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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月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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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见一切安排妥贴,清音轩里都只有照应的婆子、丫头,叮嘱了几句,先自离去。
琴师傅姓钟,单名一个“兴”字,只是腿脚有些不便,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据说在皇城亦有家小,妻子是宫中乐坊的舞伎,膝下只一个儿子,如今有五六岁,靠着他在外教人琴艺为生。
钟兴道:“沈小姐,你选一样乐器,奏一曲给我听听。”
沈诗宁低垂着头,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一动不动。
钟兴又重复了一遍。
闻雅云有些懊恼地瞪了一眼,目光转向素妍,琴师傅都已经重复了一遍,可沈诗宁依如未听见一般。
素妍道:“我弹琴无天赋,琵琶也弹得不好,还是我先来。”
素妍坐到绣杌上,调整好心情,弹起了昨日练习过无数次的曲子。
钟兴听罢,虽然弹错了几个音,但好在她的琵琶很有神韵,又有意境,就只一点,她比其他人就多了一份优势,“江小姐学了多久?”
素妍笑着,“回钟先生话,不瞒你说,这是昨儿刚跟朱先生学的。我对弹琴实在不成样子,朱先生就让我试了好几样乐器,最后才让我学琵琶。”
总不能说,我前世学过一阵子琵琶,会弹两支简单的曲子,这样一说众人还不得拿她当妖怪。
“江小姐只学一日,就能弹得这样好,前途无量。”
闻雅云乐呵呵一脸敬佩的神色,乌黑的眼珠一转,道:“沈小姐,该你了。”
沈诗宁浑身颤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险些就没哭出声来。
钟兴道:“沈小姐,只是像刚才江小姐那样弹奏一支曲子就行,你勿须紧张。”
“我……我……”沈诗宁支支吾吾,钟兴的性子出奇的好,并没有追问,而是用鼓励的眼神望着沈诗宁,过了一阵,沈诗宁才壮着胆子道:“我没学这些。”
闻雅云似听了最有趣的事,张大嘴巴,大声道:“你比我和江姐姐都长,琴棋书画这些你都没学过?”
沈诗宁一脸茫然,摇头,又点头。
闻雅云颇有些不屑,问:“你这什么意思,是学过,还是没学过?好歹你也是大家小姐,怎会没学过呢?”
素妍一脸平和,想到沈诗宁没了母亲,不知道过得有多辛苦,小小年纪又被父亲留在江南老家,一定吃了许多苦头。“雅云,你别逼她。她也不容易,诗宁,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大家既在一处学习,就是同窗,是平等的,你有什么话,就大胆说出来。”
沈诗宁坐在绣杌上,双手绞着帕子:“我娘在世的时候,只教我女红、读书识字、写字。后来我娘病了,我要照顾她,还得给她请郎中、熬药、榻前侍候,琴艺、棋艺这些我真是没碰过。姑姑带我来相府,只说让我跟着教引嬷嬷学些规矩。”
☆、057琴师
素妍吐了口气:“诗宁也别难过,我也是昨儿才开始学琵琶,只比你早学一天。不如这样,你就挑一样易学的乐器,箫啊、笛啊的。”
闻雅云看着沈诗宁的眼色多了份鄙视,“到时候,你可别拖我们后腿。”
沈诗宁一张脸涨得通红,虽在屋内,却已经是大汗淋漓,“闻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大奶奶已经与沈诗宁说过了,在江府的这三年,能不能学好这些东西,意味着将来,她能不能找个好夫君、好婆家。这也是受了她爹爹所托,大奶奶又怜她年幼没了母亲,特意给予的关照。
素妍起身,走到沈诗宁身侧,低声安慰了几句,道:“钟先生,你以为她应该学什么乐器的好?”
