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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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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不是迫不得已,我还有得选择,而我选了比较不费劲的毒蛊之术。

  我抚着他的头发,好半晌没说话,等他浑身的颤栗平静下去,师兄坐直了身,我问他想不想喝水,就见他点头。却在我起身的时候,猛抓着我的手,像哀求一样地跟我说,“轻蝉,你别杀人了好不好,我不想见你杀人,也不想见你用毒,正道中人,手段要光明磊落……”然后他顿住了,似乎奇怪自己怎么这样说话,连贯且思路清晰,就是有些时而幼稚时而稳重,好像是两个他在说话。

  我笑哄他,低声说,“好,都听你的好不好,我去给你倒水。”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仍是那样明净清澈的目光,让我觉得内疚,说谎说得习惯了的人,竟也会内疚。

  等他喝了水,一时睡不着,我和他说些稀奇古怪的怪谈故事,说到后来,他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还是不肯睡。

  我颇无奈,他半眯着眼,嘴巴里不连贯地咕哝,“不想做梦,梦里好多我讨厌的事情。”

  我还绕在他头发上的手僵了一下,耐着性子问,“你讨厌什么?”

  “讨厌你杀人……我不想讨厌你……”本像困极了的眼猛地睁开了,我眼底的狼狈慌乱猝不及防被师兄看了去,他抓着我的手,极其认真地说,“我不想讨厌你。”

  “……”我老半天说不出话。

  “我最喜欢轻蝉,我知道轻蝉也喜欢我,所以我不要讨厌你。”

  还是傻里傻气的,我忍不住捏了一把师兄的脸,被我养久了双腮有点儿肉了,然后我阖上他的眼,低声问他,“要不要给你弄点安神的药物,睡得安稳些。”

  他撇着嘴重重说,“不要!”

  “你真是……”

  “别嫌我烦,嫌我烦也没用,你说过不会走的。”说得那样理直气壮,全然没有此前的怯懦了,越来越像十来岁时候的师兄。

  “我不会走。”我的声音很轻,手下人的眼珠已不再乱转,他放平了呼吸,已入浅睡。

  那晚我没有离开师兄的房间,就在床上坐着,看了他一整晚,后来他没有再做噩梦,眉眼安顺,乖得不得了。

  我只是在想,我不会走,但等你什么都想起来,想起来你牵挂谁,厌恶谁,爱着谁,恨着谁。那时候,我不走。而你却是一定会走的。

  
  那之后师兄就呆了。

  就像现在一样,望着院子里掉叶子那棵树一动不动。慢慢的药碗上不出白气了,我也扫完了,尝一口刚好不烫嘴,我伸手递给师兄。

  他没搭理我。

  我就扯着个笑,“要我喂你?”

  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我手抖了一下,药泼了点儿出来,我赶忙转过身去,从药罐子里再倒出些补上。

  这次他接过去,一仰脖子喝尽了,也不问我要蜜饯,回转身就进了屋。然后那道雕着栩栩如生的花鸟的木门,就在我眼前“砰”一声关死了。

  
  到扎针的时辰师兄还没出来,我跑去拍门,安情捧着个小铜盆跟在我身后,里面盛着热水。

  门开的时候师兄多看了安情两眼,把我们让进门,我手上一如既往端着个盘子,里头放着梳子和篦子。

  而这一次,师兄说,“不用麻醉,这点痛我不怕。”

  那双大而黑的眼扫过来,里头原本孱弱天真的小鹿长大了,成了一头身强体壮的雄鹿,目光依然温顺,却长出了坚硬的犄角。

  ☆☆☆

  每个月的毒发依然和月事一样准时。

  只是痛起来不再那么要命,决明经虽不像传说中那样神奇,能祛除百毒,但有点儿真气护体总比没有的好。

  维叶在门外敲门说离朱来了的时候,我正在床上打滚,一面咬牙道,“让他走,这个月用不上他了!”

