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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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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传来兵器撞击的尖锐声,我扭头对安情喜道,“是师兄他们!”

  脚下加快了步伐,刚走出没两步,身后猛传来阵阵隆隆声。我疑惑地回过头去,脚下踩着的土地在震颤,离朱跌倒在地,带的安情也跌了一跤。

  把两个人拉扯起来,我正要说话,猛地一个人冲了进来,从身后拉着我的腕子,口中匆促道,“快跑,有炸药!”

  是师兄。

  他焦急地拉扯着我的胳膊,要带我出去。

  我拉着安情的手,嘴里飞快说,“快,带着离朱。”

  热浪从密道入口劈头盖脸地扑来,夹杂着的碎块嗖一下擦过脸去,脸上略有湿意,打在我手背上的温热液体是……

  我低头看见手背上红了。

  声音是看不见的恐惧,伴随着隐约的火光,已在远处现身。

  师兄神情剧变,扯得我手都痛了,“别管了,快跑,寒虚宫宫主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出口外有三十一正派埋伏,你带他出去也是死。快跟我走!”师兄的声音凌厉如刀,我脑筋不清醒,来不及想师兄为何及时赶回来,他知道密道里有炸药,还带我们进来。

  离朱为什么会在暗室里等候,他知道我们会来?

  我执拗地一扭手腕,想拉起安情,慌忙中他神色一痛,扭了脚腕,随即抬起那双清澈怯懦的眼,就像初见时候一样,脾气温和上了年纪的男人,冲我淡淡一笑,“以后我的生辰,就在你生辰那天过吧,多给我煮一碗长寿面。”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满面无惧。

  烟尘激荡,师兄再次抓住我的胳膊,这一次容不得我反抗,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非得要带我走。

  一直没说话的离朱,歪斜身体坐在红袍子里,袍子已经被血湿尽。他垂着的眼睫一扇一扇的,十足十的纤弱,他一生痴恋,成痴成狂,这会儿却冷静得可怕,抬起眼来直直看我,语声镇定,“当日本座替你救人,你还欠本座一个要求。”

  “离朱!你别太过分!”师兄怒道,他扳着我的肩膀一步步往外挪,我绷着脚掌如同脚下生根挪不开。我隐隐知道,今日之祸,祸起萧墙。是我害死寒虚宫弟子,也是我害死安情,至于离朱该不该死,十三年来都是他替我压制毒发,也是他替我解毒,他垂着的右手麻木不仁是被冰蟾冻伤。他纵然要死,也不该是被我害死。

  “本座觉得,锁在笼子里的鸟儿没意思,难得你如此有趣,本座要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师兄快滚,别让本座死得不清静。”

  烟尘弥漫开,湮没离朱艳丽的脸,我听见他的声音由远及近,贴在我脸畔的时候出掌对上了师兄,借着离朱的掌力,师兄飞身出去,我脚下也再站不住。

  那张刹那贴近又飞快倒退隐入尘埃的脸,眼角眉梢含着三分笑,温柔明媚,却再也看不到了。
第四十一章 索桥
  巨响之后,密道在身后被炸毁,随着巨大的冲力在地上滚动几圈,我拿手撑着地面,阻住冲力撞击。

  手心的伤口又被扯开,疼得我直皱眉。

  师兄的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后立刻站起,来到我身边。

  我挥开他递过来的手,一步步趔趄着走到尚看得出痕迹的入口,圆拱形的密道被石块堵得严严实实,一把夺过师兄的剑,我不发一言开始挖。

  石块之下,还是石块,好像里面的两个人,从未存在于世。

  “妖女,把寒虚宫的宝藏图交出来!”

