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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云-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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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者、抑或其家属。他们的愁、他们的痛,又怎会了解?更何况,难道一个人一辈子的功过善恶,能用数字来衡断?若是今日某甲每日杀一人,却也一天救三人──这样的人,也可以是侠者之流?”
  问题一个接一个。宇凌心的疑乱,刺痛大部分人。“为侠救世”,原本便是白道武林所坚持的正义和原则。然而,如今最大的龙头──[侠],却针对其不动真理,发出巨大浩叹和强烈质疑。至于另外隐匿于群众的“异道”,虽不若“正道”人士反应激烈;但亦若然有思。宇凌心发于内心真诚自省和思索,非为说教的言语,弭平“正”、“异”疆界,活出一条贯通路径。
  “究竟武林需要的是,不分‘正道’、‘异道’,一并等视拯救的众生之侠?还是,只凭一己意气、任己而为的个我之侠?抑或,只为所谓灭邪、歼魔、排黑道的‘正道’之侠?侠者该如何厘订?怎样的人,方可为真正侠者?救人是侠。杀人亦可以是侠。究竟侠是什么?或者,侠在哪里?宇某忝居[侠]名,已有十多年岁月。如果要称誉宇某有什么功绩的话,宇某真宁愿有人告知──在宇某的手下,从未有过牺牲的人;这是宇某最大冀愿。然而,对一名侠者而言,不曾导致牺牲,会否太过严苛?终究,宇某还是不能明白何谓侠者。只是,宇某却懂得一件事。那就是──宇某不可以决定谁是[侠]!所以,宇某将问题抛出,交由需要[侠]的江湖人决定。既然武林需要一个[侠],那么便该由武林人来抉择。这是宇某的结论!”
  ………武林需要的是,不分‘正道’、‘异道’,一并等视拯救的众生之侠?
  还是,只凭一己意气、任己而为的个我之侠?
  抑或,只为所谓灭邪、歼魔、排黑道的‘正道’之侠?
  侠者该如何厘订?
  怎样的人,方可为真正侠者?………
  众人心头猛震──宇凌心话说完。退下。
  该是“侠帖大会战”开始的时刻!
  众人一片肃穆。
  《侠帖》高手们,各据一方。没有谁打算先行出手。
  易古寒看看四周人,忽而笑了:“大伙儿没人动手,哪还有什么兴味?小的本就为和众高手一决,图个痛快而来。就让小的先来一场罢…”易古寒迈开步伐,走到识一青跟前。“如此,小的想请识大爷指教、指教!”
  识一青不语不动。
  易古寒嬉皮笑脸:“识大爷,不动手么?”
  就在此时,宇雷心忽然走向铁毅,状狂情嚣,叫阵:“请!”
  铁毅默默看着宇雷心。
  宇雷心两眼燃艳的怒。
  这时,宇老夫人陡地发话,“雷心,你回来。”
  “娘!”宇雷心桀傲的脸,满是凛冽恨意。“为何?”
  “你在一刀内已惨败于铁少侠之手,还争什么争!”宇老夫人不徐不疾说。
  宇雷心两眼睁红,“那是雷心不意的疏忽。我并不承认败!何况,我们宇家好不容易获得赫然之[侠]名,难道就这样便宜地拱手让人?娘,我绝不同意这样的事发生。[侠]永远该是我们宇家人!”
  遽的,像是打小盹的宇老夫人,微阖双目,一张;充足的凛厉神光,飞也似射向宇雷心。与易古寒射穿沧桑、童颜另一种面貌的展现,截然不同。那是越过几十星霜之后的平淡和不怒之威。爬满脸颊的皱纹,一根根、一条条,彷若智慧注解于其上。有种通明而大澈的空漾。宇老夫人褪去苍老外衣,步向外部更大永恒。易谷寒则是剥裂埋布于躯体的苍老,走进内部更炽真漫漫的青春。
  同样的苍老,却是两种不同型态!
