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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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无论你是谁，小堇，或是其他什么人，现在你找到这个录音笔了，就说明我活不过今天晚上了。我是欧阳贤，三年级B班欧阳贤。请把这个录音笔交给神佑哲哉，二年级B班神佑哲哉，事关紧急，务必请亲手交到——”
　　录音放到这里，堇立即按下暂停键，再次递上录音笔，“喏，二年级B班神佑哲哉，私人问题，我回避。”
　　“谢谢。”神佑接过录音笔，随手放进口袋，“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东西在这里的？”
　　“猜的。神佑君呢？”
　　“大扫除的时候，在家找到欧阳留给我的一封信。”
　　“信？”
　　“嗯，说琴房有东西留给我，算遗物。真奇怪呢，回家听听看好了。”神佑微笑着轻掩上弹簧大门，和堇一起向校门走去。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借口吗？我可没说，我是在琴房找到的呢，哲哉。
　　“不好奇我是怎么猜到的？一般人都会问一句吧？”
　　“谢谢夸奖。”果然他还是比较擅长这种冷到极致的幽默，“私人问题，我不追究。要不要一起走我送你回家？”
　　“真的可以吗？我的荣幸。”
　　——即使摔坏脑袋，即使严重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喜欢，不还是喜欢吗？
　　7
　　三月姐家住进了新房客。她说是个因病休学的高中生。
　　不知道他住的是哪间和室，是不是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很想去问一下，三月姐却不许自己去打扰人家。不过就是个躲躲藏藏的便宜货，她真以为自己是笨蛋猜不出是谁吗？从后门偷溜进去看一眼吧，钥匙还留着呢。这样不好吧，三月姐发现会生气的，可是真的很好奇啊……
　　——还在纠结的柯南一抬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三月姐家的后门前了。
　　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眼，看一眼然后出来，就这样！
　　柯南拿出钥匙圈，从中找到后门的钥匙，插/进锁眼试了试，没换锁。小心转开门锁，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柯南刚要进去，一声突兀的猫叫吓得他僵住了动作。
　　……猫？
　　柯南又把门推开一些，一只黑猫倏地窜出来，沿着街道跑了。
　　黑猫！
　　那团黑漆漆的小东西和记忆中的影子瞬间重叠在一起。柯南惊慌地拔下钥匙，摔门就跑。
　　狂奔去公车站的路上他碰到一个电话亭，投了枚五百元硬币，拨家里的座机号码。神佑还没到家，没有人接电话，柯南接住机器吐出来的五百元，松了口气。等回新宿的公车时，他用那五百元在自动贩售机买了包烟。
　　8
　　神佑进门看到柯南坐在沙发上闲得无聊丢香烟盒玩，好像平时丢沙发、铅笔袋一样坦然，愣了半天。
　　“你、抽烟？”这实在跟平时柯南乖巧的形象大相径庭。
　　“不抽，点着玩不行啊？”
　　神佑一把抢过香烟盒来看，“这个牌子不便宜唉。”
　　“是么。”柯南抢回来接着丢，“今儿去千代家领零用钱的时候，从我哥那顺来的。”
　　“绿川抽烟？”
　　“不抽，点着玩不行啊？”柯南瞥了神佑一眼，果然看到他额头上活跃跳动的青筋。
　　妈的，这家兄弟也……太糟蹋钱了吧！
　　“你要抽一根么？听说味道还不错。”柯南歪着头问神佑，装傻充愣他一直很拿手。
　　但是某些人比他更拿手。
　　“我很爱惜身体的。”神佑笑着摆摆手拒绝，花奈再三强调过不准他抽烟，他自己对烟草也一直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