钟兴走到乐器架前,取了上面的笛子,递给了沈诗宁。
沈诗宁捧着笛子,心里平添了几分沉重。
钟兴让闻雅云练新曲子,又让素妍继续习练昨日学来的曲子,说她的有三个音都弹错了。又坐在沈诗宁身边,取了另一支笛子,给她细细讲说如何吹笛。
闻雅云一曲弹罢,面露厌恶地瞪着沈诗宁:“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江大奶奶哪来这么个侄女,看着就讨厌。”
闻雅云又是嫡次女,素来眼高于顶,此刻见了沈诗宁,是百看百不喜欢。
素妍未再多言,只是反复练着那首曲子,熟能生巧,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总能熟愁琴弦。弹琵琶比弹琴好多了。
钟兴是个很有耐心的琴艺师傅,一遍又遍地给沈诗宁将如何吹笛,以及每根指头的配合,见沈诗宁听明白了,这才令她到院子里的桃树下去练习。
钟兴又让素妍弹了一遍,在之前常错的几处,素妍特意纠正过来,钟兴含笑点头。
闻雅云弹罢,钟兴道:“这次不错,只错了三个地方,还得再练习。江小姐可以弹新的曲目,这是曲谱,我先示范一遍。”
素妍笑道:“很好听的曲子。”看着曲谱,她嘴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面念叨,一边弹曲。
闻雅云望了一眼,“这是唱歌么?”
“不是啊,我觉得这样,就会很快记住曲谱。”素妍拨弄琴弦,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分成几段练习,只将第一段弹得熟络了,再弹第二段,如此往复,本是一曲,却被她分成了五六段,这一练,就是半日。
青嬷嬷领着白菲送来瓜果:“小姐们,先吃吃再练。太太与闻太太、张太太正在如意堂里商议课程呢。今儿先练着琴,明儿开始正式上课,除了琴,还有棋,女德、女红,之后还会加上主持中馈,诗词歌赋这些也都会教些。”
闻雅云兴致很高,看到没学过音律的沈诗宁,自我感觉就是才女。
上午快散学时,钟兴道:“再将之前的曲子弹奏一遍。”
“钟先生,我先来吧。”素妍说着调试了琴弦,嘴唇蠕动那是在背曲谱,第一段、第二段都还不错,第二段连接第三段时,她停了一下,指头才反应过来,整支曲子显得生涩而有些僵硬,更少了一些神韵。
钟兴双眼放光,这才一个多时辰,她就能将一首不算简单的曲子弹得如此,除了那片刻的停顿,几乎都没错一个音。他讷讷地看着素妍,朱武先生收她为徒,是因为发现她过人的聪慧之处么?
闻雅云道:“钟先生,轮到我了。”
钟兴打了个手势,示意别急,对素妍道:“江小姐不够熟练,记得多加练习,这是一支关于春花春景的曲子,你弹的意境略为呆板,不够活泼。”
江素妍起身,落落大方地施了个礼:“谢先生指点。”
闻雅云将之前的曲子弹了一遍,许是太激动,弹错了两个音,曲子是弹完了,但整支曲子缺乏神韵,空洞无一物,该有起伏的地方平淡如水。
“刚才,你又弹错了两个音。还得多加练习!”