  宇雷心被宇老太的视线,完全震慑。
  宇老夫人叹息,像是风刮过空谷激荡的声响,悲哀得彷如要被扯进知觉机能丧失的幽黯。“雷心,你也活到这把年纪,为何始终只有如此层次?凌心已澈悟[侠]终究不过是虚名。你却汲汲于幻象,到现在仍不觉悟?!”
  宇雷心当众被母亲训,满腔满腹的尴尬,很快底累积成出手的怒欲。
  宇老夫人年事虽高,然心思却依然细腻,观察力亦仍旧敏锐。她当然发觉宇雷心杀意逐渐沸腾。宇太夫人放弃似摇摇头,转对宇传心说道:“传心,去将你大哥带回来!”
  宇传心愕然,指着自己,“我?”
  宇老夫人理所当然,“当然是你。快去!别让你哥再丢人现眼。”
  宇雷心的面庞,剧烈扭曲。显然,宇老夫人说的话,已戳伤他。
  “也该到你担一担责任的时候了。”宇老夫人语重心长。
  宇传心想了想,莫可奈何,只好走向宇雷心。“大哥,娘的话,你听清楚了?”
  宇雷心理也不理他四弟。只恨恨看着宇凌心。还有,铁毅。
  “别让娘伤心。也勿令传心为难!大哥。”宇传心步步逼进。
  宇雷心忽而手一动,剑入手,摆开架式,斜斩而出。
  宇传心看似无所谓,像是天塌下来,亦无动于衷。
  望着剑锋欺迫而来。
  宇雷心之剑──兄弟阋墙──即将吞没宇传心。
  宇传心蓦地长长叹口气。然后,人一闪──剑出!
  剑火交辉。
  宇雷心一震,往旁跌去。
  宇传心却像没事人,嘴角挂着一缕不知是讥讽抑或悲凉的笑意。
  众人看得俱是一怔。须知,如今“侠者庄”,不把[侠]宇凌心算进,众所皆知,[剑动九天、侠之武者]最是备受瞩目。若非宇雷心有些作为,委实太过赶尽杀绝,缺乏侠者仁达的胸怀,还真可冠上侠者之号哩…相反的,宇家老四宇传心向被视如纨裤子弟,只爱寻美访幽,无意江湖争杀。其号[风之侠]虽亦有况宇传心洒脱逸然之意;然而,更大部分说的是,他的风流味儿。但而今,宇传心竟能一剑震退宇雷心。这实在大出众人意料!
  唯宇老夫人,以及──宇凌心,一点也不讶异。反倒有知之甚详的安宁感。
  原本认为是弱者,却比自己还强、更强──宇雷心恼羞成怒。
  宇传心一副“真是麻烦”的模样,怕当场就要打起呵欠,“大哥,下场罢…”
  宇雷心怒火升腾,“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连老四你也要违逆我──”
  “非也。大哥此言错矣。传心无意违逆大哥。母命必须确实遵从啊…”
  话被截断,宇雷心更是浑身发抖;盛怒。“老四,你、你、你──”
  “我?我?我?”宇传心纳闷。
  “你胆敢一再插入大哥的说话?”
  宇传心好稀奇的诧异着,“这没什么罢?大哥毋用这般气怒。不过是──”
  “看,剑!”宇雷心一剑劲劈而落,不给宇传心解释机会。
  观战者俱暗自摇头。宇雷心气度之狭、性情之劣,众人无不一目了然。
  “大哥还不是未待传心说完,便截入我的发言。传心就没这偌大气。”
  宇雷心已气红眼、意极怒。
  [剑雷绝艺]!
  半空炸开一股焦雷,声势狂凛,往宇传心掩去。
  宇传心腰微侧,右手一抖,剑发。
  “叮!”
  宇传心手中短剑,后发先至,钉死宇雷心剑锋。
  宇雷心只觉虎口飙来一阵麻辣感。彷佛被一堆篝火对准烧灼。足点,人退。
  宇传心不逼近。慵懒得像头惺忪之猫。他说:“大哥,听娘的话,下去罢。”
  宇雷心瞪着宇传心。犹若受伤猛兽,直盯宇传心看。
  面对如斯凶猛眼神,宇传心一脉不知是生性冷淡,抑或漠不关心的无所谓着。有如闲云野鹤。似醉还醒。这时的宇传心,出众至极。有一股轻灵韵味,氛围般荡漾宇传心周遭。
  宇雷心发出狂吼:“杀!”