  我眼内寒光一凛,扭头望向声音来处,冷冷道了声,“维叶。”

  一声惨叫之下,世界安静下来,随后更加喧哗。

  我眼睛睁得疼,专注手中的活儿。可我挖不出来,密道里不知埋了多少炸药,这一炸,再无生还可能,甚至尸骨都不留下。

  什么叫做每年生辰一起过。

  什么叫做带着师兄滚。

  师兄于我而言是所爱,但维叶、安情一直都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至于离朱……

  我手指一颤,长剑卡在石块内,我一恼,使劲浑身力气对付这柄剑,它比我更恼,经不得大力飞砸地从我手中飞出。

  我愣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牵扯着嘴角无声地笑起来,胳膊被拉住了,我扭头一看。

  师兄沉默不语地站在我身后,手却捏得很紧,那张脸雾蒙蒙的看不清楚。师兄伸出手擦拭我的脸,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哭了。

  他力气很大,手臂一收,我不得已就站起身,半倚在他怀里,本来不情愿,却禁不得他软语的一句句说“好了,好了,都没事了。”

  泪水把他的衣衫打湿,我的手指捏得很紧,骨节显出苍白来。

  抬眼扫视一转,三十一名门正派都在,苍山派掌门、青城派掌门、明沧派大弟子,玉昆门未来,旁的我不认识。

  我无措地捏着师兄的衣襟,问他的声音忍不住抖颤,“师父来接我们……为什么这么多人……”

  师兄捏住我冰冷的手,似乎想给我一个坚定准确的回答,上前道,“寒虚宫魔头已死,密道已经炸毁,在下幸不辱命,望各英雄豪杰遵循此前的约定,放我师妹一条生路。”

  他目光淡静,望着二师父。

  惊雷山庄庄主干随云气壮山河地一声狮吼,让喧闹不已的人群安静下来。

  手提一柄长枪,从坡上走下来,在近身之处,被维叶左手递出的长剑拦住。

  他也不动武,停住脚看了看我和师兄交握的手,师父的眉像锋利的剑,随着他皱眉而竖起来,“穆轻蝉,把寒虚宫藏宝图交出来,大家不会为难你,即刻放你下山。”

  我说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这么多人听说离朱死了也不肯散,原来在这儿等着我。而且——

  “二师父知道我姓穆。”

  一向和善疼爱的面具裂开了缝,干随云目光如刀,“当年我顾念你一条性命,十分可怜,所以将你带走,弃在鬼谷老人山前。你是前任宫主之女,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罪不可赦的血,多年后我去鬼谷找鬼谷老人,也是想确认,你是否还活着。”

  我手脚冰冷,原来如此,怪不得听说我有病,月服千金药材,庄主的眼睫毛都没多抖一下。何况后来我学医,才发觉亲亲娘亲当年所患之症并非多么棘手的绝症,只道是干随云疼爱夫人,不敢冒半点风险才找上鬼谷。

  原是为了我而来。

  微风送来,撩卷起裙摆发梢,粘在我脸上的头发潮湿的,还挂着血。

  我拨开黏粘的头发,一丝一丝解开,好像头发就是我眼睛里天大的事情。

  “你师兄冒着性命危险潜入寒虚宫,救你一条性命,别辜负他的用心。只要你把宝藏图交出来,众英雄不会为难你。”干随云还在兢兢业业当说客。

  我把眼皮一掀,娇俏地盯师兄,“师兄也是这么想?”

  “轻蝉……”他似乎在害怕什么,恐惧都心慌地写在眼底了,向来嘴笨的师兄显得更加笨,讲话支支吾吾,“我是为了救你。”

  “是啊,为了救我。我脑子有时候是挺糊涂,但不是时时刻刻都糊涂。”

  师兄脸色煞白,不自主后退一步。大概我现在眼神可怕,或是面色可怖。

  我轻飘飘叹了口气,望着我的两手,一只手是我自己的血,帮他拦过维叶的剑,一只手是离朱的血,好像掌心还残存着温热的血液。

  不,它们已经凝固。

  就像废墟下的两人,大概身子都凉得透透的了。

  我转脸走出维叶的保护,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傲然抬头,不由自主地含着一丝浅蔑,“你们都是来杀离朱的?”

