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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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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避免日后的诸多冲突伤害。她是真的信他正直善良,不过终归无法全然放心,一面静待历史的决判,一面也期望能尽到自己的心力。
情爱辛苦,她伤得够了,也躲得够了。一味逃避,原也非她本性。至此,决定不再拒绝赵大哥的邀请,振作了精神道:“今天我没事!此次大胜归来,原该我为大哥接风洗尘的。这段日子也霉坏了,走,今日我做东,咱们去吃顿好的!”
赵匡胤不晓得什么令丫头鼓起了往日的好兴致,然她笑的温馨可爱,他的心情也豁然晴朗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浅浅扬起:“那么,位置你选!”
烟洛点头,信步流入了熙攘的人流。汴河景色如旧,悠悠的流水穿桥过巷,杨柳依依成排,被偶过的微风拽住梢子,婆娑着柔曼缠绵的轻弧。二人并肩而行,女子灵透如水,男子沉稳如川,不算着身份,在市井之中也相当的打眼。烟洛和赵大哥稍稍聊些北伐之事,提到抱负前程,赵匡胤倒是略有保留,“丫头……”他的笑容煦暖:“你只管看着,我许你个翻天的自由。”
烟洛讪然,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嗔道:“我又不是猴子,翻天做什么?”
赵匡胤只是笑,也不多言语。倒是烟洛忍不住又出了一句:“如若杀戮过剩,别人的命换来的自由,我也不敢要!”
赵匡胤讶然驻足,咳了一声,神色添了凝重:“丫头,你……”
“我什么?肚子饿了!”烟洛也不敢与他在此事上多加讨论,恐怕赵大哥心细追问情由。一是不想再受注目礼,二来也怕落雨,便随意钻进了附近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小馆,门口那株郁郁葱葱的树,倒似曾相识一般。
一钻进去,烟洛就认出来,竟是几年前赵大哥领她吃面线的小店。气氛融融如故,老板一见赵匡胤便乐得眯起眼睛,连连让座着,似是熟识。烟洛记起自己与面线注定无缘的,此番进来了也没退出去的道理,遂坐下了,将食单递给赵大哥,只叫他点。
赵匡胤微微笑着:“怎么不到“宋盟”去?”
“请客自然要真金白银花出去才有诚意,去自家店子有什么意思?”烟洛俏皮的噘噘嘴,撑着脑袋眼光飘忽,忽然嘟囔了一句:“下雨了?”
果真,几滴湿润扑扑的砸落,接连纷纷而至,幻想里溅起绽花般的轻尘。
赵匡胤侧耳听听,反而有种轻悄的欢乐:“不碍事。夏季雨长不了的,咱们且吃饱了,雨也就歇了。” 他们都无伞,至少雨住之前,这里有她。
“哦。”烟洛不甚在意,凑过来看菜单,瞧到“梅子露”,便联想姐夫钟爱的酸梅汤。赶紧撤回了探视,佯作比较着竹筷的花纹,“赵大哥不用客气,只管点!”
赵匡胤稍事点了几样,都是烟洛爱吃的小菜冷盘。烟洛心里不自在,不愿在赵大哥面前作楚楚状,徒引他牵挂。菜一上来,到底找到了发泄的东西,遂比了比筷子大快朵颐,饕餮的样子没摆到十足也有七分,吸面线的速度是不慢的。瞅见赵大哥目光只围着她打转,也没吃上两口,她便自各个盘中夹了几柱菜,堆了赵大哥一碗,目光清澈:“大哥,饭要吃饱,酒要少饮。平日里也多少想着保养身子,健康是自己的!”这句话,纯属有感而发。
她关怀诚诚,他通通照单全收。心中妥帖,赵匡胤颔首,全作应了。等到吃完了饭,老板送了茶水,趁着空档,他便从怀中抽出一件东西,摆在桌上推了过去。“你且看看,可喜欢么?”
柚木的桌上,一个米色的花苞类型的皮囊静卧着。巴掌大小,造型质朴美观,上面缀着浅亮的粉晶,如花苞上的露珠闪闪。囊口是棕黄的牛角所制,软木塞口连着一截细细的牛皮绳。如此精致的牛皮酒囊,是契丹游牧民族的专有。指腹滑过细致的皮革纹路,烟洛暗自叹了一声。赵大哥知道她欢喜特别的人情风俗,土产杂货,无论到了那里,都给她捎回惊喜。如斯用心,却叫她拿什么来还?