闻雅云腾地站了起来:“钟先生偏心,素妍昨儿新学的琵琶,今日先生就让她练新曲子,这首曲子,我都练三天了,先生还让我练。我不依,我也要练新曲子。”
大家都是九岁,江素妍就比她大三个月而已,她又不比别人笨,一支曲子练三天,她才不要比不过江素妍。
钟兴微微皱了皱眉,这可是闻尚书家的千金,他一个小小的琴艺先生可得罪不起,道:“好,休息之后,下午闻小姐可以练新曲子。”
“好!”闻雅云笑了起来,学着素妍的样也行了个礼,拉着素妍出了琴棋室。
院中树下的石桌上,青嬷嬷已经搁放了两盘果瓜,另将一盘送到了琴棋室,请钟兴品尝。
沈诗宁见她们出来,这才与她们一道吃果瓜。
素妍笑容浅浅:“诗宁,你别急,只要入门就好了。先生说过,这些东西都是熟能生巧。”
闻雅云冷哼一声:“有些人拙笨如猪,怎么学都学不好。”
“雅云!”素妍唤了一声。
几个女孩在清音轩用了瓜果,又回到休憩室,吃罢午食,各自挑了一张床午睡。
不过半个时辰,又再起来,有府中的绣娘过来,教授她们女红。
素妍一看是女红,一张脸就有些挂不住了:“我不要学女红,那针总不听话,每次都扎我的指头,我要练字,我要绘画……朱先生临走的时候,给我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课,我要去功课了。”
叫嚷一阵,试着做了个样子,在花箍前坐了片刻,绣了可数的几针,还扎了指头两下,不等绣娘说话,她像一股风般地冲了出去,拐弯就进了书画室,取了笔墨,认认真真地练起颜书。
青嬷嬷跟了过来:“小姐,太太说了,得让你学女红。”
“我不,那绣花针总扎我的指头,你看,你看,明天我还怎么学琵琶,再多扎几次,我就学不了琵琶了,我不要学。”
闻雅云心里直乐,沈诗宁不懂音律,江素妍不会女红,而她却是样样都会的,乐开了花,爹爹总说江家小姐如何的出众,原来是个不会女红的家伙。
☆、058拒学
青嬷嬷又劝说了一阵,素妍死活都不回女红室,右耳进,左耳出,全当青嬷嬷的话如窗外的知了一般,不往心下去。她只埋头习字。
女红室内,闻、沈二女按照绣娘师傅的教导用地心绣着。
绣娘师傅出恭去了。
闻雅云道:“这便是皇城第一才女?真是笑话,我怎没听人说过。这才女,却是连绣花针都不拿的,女红不通,也能堪称才女?真正的才女,女红、女德、琴棋书画都会才行。”
沈诗宁嫣然一笑,并不接话。
钟兴一觉醒来,走到窗前,就看到西厢房书画室的窗前站着素妍,手里握着笔,一动不动地静立着,像是一尊雕塑,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耐力与坚持。
院门外,进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正是虞氏,一张娇颜怒火丛生,止住脚步,双手叉腰,一副凶悍模样。“江素妍,你敢不学女红?给我滚出来!你天天练字,这字能当饭吃?”
素妍探着小脑袋,敢情是青嬷嬷告密了。
这下可糟糕了!
想好如何应付,素妍出了书画室,笑嘻嘻地道:“娘,你把女红当饭吃,我便学。”
虞氏握起扇子落下,扇柄一下又一下地落在素妍的头上,不晓是气,还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只要触及素妍,虞氏就敲打几下。
素妍大叫两声,往丫头、婆子中间钻,虞氏十之*都落了空,不少次打在在丫头、婆子身上,还把她自个儿累得气喘吁吁。
虞氏大喝道:“江素妍,我告诉你,这女红你必须得学。”
“我才不要学,那绣花针总扎我指头,又痛又难受,我不要学!”江素妍一边叫嚣着,飞野似地钻进了得月阁。
她不安呀,青嬷嬷和白菲不在,搞不好一会儿她娘就追到得月阁,拽着她去女红室。她坚决不学那东西,拿着极绣花针,天天绣着花呀、鸳鸯呀的,累不累啊。
素妍把自己可以去的地方都粗粗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第一个去处,自然是朱宅;其次是李府,李碧菡家。
这般一想,她不愿久呆了,收拾了一身换洗衣裳,提着个包袱就从小门溜了出去。找了个看着老实可靠的车夫,付了钱,让他送自己去城南平安巷。
到了朱宅,宅里只留有一对看宅的老夫妻,开门的是朱婆婆,见是素妍,放她进门。
素妍想到为了逼她学女红,她娘居然当着旁人的面出手打她,这也太没面子了。
还是她娘么?她怎么感觉她像是后娘。越想越生气,越委屈就越想哭,当她与这位朱婆婆说完时,那泪珠儿就滑落了下来。“朱婆婆,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没有见到我。呜呜……”
朱婆婆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抱着她安慰好一阵,素妍哭得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醒来后,素妍去了朱家藏书阁,寻了一本书,躺在小书房的凉榻上,不知不觉间又沉沉地睡去。
江府闹翻了天,小姐失踪了。
江舜诚与江书鸿回府,就听人说素妍不见了。
问明原因,正想责备虞氏几句,虞氏自个儿都哭成了泪人,这可是她盼星星盼月亮般得来的小女儿,为了生下素妍,她自己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哪儿知道这孩子脾性这般大,就是打了她几下,她就不见了。青嬷嬷说,她的首饰没少,就是匣子里放下的十几两银子不见了,还有一套水红色的夏衫也没了。这一下午,能寻的地方,我都遣下人去寻了,闻府、张府、李府,就连胡府、朱宅也派人去问了,都说没见着人。”
江舜诚道:“孩子不想学女红,别逼她就是。这孩子像我,打小就怕疼,针扎指头是怪疼的!”
