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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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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明媚了眼底。转了个弯,视线被隔断,景物均已成空,离人,远矣…… 
  钟隐,夜橪,烟洛,心境不一,目标倒是相同——他们还是分头离开了,约好三日后在陈州前面的柳庄碰面。路线早就打点妥当,烟络身边有小丰相护。钟隐身份特殊,为防万一所以先行离开。夜橪则是为了再见义父一面,那日晚间再独自动身。 
  所幸离途畅通,未遇任何阻碍,赶马疾行,倒比上次逃亡的速度快些。沿途生机盎然,花香鸟语,又有红蓼叽叽喳喳的解闷,烟洛的离愁终于消减了些。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念起夜橪含笑的模样,心就跳跃个不住。他说,洛洛,等我们再见,就是圆满! 
  不错,圆满。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山高水阔任平生。她要告知他一个天大的秘密,然后信赖的牵他的手,潇洒的游离于这个曾经陌生的时代。平凡,但是幸福而自由的一直平凡下去,她余愿已足! 
  “姐姐,柳庄到了!”离了京城,小丰的声音仿佛也染了些轻快。烟洛知道他在开心自己避过所谓的“天劫”一事,笑眯眯的探出身子:“嗯,先去约好的“余庆”客栈。” 
  他们一路都顺顺当当的,而且选的最近的一条道,应该是头一个到吧。正午薰风微热,烟洛浅笑着掰指盘算,为师傅备一屉热包子,为钟隐泡一壶花茶,再给夜橪温一壶生春酒。她先洗去仆仆风尘,然后再漂漂亮亮的迎接大家,多完美的计划! 
  不觉间已到达目的地,烟洛心急巴巴的,不待人扶就轻盈的一跃下了马车,还未冲进店里,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嗤笑。循声一望,左厢靠窗的第二张方桌旁,千年扑克脸的子槐肃然立着,一个风神如玉的男子端坐温雅,浅酌间眼波睨来,恰如春水氤氲,自然一段惊世醉人的风流;另一个则不耐好生坐着,偏偏交叉半舒了修长的双腿,惫懒的半靠在窗棂边,他玩弄着手中的一双木筷,漫不经心的扬眉,一张堕天使般的面孔便洒落无数诱引,看的人心中痒痒。 
  烟洛站住脚,一面开心一面丧气——果然,要讲玩帅摆Pose,再过一百年,她也不是着两个极品帅哥的对手。罢了!快步冲了过去,扬起笑脸:“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还有……”指了指他们的脸:“这么着不要紧么?师傅人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里,现在连草根都不会飞进来!老头在楼上弄包裹呢,以为都似你,乌龟!”夜橪勾唇笑。若不是为了早些见到她,他怎么会赶得如此急? 
  “清,夜兄自为了迎你方才急不可待,快马加鞭的抢到前头了!”钟隐从容不迫的戳穿了夜橪的心事,微笑,根本性无视某人斜扫过来的威胁,那叫一个翩翩君子温润出尘。 
  烟洛忍不住面部抽搐,翘了翘嘴:“钟隐,这近墨者黑,我看你以后也少待在某人身边为妙!我去楼上整理,这就下来。”说完火烧屁股般离了那桌,不敢叫人瞧见她冒了热气的脸。 
  桌边两人对视一眼,钟隐无奈的摸摸鼻粱,夜橪则低声咕噜,“还兴株连的!”。钟隐便忍不住一笑,闲闲命人再添了几副碗筷,一会儿便看见烟洛掺着昝方之下来了。小丰要去采买些东西,随便用了一些就急急去了。此处离东京已经甚远,终于天高任鸟飞,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边吃边聊颇为惬意。 
  钟隐便趁势邀烟洛他们回南唐一探。理由是冠冕堂皇,美其名曰竹子终于赢得了芙蓉芳心,托他带信邀烟洛夜橪还有干姐姐秋萍去参加他们三月的婚期。烟洛笑眯眯的不言语,却急坏了红蓼,钟隐夜橪在,她又不敢造次,只能站在一旁冲烟洛挤眉弄眼,把一张挺俏丽的脸蛋生生挤得七零八落的滑稽。夜橪看的好笑,慢点着木桌,不置可否:“金陵安全么?” 
