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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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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良也笑道:“卫尉寺的人,学士终要留几分情面才好。”
石越一面将就着吃着刚刚送上来的果子充饥,一面苦笑着摇摇头,将方才之事捡着说了一遍。仁多保忠等人来长安,是极机密的事情,李丁文与陈良刚刚也只看到丰稷等人,却没能看见仁多保忠三人,本来还在担心卫尉寺大张旗鼓来帅府做什么,这时听石越说了,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石越说完,解嘲似地笑道:“也须得保密,否则,若是让人知道文焕竟然来了长安,只怕激起兵变也未可知。”
李丁文和陈良本不知道文焕的底细,陈良不禁击掌叹道:“也亏得这文焕、慕泽竟有胆量来长安。”
李丁文却笑道:“这不过是仁多瀚两粒棋子罢。他仁多瀚自己不怕投降后没个好结果,可他的部将却不能不怕。一旦有了文焕、慕泽这两个活例子,万一真要公开投降,他要说服自己的部将便容易多了。纵然我们小器,杀了文、慕二人,对他仁多瀚又能有多大损害?”
“潜光兄说得不错。”石越笑道,“所以我要容他们。文焕是叛国之臣,慕泽几乎害了我性命。这两人都能容得下,那些夏军将领便再无什么可顾忌了。只是文焕的事却棘手,军中民间,都恨他入骨……”
“文焕可以免罪,让他以白衣戴罪立功;慕泽可以复原官,若立功勋,则厚加封赏。如此可内外皆安。”李丁文轻描淡写便解决了这桩麻烦,“反正现在这两人能得朝廷敕免,已是万幸。”
石越微微颔首,道:“也只能这般。”又问道:“潜光兄与子柔来此,想必还有事情?”
李丁文跷起二郎腿,吃了个果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当儿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若没有事情,也没空来见公子。”他是唯一一个懒得改口,一直叫石越“公子”的人。
陈良一面抓紧时间吃着茶和果子,一面插口道:“现在不将事情弄妥当,果真打起来,些许小事不周到,便可能酿成大错。我是与学士说马政的事情的……虽说这事急抱佛脚,已经干不了打仗多大事,但若是处置不当,难免不拖后腿。且这也是朝廷的百年计,轻率不得。”他整个人都已经削瘦得不成样子。
李丁文半取笑半规劝地说道:“我知道你陈子柔忙的百年大计,没人敢轻率了你。只怕你太拼命,把这条小命给送了。你死了不打紧,公子许多琐碎事,我却担心没个中意的人打理。”
“纵累死我也愿意。且还累不死呢。”陈良笑道。“你要没要紧事,我便先说我的马政了。”
“你说罢,我乐得歇会。”李丁文说罢,果真身子一仰,闭了眼睛假寐起来。
宋朝马政之腐败低效,在熙宁年间的宋朝官场上,也是罕见的。每个牧马监,每年数以十万贯计的国帑投入进去,空占着成千上万顷的草地,供给军队的战马却少得可怜。说宋朝不重视军队建设,绝对是冤枉的,被讥为“重文轻武”的宋朝,军费开支在财政支出中所占的比例,是古往今来人类历史上所有文官政府中最高的,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它的这个纪录,不仅仅是空前,而且必然绝后——然而,宋朝的问题是,大量的军费,便如这马政一样,被贪污、浪费,却收不到应有的成效。
石越几乎是自入陕之日起,便决心要改革马政。但是马政是国之大事,牵涉的范围,从中央到地方,从军队到民政。其中更有一大批既得利益阶层——石越本来想从沙苑监私卖马匹给蓝家的弊案打开一个口子,来改革马政,但是查了几年,都不得要领。这中间层层庇护,利益纠缠,石越纵是个木瓜,也可以知道一二了。何况他竟是个天生的能臣,这几年处理庶务的才干,连李丁文、陈良、刘庠这些人都很是赞赏的。
本来马政的事情,因为这座冰山实在深不见底,石越也不免投鼠忌器。他的政治资本并非不雄厚:有皇帝的宠信,有士大夫中的威信,有民间的支持;在党派上,不仅得到许多庆历老臣的支持,旧党中有支持他的,新党中也有亲附他的,而且隐隐还有自己的派系;在政务上,他守杭抚陕,在中央主持改革,其推行的政策可以说影响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若论到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力,连王安石都得自叹不如。在军事上,倡导军制改革,对西夏接连取得两场大捷——自古以来,都是军功最重,以文臣而有如此军功,皇帝纵心有疑忌,但亦忍不住要倚为干城,而在朝廷中,他说话的份量无形中也提高了许多。
但是,纵是有如此资本,面对着沙苑监弊案后隐藏的黑幕,也不禁要迟疑,要权衡。牵涉的文臣过多,难免会激化党争;而牵涉的武将过多,则甚至有可能激起兵变。石越在暗地里也咬牙切齿了好几回,但政治是现实的。不顾一切的蛮干,既便是在你的力量足以压倒一切之时,也并非最佳之选择。因为对手是绝不会坐以待毙,激烈的冲突下,必然要付出巨大的社会成本。
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就是要懂得权衡这一切。在石越看来,其实政治与商业并无本质的区别,无非是“成本、收益、风险”六字真言,只不过政治买卖的对象无所不包,远比商业的对象要广泛。而能否在这六字真言中找到一个最佳的点维持平衡,便是判断一个政治家素养的唯一标准。
石越并不希望过早的激化各个利益阶层之间的矛盾。这并非是他认为收益比不上成本,而是认为风险过大,这种程度的收益还不足以让他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而大多数时候,他也不喜欢蛮干。
