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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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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打开了行囊,丢了那玲珑的翡翠小瓶过去,“先吃点药!看会不会好一些。” 
  叶橪接了药瓶,倒似笑非笑了起来,乖乖道:“好!”努力的开那瓶盖,手却不是很听使唤。被烟洛轻轻夺了回去,倒了颗药丸出来,从身边去了鹿皮的水袋一并递过去,一连串清扬的语声脆得像炒豆子,“第一,以后不许胡乱杀人。第二,不许没事占我便宜。第三,大家日后同舟共济,你必须也尊重秋萍。答应了,我们便是朋友。否则,反正互救一命,我们便算两不相欠!或者趁你现在伤重,我干脆就地解决你,免得日后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真的擒了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寒光泠泠的煞有凉意。 
  这一回合,烟洛胜。 
  叶橪犯懵的样子着实像个被糊里糊涂打了一脑勺的小孩,不过也就是那么白马过隙的一瞬,他的脑袋便枕过来靠上了烟洛削薄的肩膀,顽皮的发丝钻进人耳朵里,软软的瘙痒。他的语气带了点子炫耀:“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懂易容的!” 
  烟洛被吓得刀都快掉了,根本无心分析他说了什么,恼羞成怒推开他道:“第二条,我刚刚说什么呢?” 
  “你说没事不能占你便宜啊。我现在有事,胸口疼,伤口裂开啦!”理直气壮的继续靠。 
  烟洛默然,不动弹了。停了一停,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虽然有些恶狠狠的:“你老实歇着,不许乱动。手脚要敢逾越了,伸一只剁一只。” 
  “嗯!”他笑笑。她那么软那么香,靠着真舒服。 
  “叶橪。” 
  “嗯?” 
  “咱们作朋友?” 
  “嗯……”朋友吗?他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想要与她作什么。分析一万种可能,有没有一种,是希望单纯的做她的朋友? 
  颠簸的车,颠簸的心,循循路上,一切都还无从定论…… 
  叶橪问过烟洛,为何要去鄂州,那里已是南唐的领地,而烟洛却是大周的人。烟洛解释不了,只是淡淡说那个地方有条大河,自己常常梦到,说不定是上一世的故乡。而且那里对于如今的自己,反而最是安全。叶橪不会多问,就刹住了话头。大家简单的易了容出发,安然过了好几处关卡,笔直往鄂州方向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小魔鬼怕大魔王的原因,有了叶橪相陪,沿途顺利的连个偷儿都没遇到过。烟洛不禁唏嘘,叶橪却得意非凡,身子一日日的好转,一身神采更加流动飞扬。秋萍终于慢慢放下了戒心,在一次她稍微发热,叶橪散漫掏了自己的药医治了她以后,她终于肯接近一些,不再因为他一靠近就心惊胆战了。她悄悄地对烟洛说:“小姐,你看这位叶公子,是不是也对你……” 
  烟洛一把截住话头,“你别胡说,没有的事。”她曾仔细的思量过,他的眼神,他的说话,他的行为——叶橪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爱逗她爱唇轻齿薄的占便宜,但似乎那些个轻佻下面,隐藏了些更深的东西,沉得她根本就看不透。被爱与爱人,她以为自己算有些经历的。叶橪给她的感觉,不是爱,至少,现在还不是爱…… 
  停停走走,行了快两周左右的路程,印象中遥不可及的鄂州,竟然已在眼前了。 
  那日的云薄的透光,碧蓝的洗空下一派晴明。烟洛探出了头,面朝着身后南方,不知该松口气抑或该屏住了呼吸。视线里只是一片茫茫的深绿暗黄,树木与土地,大周的人,事,物,终于都无可奈何的愈来愈远,依稀之间,斑斑点点的快乐哀伤飞了个干净,将人心挖空了一般,心上便空洞洞的疼。 
  她将去的地方,是记忆里的故乡,奔腾一条浩浩的河流,也拥有鱼米富饶动人的赞誉。 
  而背后的东京,是不是,该算自己这一世的故乡?留下的留不下的,都留在了那里,叫人不忍回想,亦不敢回想。只怕再用心多看一眼,泪水就要不受控制的狠狠砸落。 
  身后的秋萍握了烟洛的手,“小姐,我们还会回去吗?” 