虞氏愤愤地瞪着江舜诚:“你这会儿知道说这种话,一早干嘛去了。我的妍儿呀,这天都黑了,人去哪儿了,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呜呜……现在,外面的坏人那么多,她又长得像个小仙女,万一有个好歹……呜呜,我也不活了!”
江舜诚急得团团转,天色已暗,一个小姑娘能到哪儿去,可以打听的去处都寻了。“妍儿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也不要逼她。你以前天天盼着她能早些懂事,如今不顽皮了,安安心心地读书、识字,很不错了。”
江舜诚属于“孩子就是自己的乖”类型,对于素妍的改变和进步,他全都瞧在眼里,是引以为傲的,甚至在自家女儿身上,看到了才女与非同寻常的潜质。
“可是,你看看闻家六姐儿,再看张家三姐儿、沈家宁姐儿,人家个个都会女红,哪里像她,拿着针就开始叫嚷,绣不了五针,一扎指头就丢开,我还不是为她好。我不就是用扇子打了她几下,她就学着离家出走,呜呜,城外那么乱,还住着好几千难民,你说万一被人给卖了、拐了,我可怎么办……”
虞氏则是完全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好”类型,今儿听了青嬷嬷的话,也是气得不行,沈、闻两家的孩子都能安心学习,唯独她的女儿,就是不愿去学女红。女儿家,贤不贤惠,可体现在女红、主持中馈这些事上,在琴棋书画上可体现不出来。
她认为重要的,被素妍完全给忽视了。她认为可有可无,素妍却学得又好又认真。她是着急呀,看着别人家的女儿女红精湛,而自家女儿碰都不碰,怎能不发火。
江书鸿见母亲哭得痛断肝肠,按捺不住,找了在皇城府衙的朋友帮忙,在几处城门口打听。如若素妍要出城,她长得可爱,见过的人都会有所印象。偏打听了半晌,也没找到一个见过素妍的人。
右相府里乱成一锅粥,素妍却躺在朱宅藏书阁里睡大觉,一觉醒来,朱婆婆已经送了可口、清淡的菜粥,笑盈盈地看素妍吃完。
“今儿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让你朱爷爷送你回家。”
“不!我才不要回去,我娘打我,还逼我学女红,你不知道绣花针多可恶,每次都扎我指头。”
☆、059家学
朱婆婆笑道:“哪是绣花针可恶,分明是你不会用针,待你有经验,不会再扎着指头。”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要学绣花。看看那些女子,也太无聊了,一件嫁衣绣上几年,这太痛苦了。我不要学!”
朱婆婆笑着,宠溺地伸出手来,轻捧着素妍的脸颊:“今晚,你睡在藏书阁?”
素妍摇了摇头:“我和婆婆一起睡。”
“好!好!去我的院子。”
朱婆婆替素妍备了浴汤,看她沐浴完毕,换了干净的肚兜、亵裤,二人躺在榻里。
朱婆婆见素妍睁着大眼,呢喃道:“素妍呀,婆婆是过来人,你娘打你、逼你,也是为你好。你这样跑出来,她指不定还多担心呢。现在想想,婆婆都后悔替你说谎了,要是你家里人找不见你,你娘该哭成什么样子……”
“可是,我就是不想女红。无聊得很。”
她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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