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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如画(出书版) 作者:慕容湮儿-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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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这句问话,她没有任何考虑,因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会伤害她分毫。
她想的那么透彻,可是当荀夜那一箭射出,她的心还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凉以及那支朝她射来的箭,让她痛得无力呼喊。
荀夜,还是理智的。
而她,还是太过懦弱,当断不断,到如今伤人伤己。
紧紧捏着手中的珠钗,她深深地闭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旧是那支锋利的箭,触目惊心。
也许,有些事,她真的该放手了。
最后,荀夜没有给荀洛留下全尸,而是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太妃阮云玉听到荀洛的死讯后,当日便一病不起。
而元翊擒贼有功,荀夜赏赐大量珠宝以示嘉奖。
这几天,荀夜陆续来到雪华宫五次,都被苏落雪借口推掉,荀夜也没有强行逼迫其见面,只是每回都来,虽然每每被拒。
直到第六次来到雪华宫,苏落雪终于肯见他一面。
屏退了两侧的宫人,苏落雪与荀夜单独走在雪华宫后园的小径上,步伐缓慢,虽然各怀心事,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此刻的宁静。
“听紫羽说,这几日你身子不大舒服,关在寝宫内几日都未出去过,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便率先开口问,语气中有着关怀。
苏落雪没有出声,依旧缓步前行,空灵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际,隐约有几处昏暗。
“始终放不下荀洛的死吗?”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荀夜微微侧首,凝望着她发髻上那支珠钗,彼岸花的色泽异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怀中。”她沉沉地开口,脸上依旧如常,云淡风轻。
他问:“你在怪我没有放他一条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贼子,自然难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继续接道:“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没有推开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顿:“你知道我的箭术,不会有失误。”
她的步伐同样顿住,侧身,冷漠地眸子对上他:“若是你失误了呢?”
荀夜摇摇头:“即便失误,也伤不到你。”
苏落雪穷追不舍:“若是伤到了呢?”
“荀洛不可能让箭射中你,最终,他还是推开了你,不是吗?”
“所以,帝君你的意思是,在射那一箭之前,是对自己的箭术有自信,更算准了荀洛不会让我受伤,才毅然射出那一箭,对吗?”
荀夜不语,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当初那个苏落雪,她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帝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那一箭出现偏差,若是荀洛没有将我推开,此时的苏落雪就不可能再站在你面前了。”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有微微的提高,微红的眼眶闪过泪光:“你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将所有事都算计好,理所应当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当你的箭朝我射来,荀洛将我推开了,他在用生命保护我,而你却在用我的生命当赌注……”
荀夜愤怒地将她的话打断:“荀洛荀洛……你的眼中只有荀洛吗?你忘记了他曾经如何的欺骗你,利用你吗?”
“是,他是欺骗我利用我,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伤害我。”
“你让荀洛劫持你威胁朕之时,你可有想过,置朕于何地?”荀夜浑身散发着怒火,指着她:“不仅如此,你还对元翊通风报信,让他在关键时刻逃过一劫。如今朕对他这个功臣无可奈何,你开心了?”
对元翊通风报信?
苏落雪听到这里,对着荀夜眼中的怒火,她惨淡一笑,却不再说话。
两人,再次陷入凝重的对峙中,空气中的冰寒与浓郁的火药味令人心寒。
这一刻,她仿佛又想起多年前,当荀夜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苏落雪后,对她那份冷漠与疏离,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苏落雪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点。”
“你要朕如何信你!”
她蓦然转身,不想再与他继续说下去,朝前走了几步,却还是止住了步伐,含着泪水蓦然转身,深深地凝视着荀夜的脸:“荀夜,其实你我的缘分早该在宫阙之变后结束。这样,就不会有两个人的悲伤了。”
她笑着说完,便转身而去,那一刻,泪已滚落。
她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深深皇宫中竟是这样脆弱。
也罢,也罢。
不知不觉,正月已过,大半个月来,荀夜未再涉足雪华宫,而苏落雪也未迈出雪华宫一步,而是命人在寝宫偏殿收拾出一个佛堂,日日夜夜抄着经文,仿若与世隔绝。