  烟洛吸吸气,努力把泪逼回了眼眶,憋得眼睛红红的,笑道:“自然还要回去。” 
  他还在那里,不是吗?她选择分开了,仍旧是未舍下,舍不得。 
  选择再也不见他,对他和她,会是更大的折磨或是终于的解脱? 
  也许,时间总能证明一切。 
  烟洛听到叶橪懒懒的声音响了起来,无情有意,有意无心:“洛洛,想我呢?那么出神?” 
  洛洛?鸡皮疙瘩登时冒了一身,烟洛和秋萍一齐恶寒的抖了抖身子,烟洛瞪了一双水灵灵的眼,没好气道:“闭嘴!”   
  故乡鄂州   
  一路南下,山隐隐水悠悠,碧野渐渐一片霏丽的烟色,水越发的柔而多情,连带人们的方言,都亲媚了许多。 
  烟洛他们到底打发了那个不愿入南唐太深的赶车小厮,那以后,便由叶橪负责赶车。天儿好的日子,他最爱歪着靠在车旁边,吊着一结子腿,手中转了那把芙蓉刻花刀的盘弄着,久久才挥一次马鞭,懒散跌拓,却偏生好看的无话可说。其实他的伤势并没有全愈,只是每次烟洛好心问起,他便痞痞的装出付虚弱的模样,死缠烂打的挨上来,几次以后,烟洛也察觉他只是不想叫人清楚他过多的底细,才故意如此。想想他既然一路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大家彼此作伴而已,她也不再作打听了。 
  于是每到一处,烟洛便先去城里最好的药店,一股脑买许多补药回来丢在车上。叶橪每次也依旧是笑嘻嘻的,老实不客气的通通受了。只有一次,烟洛花了大价钱为他买了雪莲粉,递到他手里,他问过一句:“洛洛,你这么想我伤好,为什么?” 
  可给的理由很多。譬如,希望他伤好尽快离开;譬如,希望他伤好能够保护她们;或者,并不讨厌他,所以,不忍心他受内伤所苦。 
  烟洛坐在马车里,头都不抬,闲抛了一句:“吃就是了,废话那么多!”话虽凶着,但耳边拖下的长长翠蓝梢子在秋光中随意的晃荡着,倒如春水的波纹,荡得人心中满满的一阵和软。 
  叶橪撇了撇嘴角,笑意一闪,一扭过来,“小美人儿,你果然是心疼我吧!” 
  烟洛斜睨他一眼,“吃我的喝我的,规矩一点!” 
  叶橪也不再逼,缩了回去可怜兮兮的嘟囔:“小气!” 
  秋萍忍不住扑哧一笑,拿过了水袋递给叶橪。这小子平日里虽无赖的很,本事却的确有的。寻路,易容,武功,无一不精,把一切都打点得顺顺当当的,毫不含乎。时日久一点,倒是挺能唤起女人的母性,譬如秋萍,渐渐的,便对他放下了戒心,反而关心起他的伤势来。等到他们行到鄂州的时候,叶橪已经完全取得了秋萍的同情票,在她家小姐百般的恶行恶状下,为叶橪讲了一次好话。这下把叶橪得意坏啦,眼珠子一层亮亮的得色,神气活现的。烟洛瞧了瞧倒戈的秋萍,无奈的苦笑,猛瞪了一眼叶橪,换来他“噌”的窜过来,却靠在烟洛耳边淡淡的道:“洛洛,戒心这么重,不可爱哦!” 
  烟洛怔了一下,直视他的眼睛,针锋相对:“彼此彼此!” 
  两人互望一眼,各自调开了视线,很有默契的放弃了这个话题,再不深谈。 
  鄂州的九月就如记忆中的一般,一川秋水,夕阳铺江如鳞,渔舟唱晚。点点滴滴,都缠着故乡爽润水的气息。烟洛伫立在古老的长江边上,呆呆的出神。叶橪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行到了她的身旁,也不吭声。一会子功夫,一只身轻的江鸥滑了过来,越过人的头顶,直冲去艳胜如火般的波涛里。叶橪哧的轻笑了一声,“挺快的,有了!” 
  烟洛扭头瞧他,“什么?” 
  一努嘴,“自己看嘛!” 