“怎么,不喜欢?”赵匡胤瞧瞧烟洛的面色,倒也不介意:“这东西中原没有的,我只当你会稀罕呢!如果你不爱,改日到“莲苑”去自己挑。这几年杂七杂八的,为你攒了不少呢。”
他说的自然而然,却令听话的人心思酸楚。烟洛按了按七上八下的情绪,淡淡拉开了距离:“赵大哥不必如此客气,那些个东西,不如留下送给大……”
“只是给你的!”赵匡胤迅速的截断了烟洛话头。那些个零零种种的小东西,是他的秘密,亦是他的欢喜。收集那些的时刻,他就会想象着丫头巧笑嫣然的快乐模样。一面在寂寞中不断的思念,一面用心为她收藏着。爱与渴望,刻进心底渗入血脉。
痴然凝视,桃花眸子火焰般烧透,明亮如星。她在身边,令他几乎无法克制拥她入怀的冲动。她仿似密林里潺潺的甘泉,柔丽而清透,却也是野性的,无拘的,挽也挽不住的甜,掬也掬不起的软。再失去一次,他想不出自己会如何,像匡义那般发狂么?也许……
烟洛僵住,一时间颓然。过了一瞬,方咬咬牙,缓缓道:“赵大哥,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逃离大周的这段时间,我,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救过我,很聪明,但个性坏,常与我争吵,也对我诸多关照。我们渐渐融洽,然后相互扶持。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从头至尾,他骗了我多次,几不可恕,所以我们才分……”
赵匡胤的面色慢慢变灰,声音压在喉腔内,这时才艰难迸出三个字:“别说了!”
不说,粉饰的太平,却又有何益?烟洛暗自心痛,却没有停下来:“然而,我的确被他吸引!”
承认吧!没错,虽是夜橪刻意引诱,可到了后来,他的确决定放过她了。是她舍不得,雨里狼狈的追逐,夜下执著的追问,为他反复的悲喜。她想要个清楚明白再定心定情的,却不知不觉在他的眼中怀里悄然沉沦,放松的不愿再苏醒。
假设没有夜橪的独断专行,假设她收到了那封信,她会回来么?放弃夜橪魔魅的眼,放弃他们编织的简单逍遥,赶回来与赵大哥双宿双飞共享荣华?她想了一万遍了,答案却永沉深谷,连回音都未曾荡漾。或者,她只是不敢触碰那个真实。
她动摇了,没有夜橪从中作梗,她的内心已动摇了。所以,她不配面对赵大哥海样的深情。
窗外一片喧杂,雨声蓦然倾盆,心底里也一场瓢泼。赵匡胤深吸了口气,好久才道:“那件事,是他做的?”
“赵大哥,要怪就怪我对你不够信任。况且,我在那时……”也许,可能,我在卑鄙的左右摇摆,等你一刀斩断情缘,便称愿的飞去别的男子怀中。
她宁可自己担了全部,也不提那人丝毫的错处?这份偏袒,令他心如刀割。可是她想表达的语意,却彻底令他心灰如死。俊朗的面孔惨淡如冬夜,眸中的火焰也熄灭殆尽。他熬着撑着,苦苦压抑,追逐了许久的那簇光芒,却不再为他而闪亮?一颗痴心,如何能再负荷?
烟洛僵住了,她从未见过赵大哥如此魂断神伤的模样,仿佛她再多说一句,他便会呕出血来。赵大哥何其敏锐,不必她继续狠心绝情,他亦明白了吧。倏然住了口,缄默下来。妙目的轻灵跟着一气暗淡,一心愧疚心痛,再不敢表达。
赵匡胤捏紧了拳,脸色已经纸一般的白,苦苦笑道:“说呀,为什么停住了?”