  宇雷心刺出他的剑。
  一道接着一道的惊雷,凶兽般噬往宇传心。
  嘴角依旧悬住缈忽笑意的宇传心,手中短剑风之君子,左拍、右封,尽卸宇雷心暴击。好若沉静得像是永恒一体的大地,默默承接天穹瀑下、滂沱无穷的凶怒雨势。宇传心安安定定,剑或斜或顶或格或击或点或圈或转或抡,将宇雷心狂野剑势,完全抵御在外。半寸也进不得。风之君子的深泓剑光,宛若正呼吸般,任意将对方烈走而来的狂锋,一吞或一吐,并不当一回事儿;吞入剑,亦吐出剑。
  众人只见,宇传心的蓝剑,往往于空虚滚个圈儿;宇雷心迅猛的一剑,必然莫名其妙地被化去。且由左而右划出的剑圈,势子一到尽处,即会自动反向,从右往左,再圈出一轮剑势,倒喷宇雷心。
  宇雷心像在和自己的力道对敌,渐渐疲不能兴。
  宇凌心看着看着,就笑了。
  梦幽音早已立于师父身傍。
  “幽音。”
  “师父。”
  “你可知师父这四弟的剑法,名之为何?”
  “还请师父告示。”
  “[泼赖剑法]。”
  梦幽音错愕。………怎会是──这样的剑法名?………
  梦幽音的惑然,宇凌心当然晓得。“当然,这是四弟用以自语。所谓[君子风范]──乃是他人之言四弟剑法的称谓。或者,幽音会觉得如此剑法,当真符合[君子风范]四字。然而,仔细看着,你该会明白何以它是[泼赖剑法]。”
  见别人打得精彩的易古寒,又怎会耐得住,“识小子,咱们也赶快来亲热亲热!”
  识一青瞳底冻凝的灰白,宛若两块雪冰,冷幽幽觑着易谷寒。
  “请!”易古寒拉开嘴,彷佛“呵呵呵…”笑着──却是无声。
  识一青不动。
  易古寒也不管他。人忽然一矮,一腿侧扫而去。
  行尸走肉般的识一青,究竟习武多年,自然展开本能反应。一蹬。跳起。
  易古寒一指往地撑去。身躯奔弹而起。还是一腿对准识一青膝盖蹴去。
  识一青屈起两脚。
  易古寒不待落空,足已变招,微微一缩,又倏地跃出,改往识一青的脸,踏去。
  识一青没料到易古寒于无可借力的半空,犹能迅速变招。当下有些猝不及防。然而,多年武艺修炼,早将他的神经反应,磨练得具有一如猫高速堕跌之际、依旧不慌不忙将身子放软的本事。
  识一青疾地坠下。
  易古寒眼前一空。失去识一青身影。
  识一青劲力撤去,猛地下跌的同时──手已搭到背上惊天枪。
  易古寒空中扭体,三百六十度翻转,两脚再度蹦出。
  识一青两手反方向一拧枪把,惊天螺旋状钻出。
  一股锋锐,往足心刺来。易古寒一声怪啸,凌空大风车转似飞开。
  两人分别落定。
  易古寒翘起他的食指,“好!识小子好样的。老子跟你对上了。”
  识一青不言不语。
  易古寒满脸绉褶般皱纹,闪现异常光耀──彷佛青春──瞬间的回归。“小弟变老子。嘿、嘿…老子开打的时候,是六亲不认。过足瘾最重要。老子一天只挑一个人打。今天便轮着你。你识小子运气可真好。再来罢!”说完,人又扑出去。
  月心瞳静静的──像一圆月崩解般──走向云飘。
  云飘迎出。
  两人间气氛,异常凝重。
  “为何冷落瞳儿?”月心瞳好直接的问。
  这一问,揭开云飘面庞飘忽不定的缈然。飘苦笑,摇头。
  “苦笑是什么意思?摇头又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个明白。”咄咄逼人。
  面对月心瞳近乎质询的疑问,云飘还以一个透明微笑。
  像是梦走到尽头、悲伤痛到尽头、爱恋滑到尽头的透·明·之·微·笑。
  一切都空荡荡。
  月心瞳心碎。
  云飘无奈。
  “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你和瞳儿的终结?”