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帝君前段时间冷落帝后多日,如今连最宠爱的华妃也冷落了,宫中之人纷纷猜测,是否丽贵妃要受宠了,可是帝君对贵妃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时间以太后为首的文武百官纷纷上表启奏,恳求帝君恢复选秀制度,挑选贤良淑德女子充实后宫,延绵子嗣。
而帝君在上朝之时却只字不提此事,有大臣在早朝提出,也怒斥,仍旧未应允恢复选秀制度。
宫宵影重,幕灯摇曳。
荀夜批阅好奏折,便起步出了御书房,一直守在一侧的安公公立刻尾随而出,却见他出来之后便站在石阶上许久,不动也不说话。
安公公在他身侧也不敢多言,深知就在不久前,此处发生的宫变,帝君亲手射死了安亲王。
终于,荀夜动了动,迈下石阶,朝外走去,安公公与数名侍卫随着缓行。
今夜微寒,月色却极好。荀夜心里有事,一直若有所思地负手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安公公低声道:“帝君,再往前便是雪华宫了。”
荀夜步子一顿,冰冷地目光望着前方那处宫殿,思附片刻,却还是朝前走去。
月上中天,如今的雪华宫已是冷冷清清,宫人甚少。
守在寝宫外的唯有紫羽,当她瞧见朝这边走来的帝君时,立刻迎了上去:“帝君。”
荀夜没有做声,只是朝寝宫内走,可是紫羽却挡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
“大胆,竟敢拦帝君的路,还不退下。”安公公怒斥一声。
“帝君,娘娘有吩咐,不见任何人。”紫羽照实说道。
“她睡了?”荀夜的声音不冷不热,低低沉沉。
“娘娘这些日子醉心佛法,每日拜佛抄经文,很晚才就寝。但是她在半个月前便吩咐奴婢,她潜心佛法,不再见任何人,包括帝君您。”
“佛法。”荀夜重复了一遍,似乎又想起在相爷府中那一次,苏落雪从寺庙中归来后便开始抄写佛经,也不见他,最终却因他一句“我若许你帝业如画,你可愿陪我并肩征战天下”而放下了。
“进去禀报,说朕要见她一面。”荀夜吩咐着。
“是。”紫羽立刻奔进寝宫内通报。
荀夜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等待着紫羽出来,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安公公有些气愤道:“帝君亲自来见华妃,她却摆架子,真是不识好歹。”
荀夜仿若未听见般,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半晌,紫羽才从寝宫内出来,满脸无奈地跪在荀夜跟前:“帝君,娘娘说不见您。”
仿佛知道会有这个结果,荀夜只是勾了勾嘴角,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说,她与帝君缘分已尽,您勿须再来雪华宫。”紫羽照实禀报。
“缘分已尽……”荀夜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似乎在品味其中深意。
“娘娘还说……”紫羽顿了顿,才继续道:“让紫羽不要再留在她的身边伺候,她说,从头到尾,奴婢都是帝君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颗棋子,如今她已潜心向佛,无任何可监视之处,让帝君将奴婢带回去。娘娘许是知道了,那夜是奴婢偷偷尾随她,并告诉帝君,是她对元翊王爷通风报信之事。”
荀夜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许久才睁开:“也罢,若这是她所想,那朕便成全她。”
“那奴婢……”
“你今后就在御前伺候吧。”荀夜一边说着亦转身,迈步离开。
紫羽从地上起身,默默地回首看了一眼寝宫,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终是尾随荀夜去了。
元晟二年六月
帝君口谕,恢复选秀制度,命百官各自举荐品学兼优、贤良淑德之女进宫选秀,充实后宫。
七月天朝各地共二百六十名秀女进宫选秀,入住采薇宫。
第三卷·宫杀卷 第九章 惊骤雨
元晟三年春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
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抄罢,她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发觉天色已暗,不知不觉竟又抄了一整日。
算算日子,抄写经文也有一年了,荀夜不再涉足雪华宫,她倒也清静了许多,宫中许多宫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两名宫人,一人打扫庭院,另一人为她送三餐膳食。
偌大的寝宫,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在初春之际深觉寒气逼人,她拢了拢衣衫,走至窗口,舒活了一下筋骨。
感受着窗外初春的沁凉之感,清香入鼻,令她神清气爽,脸上不觉挂出了浅浅的微笑。
这一年来,她仿若与世隔绝般,终日面对弥勒佛抄写经文,虽然每日都重复着做这样几件事,却也乐得自在,不用操心宫中之事。
没有帝王的宠爱,更不用担心随时有人设计陷害,处处提防,过的真的很轻松。
只可惜,皇宫终究是皇宫,这四周危机四伏,即便你置身事外,却也有些事还是难以避免。
后窗正对后园庭院,扫地的宫人经常会与前来送膳的宫人窃窃私语,说起宫中之事,比如帝君重新恢复了选秀制度,最近哪个妃嫔正值龙宠……从这些窃窃私语中,她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的,如今最受宠的嫔妃是甄贵嫔。
曾经,她听到这些,心中会有苦涩,可是时间久了,听的多了,也就淡然了,多数便是一笑置之。
这皇宫,不都是起起落落的吗?
在窗前站了许久,只觉睡意袭来,她关了窗,便要熄灯就寝,可却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不免心生疑惑,如今雪华宫已属冷宫,怎还会有人在这夜里来造访。
“谁?”她一边朝门边走去,一边轻声问。
门外没有人说话,却隐约可见一个消瘦的身影映在了门上,大约是个女子。
拉开门,只见一名身着禁卫军铠甲的人站在门外,仔细一瞧,不正是大姐苏扶柳吗?
