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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波 沁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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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她迄今为止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便是自以为正确地自她手上抢走了烈尚伦吧。
也许她不信,她……一点都不恨她。
相反还有一丝丝感激。
若不是莫云,她叶横波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摆脱烈氏的桎梏、逃出生天呢。
莫云终于一摊手,背脊不再挺直,稍向后靠过去,“OK,算我多此一举。既然这样……你可以当我今天没找过你。”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要莫言知晓此事。
横波莞尔一笑,“是,莫小姐。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态度不卑不亢,正像普通的下属对上司那种恰当的礼仪。
她刚走到门口,又被莫云叫住,“叶小姐……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
横波诧异,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并无特殊香味,后才恍悟,“啊,可能沾染了桂花糕的香气。”
莫云也诧异,又掩饰住自己那丝鄙夷,“是这样……啊,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横波转身出来,唇边牵起抹微笑。
桂花的香气,原就是浓郁中又带着些属于秋的清爽高远。在那些大家小姐眼里,不免流于媚俗又太平凡了吧。
“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古人形容桂花的诗句亦 都是十分恬淡闲适的调子。
桂花,是要有闲心的人才能欣赏的。
莫云……她又怎么能体会?
晚间,横波把花园里一盆开得正盛的桂花移到客厅里。玛嘉和吉莲正掳着袖子,露出胖藕般的小手臂香甜地吃着锅里刚蒸出来的桂花糕。
她含笑看着她们,不期被女儿们一人一块递到面前来。
八月江南,秋风乍起,桂花飘香。
古人管蒸桂花糕也叫“蒸秋”。
今年这“秋”熟得也巧,秋糕熟,桂花香满喉。
满口的秋香中,母女三人其乐融通,就连空气中也充满了无限甜蜜。
第七章 桃李之言
(乡中蹊路美如云)
年关将近,公司里忙得每天都要加班。
横波一边往家里赶一边不停地看着表,快七点了,玛嘉和吉莲该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吧?
连波最近往台北去做个跟踪访问,顺带准备与该放寒假的流波一起回港。
她心疼老母年迈,便不要她老人家大冷天里跑来跑去的。
好在玛嘉和吉莲上学后可以搭校车了,倒也方便快捷。
两个一年级的小女生,一般无二的美丽姿容,又都挂着惹人怜爱的笑靥,便是班导与校车司机也对她们格外照顾些。横波便也放心地让她们每天自己回家。
到得公寓楼下,只见看门人坐在玻璃窗内对着她不住地点头微笑。
横波有些奇怪,但还是颔首以微笑回礼。
这个时段的电梯很顺畅,横波一路直到九楼,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家大门,“妈妈回来了!有没有人在家呀?”她想着可爱的女儿们,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
“妈妈!嘉嘉好想你!”
“妈,我也是……和姐姐一样想你哟!”吉莲从来就与姐姐言行一致。
横波弯下腰把姐妹两个搂在自己身侧,“饿了吧?妈妈这就去做晚饭。”她略带着歉意说。
出乎她的意料,姐妹俩却摇摇头。
“还好啦!叔叔有给我们买苹果派吃!”玛嘉笑得两只眼睛弯如弦月。
“我也有……是榴莲馅的!”吉莲向来偏爱味道独特的馅料。
“我们每样都有给你留一些哟!”她们最后异口同声说。
叔叔?我们?横波这才感觉出有些不对来。
像有第六感般,她抬起头,赫然发现一个熟悉的清逸身影,想来已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她们多久。
莫言!
她站起身,“你怎么进来的?”当着女儿们,她只得尽量语气如常,但不难听出其中包含的警惕与戒备。
再柔顺的母猫,也会在对方打自己小猫的主意时变得唁唁逼人、凶悍如虎吧?