  话音未落,一阵笑声就传了进来,那声音正是我时而恨得牙痒的离朱。这是他的地盘,我不能阻止他进自己宅子里的任何一间屋子。

  但我还能拿被子蒙住头,维护我最后一点儿尊严,虽然在离朱眼里,我大概早就没这玩意儿了。

  我才挣扎了没两下,手脚实在没力气,比不挣扎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子就被扯落了。

  离朱的手刚碰到我的肩膀,我就往后一缩。

  床就那么大,他往床边一坐,我就没多少地方可以退,这么一来,他恶意地逮着我的胳膊,手贴着我的脖子,滑下到背脊,在靠近腰眼处一按。

  我惨叫了一声,真疼得一点力气都没了,连瞪眼的力气都没有。

  “用不上是吧,那你这十日,就自行运功抵挡,千万别来求我。”

  方才不说这话,是因为我还能忍耐,六年来都是离朱替我压制毒发,我身上哪个地方痛得最厉害,他比谁都清楚。这会儿见我疼得身上薄衫尽湿,额头上也冷汗涔涔,他才说这话,显然是想我软下声求他。

  我偏不!

  咬了咬嘴唇,我拿脚踹离朱,非但没把离朱踹飞,还让他捉住了脚,捏在手上把玩。脚心那点痒,跟毒发的疼痛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你松手……”

  “你自己把脚给我,难道不是让我好好把玩的意思?”

  把玩个头……

  我吞声没把话说出来,否则离朱可能真会拧下我的头细细把玩。我也不挣了,有进气没出气地躺着,躺了会儿觉得心肝脾胃胆都疼得厉害,就扭了扭,想换个姿势。

  离朱还没走,他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抓着我脚踝的手上加重力气,我暗叫了声不好,这人不会要拧下我的脚来玩玩吧……

  “本座发慈悲,下个月再让你自行抵御……”他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拉扯着我的胳膊让我起身,这么一小点动静,就磨出一身汗来。

  我耳朵里已经在嗡嗡作响,听不清离朱说什么,只看到他今日红艳艳的嘴唇,像念着紧箍咒样开合。

  等离朱的手掌托起我的背,一股真气蹿入我身体里时,我才发现决明经的妙处。从前我一点儿武功底子没有,不能受旁人的内力,受了非但无益,还会有害处。就和虚不受补是一个理。

  而今我身体里也有股内力,别人的内力送进来,就勉强能够接受。

  正迷迷糊糊想着,忽然间听到一声大叫,叫得太大声,把我瞬间惊醒——

  “你们在干什么?”

  满面怒容的师兄站在门边,从他那儿看过来,我正软弱无力地伏在离朱臂上,身上那点儿薄衣全然汗湿,如同蝉翼样粘在身上。

  而离朱的手掌还抵在我背上……

  他嘴角弯起的那点慵懒笑意,每次发现有趣的事就会浮现,果然,停在我背上那只手移动起来,形同温情款款的抚摸。

  师兄已冲了过来,离朱被他一把掀开,我失去依靠,整个人向外一栽,重重一声闷响,我就栽到了地上。

  那一刻我心里想的是,我真重,才能这么响。

  师兄没料到我会这么虚弱,抱起我来时撇开眼没看我,他动作一点都不温柔,把我放回床上就粗鲁地拉过被子裹住我,我疼得一阵冷颤,勉力睁着浮肿的眼,“师兄怎么来了?”

  “不来怎知道一个院子里会有什么龌龊事。”

  “什么龌龊事?”

  “你……”师兄猛抬头,闭一口气,每回他觉得对我无话可说就是这样的动作。片刻后他睁开眼,“到我吃药的时辰了,药呢?”

