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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安-迷途-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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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爷,我哪里得罪你了?反复回想的结果是——没有。你们闲得无事也不要拿我涮着玩啊!
宴无好宴
  宴席开在晴雪堂,里外各摆了两张大圆桌,中间用一座云母嵌画插屏隔开。我到的时候,女宾都已齐聚堂内。八福晋作为女主人,当仁不让地要负起介绍的任务。
  我一个个地见礼,然后越来越觉尴尬,因为在座的大部分是各位皇子的大小老婆,只有两三个未出阁的,还都是她们亲族的格格小姐。我尽量不去在意各位福晋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只低着头微微地麻木地笑着。连十三的侧福晋也来了,惟独不见十四的那位。她们三两个一组谈笑着,我则安静地待在角落。
  大约喝了快两刻钟的茶,还不见男宾进来。八福晋便派人去看看情况,丫鬟去了一会儿,回来说,爷们还在赏雪赋诗,那边酒倒是已经吃上了。八福晋笑着说:“这雪每年不止五六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不等了,我们先开席。”
  接着便分派席次,八福晋拉着我对一位娇美的少妇笑道:“你们两个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就挨着坐吧。”这位也姓李的,是四阿哥的侧福晋,大约就十五六岁,因为年纪小脸盘还显得略圆,五官却很是精致漂亮。我心想,老四倒是艳福不浅,嫡福晋端庄秀丽,侧福晋李氏娇柔甜美,在这么多皇子福晋当中都算是拔尖儿的。
  李氏对我温柔一笑,便拉着我坐在她旁边。席间,她轻声问我:“妹妹多大了?”
  听着这么年轻的她叫我妹妹,心里一阵别扭,但仍微笑着答:“过了年便十五了。”
  “啊,那今年还只十四岁,比我小两年。是属小龙的吧?”她问。
  我点点头说:“正是属蛇的。”
  她又问:“妹妹闺名叫什么?”
  “单名一个‘涵养’的‘涵’字。”
  “真好听呢,像是男孩儿的。像我们家女娃儿都是什么桃呀花的,雅一点不过是梅、菊之类。”她顿了顿又笑说,“我呢,还算运气些,生在初夏蔷薇花开的时候,于是父亲就取名映薇。还好不是春天,要不逃不了迎春、杜鹃,甚而桃红柳绿的!”想不到她如此有趣,看来也是个妙人。
  说笑间,下人们捧了菜,又烫了酒上来。便有人提议划拳行酒令,最后决定玩一个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八福晋背过身去,又用锦带蒙了双眼,拿筷子击碟,规定停下来时,令在谁手上,谁就要唱个歌儿。我暗自警惕,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倒霉轮到我吧。可惜老天从来喜欢和我作对,第一轮“嘚嘚”的敲击声就恰恰在我接过令时停住。做令的不是绢花也不是骨牌,而是一柄晶莹的白玉如意,抛也抛不得,只好恨恨地握在手里,盘算着怎么过这一关。
  “李涵,可巧了。你就自认罚吧。”八福晋解了蒙眼的带子,笑着对我说。
  我咽了口唾沫,说:“我不会唱歌。”
  “别糊弄人!随便拣一个唱,唱得不好我们不笑你就是了。”她说。
  “我、我真的不会唱。”我不自在地站起来,然后说,“改让我罚酒一杯行不?”我就是会唱也不在这种场合唱。
  八福晋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一个温润的声音问:“什么节目如此热闹啊?”接着足音纷杂,衣衫窸窣,应该是男宾们到了。老八在外面又说:“自家人遮遮挡挡的做什么?桂良,让人把那屏风撤了。”便有几个小太监上来把插屏抬下去。
  八福晋笑着对丈夫说:“还不是这丫头不肯认罚,让唱个歌也说不会,真气死人。”
  十数道目光盯到我身上来,我别开脸,闲闲地坐回去,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八笑着瞅了我一眼,我就有点发怵,今天的事应该是我撞破了他的秘密才对,怎么反而像是我被他抓住了把柄。他笑着说:“这不奇怪,我那里音律的书她也是从来不碰的。”
  哦,是为我解围呢。刚松了口气,又听他说:“既然她不认罚,我就说个她的笑话出来,也算是罚了她了。前些日子,她正看《隋书》,我问她最看重哪个英雄好汉,她回答说‘炀帝’,我忙问为什么,她一脸神往崇拜地说,‘败家败得如此旷古绝今,杨广兄真乃神人’!”