  钟隐此举,无非是想趁他们远走以前,多留洛洛几日相聚。他不反对,并非是不醋洛洛对钟隐的上心,而是由于他晓得洛洛对那“闲芳轩”攒了诸多惦念。表现出的没表现出的,深浅多寡自在人心。以己度人,他不想她为难。 
  临行前,义父说收到蜀君飞鸽传书,“涅轮”精锐将自大宋疆土全面撤离,回护王侧。他乍闻消息,自然无法全信,直到义父取出一卷黄符,递到他鼻子跟前,“你自己看!”他毫不迟疑的将黄符接过,最终,却并没拆阅。他已脱离组织,越权私读皇室密信,后果有多严重,他再明白不过。而无论他如何经心观察,义父的神色自始至终坦荡无疑。依照义父多年的谨慎,应该,不会在此事上与他开玩笑。 
  放心了,他归还了黄符,向义父辞别。义父叫他“走好”,他只是神色平静的点头,那些话肉麻兮兮的家常话,从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不过日后有机会,他挺希望带洛洛回一趟蓉城(成都),也许,再拎上一挂义父爱吃的糯米棕。他的天降神兵,烟洛的伶牙俐齿,会令那老头半狰狞的脸上出现些怎样的表情呢?他忽然有些期待。 
  钟隐觉察夜橪的走神,慢条斯理的对烟洛解释:“安全一事,清儿不必担心!目下朝野尚算稳定,只是父王一直以来身体欠佳。金陵城中的事,我还做得了主!” 
  他说的清淡,笃定不言而喻。烟洛已经吃饱了,闻言搁了筷,忍不住好奇了一句:“我们上次走后留下的混乱摊子,都是钟隐收拾净的?” 
  夜橪奇怪的瞥了烟洛一眼,按说,洛洛并非好探听闲事的人。钟隐倒似乎不以为意,睨向窗外的隐现的山峦,神情恍惚几分自嘲:“我么,并没有……大哥的事,全是父王独自判断决定。我曾想保下一两个为大哥做事的,但终究……” 
  烟洛唏嘘,又不禁隐隐担忧。钟隐啊钟隐,凭你如此心软,以后当了一国之君,可怎么办才好?钟隐却会错了她的叹息,抬眸淡淡道:“不过有一个人,似乎走脱了。” 
  “啊?” 
  “记得么?大哥身边片刻不离的侍卫。” 
  烟洛懵懵懂懂的“哎”了一声,过目不忘的异禀天赋,她哪有啊?思绪倒不自觉地顺着话头慢慢盘上,她蹙眉暗忖,却听到夜橪回了一句:“仇凡?” 
  “不错!” 
  忍不住腹诽一句。唉,常和他们待在一处,让人想不自卑都难。慢着,夜橪说……“仇……凡?”烟洛不自觉地稍扬了声。 
  “嗯,他被下令缉杀,后来于宋境边界失踪,父王不便再追捕,遂由得他去了。我想,他应该逃过了一劫。” 
  夜橪收了笑意,不自觉地皱了眉头:“在宋境失踪……” 
  烟洛则歪歪脑袋,自言自语道:“曹大哥捡到的,莫非就是他了?”话音方落,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捏紧,弄疼了她。夜橪从未如此不顾轻重,他的语气带了震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 
  “谁捡到了他?你又如何得知?” 
  “我,我只是略有听闻。曹大哥是大宋将领,曾救了个姓“仇”的刺客,后来那人便投入赵大哥麾下。我想姓“仇”的人很少,可能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 
  “不可能!” 
  夜橪咬牙,仇凡,如今叫作夜烈,在“涅轮”混得风生水起,颇受倚重。他们在东京打过两次照面,但是仅只擦身而过,都未提前事。他曾提醒义父注意此人底细,但义父只说这人自己寻来,也一早坦白了流落他乡的身份,看来是真心归附。他武功高强,又通过了种种考量,“涅轮”才终于破格的接纳。夜橪晓得义父计较够仔细,也就没再追问,将此事渐渐抛在脑后。可是,现在洛洛却说他是大宋的人? 
  烟洛被夜橪野兽般择人而噬的表情吓住,嗫嗫欲往后退,却被夜橪拧得死紧,疼得轻呼出声。钟隐瞧出不对,急忙站起来,“夜兄别忙,发生了何事,且慢慢讲!” 