　　晚饭后，神佑靠在沙发上看动漫杂志，柯南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继续丢香烟盒玩，神佑闻到他手上沾的淡淡的烟草香味。
　　花奈在千代家吃过晚饭才回来，她刚步入玄关正要换鞋，突然身体一僵，急忙脱了鞋子，捂着口鼻就冲进盥洗室，趴在马桶上吐了。
　　“你故意的吧？”神佑极其鄙视地看着柯南笑倒在沙发上，起身去打开客厅的窗户，通风。
　　——这就是为什么花奈三令五申不准他们两个碰烟，她对烟草极度过敏，只是闻到轻微的味道都会感到恶心、肠胃不适，如果点烟，她就真的连隔夜饭都吐得出来。
　　“哼！”柯南撅起嘴愤愤道：“谁叫她昨晚上把家里最后半包洋芋片抢走吃了！那是我的唉！”
　　“再买就是啦，跟孩子抢零食你好意思说！把烟收起来，去洗手，快点。”神佑无奈地拍拍柯南的肩膀，真是个孩子。
　　柯南朝他做了个鬼脸，窃笑着上楼藏烟盒去了。
　　——这样一个孩子，要拿出多有力的证据才能令人信服，他会是杀人凶手呢？
　　当晚神佑坐在床头听英文磁带，看着柯南熟睡的侧脸发愣时，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第三章　结茧

　　9
　　“还不睡吗？”
　　睡眠一直比较浅的柯南照例又醒了，于是起床倒水喝。睡得最不踏实的时候，一晚上会起来好多次，到最后搞得他都无心睡眠，直接顶着黑眼圈通宵了。
　　“还不到11点。”
　　柯南钻进被子，揉揉稀松的睡眼，“灯可以调小一点吗？”
　　“噢，好。”神佑调低了台灯的亮度，动作稍大扯开了耳机线，他插好随身听的线，按回放键把磁带调回方才的位置。
　　耳边是读课文像念悼词一样干巴巴的女音，神佑的眼睛又有意无意地瞥向柯南。
　　仔细看的话，他和绿川长得还真是出奇得像啊，一样清秀的眉眼，一样干净硬朗的脸部线条，当然也许是气质的关系，柯南看起来较绿川稍微柔和些。比起绿川，柯南的眼睛更显大，连单眼皮也跟他哥一样，鼻子很挺，嘴唇偏厚，笑起来会露些牙龈有点傻傻的，不过还真是蛮可爱的，再加之偶尔孩子气的性格，丢进女校绝对是一萌物。可都说单眼皮和厚嘴唇的人单纯老实，怎么在他身上一点都没体现呢？
　　眉角微皱又渐渐舒展开，微微翘起的嘴角，好漂亮啊。
　　领口还有水渍，刚才喝水的时候撒在衣服上了吧？真是笨手笨脚的，困就不要起夜了嘛。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神佑想不通。
　　等到回过神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渐渐靠近柯南的事实，神佑赶忙移开视线。
　　他在，干什么啊？
　　没想到这时柯南突然睁开眼睛，一双猫眼睛在夜里尤其明亮，吓得神佑往后缩了一下，做贼心虚似地撇过脸低下头装作认真听磁带的样子。
　　柯南直起身来，正疑惑地看着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你是想，偷亲我吗？”说出来更加觉得好笑，笑得太厉害，舌头抵着上颚，笑声有点像咳。
　　“什么啊。”不能正经一点吗？
　　神佑小声念叨，把耳机塞紧了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没那个心，但被抓个正着还真是麻烦。
　　“不是真的吧？”
　　柯南看他一直躲着自己的目光，抱着手臂“咯咯”地笑。兀自笑了一阵，看他实在尴尬得不行便不逗他了。
　　“我们神佑害羞吗？好可爱呢。其实你想亲或者其他什么跟我说就好了嘛，不用偷偷摸摸的。”
　　说罢他笑着摸摸神佑的刘海又躺下，背过身去继续睡。即使不看他，嘴巴还是合不上。神佑好久没这么可爱过了，失忆以后都好冷淡啊。
　　给他这么一闹，神佑完全没法集中精神听磁带，所幸摘了耳机，放下复读机，关上台灯，拉过被子盖住头，睡觉！
　　被子外的人听到这通动静又笑喷了。
　　神啊，花奈你快跑进来揍他一顿说“哲哉是我的”救救我吧！
　　如果只是朋友，男人之间睡一张床跟女人一样没什么，可他们分明又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真是麻烦透了！
　　果然书上说得没错，暧昧是最要不得的关系。
　　10