  其他人还没听完就全笑趴下了,年长的那几个还顾着仪态,老十以下拍桌子捶胸什么样的都有。
  这时候如果有镜子,相信我的脸肯定是一阵青一阵白。老八你这个大嘴巴!这话我是有说过,但他还漏了两句。他当初也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白他一眼说:“笑什么,不服气吗?给你副跟他一样的家当你倒是败败看!估计还没进行到他一半的程度,就被什么兄弟、叔伯、忠臣良将给‘咔嚓’了。你以为败家那么容易呢!”他一边笑一边喘着说:“对,对,我甘拜下风。”但是这段对话太过敏感,老八当然不会拿出来在他的兄弟面前说。
  众人终于缓过点来的时候,老八又道:“这样的笑话多了去了。汪逢年,你就把三天前赔银子的事儿给爷们说说。”
  “嗻。”汪逢年出列,躬身行礼后便加油添醋地把那天的事又说了一遍。我算服了这对主仆了!
  笑、笑、笑死你们,姑奶奶不伺候了!我“唰”地站起来,瞪了老八一眼,便奔出晴雪堂。
  跑到不知哪个院子里,一步没踩稳居然滚倒在雪地里。我一时不想起来,就躺着仰望晴朗的夜空。快冻僵的时候,一个人‘咯吱咯吱’地踏着雪走到我身边。
  “你又在做什么怪?”十三笑着拉我起来,又道,“他们都说你准是找地方哭去了,我却不信。”
  “我刚才哭过了,你没看见。”我说。
  “这哪是掉过眼泪的表情啊!”十三摇头笑道,他又握着我的手说,“好冰!在这儿躺着,也不怕冻坏了!”
  他的手很暖和,我索性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让他捂着。过了半晌,我抽回手笑着说:“我的手没热,你的倒冰了。”
  我们走出院子,站在廊下交谈。我想起他的侧福晋瓜尔佳氏已然有孕,便说:“恭喜你快做父亲了。”
  十三淡然笑道:“多谢。”
  我很俗气地道:“不管弄璋还是弄瓦,有可能的话要请我喝满月酒啊。”
  他促狭地笑着说:“到时候怕八抬大轿请你,你也不去的。”
  我一想到他的那些亲戚,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无奈地笑道:“嗯,我还是避着点比较好。”随即又岔开话题问他南巡的经历。他细细地描述给我听,我也说了一些地方的特色印证,他奇怪地问:“你去过南方吗?”
  我望着远处笑答:“梦里去过。”一个遥远绵长的梦啊!
  “开春一块儿去骑马吧。还可以打围。你会使弓吗?”他说。
  “不会。到时再学也不迟。”
  正聊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三回头一看,叫了声:“十四弟。”
  十四绷着一张脸,盯着我们问道:“聊什么呢?”