“赵大哥……你……”烟洛惊恐的起身,本能的欲掺住赵大哥欲坠的身子。赵匡胤却兀自站了起来,轻声道:“你没话,我就先去了。”举步虚浮,却走的极快,刺痛充盈着神志,牙关的颌骨锁的死紧。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此刻在她面前沦落至失态。
烟洛只怕赵大哥情绪不稳出什么意外,迅捷地付了饭钱,忙忙追了出来。竹帘外的确是雨的世界,天地荒凉相连,一片无边的茫茫。赵大哥的红衣在不远的前方,似乎已经打湿了,暗朱的调子散着一种血样的新鲜,叫人心慌。
烟洛才举步,眼前一花却多了个人。乌黑的发,墨黑的目,湛黑的衣,还是诱惑至极的少年,此刻却透彻的凉,绝望的暗。烟洛吃了一惊,仓促间绕开他就要离去。手却被抓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手中有方白色的帕,火热的视线绞住烟洛焦急的面,“洛洛……”他想笑笑,却没成功,只是将那湿透的帕子递进了些:“你瞧,我做到了。”
似个孩子犯了错误,讨饶的小心的神色。帕子的右下角,竟然是朵桃色的喇叭花,因为浸了水,桃色愈发的艳,绿色愈发的荫,心恸却锁在深眸里面,雨雾中一度朦胧。
烟洛看了看那朵绣工不算上乘的绢帕,心忽而疼得厉害。却扬起唇角笑了,笑意瑟瑟如秋:“很好!夜橪,我现在要去找他!”她使了劲儿,存心摆脱他的掌,竟然轻而易举的成功了。红色的影子几乎快消匿于暴雨中,烟洛咬紧牙,不再回望身后的人,迎着雨瀑直追而去。
雨狂落个不停,听久了,耳边被蒙住一般无由的轰响。
手中的帕子终于沉重的坠下,落入泥污中若隐若现几丝春日光阴。黑衣的影孑然而立,直如木像,凌厉而孤单。
她说,她要去找他……
大限吉凶
大雨滂沱,急急往前奔去,转出巷口视线中重又出现了那淋漓的榴红。烟洛松了口气,匆忙追上去,一把扯住赵大哥的手臂,“赵大哥,你要去哪?”
“回家!”赵匡胤没回头,优美沉磁的声线有丝木然。
“回家?”烟洛跟着重复一遍。瞪着那仿可承载一切的宽阔的背,徒然收回了手。她忘了,他的身边拥者甚众,自此而去,几步便可到家,后院娇妻爱儿,更不愁体贴抚慰,倒是她莽撞了。透明的雨不住在瘦削的肩头砸出大小晶莹的水花,跳跃着凉意。烟洛轻轻点头道:“如此……”
慢移出一步,皓腕却被紧紧握住了:“丫头,你……”赵匡胤顿了一下,才吐了两个字,似情深,似笃定:“别走!”
烟洛一怔,苦笑了。现在别走,还是一辈子别走?这是情人的恳求,抑或是未来帝王的命令?罢了,她不仅欠他一份公道,如今的时局,也容不得她擅自逃离。他的要求,她都愿意尽力满足,除了……人的情感。
顺了眉眼回顾,依旧的关心调子:“赵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走。如今皇上龙体抱恙,朝中人心惶惶,正须大哥这样的贤臣为国鼎梁分忧。如果赵大哥也因旁事糟蹋了身子,朝中慌乱,谁主政事?”
赵匡胤果然愣了一下,“什么?”
烟洛吸了口气,隐约的提点:“大哥的凌云壮志,还未得展。”
江山万里,岂是手到擒来那般简单轻易?此刻为她耗神,并不值得。
赵匡胤登时僵了身子,前思后想心血翻涌。迟了一刻突然笑了,唇角翘起点讽刺的沧桑,绞视着面前的女子,反问道:“丫头,既然你灵透如斯,什么都瞧得清明。那你告诉我,如今我已位极人臣,我的凌云大志,又是什么?这几年来我营营禄禄,究竟为了什么,你可知晓?”
“是……为了……”烟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觉想要推拒那答案,却被赵匡胤稍稍用力一扭,牵入怀中。刚毅的唇吻浸着水的苍白,一直一直放大的倾压上来。一张一合带着碾碎人心的疼痛,帮她回答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为了,一个人!”