  原来是为这个……

  我扬声叫安情进来,男人面目温顺地低着头,“端去公子房里了,只是方才公子不在……”

  “既是这样,你回去吃药吧师兄。”我闭上眼,一双手在被子里都快把棉絮抓出来了。

  而离朱在一旁闲闲瞧着,眼神里嘲笑我自作自受。

  “一次不吃不会怎么样,况且我已想起来大半。这几日我也问清楚了,这里是寒虚宫……”他深吸一口气,样子和当初告诉我蛊与毒有多害人不浅差不离,“你知道寒虚宫是什么地方吗?”他扭头凶狠地看了眼离朱,“这人我也打听清楚了,寒虚宫没有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寒虚宫宫主。你过去和他怎样我不管,我全当你是不知道。既然现在知道了,就不能放任你不管。”

  师兄说得疾言厉色,若是平日,我一定扯个好看点儿的笑糊弄过去。可现在实在笑不出,有气无力地歪着头,头上刚才撞了个大包,想伸手摸一摸,手指都疼得颤个不停。

  “大师兄说出这些话来,就是还没好……”

  师兄端正的脸孔板了起来,似乎还想说教,刚张口就被我打断。

  “你说过不再管我了,还说过不和我说话,还没记起来这个,就是病还没好。”

  离得近,我听见师兄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若不是熟知他古板方正的个性,还以为他会扑过来咬我一口。

  “我记得这个……”他从齿缝间挤出来一句话,转而又肃起脸,“可我改主意了,你一日是惊雷山庄弟子,我就一日是你大师兄,你就得一日听我的话。”

  我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个侧脸,他已对着离朱沉声道,“宫主热闹可看够了,看够了还不走?”

  离朱阴森森地笑了笑,抬步要走。

  我却出声制止了他,“师兄。”

  他掉转头来就被我捧住了脸,一股子异香让师兄皱起眉来……随即倒了下去,最后看我那眼十分不可置信。

  大概没想到我会对他用迷药,毕竟他已许多年没被我的迷药招呼过了……所以才执迷不悟地想要继续教诲我……

  早在门口看到一切的维叶过来把师兄拉起扶着出门去,我又嘱了安情两句让他无论如何把药喂进去。

  这会儿离朱袖着手,兴味盎然地望着我,两步走过来,嘴角一丝笑。

  “你这个师兄,不知道你中毒的事?”

  一面说着,他的手又贴上了我的背。

  “他只知道我身体不好……”

  “那他也不知道清苑的事?”

  我摇了摇头。

  离朱猛俯下脸,下巴尖搁在我毒发起来本就不经碰的皮肤上,随即我就觉得耳垂一痛,比平日里伤到痛得多,离朱舔了舔嘴边的血,轻道了句,“那你说,拿什么来堵我的口呢?”
第二十一章 美梦
  拿什么堵?

  “师兄伤愈离开之前,我可以扮演好一个人。”

  离朱唇边的红色深了些,他眯细的眼中有些危险的气息。

  “你透过我,想看到的那个人,我可以扮演好他。如何?”

  我知道这会是个很诱人的条件,果然离朱笑起来,凑到我眼前,摸了摸我的下巴,缓慢地说了句,“你不听话的时候和他是真像,有时候又真的一点都不像,比如现在。他从来都不会妥协,而且他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离朱就没再说话,让人去取他的银针,一面以内力替我缓解疼痛,一面沉默无语地想看穿我一样地直勾勾盯着我。

  就算闭起眼,有个人在眼前这么近的地方,还是个杀气极重喜怒无常的大魔头,任谁也难以维持镇定。

  第一根针扎入我的穴位时,我睁开了眼,问离朱,“你不会告诉师兄清苑的事吧?”