  云飘摇摇头。
  “你有别的更欢喜的女子?”
  云飘眼底浮开荒谬已极的神采。
  月心瞳懂。“瞳儿想,也是。你怎么可能!?”
  云飘眸里有欣然之笑。
  “是否嫌瞳儿太爱干涉你,让你都没有自由?”
  彷佛默认。云飘的沉静,异常尖锐刺痛[香魂]之心。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这算什么?是你的忏悔?还是,你的莫可奈何?或者,是你的抱歉?到底是什么?你说啊、你说啊…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月心瞳有些激动。
  云飘静静看着月心瞳,良久。才说道:“也许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不是我们之间?那么是什么?”
  “是我。是云飘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云以梦游般的神情,注视月心瞳。
  月只觉自己像被一片苍空之云,给吸了魂去。
  “我是这么想的。也许──也许,我跟师哥不同。师兄懂得轻盈来自于沉重的道理。我亦懂。然而,我不能选择这样的路。我想要更轻盈的生命。更轻盈。像是空气,漂浮、漂浮、漂浮。师兄说,‘人就是要活在追寻之中’,可是我不想。我·不·想·活·在·追·寻·之·中。即算每个人来到尘世,定赋有该追寻和等待的某些目的──即算如此,云飘亦不想从于宿命。我想变得轻盈、更轻盈的。说什么追寻,对云飘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我只想自由的寂寞的孤独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最自由的寂寞的孤独的──轻盈。”
  月心瞳蓦然沦陷。月感到自己正以高速,从高空坠下。惊雁之失。
  “我明白自己不想给什么──不管是责任抑或爱恋甚至是梦更遑论宿命──绑住。不想!我只想简简单单流过自己的生命之程。这才是我要的。云飘就是这样子的人。师兄说‘人是没有羽翼的’。正因为人没有羽翼,所以飞翔的本能,早便断绝。我却这么想,或者人本来真有羽翼。只是自甘于断·翼。人并非被折·翼。而是自愿断·翼。唯有失去于青空翱翔的可能,人才会知道飞翔的可贵。也或者飞翔好疲惫。我渐渐地这样思考关于人的羽翼──人是不愿飞翔的──”
  “因此──你不愿追寻!”
  “对。我不想追寻。同样的,也不想等待。我不害怕失去。因为没有什么好失去。我亦不害怕拥有。因为拥有自己,就是什么都拥有了。我是这个世上的贫穷者,也是富裕者。这样飘已十分满意。”
  “………”
  我·想·要·自·由──
  风一样的自由。
  我·想·要·孤·独──
  云一样的孤独。
  我·想·要·寂·寞──
  雪一样的寂寞。
  “我们也来战罢…”
  “什么?”
  “怎么?害怕了咩?”
  “并不是的。”
  “那就来呀…”
  “真有必要?”
  “怕了,可以说。你自己滚出赛场就可。”
  “在天下群雄,我好歹也得一战,否则成何体统。”
  “那就来呗!”
  “但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瞳儿就是想跟你打上一场。”
  “有意义?”
  “………”
  “好。就算打了,又如何?可以证明什么?瞳儿比我更强么?”
  “别唤我瞳儿。”
  “………”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证明,你是个弱者!”
  “就算你比我更强。也不代表我弱者。”
  “至少在我面前,你是。废话少说。你打也不打?”
  “………”
  “你怕了么?你怕我比你更强,对么?还是,瞳儿不能强过你?”
  “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当然可以比我更强。云某只无意于斯。我不过是懒闲在天空,任深蓝推动而走的一朵翩云。本不合于竞逐。然而,看来,云某好像已没有选择。”
  “我想──你是没有。”
  当月心瞳走向云飘的同时,浪天游说道:“铁兄,看来我俩也好来活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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