  “也没什么,叙旧而已。”十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你们说说话,我先进去了。”
  居然溜了!我也不能拉着他不让他走,只好跟十四大眼瞪小眼。他走后,十四的脸色也缓了下来。他说:“瞧你冻的,跟我进去吧。”
  “我怕他们又想着法笑我,还是不进去了。”我摇头道。忽然身上一暖,低头一看,他披着的那件泥金色滚着裘皮的斗篷已经到了我身上。
  我一阵错愕,抬头看着他说:“谢谢。”
  他别开脸,耳根处似乎有些发红,道:“你站一会就进来。我叫人给你留了些吃的。”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可爱的少年啊!可惜我没有恋童癖。
  嘶,还真冷呢!我拉了拉斗篷,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很享受孤独的感觉,即使什么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也是很舒服的。
  穿过一道开在白墙上的月洞门,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奇就奇在前面居然有人,被我撞了个措手不及,雪天地滑,他也没站稳,就跌了个仰面朝天。
  我当是谁,原来是老四。哈哈,我没事,他倒给我做了垫子,这一交摔得恐怕也不轻。谁叫他耍我来着,这叫现眼报,还得快!我用手肘在他胸口撑了一下,看他痛得直皱眉,便说了句“抱歉”,然后麻利地起身,混乱中不忘在他脚背上踩上一脚。
  他站直了以后,冷哼道:“你还真是睚眦必报!”
  我拍着身上的雪道:“您不妨理解为投怀送抱,这样还好过些。”我抬头满意地看着他愕然的表情,笑着说:“说笑罢了。四爷知道我最爱说笑了。”
  他目光森然地看着我,我平静对他笑道:“四爷若没别的事,容我先告退。”说完对他欠了欠身子,便寻路回去。
  肚子好饿!刚才根本没吃什么,十四真的有帮我留菜吧。
  
  平平淡淡中迎来了康熙四十二年的正月。我只有初一在家窝着,初二开始便照旧每天拜访小钟神甫。我的拉丁文进步很快,已经能进行吃饭、上厕所、问路之类的对话(原来小钟想用圣经做教材,被我抽筋似的表情吓退了)。初五在他那里混了一早上,午饭前被赶了回来。刚好红月儿怨我老是把她一人撂家里,便带着她出去逛逛。
  转着转着就转到方玉竹家里去了。进院子的时候,她正舀水浇花,看到我,一瓢水都喂了绣鞋。
  “李公……李姑娘!”
  我接了她手里的瓢,笑说:“叫我李涵就行了。快去换了鞋袜吧,大冷天的可别冻伤了。”
  方玉竹红了脸,急忙奔进屋里,我就和红月儿在院子里站着等。她不多时出来,脸却更红了,赶紧把我们往屋子里让。
  她给我们倒了茶,又拿出糕点瓜子让我们吃。那点心外面的酥皮呈金黄色,层层翻出如荷花瓣,里面裹着豆沙陷,入口香甜酥脆,我一连吃了几块。
  “真不错。你也尝尝。”我喂了一口光看我吃的红月儿,向方玉竹问道:“这叫什么?哪个铺子买的?”
  她抿嘴笑道:“叫荷花酥。是我在家自个儿做的,您要爱吃,待会儿包一些给您带回去。”
  “好。”我点头道。红月儿瞪着眼惊叹我的厚脸皮。
  我和她闲聊了会儿,知道汪逢年已经把银子送来了。她老实地向我说:“也多亏了这些钱,不然家里这年还真不知怎么过呢!”
  看她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我就笑着说:“你不用为赔银子的那家伙担心,他才不缺钱花!你肯用他的,还是他的福气呢。”
  方玉竹“扑哧”一笑,半眯水光潋滟的凤眼看着我。我奇怪地问:“怎么了?”她笑着对我说:“你的辫子松了。”我低头看垂在胸前的麻花辫,果然有些毛出来了。她也不等我回答,便把我推到梳妆台前,解开我的头发梳理起来。“我给你梳个髻吧。”她三两下就给我分好了发线,在左右两侧各绾了一个圆髻。
  红月儿在一旁看着她摆弄我的头发,笑道:“真好看,方姑娘手真巧!”
  我拿过镜子一照,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这造型也太……幼稚可爱了!我又不是真的豆蔻年华的少女!
