。
隔了曲直河流的水榭之上,几名工匠正忙碌地搭建着戏台子,榭下的两名翩翩公子正指点商议着,他们也看见穿针姐妹,互相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踏步往这边走来。
一身白衣的男子,如玉发带迎风飞扬,嘴角仍是若有若无的一缕笑,暖煦晴光更衬得他白皙肤色鼻挺目深,俊秀之至。
穿针捧衣料的手骤然有细微的抖动,她慌忙垂下眼帘,朝身边的引线斜视了一眼。
她看得清晰无比,那一刹那,引线的瞳仁是发光发亮的。
两个男子在她们的面前站定,另外藏青色衣袍的爽声笑道:“睿弟,想必这位就是穿针姑娘?”
穿针抬眼,那人眼光炯炯地打量着她,年纪看上去比夜秋睿长二三岁,方正面庞,虽比不上夜秋睿的俊美,但也一表人才,儒雅潇洒。
夜秋睿闻言介绍:“这位是南宫大官人。”
穿针弯膝想施礼,看身边的引线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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