  他长而妩媚的眉叶扬了扬,手下不停,扎第二根针,还恶意地拧了拧。

  “得看本座心情。”

  “别告诉师兄……”我蓦地顿住,身体里又一波疼痛缠着骨髓而上,激起我一阵寒颤。

  离朱的手在我脊梁上按了按,找下一个下针的地方。

  “你师兄看起来挺关心你的,告诉他也无妨。”

  “那是你不了解他,我大师兄,为人正派,若让他知道了清苑专管各种杀人放火……”恐怕我就得被专治各种不服了……

  离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所谓名门正派就是麻烦,满脑子条条框框,若论武功,本座从未将正派中人放在眼里,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我无力地趴在被汗水濡湿了的枕头上,“说得跟你打过似的……”

  “自然是打过。”离朱猛一收声。

  大概是多年前威风凛凛的寒虚宫宫主另一端光荣辉煌的往事,跟我也没什么干系,我没有追问,只是又嘱了他一句不要在师兄面前胡说八道,否则我就……

  好吧,我不能怎么样。但我可以死,死的时候顺带洒他一脸血。

  “莫不是以为我会怕这个?”离朱轻蔑地哼一声,抚过我后颈的手弄得痒酥酥的,我缩了下脖子,就听他说,“正好我听说用人血可以培育一种要人命的蛊毒,用不完的血还可以蘸馒头吃,你说怎样?”

  不怎样!

  本来要恶狠狠瞪他一眼,可实在把持不住的我把脸闷在软枕中,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

  再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残星挂在天边,我披衣坐在门槛上稀里哗啦喝药,对面师兄的屋子点着灯。迷药应当是已经过去,错过扎针的时辰,今日我也不太想给他扎。

  现在的师兄还是挺正常的,没那么迷糊,就是有的事还没想起来,没想起来的正好是下山之后那些,我不想让他想起来的事。

  毕竟那是他同别人的记忆。

  但就算是我不给他扎针,也不过是延缓他记起来的时间。

  喝完药安情扶我起来,现在我近身伺候的事基本都是他在打点,安情年纪大了些,温顺体贴,加上从前在千雪楼中潜伏,本就做伺候人的活儿,察言观色留心冷暖,都是分内事。

  拿粗茶漱了漱口,吃个梅子酸嘴巴,师兄那边的门也没开。原本我琢磨着,等他醒过来,怎么也得来找我讨回公道或是训斥一顿,不想师兄醒来就不搭理我了。

  不过原本他也不太搭理我的。

  见我眉头一纠,安情低眉顺眼地问了我一句,“很酸吗?”

  我扁了扁嘴,“不太酸,你要尝一个吗?”

  把果脯匣子再打开,我选了个大个子的梅子给他,安情一愣,还是接了过去,放在嘴里细细嚼起来。

  我嘴巴里的已经只剩下个核,随口一吐,我又抓了个吃,才把盒子递给他,让他帮我擦干净手。咕哝不清地问,“怎么样?”

  “嗯……不太酸。”安情嗫嚅着。

  我心思不在梅子上,对面师兄屋里的灯光闪烁摇曳了下,倏忽间暗下去。我这才提拎起身上的外衣,随手递给安情,“我去睡了,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反正寒虚宫的东西不要银子。”

  说完也不管安情又愣了住,我就回屋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沉实,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有簌簌的声音。

  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就望见一道白影在院中高跃低伏地舞剑,行云流水的剑势,矫健的动作,飒爽英姿,同在惊雷山庄里没什么两样。

  那双眼往我这儿窗户口扫了一眼,我立刻从窗口滑下来,冷不防下巴磕在矮几上,痛嗷了一声。

  过会儿我揉着下巴尖又忍不住犯贱,扒拉开窗口接着看,正看得带劲,门外进来个人,我也没仔细瞧,就听见安情的声音,“主子怎么趴在这儿风口上,衣服也不好好穿上,再过了风着凉怎么办。”

  我还没说话。

  就瞧见院子里练剑的人垂下剑尖,回扫看向我这边,练武的人耳目都比常人更灵敏,想必安情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我索性不躲,就在窗台下的小榻上坐好了让安情伺候着漱口净脸,福还没享完,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师兄的脸倒映在铜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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