莫言含笑望着横波,看着她美丽的眼睛由面向女儿时的毫无保留转而变得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失望之余,不是没有激起他更加强烈的探索欲望。
他摊开手,以一副无知无畏的神情说,“我来拜访你,恰巧碰到嘉嘉和小莲放学,于是……”
横波突然想到今天表情特异的看门人,“……所以他就让你上来了?”
莫言点头,眼神澄明自若,倒也不似说谎。
横波叹口气,紧绷的双肩略松驰些。
她注意到客厅花瓶里插着大束的紫罗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清冽悠远的花香。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呵,谁说人的皮相外表并不重要?
仪表不凡,衣着体面,车马光鲜,无不喻示着他是一事业成功人士。
看门人可能以为他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吧?手持包装精美的大束鲜花,又叫得出她双生爱女的名字。再或者,那心地善良又浮想联翩的老人认为开法拉利跑车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至少……绝不会是流盗绑匪之类。
于是,在世人的想当然下,他的登堂入室……便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横波?”莫言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变化,“不告登门,很对不起。如果你很介意……我这就走。”
“不要嘛!叔叔不是答应跟我们下跳棋吗?”玛嘉开口挽留。
“对呀,言叔叔!”吉莲干脆走过去抱住他大腿。
横波很讶异,吉莲素喜与人亲近,倒也罢了。玛嘉她……向来对陌生人很疏远呀,怎么……
莫言摸摸她们的头顶,但笑不语,却只拿眼睛望住了横波。
她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半晌,终叹口气,“写完了作业才可以玩跳棋哟,你们两个先回房间。”
她们笑了,知道妈妈已经同意。吉莲一蹦一跳地向房间奔去,玛嘉文静些,临走尚不忘拉一拉莫言的右手小指,“打勾勾……”她小声说,笑起来眼睛像极了两颗黑水晶,美丽地不可方物。
横波与莫言目送着两个小人儿离去。
一待房门关上,她终忍不住说,“莫先生,这个方法实在不怎么高明。”
莫言好整以暇地微笑,“那么……你教我一个高明的方法?”
横波气得语窒,“你……”视线相交下,又不由得放缓了神情,“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你所做为何?”
莫言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抹温柔神色惑得几乎走了心神,半晌才答,“起初我也不知道,”他认真地思忖着,“也许……是因为你身上有‘家’的味道吧。”
横波细思他的话,若有所悟。
名门贵胄……表面风光下,未必有平民百姓家庭的小日子过得和美。
看向莫言时,便有些恻然,不知为什么再无法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
她叹口气,“拜托你件事好吗,莫先生?”
他不是没有激动,“尽管开口。”
横波已快步走到厨房门口,回眸,浅笑,“帮我去辅导下嘉嘉与小莲做功课……直到我叫你们吃饭。”
莫言愕然,旋即微笑,欣然领命而去。
材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横波被幼龄小女的声声“肚饿”早就练得手脚麻利之极,且深谙运筹学之道。
只半个小时的功夫,金瓜蒜片扒双菇出锅便得,虾仁水晶豆腐在微波炉里发出了“嗞嗞”的声响。榄菜四季豆是早上做好的,尽可以当凉菜吃。自制的酱黄瓜先从坛子里拿出来盛碟缓着,洒上姜末和少许糖、醋后,扑鼻是酱菜那种特有的清香。想想有客人在,又加一道荠菜鲜肉锅贴,自冷冻室里直接拿出来小火烹醋加水在平底锅上煎着,这时已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
横波看看壁钟,拔掉粥煲的插头,将一钵香香的粳米粥盛出来。
“开饭啦!”她冲着里间喊。
那早已被阵阵香气引得频频探头的一大二小如获圣旨般步出房间,以极快的速度各就各位,只等着她发话便要开动。
横波笑了,带着女儿们做例行的餐前祷告。
“感谢上帝……”她说,他们跟着。
“……赐给我们食物!”吉莲抢先说出了下半句,还不留神地伸出粉色的小舌尖舔了舔嘴角莫须有的涎沫。
大家都笑了,同时开动。
一时间餐桌上竟安静无比,只有碗筷发出的轻微声响。
菜肴的美味原是令人不遑多顾,另外餐厅里挂着横波父亲手书的一副“食不多言”也起着一种餐桌礼仪的教诲作用。
餐后横波制止了莫言主动要洗碗的举动,“我们家的男人是不动碗筷的。”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的确,父亲和烈尚伦都信奉“君子远庖厨”。
不同的是,一为真君子,一为伪君子而已。
他愣住了,直直地看着她。
横波这才自觉失言,什么“我们家的男人”?她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来。
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嗯……我是说,你好像答应了她们要下跳棋。对小孩子最好守信,像对待大人那样尊重对她们的承诺。”她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神情来。
莫言突然笑了,那样地爽朗轻快。“好的……遵命。”
她得以顺利抢过大堆的碗碟退守厨房,禁不住阵阵臊意上涌。
横波……怎的这般没有出息?她暗暗责怪自己。
一个男人,便值得你如此心慌意乱?