　　翌日周六，三个人都没有补习班。照例是花奈和神佑坐在桌前吃早餐，柯南起来吃了点剩面包又去睡回笼觉了，他平时没临时安排周末不睡过午饭时间是不会起来的。两个人对坐着，一份报纸，花奈看娱乐版，其他的神佑看，偶尔聊聊最新的绯闻和坏消息以及学校的趣事——老龄化的生活模式，柯南说的。“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们是父女不是兄妹。”对此评价，花奈的回馈是狠狠甩了柯南一拖鞋。
　　今天的早餐是麦片粥，花奈煮的，糖放多了点。
　　“怎么了吗？”
　　一整个早上花奈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眼光，看得神佑浑身不自在。
　　花奈忧心忡忡地盯着神佑好一会儿，语重心长道：“哲哉，你是直男对吧？”
　　“……是啊。干什么？”
　　“你是爱我的对吧？坚定不移绝不动摇的对吧？”
　　“对啊，怎么了？”
　　听她拿着一副音乐剧演员腔，神佑就知道不是好事。
　　“他说你昨晚企图偷亲他，真的？”
　　“……他胡诌。”
　　但没想到程度竟恶劣到如此。
　　花奈放下粥碗，长叹口气，作忧郁状，道：“哲哉，我对你，很失望。——我吃饱了。”说罢她变脸像翻书似的，眼中饱含的泪光一闪即逝，利落地起身把碗里剩的粥底倒进神佑碗里，拿过沙发上的提包去玄关换鞋了——她今天约好跟千代一起去试吃一家学校附近新开的甜品店。
　　——这孩子为什么不去报表演学院？
　　神佑黑着一张脸，身体后仰靠上椅子，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欲哭无泪。
　　冤枉啊。
　　补觉至饱和的周末，不想写作业。
　　——欧阳贤的录音笔……昨晚放哪里了？
　　昨晚睡得早，回笼觉额外补了两个小时柯南就起来了，下楼就看见神佑在客厅里翻箱倒柜。兀自热了麦片粥喝，柯南盘着腿趴在上看他几乎把整个客厅都翻过来，终于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一支录音笔，昨天从学校拿回来的。你看见了吗？”
　　“没有。你乱放到哪去了？”
　　“不记得了。换裤子的时候随手一放就找不到了。”
　　“很重要吗？”
　　“不知道，总觉得应该听一下。”
　　书架、窗台、沙发上都找过，确认昨晚没把录音笔拿到楼上，却怎么都找不到。累瘫了的神佑于是决定放弃。
　　“算了，死人的东西，不听也罢。”神佑瞟了眼柯南，他也正抬眼看着自己，嘴巴里咀嚼着食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遗憾或是赞同，应该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个时候应该换话题。
　　“你要不要，抽空去医院看看阿一？”
　　“不好吧，我又不认识什么辰斋，他自作自受，凭什么还要我帮他？”
　　神佑尴尬地笑笑，上楼去写功课了。
　　11
　　于是欧阳贤一事，自此便莫名其妙地没了下文。
　　没有人说，也没有人会说，昨晚后半夜，神佑睡着后，柯南偷偷起来从书架上拿了神佑随手放在那的录音笔，接着掰断，砸烂，踩碎，带着仇恨似的，最后丢进街边的垃圾箱。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二楼窗帘后面的神佑尽收眼底。
　　无论如何这种事，还是忘掉比较好。
　　小孩子总是自私的，何况柯南是很漂亮的小孩子。长得漂亮总能得到原谅。
　　但有些事就是由不得人。就在柯南扔掉录音笔后正准备进门时，愕然发现院墙边站了个人。是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在偏冷的初夏深夜只穿了单薄的茶色T恤和单裤，瑟瑟发抖，眼中满满的悲伤掩盖不住对柯南这古怪行为产生的一丁点好奇。
　　——他从刚才就在那里了吗？
　　这个念头在柯南的脑海中刚刚萌芽，便在不得已从二楼匆匆跑下来的神佑面前尸骨无存。
　　“有魂灵？”神佑茫然地看向那没有散发出一丝气味的男孩。居然会是整灵。
　　“是辰斋。”柯南压低了声音。
　　——神佑记得，在鳯夜烬就职的医院里，那个自称青山和也的男孩提到过这个名字。