  “还有杀你!”方才被维叶射杀的那派十分激愤,扬声说完这句却又往师兄师弟们身后躲得更深。

  我笑意更浓,“要报仇你就大大方方出来找人决斗,若没有能力报仇,就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吠。会咬人的狗都不叫,叫得凶多半是个孬种。”

  “你!”他又露出个头,复又躲回去。

  我心内冷笑,手腕上传来的触感,是师兄。这次我抹开他的手,再也不想回头。

  他骗了我。

  委曲求全做我的床伴,几夜色授魂与我就昏了头,颠鸾倒凤不过是他的不得已,不情愿。这些都没什么,可他连身上烙印,低下高傲去给人做奴仆,夜半给我下药让我沉睡,再像小偷一样行走在寒虚宫的屋顶上,手段不能说光明磊落。

  我早忘了一句话,是人都会变。

  当初他要保护女将,不肯跟我回来,那样的拼死相护,两个人在黑暗里坚定御敌的眼神,并肩作战的姿态,早该把我从梦中叫醒。

  好像身上更冷了,应该披个大氅再出来。

  我茫茫然地想,回头一望,寒虚宫顶上红光乱窜,大概已被一把火烧了去。

  我笑了笑,“藏宝图不在我身上,这么重要的东西,离朱怎么会给我。何况,我师出惊雷山庄,寒虚宫屹立江湖几十年,令正派闻风丧胆望宫止步,正邪不两立,我真好奇,各位是哪来的天真相信离朱会把藏宝图交给我?要是会交给我,也就会交给惊雷山庄……”

  话头被二师父一声厉喝截住,“你闭嘴!”

  他还从没用这么严厉的声音对我说过话,小时候倒是低声软语哄过睡在襁褓里的我,连师兄都吃醋。

  “这妖女是寒虚宫前任宫主之女,都怪在下当年一念姑息,一念之差。”干随云一脸沉痛后悔地摇头,只差没掬一把辛酸泪。

  “庄主不必自责,穆轻蝉,本掌门听说,你不会武功,也不太适合习武。若你肯交出宝图来,本派可出人力物力,替你遍寻天下名医,找大夫,也是要银子的。”

  苍山掌门慢步而来,维叶和师兄错步挡在我身前,生怕他会动手。我心里却半点紧张疑惑都没有了,苍山掌门自然不会要我命,他是聪明人,否则不会连万千山都愿意同他合作。

  只是此行万千山没来,怕是两个人闹了矛盾,要看谁先下手,得到这邪教宝藏。

  “妖女笑什么!他奶奶的!”

  “她还有脸笑,操!”

  “拿到宝藏都随便你,嘿嘿,我看她是不打算老实说,还多问什么,拿下好好拷问便是。”

  “……”

  人群一时闹哄哄的。

  所谓正派,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没有人打得过离朱,只能耍阴招。仗着人多势众,重重围困,我猛地一颤,双腿因为一个想法不自主发了阵抖。

  当年娘的丧期未过,爹也是这样,被三十二门派围攻。

  我明明没有见过他,却总觉得他于我而言是熟悉的。

  仿佛看见了那个人群叫嚣怒骂的晚上,爹站在高台上,一身的素白衣衫,他曾在琴艺上颇有造诣,曾与我娘琴瑟和鸣,曾也花前月下,曾也是如画的男子。

  没有办法替师弟背负黑锅,照单全收寒虚宫在他掌控外欠下的血债。

  如今我也是这样,只不过我没他那么傻,不是我要背负仇恨,而是怀璧其罪。没有人肯相信唾手可得的宝藏没在我手里,如果是这样,今日围攻都作白费。

  大概师兄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紧咬的嘴唇一阵白一阵红,两手紧紧成拳。那双像雄鹿般温驯的眼,这时候也充满难堪。

  他还是想带我走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我,可我战战兢兢忐忐忑忑的日子过够了。

  如今余毒已清,桎梏已解,我却要死在此处了。

  这一生,真是个笑话。

  猛的身上一暖,我回过神,师兄揽住我的肩,想给我点儿力气。

  我茫然地望着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密道里的炸药是你埋的?”