“姐姐?”苏落雪诧异地唤了身,看她这番打扮混入皇宫,定是有难言之隐,便立刻迎了她进去。
苏扶柳站在寝宫内,脸色苍白如纸,满眼都是焦虑与哀伤。
“姐姐你怎么了?”苏落雪赶忙问。
苏扶柳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半晌,突然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她跟前。
“姐姐这是做甚么?快起来!”见此情景,苏落雪去扶她起来,可是她却压着身子,怎么都不肯起。
“落雪,你听姐姐说,这一次你一定要救一救王爷,姐姐不能失去王爷,承儿也不能失去王爷。只要你肯救他,哪怕丢了我这条命……”
看苏扶柳说的这么严重,苏落雪便知出大事了:“王爷到底怎么了?”
苏扶柳的泪悄然滚落,一脸的哀伤:“你是知道的,王爷他是元家后人,他一直处心积虑要夺回帝位。一年前,他本是与安亲王联手,却不知为何在中途倒戈,背弃了与安亲王之间的许诺,成了功臣。帝君明着赏赐珠宝给王爷,却暗着削弱了王爷的兵权,帝君将禁卫军分割两块,一块守九门,交给王爷统领,另一块守卫宫廷,交给定安侯统领。”
“帝君自一开始就知道,辛王有谋逆之心,可幸的是王爷在最后没有铸成大错,否则他与安亲王一样,在一年前就死了。”
“这些,王爷都知道,其实这一年我都在劝他放弃,我们根本斗不过帝君。而他,也收敛了许多,毕竟时局转变,以他的能力谋逆只是以卵击石。”
“辛王是明智的,他懂得珍惜你与承儿,不像安亲王……”说到荀洛,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年前,他死在她怀中的样子,这一幕已成为她永远不可能忘却的一个噩梦。
苏扶柳痴痴地笑了:“落雪,你以为辛王是为了我与承儿?”
“为何姐姐总是如此伤感,你是辛王的妻子,承儿是他唯一的子嗣啊。他为何不能为你们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苏扶柳一边摇头一边流泪,却未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最终,王爷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帝君的步步紧逼,在朝堂上,只要王爷说话,便是错,便要责难。就在几天前,有人上奏,揭发王爷有谋逆之举,说他接受了安亲王的残余势力,并与宫中人秘密勾结。可别人不知,我是他的妻子,怎会不知,安亲王的势力早就被帝君剿灭,王爷这一年根本没有丝毫举动,就怕被帝君抓住把柄……”
“那后来呢?”苏落雪赶忙问道。
“当夜,帝君震怒,便派了人到王府中将王爷请进了皇宫,至今已经整整三日,没有任何消息。我怕……怕王爷遭遇不测,我只能想到妹妹你,只有你能救王爷。”苏扶柳说到激动处,紧紧地扯住苏落雪的裙摆,苦苦哀求着。
“姐姐你知道,如今的落雪只不过空有华妃之名罢了,帝君已经一年未踏入雪华宫了,别说求帝君放过王爷,只怕我连帝君的面都见不到。”苏落雪只能苦涩地摇头。
“落雪,你毕竟是帝君爱过的人,即便他对你再无情,都不会不念旧情的……更何况,你还是帝君的救命恩人,这份情,没有那么容易就消散的……”
“姐姐……”苏落雪重重地叹了声:“我已在佛祖面前立过誓言,不再插手这尘世间的事,我无能为力。”
“落雪,你不能看着王爷死啊……你都能用生命去帮助安亲王,就不能帮帮王爷吗?他,可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人啊……你真的忍心看着他死去吗?你就当为姐姐,为承儿……更为了王爷他,他对你……”说到这里,苏扶柳已泣不成声,无力地伏在冰凉地地面。
看着苏扶柳这样,苏落雪的手紧紧握拳,眼中有矛盾的挣扎,更有不忍。
终是悄然松开握拳的手,轻轻一叹。
原来,想要一份安宁竟然是这么短暂,既然这是天意,那她便遵循天意也罢,在她力所能及之处,尽自己最后一份力。
即便结果,是与荀洛一样。
春雷阵阵,狂风卷起轻尘,空气中凝着压抑之感。
告别了苏扶柳,苏落雪踏出了雪华宫,一路迎着寒风朝帝君的朝夜殿而去,她一身素衣,随性挽起的发髻没有佩戴任何珠翠,唯有那支彼岸花珠钗随着她的步伐而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翠鸣。
“站住!”守在朝夜殿外的侍卫猛然将前行的她拦住:“何人竟敢擅闯皇上寝宫。”
“本宫,要见帝君。”苏落雪自称本宫,守卫疑惑地仔细看她的容颜,这才认出了是销声匿迹了一年的华妃,这身素衣素面不仔细看还真没认出这就是当时荣宠一时的帝君的妃子。
虽然认出了是华妃,守卫的口气仍旧冰冷道:“帝君已然就寝,华妃请回吧。”
“你不进去通报,怎知帝君不会见本宫。”
“娘娘以为,您还是当年那个华妃吗?帝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么晚若去打扰帝君歇息,若是惹得帝君一个不开心,奴才们的小命难保。”
苏落雪听到这一阵黯然,也知这些守卫的难处,便也不再为难:“既然这样,那本宫就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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