也许,是这个家里太久没有过男主人了吧……
她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吃惊,忙把水流开到最大,仿佛这样就能冲走刚刚不应有的想法……
但当她收拾完厨房再度走进客厅时,却被那场景感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莫言与姐妹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着三国跳棋游戏。
吉莲已经有点困了,脑袋俯在他的膝盖上。
莫言的一只手轻放在她背上。
玛嘉很高兴找到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用心思索着棋路,连她已经进来了都不知道。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本该……是她们的亲生父亲陪着她们做功课。
一家人一起吃她做的晚饭。
陪天下最可爱的一对小姑娘下她们喜爱的三国跳棋。
她……几乎要感谢这个男人了。
女儿们……多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
“妈妈!”棋局结束,玛嘉终于发现了痴立一旁的她,开心地将笑脸对着她。
“战况怎样?”横波的双腿这时才恢复知觉,走过去揽着女儿问。
“一胜一负,打了个平手。”玛嘉脸上尽是兴奋的红晕。
吉莲终于醒了,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结束啦?姐——你真棒!”绝对是不问结果就盲目支持的那种死忠派。
三人都笑了,吉莲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也满不在乎地笑着,“姐姐顶替我一人跟叔叔鏖战呀,虽败犹荣嘛!”
玛嘉闻言笑得更加厉害,差点直不起腰。横波伸手去扶她,不期女儿却一头倒向莫言那边。
她微愣,却也不以为意。
原来……两个孩子这般懂事,从不向她泄露思念父亲的心曲。
看看时间不早,她催促姐妹俩去洗漱就寝,这才送莫言到门口。
“谢谢你,但……下不为例。”她想了很久才下决心说。
刚刚女儿们搂着他的脖子说再见时,她不是没有触动。
只一个晚上便……
足见她虽努力加倍爱护她们,终无法取代父亲应当扮演的角色。
但……还是不行。
至少不是现在,不是……他。
“横波,你可会阻止嘉嘉与小莲结交小朋友?”莫言突然问她。
横波来不及反应,“不会啊!”事实上恰恰相反,离婚后她担心会影响女儿们性格变得孤僻,时常鼓励她们多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
他笑了,俊颜瞬时向她压来,“那么……”
横波下意识地向后躲去,直至背脊紧抵着门板。“你……”
“……就当我是她们的‘大’朋友吧。”莫言说,“横波,对小孩子要尊重,尤其要像对大人一样尊重她们交友的权利。”明显在套用她的育儿经。
她气窒,语结,却终究对引得爱女无比开心的这个男人板不起面孔来。“我们不适合。”她以一个大姐姐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劝他。
莫言也认真起来,“适不适合,要这样才知道的……”
他再度欺过来,骇得她闭上眼睛,想想不妥又强迫自己赶紧睁开。
你在干什么,横波?真不想与这个男人进一步发展关系,便不要做出一副引人采撷的模样来!