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就换一条路好了。
在兴修水利、改革驿政、重定户等这一系列措施推行后,被财政紧张逼得喘不过气来的石越,终于不得不想方设法节流。而被搁置的马政改革也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进入石越的视野。
石越推出的措施,完全是因为没钱而逼出来的。
但是他推行马政改革的时机,也算是恰到好处,至少比起几年前要更加合适。
“马政的事情若说起来实则很简单。学士上的劄子,其实是想让朝廷放下牧马监这个大包袱。故此请朝廷恩准,将陕西一路所有牧马监,全部转为民营马场,牧马监官吏,一体裁汰。
民间富商豪绅,竞拍买下牧马监,每年只要能保证以市价供给军队规定数量之战马,则朝廷可免其税务,否则可加以惩罚。战时朝廷要租用驮马,亦只按价租马便是。
如此亦算是官民两便。但凡陕西、河东、河北之牧马监,固然不如西夏、契丹,然亦是水草丰盛之处,果真用心经营,善配马种,再不如意,亦会比今时要好。只要能保证供马,花费同样的钱,能买到更多更好的马,于朝廷亦是好事。陕西实行之后,若行之有效,将来还可推广至全国。每岁朝廷由此节省下的国帑,至少亦有十余万贯。“陈良娓娓而谈,条理甚是清晰,”然出人意料者,是此事在朝廷竟久不能决,异议者甚众。学生将所有异议归纳起来,其要者不过四条:一是以为商人重利轻义,不可信任,马政是军国之重,不可寄之于商人,持此议者甚众。这一桩事,还得多谢桑长卿,《汴京新闻》联合《海事商报》连续数月,刊发了上百篇文章,驳斥此类成见。两报援引古今事迹,力证商人因为重利,反重信用,有时更为官府所不及,且军器监改革,民营之军资较之官府作坊,物美而价廉,更是现成的例证。最后吕吉甫与王禹玉(王珪)建议仿汉代盐铁会议之例,在白水潭召开会议,两派公开辩论,甚至连皇上都御驾亲临。最后朝官被辩得哑口无言,桑长卿与诸学院的士子们大出风头,此事才算暂告一段落……
陈良所说之“白水潭会议”,是宋朝建国百年来的一大盛事。石越自是早已知道,但此时听陈良说起,亦不禁脸露微笑,心中依然在遗憾自己没有机会亲临会场。自从汉昭帝盐铁会议、汉宣帝石渠阁会议、汉章帝白虎观会议以后,中国历史上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了——皇帝亲临、朝野官员学者共聚一堂,互相辩论政策、学术上的异同,以求达成一致,辩论之时没有人能以权势身份压人,只求以理服人,辩论之后将所有言论结集出版,公布天下,传于后世。
对于这样的场景,石越以往读史书之时,常常心向往之,不料当生活中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之时,自己却失之交臂,只能靠读着白水潭会议后出版的《义利集》来想象当时热烈的情形。
陈良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其余三条则执论者皆不多。一是以为将所有牧马监官吏一体裁汰,过于不近人情;一是以为牧马监不止供应战马,亦担负平时牧养战马之责,一旦转为民营,此事必须解决;一是以为马政之不振,是由地理位置使然,纵然转为民营,亦不见得会更好,只恐反而坏事,且为政务在简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异论,皆不足道。枢府已颁明军令,马军须牧养战马,以精练马技。且朝廷亦可将一些战马寄养于马场,付预费用,计其支出,总要好过如今之牧马监。故此,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准了学士的《再论马政劄子》,其意也是想看看陕西一路施行之效果如何。毕竟全国牧马监,陕西一路只占少数。但是,朝廷却又加了一个尾巴,只许陕西籍人经营陕西路之马场……”
石越微微叹了口气,侧过头去,却见李丁文微微睁开眼睛,二人四目相交,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朝廷加这个尾巴,内里涵义是十分丰富的。一个马政,不知道牵扯上了多少官员,虽然白水潭会议辩论失败,让皇帝下定了决心,而那些既得利益者迫于舆论,亦不得不退步,但是他们毕竟不肯轻易吐出这块肥肉的。在技术上设置一个小小的障碍,只许陕西籍人经营陕西路之马场,立马就将汴京、江南、蜀中那财大气粗的富商们挡在门外,从而除去了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他们一定是自信在陕西路内,无人能竞争过自己的。而只要马场掌握在自己人手中,经营得好,利益是自己占了;经营不好,则是石越的马政改革失败。到时候推动重来,又可以吸吮国库的钱财。而在皇帝方面,肯定也不愿意见到江南的富商们到处伸手……
“还真是敢小看我石某人啊!”石越在心里冷冷的说道。“只要准了马政改革劄子,此事便操于我手,我还不信陕西这么大地方,还找不到几个合适的人来经营马场。”石越是绝不能容忍马政改革被破坏的——将牧马监转为大规模的马场,在石越而言,也不仅仅是改革马政这么简单,这还是他雄心勃勃的改善整个陕西生态环境计划中的一环。陕西的疲弊,除了当时现实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很大原因,便是千余年来的过度开发,耗尽了陕西的元气。在石越看来,将陕西由农耕生产方式,逐步转变为半农半牧的生产方式,是恢复陕西生态的关键。熙宁年间的陕西,相比起一千年后的陕西来说,还是大有可为的。将保护生态的关键地带,逐步转变为牧场,防止农业带来破坏,留给子孙后代的陕西,完全可以重现它“天府之国”的美誉(注:关中古时被称为“天府之国”)。若从这个角度来说,陈良现在所耗费心血而努力的,还不仅仅是百年之计,而是千年大计!