  果然,那只江鸥一瞬间又拱出了水面,尖细的嘴里叼着一只闪着银光的小鱼,还在噼里啪啦的挣扎。被江鸥伸了脖子,三下两下吞进了腹中,煞是鲜活的昂首鸣叫了一声。烟洛那点子乡愁也散了,弯弯嘴角:“它倒是吃饱喝足自由自在就好了。” 
  “你不是吗?” 
  这样的夕阳,这样的江华,烟洛不太介意露了一点点心思:“非不想尔,实不能也!”寻寻觅觅,努力久久却找不到自己在这时代的定位与根基;爱,却过不了自己一关;最后更因为皇权所逼,被迫他乡远走。是她求得太多吗?作为苏烟洛,她求的太多,太过理想化,不容于这时代。情不自禁的阑珊一笑,自嘲的摇头,光洁无瑕的皮肤,因着阳光覆了一层红,更显得清灵楚楚。 
  风徐徐而来,她的发丝温柔的飞散开去,有知觉一般,寻到叶橪的方向,在风中翩翩扬舞。叶橪眼神沉了一沉,不自禁的,长长的手指无声的张开来,几乎快触到了那黑软的发。蓦的,又速速收了回去。反退了一步,笑得似混不在意:“女人,就是想多事多!” 
  烟洛难得心平气和,也不回头:“那是因为这时代的男人,没给女人选择的权力。女人的想,也只是能是空想罢了。否则,便如我一般,千千万万的不和时宜!” 
  叶橪张了嘴想再讲话,秋萍已然爬上了河堤,气喘着打断了他们:“小姐,后面很吵,好像出了什么事了。咱们最好尽早离开。” 
  烟洛盯了一眼叶橪,他飞快的闭上了嘴。利索的回身往下便走,才不管满地的黄草坑坑洼洼,她们两个女子不便行走。说起来,他一时体贴周到,一时又特别没心没肺,叫人难以捉摸。好在她也不想要去费心思去参透——她对自己都尚未有任何规划,何来的好奇心去窥探他人?对她们而言,叶橪算个不错的同伴,也许一些日子培养了点亲切和习惯,但也就仅此而已。未来的事,还是要多靠自己。烟洛认命的拉了秋萍往堤下走,沁在晚照中的秋草已近干黄,在鹅黄挑花的绣鞋下沙沙的微响。 
  一阵不小的骚动声传了过来,远远望去一片茫茫的发鬓衣襟。烟洛只是瞥了一眼,走,并不多问。她虽然逃出了大周,不过她终归仍是个御封的大周郡主。现时大周和南唐的局势正值水火不容,他们一路只可小心避免着是非,这种热闹,尤其不该去凑。下去了,叶橪似笑非笑立在车边的看她,一扬手撩起了一半绯色的帘子。 
  秋萍先上了车,烟洛跟在后面,鹅黄的裙裾迤迤逦逦的,在车辕上温柔的扫过,和着刺着的几丝云绣,飘摇得叫人挂心。叶橪不着痕迹的沉了下眉眼,跳坐到车上,扬鞭开路,“驾!” 
  晚饭的时分,他们在一个小栈停了下来,地点偏僻一些,不过小馆子靠水吃水,简单的菜谱上除了几样子小菜,都是各种新鲜的鱼类。她们挑了个靠门的位置坐定了,饭菜也很快就摆了上来。秋后的鱼最肥美,烟洛挑了一口冒着袅袅酸甜气息的醋熘鱼正待品尝,不防得旁边冲进几个毛头孩子,褴褛衣衫,上来就抢那桌上白胖胖的包子。也没见叶橪手怎么动了一下,那几个小子哇哇叫着缩了手,纷纷惊鸟般夺路散开逃去。澈澈的天下,几个破烂拼凑着的影子,零零丁丁的犹为触目。 
  烟洛先时吃了一吓,后来见那几个半大的孩子跑掉了,回过脸来,不满道:“几个包子而已,何必动手呢?” 
  叶橪漫不经心的挑着鱼刺,“赶走几个抢东西的小贼而已,他们好端端的,你激动什么?” 