  另外两个却好像很满意似的讨论着,红月儿说:“这挑出来的两束垂发也该束起来才好。”方玉竹沉吟了一会儿,从线篮里抽出两根结络子的丝带,在我发束上绕了几圈系好。弄完了,又端详了一会儿才笑道:“你穿红的,便得也配上红的才喜气好看。”
  我却在想,能不能拆了仍旧梳回辫子,这当芭比娃娃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不过这提议没得到另外两位的批准,我只能顶着个幼齿的丫鬟头回家。
  红月儿彻底崇拜上了方玉竹,一路上不停地跟我说,玉竹姑娘绣的花样有多精细鲜活,打的丝络流苏有多新奇漂亮等等。我笑着捏捏她的脸说:“你这么喜欢她,就跟了她去好了。”她鼓着腮帮子说:“我倒是想跟着她去呢,你要舍得就好!”我呵呵笑着搂着她道:“对,我舍不得呢。”
  回到舅舅家里,刚进了院门便被某位大爷给逮住了。十四不悦地瞪着我说:“你上哪去了?我等了你一下午。”
  我瞥了他一眼,说:“我需要向你报备行程吗?”
  他臭着一张脸跟进屋来,红月儿却没跟来。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决定速战速决。
  他坐到我旁边,答非所问地说:“你一天究竟去哪儿了?”
  我没好气地道:“这位大爷,如果有人要你每天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告,你会乐意吗?”
  没想他却说:“我寅时二刻起来,到书房晨读,用过早膳之后,便是早课,未时散学。午饭后习了会儿算学……”
  “停,打住!”我怕了你了,无奈地道:“我上午在教堂,下午去看了一个朋友。别问我是什么朋友,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说正题吧。”
  他似乎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好说:“初九是我生辰,到时候借八哥的地方热闹一下,你来不来?”
  “免了!”我连忙道,“我提前恭祝你千秋好了。”上回还没闹够吗?我可不想再受一次折磨。
  他想了想居然说:“也好,等那边散了,我再来找你。”
  我摆手道:“千万不要,那时我一定睡下了,改天吧。”改天,最好永远都凑不到日子。
  “嗯,反正有得是机会。”他又笑着问,“你好像也是正月里生的,是哪一天呢?”
  “初六。”
  “那不就是明天吗?”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十五及笄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便笑道:“满人又不重这个。再说,好像是你说过我嫁不出去的。”
  他红了脸,低声说:“别人哪敢要你。”
  我就当作听不见吧,对他道:“你出来很久了,也该回了吧。”
  他点了点头说:“忘了跟你说,十三哥让我告诉你,过两天化了雪就找你去打围。”
  “行了,知道了。”我推着他到门口,又想起上次那件斗篷,就拿出来还给他。
  他开始不肯接:“送给你了,怎么又还我。”
  我笑道:“这样的我平时又不能穿,不是白糟蹋了。晚上风大,你披着回去正好。”
  他依言披上,可是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少爷半天也系不好带子。我看不下去,说:“得了,我帮你。”便给他系了个活结。
  他怔愣着盯着我的手看,我不耐烦地说:“看什么?还不赶紧回去,要不宫里该担心了。”
  他马上换了一副不快的表情,说:“你当我小孩儿吗?”
  “抱歉,跟李浩这么说话惯了。”
  哪知他一听更不高兴:“你是不是成心气死我!”
  我心里直喊救命,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我哪又惹到你啦?好说歹说终于把他送走,临走他还说:“你这么打扮很好。”傻瓜才觉得好!
  这时红月儿才进屋来,我皱着眉问她:“你躲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啊!”
  她却委屈地说:“十四爷一直瞪着人家,我哪敢跟着嘛!”
  我一听火就大了:“你怕他做什么?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
  她抽咽着直抹眼泪,我心想真是自己找罪受,待会儿还不知怎么哄她才行。唉,真是命苦啊!我怎么就惹上了一堆魔星呢?

所谓爱情
  闹了元宵年就算过完了,除了跟十三他们去玩的那趟之外,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说起那天真叫丢脸,大清早跟敏敏在床上玩闹了会儿,脸上居然就多了三道红痕,虽说不是很严重,可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会问:“你脸上怎么了?”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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