  黄昏的光线骤然耀上了光滑的白瓷碗盏,直直刺目。夜橪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松开手,“弄疼你了?” 
  烟洛揉着酸麻的手腕,只是摇头,开始感染了某种恐慌。抬眸一顾,收到钟隐宜人的浅笑,方安心了一点。没有察觉师傅异样的神色,她一面努力回忆,捡自己晓得的沾边的事一一净诉,一面惴惴端详着夜橪。随着小心的叙述,暮色渐起,夜橪的黑眸越来越沉,渐渐积聚了极夜尽头的无常。健康的面色由红而白,由白而至惨青,惊悸,顿悟,而至疯狂的懊恼…… 
  夜已沉。 
  “啊……”他凄厉的狂呼一声,倏然起身,踩着獊狂凌乱的步,飞快向店门口冲去。 
  烟洛大惊失色,却听到昝方之一声轻喝:“快拦住他!” 
  正值小丰返身进门,他也不知就里,但见夜橪横袭而来,觉得不妙,慌忙丢了手中的东西,错步伸臂挡隔。如果在平日,他决拦不住夜橪鬼魅的身法,但此刻夜橪心神大乱,功夫便打了折扣,急奔的去势便被阻了一阻。 
  仅只电光火石的功夫,子槐亦收到钟隐的命令自后团身袭上,一掌击出。他原以为夜橪定会反射性的防守回护,自己便可顺势缠斗而上,阻他离开。怎料这一掌竟击到实处,五分掌劲还是非同小可,将夜橪震得往侧边飞退了七八步,哗啦啦连碎了几只木桌板凳。 
  狼狈的一直退到墙垣,夜橪终于停步,回身撑住雪粉的墙壁,按着胸口,“哇”的喷出一口激郁的血红。   
  流云避月   
  烟洛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急忙冲了上去,搀住夜橪,顺手搭上了夜橪的脉搏:“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夜橪却不管不顾,一掌推开她,抿着唇立刻又往外走。烟洛被推的一个踉跄,没提防脚下的碎木,一顶被绊倒,身子便不自觉地往后急仰,眼见着要悲惨的跌上一堆残立的木刺中。她惊慌的闭眼,耳边微动,却感觉靠进了一具温暖的胸膛,木樨的香气幽漫清淡,为她挡住了可能的剧痛。才庆幸间,眼前乍暗,腰间却倏然一紧,身不由己被人强力拽回,鼻子登时狠狠撞上了坚实的肌理,疼得麻痹。她也顾不得埋怨,一把揪住那人的袖口:“夜橪,怎么了?你……”一睁眼,直直碰入夜橪满眼的急郁,不禁打了个寒噤,住了口。 
  夜橪再看她一眼,松开了臂,扭头便朝外行。烟洛看他越行越远,众人惊诧莫名,除了师傅在喊“站住!”,其他人似乎都失去了阻拦之意。不禁又气又急,跌足失声:“你就预备这么一声不吭的丢下我么?” 
  步伐稍顿,夜橪缓缓的回首。身后的女子盈盈立于烛火间,清亮急切的眸光忽然如同一记重锤,铿锵砸在心上。去意迟缓了些,他锁紧眉头,“洛洛……” 
  子槐收到钟隐的眼风,已然无声退守门边,小丰闪至烟洛身前,眉目间分明怒火鼎沸。昝方之因为腿脚不便,这时才拄杖立起,“笃,笃,笃”,费力地一步一步走到夜橪面前,上下打量着。停了一停,方深深叹口气:“唉,赶不及了……” 
  夜橪浑身巨震,瞪大眼似欲噬人:“你知道?” 
  昝方之颔首,杂乱花白的发泠泠耀着冷光,竟透着几许沧桑的老态:“大宋皇帝那边的计划,老夫是今日头次闻得。” 
  夜橪登时一把拎起他的前襟,咬牙切齿道:“可是义父的计划,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陈郎请老夫保密,直到,直到你们都安全为止!” 
  “什……么……”握紧的拳开始些微的颤抖。 
  昝方之长叹,平日凶巴巴的口气不自觉地带了些怜悯:“他不想你牺牲!”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嘭”的断了。谁的心?谁的义? 
  惶惶然与钟隐视线相遇,发觉他清淡的眸中亦是忧虑重重,烟洛越发的心惊胆战。轻声开口,尽量小心翼翼:“师傅……您究竟瞒了我们什么事情?” 