“学士事先已有钧令,凡涉嫌沙苑监案的家族,要尽量避免让他们竞拍下牧马监。”陈良无奈地苦笑道:“但将这些人排除之后,学生却发现,整个陕西路,竟找不出几家有资格又愿意来竞拍马场的人家了。陕西一路的风俗学士是明白的,清白持家的士大夫的确也有许多,但是大多不喜货殖,讲究的是诗书礼义传家。让他们力耕、垦田、淤河、兴修水利,他们不会后人,但是让他们从事货殖、经营马场,却是多半不屑为之。且平心而论,最适合经营马场的几家,反倒是与沙苑监案有牵涉的几个家族……”
石越听到这些话,虽然明知是事实,脸却不由自主似的沉了下去。
“子柔的意思是,我绕不开这些人?”石越冷冰冰地问道。
“学生是以为,至少,学士绕不开卫家。”陈良并没有因为石越不喜而有所畏缩,照样直言不讳。
“啪”地一声,石越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桌上茶杯乱晃,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陈良毫不退缩,一双眸子直视着石越。
李丁文微微睁开双眼,望着二人,半晌,方淡淡说道:“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行大事者,岂能无容人之量?”
“是容人还是藏污纳垢?!”石越讥讽地说道,“卫家不过一土财主,凭什么便非得俯仰其鼻息?”
“为行大善,有时候必须忍小恶。”李丁文严肃地说道:“且公子所言差矣,卫家非土财主可比。且不论其家世背景,单是卫棠与《秦报》今日之影响,便是不可轻视者。汴京之人,能视桑家为土财主否?”李丁文说话全不客气。
石越转过头,久久注视着李丁文,心中实是恼怒异常。但即便是盛怒之时,他心中也有一丝清明,知道自己恼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李、陈二人,说的都是事实。这等事情,若是才来那几年倒也罢了,那时候夹着尾巴做人,尚且要战战兢兢,每晚睡觉之前总要“三省吾身”——不过省的是当天的言谈举止,有没有什么失漏,会不会授人以柄,生怕有半点不妥,自己生死荣辱事小,一腔抱负却只能付诸东流,因此若以当时之心情而论,倒是平常。但时至今日,他以朝廷重臣、宠臣的身份,负安抚一路之重,石越在陕西可以说过惯了一呼百诺的生活,但即便在声望日隆之时,如日中天之时,面对着极为厌恶的“恶势力”,也不能为所欲为,实在让人心中有如憋着一股闷气,左冲右突,却无处发泄。自己自以为巧思妙策,要将陕西这些地头龙戏耍一把,不料到头来,还是要寻求与他们合作……
“卫棠!卫棠!”石越恶狠狠的念着,他心中仿佛有个魔鬼探出头来,用充满诱惑力的语调说道:“你有这个权力除去挡在面前的石头。只要你挥挥手,权力、阴谋……没什么不能绕开的,没有什么要妥协的。应当是他们怕你,向你妥协,而不是相反……你应当向他们展示你的权力与手段!”
人一旦拥有支配他人的力量,就很难抑制住去使用它的冲动。
使用包括权力在内的暴力手段去压迫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永远是最简单、最痛快的行为。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越是最简单、最痛快的手段,便越是要付出更为巨大的代价。
人类极容易沉浸于其中,而无法自拔。维持社会良好运转的规则也会被击得粉碎,接下来便是一步一步走向残酷与血腥的相互斗争,报复与反报复。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当司马光要将新党大肆贬斥偏远之地的时候,范纯仁就清醒的意识到,从此大宋的政治斗争将走向更加残酷的方向。而历史亦果然如他所料,恶性的循环一旦开始,就难以阻止,从此新旧党争愈演愈烈,宋朝也在这党争中丧失元气,最后走向亡国。到了那种时候,既便有程颐这样的人进行自我的反省与反思,但是却也无能去阻止历史的惯性。
除掉卫家只是举手之劳,大规模的铲除陕西所有不顺眼的士绅也不是难事。但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在既有的规则下去打击对手,而是依赖于权力与阴谋去打击敌人;敌人同样也会不惮于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他石越可以对付卫家,别人难道就不敢对付唐家、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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