她仿佛能听到罗珊娜在耳边忠告自己。
莫言却也没有强来,只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我……还会登门造访的。”半晌,他丢下这么一句,笑着离去。
横波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良久。
背在身后的手……却一直颤抖着。
她……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做得如此,已属难能。
不过……若莫言不是莫言,情况……也许就大不相同了。
“糟糕,你被某只大尾巴狼彻底盯牢了!”转天罗珊娜吃着美味早餐兀自发表着评论。
“唉!”横波叹气,无尽苦恼的模样,“我是否太过软弱,所以拒绝起来也没有什么力度?”
“宾果!答得没错,还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罗珊娜毫不客气地说,想了想,又及,“不过,事分两面。你这种气质在男人那里可是种抵抗不住的魅力,我见犹怜呢,啧啧啧!”她又以那种不正经的调戏眼光望着她。
横波生气,作势要夺掉她面前的碟子,吓得罗珊娜赶紧护住。“嗳,说说就急呀!脸皮功修炼得可不到家。”还是忍不住又说了句。
横波拿她没辙,“早知道你这样没有正形……”她笑着威胁。
罗珊娜眯起双眼,“想断交?晚矣!我已经迷恋上这些美味,难以割舍。嗳,这个蛋包怎么做的,像朵花似的?明明就是鸡蛋、培根加葱花、九层塔嘛,和外边酒店里的蛋饼形状可不一样,味道更是天差地别。”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垂涎之余却不肯示弱,话里话外不忘强调留恋的是她的饭而非她的人。
横波倒不藏私,“做法很简单,但需要时间和耐心……”
刚说到这里便被提问者打断,“那就算了,碰巧这两样我都缺得很……还是坐这里等着吃好了。”
横波忍不住笑了,看来罗大律师也很有自知之明嘛。
“罗,你认为我该现在辞职吗?”她轻声问她。
罗珊娜郑重其事地反问,“横波,你认为他已经重要到影响你的工作了吗?”
她茫然,给不出答案,“我只知道……自己对感情一点信心也没有。”
罗珊娜正色,终于放下刀叉。“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摇头。
“是自信!”罗珊娜说,“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处什么逆境中,无论遇到多么不公平或者恶劣的人或事……我们一定要相信自己,必要时,自恋一点儿也无妨。自信,会使得一个平庸的女人美丽起来,使软弱的女子逐渐坚强,使我们由过于依赖他人,转为有决心有毅力去自主独立。”她一口气说下来,言犹未尽。
是……曾经亲历的切肤之痛?
横波思忖着她的话。
女人……因自信而美丽,这个“美丽”是广义上的吧,包括了聪明,坚强,勇敢,独立等等。
她想起在咖啡厅里初见罗珊娜的情形。那种神清气朗,精明练达曾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当时心里便暗暗希冀,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女子吧。
原来秘诀真的如此简单,两个字而已……自信。
横波颔首,重新望向她,“我只知道今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遇见了你,罗。”
罗珊娜一愣,继而笑得犹如一只偷喝了牛奶的猫,且马上顺竿子就爬,“既然这样,那个……明姗看样子今天来不了了,她那份早餐我顺带打包走好不好?”
横波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天哪,这个女人……她刚刚可还把她当作努力目标?
“咄!哪个不良律师又在打我早餐的主意!”陆明姗及时赶到,救横波于无形。
罗珊娜眼睛一亮,没什么比在早晨吃饱喝足后来个拌嘴对手更让人心满意足的了。“何来‘又’字?难不成鼓励我抢你第二次?何况我是怕你不来会浪费,这么美味的早餐,岂能暴殄天物呢?再说也免得横波收拾了嘛。”
她们不约而同地笑了,好个罗珊娜,果然嘴尖舌利,原来……都收拾到她肚子里才算那些食物的正途?
陆明姗看看表,“来不及了,横波,帮我把早餐打包好吗?两个小不点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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