  “你……”烟洛被堵了一下,变得愤愤的:“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同情?战争乱世,多少死亡毫无道理规则,适者生存,强者生存,才是真理。” 
  这人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秋萍眼见着烟洛又快与叶橪吵了起来,忙不迭的拉拉烟洛的衣袖,“小姐,叶公子也是好意!” 
  烟洛气息微微絮乱,渐渐的,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含住了一分隐约的嘲讽,扭头静静对秋萍道:“秋萍,我想起了一阕曲词,念给你听好不好?” 
  秋萍有些摸不着头脑,值得胡乱的点了点头。烟洛于是低低的念,“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叶橪低着头,挟菜的手随之踯躅了一刻,后来丢了筷子,径自兜起了几个肉包子,身形一闪,便离开了座位,几步便出了门。夕晖垂笼,他青蓝的衫子上暗绣的重叠墨色的枝叶,都似活了起来,蔓延繁杂至人心深处。 
  秋萍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又何必要激他?好容易几天和和气气的,叶公子该也没有恶意。” 
  烟洛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和他八成是八字犯冲!” 
  叶橪是个太复杂的人,她分析不清,也不想去费神分析了。 
  冷不丁的,身旁行过来了一个人,声音恭谨,“这位小娘子,我家主人非常敬佩你刚才那番言语,欲邀你小谈片刻,不知小娘子意下如何?” 
  烟洛略略吃惊,刚才自己分明讲的很小声了,怎得还是被人听了去?忍不住顺着那仆人的视线望将过去。隔了一张桌子,坐了一位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银灰色的袍子,紫金的冠,修长的面孔。那眉那眼那鼻子,因着岁月,多了几丝沉定的沧桑,乌丝中仿佛参杂几缕银白,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倒突显得他成熟而稳重。他见烟洛望他,便微微一笑,举了举青瓷的酒杯,那份糅合了贵气与英气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便散落出来,却因为温和的笑意,无端端的叫人觉得舒服亲切。 
  烟洛怔了一刻,却升起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想,端了杯子,朝那人的方向抬了抬手,掩唇干了,对那仆人道:“那是我与朋友的一点野话,实在不足挂齿。多谢你家主人邀约,不过我等单身女子,不便和人交结,望你家主人见谅。”在南唐的地盘,一举一动,都需小心谨慎,她牢牢记着。与来历不明的人,更加要少作牵扯。 
  那仆人也不相逼,这就利利索索退了回去,在主人身旁立定了回禀一番。那人起先略微有些失望,片刻,眉目间便释然了。先低声吩咐了仆人几句,那仆人便匆匆出去了。他抬了眼,温和的看看烟洛他们这桌,遥遥的再举了举杯,目光诚挚而清明。 
  这下倒叫烟洛稍稍有些抱歉,只得还礼回敬。秋萍担心的皱皱眉头,暗暗使眼色叫烟洛不要往那边望。烟洛心知肚明,却对那桌的陌生男人生不出什么反感来,只是大大方方的继续吃喝,不留神往门外睨了一眼,瞧见那仆人正和那几个半大小子站在不远处,似在给他们些什么。可巧是叶橪也在附近,他懒懒回头,发丝在逆光中一根根都炫了层火热的金芒,眼瞳却静如晨星,恍惚似在盯着她细细的瞧着。 
  烟洛低了头,有些个恼恨自己被他瞧得心思一乱。半边的侧脸便晕红了点,娇俏俏清凌凌的粉。叶橪在她抬头前撤回了目光,只是漠然的瞧着那仆人走掉。突然几步过去,窜进了那伙孩子堆里。那些孩子起先要散,也不知他轻声说了什么,他们却不逃了,顿住了步子,有的还一点一点往会挪。 
  烟洛急慌慌着,怕叶橪把气撒在那几个小乞丐身上,迅速地甩了筷子就冲出了店门。却见到几个小孩子纷纷摆出了马步的姿势,一人口里含了一只大包子,动啊动得又不能吃进去,模样甚是可笑。烟洛立时气急败坏:“你在干什么?” 
  叶橪撇撇嘴,“我难得行善,你让开一下,不要碍事!” 
  烟洛气结,这样子叫行善?迅速过去扯过最矮的一个男孩,揪出那包子塞进他手中,道:“别理那个人,你只管吃!吃不饱姐姐再买一些分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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