贴到了烟洛颤抖的唇瓣,他似乎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迅速地吮住思念已久的柔美,咽下她欲出口的惊呼。过去,他的吻非常温柔,温柔得近乎小心。这一次却带着战栗疯狂,摩擦着她的唇瓣,锁紧了她的气息,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如此的强势霸道,偏偏令人如咀嚼着匆匆流转的光阴,忧伤如墨成团,浓的研化不开。
烟洛开始惊呆了,待她回过神来,却没挣扎,亦没有回应,逆来顺受般的被动。赵匡胤察觉了,骤然放开了她,一双泠泠桃花目,在雨中凄朦如水气:“不……”她的顺从,只源于愧疚。他不接受!怎么接受?
眉心球蜷,神色不可思议的几丝癫狂!转身旋风般离去,身形已经些微踉跄,溅起无数泥点水花,污了湿红的衣襟。
雨水顺着发绺流落,烟洛呆站着,却无法再提起勇气追上去。“小丰,在么?”她试探的轻唤。
“姐姐!”小丰的声音自转角传出,他果然始终不离不弃在她周围。
烟洛没接过小丰递来的伞,只是道:“追上他,送伞,护他平安回家!”
“如果他不回去呢?”小丰立定,尽责的问道,并没有质疑烟洛的要求。
“看见情势不对,来硬的也要先送他回去!”烟洛转眸看看小丰:“赵大哥武功高强,你要小心!”
“姐姐放心!”小丰答得爽快利落,转身却稍有迟疑。看了看身后的雨帘,终究顿一顿足,朝着赵匡胤消失的方向飞越而去,转瞬消失无踪。
烟洛伶仃仃的伫立凝望,好一会儿,方才闭了闭眼,冲刷的雨水中觉察不出泪的灼热。她无法与人分享丈夫,他注定是他人的良人,没有她参与的历史,赵大哥将是德才兼备的英雄帝王。所以,一刀两断,由他苦痛而后放弃,是不是比较好?她心乱如麻,早已没了主意。抉择间,自责心痛,几乎快要放弃坚持的勇气。
头顶一方天地忽而被什么支起,不再倾盆,转而在耳边闷闷嘀嗒。烟洛诧异的回眸,看清了来人,凝如秋水的漆黑眸子光芒越发暗淡。缓缓地迈入雨中,她不再回首。
头顶的那方晴空却随之而来,“洛洛,明明是我做的,你何必揽事上身?”夜橪的语气强撑着不在乎的劲头,到了句尾却是叹息。
烟洛顿了顿,还是不搭理他。黛眉因夜橪接下来的一句说辞猝然拢起:“既然不接受他,何苦折磨自己?”
呵,他依旧一针见血,冷眼旁观掌控全局,聪明的近乎残酷,果然是夜橪。讽刺的撇撇嘴角,漠然拒绝与他交流。雨小些了,开始淅淅沥沥。湿漉漉的身子却彻骨的寒凉,烟洛瑟缩一下,才重新挺直了背,就被夜橪不期然的从背后圈住。他的气息热热的拂过耳鼓,带着熟悉的往日温馨:“洛洛,你的心到底是我的,对不对?”
“放手!”烟洛挣扎。小丰不在身边,夜橪又太强悍,她挣不开。
“别!洛洛,你像一只落入陷阱的鸟。明明可以飞走,却不肯展翅。”夜橪的声音安静,却沉了,痛了,力道揪心的柔软:“是什么牵绊了你?”
乌珠墨黑,刀光潜闪。
很多。情,义,信。爱与背负,亲情与抉择,忠义与生存,人世纷扰,矛盾重重。而夜橪,是你一手毁了我的种种信条,如今却来问我被什么所牵系?
“还是,你的桎梏,始终是我种下的祸根?”
明智的夜橪,总是咄咄逼人,抢进了先机。烟洛咬住唇笑了,压抑的沉默在他怀中烧作了凄然的烈火,终于忍不住愤愤回眸,水晶眸子怒气如炬:“夜橪,你够了没有?还是要我真正喊人来捉拿奸细?”
夜橪无谓的摇摇头,几丝死寂的颓丧爬上如远峰的眉梢:“洛洛,要唤便唤吧。你既然如此恨我,正眼都不瞧我,责怪也没有一句,更不肯给我一丝半点挽回的机会。不如干脆叫人将我抓拿斩首。我再无法出现,你会不会痛快好受些?”
“你……”烟洛原本气急败坏,过了一刻,泪水却涌了出来,源源纷纷,声音却清凉如琉璃薄冰:“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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