  他张了张嘴,犹豫过后,还是点头。

  “你知道众派围住的不是寒虚宫正门,而是密道出口?”

  “是。”他说得艰难,不过好歹没骗我,我现在经不得一点儿骗了。

  “师兄……”我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直接剖出来的,我摸了摸他的脸,想用手心记住他的模样,坚毅的眉眼和硬挺的线条,都是我无法磨灭的记忆

  我哽咽了,我不想哭。可是他妈的离朱都死了,捏着我命运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我就像是猛然间傻了,什么都不想坚持不想继续。

  “你到底是为了我来寒虚宫,还是为了地图来寒虚宫,你到底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她多一点,你安置好她了吗,我听下人汇报,她现在好得很,你一定比我先确认这点吧。”我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喋喋不休,“干戚,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一点点也好。”

  江湖不是话本子,刀光剑影也不是唱戏的吹吹打打。

  师兄沉默了。

  我从满心期盼听到什么,到闭起耳朵什么也不再想听。苦笑了一下,低下脸,“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师兄猛然抓狂。

  而我抓过他手上的刀,出手很快,师兄又全在听我说话,没想到我会出手,张着嘴一阵惊愕。

  “想要藏宝图,哪儿这么容易,既然干随云这老不休都说了,你们以为,我爹被你们逼死之后,我还会大发善心把寒虚宫富可敌国的宝藏拱手相让。”我扯起一丝桀骜飞扬的笑,对维叶使了个眼色。

  猛地掌力扫飞离我们最近的二人,维叶一手揽着我,飞踏上最近的一匹褐色大马,剑鞘在马屁股上拍出脆响。

  我回过脸,决然地看着师兄,随即挪开眼,挑衅地对上苍山掌门,其他的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我也懒得看。

  “要宝图就来追,不过,我是死也不会说出那幅画的下落,不信尽管试试。凭你们,想要抓住我。”我冷冷一嘲,“换群猪来可能容易点儿。”

  ☆☆☆

  寒风中烈马狂奔,竟然是头不错的马,跑起来风快,就是太快了点儿,脸皮都快被冷风割破了。

  维叶一手拎着缰绳,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否则恐怕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沉稳的心跳本该被风淹没,却不知为何十分清晰,就像在我耳朵里跳动一样。追在后面的人一刻不停,冷不防我握住他的手,也提拎起缰绳,维叶高大的身躯震了震。

  “别绕圈子了,去索桥。”我的声音很轻。

  “主子。”

  “你怕了?”

  好一阵沉寂。

  “把追来的人引上桥,然后斩断铁索,你办得到吗?”我强自冷静地问他。

  “这么做风险很大,若是他们不肯追来,或者……”他停顿了一下。

  我接住话茬,“或者他们先斩断这座桥。”

  维叶不说话。

  “没有人会这么做,就算有人这么做,也会被其他人拦住。他们都想要宝图,且就算我们到达对面,下山也要费工夫,仍然会被围堵。除非真画现身,否则不会有人相信图不在我这儿。”我忍不住觉得自己镇定得过分,尤其在这种时刻,太过分。紧接着我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你愿意陪我死吗?”

  被我抓着的手如铁石般坚硬,这个问题比前一个好回答似的,他几乎没有犹豫,“属下誓死追随。”

  真好。

  我心头松了口气,连带紧张绷得像要断裂的背脊也松懈下来,好好地安靠在他胸前,浮光掠影地望见那个灯光如虹围绕湖边的晚上,他背上有鞭伤,还挡在我面前,不惜与盛怒的离朱作对。夏末最后那朵盛放的荷花,美得夺目,可惜在我怀里被压成花泥了。

  虽然力不可及,但着实是担心我。

  或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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