  昝方之再瞅了一眼夜橪,无力地摇头,出口的话惊碎了人魂:““涅轮”精锐将于二月十六大宋皇帝寿诞夜宴之时,入宫行刺赵匡胤,欲阻止宋军西征!但是想不到,这一切其实,其实是专门为“涅轮”设下的圈套。” 
  “啊!” 
  烟洛惊得几乎呆滞,一切的线索如风一般在脑中呼啸,她不自觉地想反驳:“可是,怎见得肯定是圈套?” 
  赵大哥会遇刺?如果是真的,难道他不会遭遇危险? 
  “仇凡!”夜橪松开了昝方之,扭过头,带血的唇角扬起残忍的杀意:“他现在叫什么做什么,你们知道么?” 
  “夜兄……”钟隐欲劝,一时竟也无辞以对。 
  “他就在“涅轮”,就在义父身边,他叫做夜……烈……” 
  拖长的声音,换来几声惊异的轻呼。这一刻,夜橪简直恨极了自己。如果,他肯再稍稍考量,也许便能在出发前觉察当中蹊跷。可是,他满心盼着与洛洛双宿双飞,急于离开东京脱离过往。所以他掩耳盗铃,所以他判断失误,竟然在这个关头,坦荡荡的抛下了义父与“涅轮”,卑鄙的独自逃生。多年来,为了国家王权,“涅轮”的人只能隐忍的活在暗处。他们的确不畏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该白白去送死,把热血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洒在异国的土地上,死得荒谬,死得毫无价值。 
  他真的不愿与赵匡胤为敌,可是到头来却发觉,他生命中重要的曾经将被这个男人一手彻底的毁灭。哈!他充满讥讽的斜勾了唇角,不,是你自己,愚蠢,荒唐,枉你自负聪明,其实你只不过是个被私欲蒙住心智的小人,小人啊…… 
  烟洛呆立原地,此刻却极度渴望自己的大脑不曾存在过。因为那里头疯狂的运转,一扣连了一扣,一环套了一环,顷刻,所有的线索都已齐备。结论已经成形——那个可怕的结论,她惊慌失措的想,会不会令夜橪疯狂?迅速的飞奔过去,她自身后环住了夜橪,声音发颤:“夜橪,你别着急,也许,也许还有转机!”这句安慰说得毫无底气,换来一旁钟隐极浅的叹息。 
  夜橪没动,一屋沉浓的气氛。油灯的噼啪烘培着令人窒息的安静,光线颤颤微微,经不得一阵窗风,“呼”的一声彻底灭了,似乎刹那断了光明的念想。夜橪只是任烟洛的手不住地收拢,却一句话都不讲,钟隐干咳了一声,清音如流水,劝道:“夜兄,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夜兄也不必太过自责……” 
  “不,不晚!”夜橪的声音猛地决绝响起:“我回去,阻止他们!” 
  众人皆是一愣。离二月十六只剩两日;他们自东京出发,兼程不停,也用了四日才到这柳庄。赶回去?如何赶?只怕插翅飞回去,也只赶得及替人收尸。 
  “夜橪,你冷静一点!”烟洛扬手,指腹滑过夜橪光滑的侧面,温暖着他的皮肤:“如今时间太紧,赶回去几不可能,你明明知道!” 
  “可能!”夜橪捏住了烟洛的小手,轻轻放下:“我这就动身!”推开了温软的拥抱,他转身便向门口迈去,眼中已然血红如朱,却不再作任何交待。 
  昝方之大骇,拦在前头:“你,你个浑小子!那边既然已经志在必得,你赶回去不是送死么?陈郎就是爱惜你才想你避开,你不晓得?” 
  夜橪握拳,捏的指骨发白,却轻轻一笑:“我就是晓得,才要去阻止他们!” 
  阻止他们飞蛾扑火,阻止他们无谓牺牲,他既然预知了实情,怎可能心安理得的坐等义父带领着“涅轮”生生踏入死境? 
  他飞快地迈步,不再犹疑。然后,被浅凉的疑问,自身后夜风般幽幽袭来的几字,定在了原地:“那,我们呢?” 
  我们呢?我们的圆满,我们的自由,我们的倾心相恋呢,你不管不顾不听不看了么?千言万语,烟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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