　　被称作“辰斋”的男孩拘谨地鞠躬行礼，自知过分的请求令他有些难以启齿，“他们，他们把阿一带走了，我不能靠近那儿……真的没办法……”他深深低下头，作弱者的低贱乞求状。
　　“不好吧……”神佑疑惑地看了眼柯南，他摆摆手，示意此事与他无关。
　　“我们，认识吗？”
　　若不是羽多野辰斋突然出现，神佑根本不必下楼，更不必多加掩饰假装他对柯南毁掉录音笔的事毫无察觉。但如果分明已经感知到魂灵出没的他没有下楼，那等于间接向柯南承认自己目睹了他背着自己干的一切。
　　——怎么能做那么愚蠢的事？假装没发生过就好了啊！
　　乱了阵脚的神佑下意识选择匆忙下楼，因而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以及花奈看到他慌乱的背影后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和骄傲的神情。
　　不管承不承认，人类就是这么好骗的高智商生物。
　　12
　　当晚吃过药后，神佑再次感到头痛，不免地对药物的副作用产生了质疑。
　　真的是镇定药吗？为什么不但没效果，反而让他心里更加烦躁难受呢？
　　无法理解，柯南他到底……
　　这种莫名的烦躁一直延续到次日，一早在公车站遇见浅溪堇后，愈发变本加厉。
　　“神佑君早。”
　　浅溪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温和甜美，在心情烦躁的神佑看来却突然有点讨厌她了。
　　“这么巧，浅溪怎么在？”
　　“等公车去补习班。神佑君是？”
　　“去医院，预约了看诊。”
　　“录音听了吗？”
　　——当然没有！还没来得及就被柯南毁掉了！
　　“嗯，他说病情又恶化了，要我照顾好有希。”神佑把视线定在马路上，尽可能保持平静。他偷看了浅溪一眼，她正看向公车的来处，丝毫没有怀疑的迹象，看来她没说谎。
　　“是吗，真羡慕啊。”浅溪慨叹一声，隔了许久才说：“神佑君还记得吗？6月4日是川井小姐的生日。其实欧阳学长最初分到的储物柜不是0604，是他去找D班的人换的，恳求了好久呢。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川井小姐啊。”她的话说得似乎随意，仔细听便觉得铿锵有力，每个字就沉重得如她的决心。
　　神佑忽然转过头看她，顿了一下，话才出口：“……所以呢？”
　　“没什么。”浅溪摇摇头，微笑道。
　　这时刚好来了一辆公车，浅溪伸头看了看，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神佑说：“我的车来了。神佑君明天见。”
　　“明天见。”
　　神佑目送那辆公车消失在路口拐角，不由得轻笑一声，透着些许悲凉。
　　为什么每一个都这样？
　　戴着面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能剧戏子一般，让人分不清真实的面容。
　　13
　　我好像残缺的木偶，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摇摆在不安与猜忌之间，四面楚歌，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你说我们曾经相互喜欢，你说可以等我再次喜欢上你，但很抱歉，对于始终无法坦诚相待的你，我信任你，却没办法接受。
　　连说重新开始的话，都没办法接受。
　　我想或许我是真的爱你才会这样，连你的谎言都爱，纵使它已经在我心上，结起了厚厚的茧。
　　14
　　一周后的午休时间，浅溪堇被广播叫到学校一楼会议室，有她的包裹，学校已代为签收，请来领取。
　　是个不大的礼盒，用白底红斑点图案的塑料纸包着。卡片上写着4月1日，邮戳则显示其寄于一周前，署名欧阳贤。
　　堇填完领取登记后拿着盒子回班拆开，里面正是她的八音盒，密码0209、曲调为《天空之城》的八音盒。
　　空灵的旋律，或者说，恼人的音符引起了同桌神佑的注意。
　　“找回来了？”
　　“啊，啊嗯。”堇合上八音盒，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