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人子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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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轩在派出所门口转了两圈，愣没敢进去。陈良在里面还好说点，万一没在怎么办？你说你一闲人溜达进警察局，问一民警的家庭地址，哪个警察肯告诉你？

打电话是没那个脸了，赵明轩拖着腮帮子坐在冷饮店叼着吸管思考万全之策。挠挠头，叹了口气，赵明轩有种想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这没准也算个机会，跟那小警察从此断了联系，再无瓜葛，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这样一来，那小孩就怪可怜的了。赵明轩自认不是个坏人，虽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终归还是有些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难过。哪怕哪天真跟这小子闹掰了，那也得明明白白的说清楚，这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儿。

喝完冷饮，赵明轩开始翻电话簿，找到陈良，拨了过去，响了两声，那边接了起来。

“赵老师，什么事儿？”

“啊，听说你出院了？现在在家呢？”

“嗯”

“那个，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你忙吧。”

“我闲人一个，报地址吧，我现在就过去。”

陈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报了一个地址。

赵明轩买了好几样蔬菜，外加五斤排骨扔在后座，开着车就过去了。这顿好找，最后胡同太窄，车根本进不去，只能停在外边。胡同里也不知道是早上出早市还是怎么着，反正满地烂菜叶子。

赵明轩顺着地址找到了那个居民楼，楼体外侧的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里面楼梯很窄，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清扫。

敲了几下门，陈良趿拉着一双拖鞋出现在赵明轩面前，头发乱糟糟的，一件洗得领口松了的白色长袖T恤挂在身上，露出两条平直的锁骨。

“吃饭了吗？”赵明轩问道。

“正准备吃”陈良把门口让开，晃悠晃悠往厨房走。赵明轩打量了一眼整间房子，使用面积绝对不超过四十平，墙壁已经泛黄，客厅四周的地版块都被启开了，估计是以前跑过水。

“我买了点菜，今天不吃你就放冰……”赵明轩收声，陈良桌上放着一盒泡面，“这是晚饭？”

陈良点头，“省事儿。”
“你这是省事儿呢么？你这是作死呢。”赵明轩端起泡面，“厕所呢？”

陈良指了指一边，赵明轩就走过去把泡面全倒了，“你看会儿电视，上会儿网什么的，实在饿的忍不了，我还买了个切片面包，你先抹着果酱吃点，咱一个小时后开饭。”

陈良看着桌上的面包说，“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事儿”陈良笑笑，“你是不是早料到我家什么可下锅的都没有？”

赵明轩拎着菜迈向厨房说，“差不多吧，我像你这岁数的时候也这德性。”

陈良叼着面包片跟着赵明轩进了厨房，“你看我是不是就跟看小孩儿似的？”

赵明轩笑笑说，“差不多吧，不过你要是老成的跟四五十岁似的，我肯定跟你保持距离。”

“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赵明轩低头择着菜，“你明知道算计不过他，还往前凑什么？等着让别人算计么？”

“赵老师”陈良看着赵明轩的背影，狠了下心，“你明白吧？”

赵明轩按开抽油烟机，呜呜作响，“你说什么？”

陈良苦笑着摇摇头，“没事儿，你做饭吧，我出去看会儿电视。”

一个小时后，赵明轩端着两盘青菜出来了，“你这儿没高压锅，作排骨的话时间太长了，以后有空再慢慢炖吧。”

陈良说，“这就行了，我家都一个月没开伙了。”

赵明轩听着，没搭话。在医院的时候他才知道陈良生活的很辛苦，因为一切生活用品都透着寒酸。这样一个二线城市，民警的月工资也就两千出头，再扣除住房公积金，养老保险什么的，到手的也就一千七八百。一千七八百能干什么？房价都一万一平了了，一千七八百连半平的半平都买不起。

“没跟你爸妈住一起？”

“他们在X县，”陈良停住筷子，“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好几次都想回去。”

“为什么？”

“完全不适应”陈良笑笑，“同学都挺热情，从来没有谁因为我是从小县城来的，就瞧不起我，但是我还是很自卑。我的衣服都很土，没有手机，打电话只能拿寝室的座机打。没有mp3、mp4，对电脑更是一窍不通。出了学校就经常迷路，哪儿都找不到。”

赵明轩也放下筷子仔细的听着，他没有那样的经历，大学就跟他家后院一样，因为他爹面子大，他后台硬，他除了怕给老头子丢人什么都不怕。

“每次往家打电话，这些事儿我都只字不提，但是我妈不知道怎么还是听出来了，跟我说让我慢慢来，争取毕业之后就留在这儿。我就想啊，这考都考出来了，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卷铺盖卷回去，那得多丢人啊。”

赵明轩说，“后来呢？”

“后来？”陈良拿起筷子夹菜，“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也不迷路了，也不电白了，也不，也不太自卑了。”

“什么叫不太自卑？”

“人比人，没办法不自卑。跟没工作的比，至少我有份稳定的工作，但是有些人我怎么比都比不了。”

“每个人活法不一样，你这年纪就觉得人比人要比死人了，那我呢？三十几岁家缠万贯的还少么？那我还能跳楼去啊？”

陈良没吭声，他想说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刚才在厨房的那句话赵明轩根本不可能没听清，不过就是装糊涂而已。就算他年轻了点，可也不是傻子，那边还在择菜，开什么抽油烟机？

“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租的”

“多少钱一月？”

“六百”

“我靠，就，就这样的还这么贵？”

陈良瞅瞅他说，“赵老师，你租过房子么？这已经够便宜的了，而且离我们派出所也挺近的，坐公交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赵明轩坦白说，“我确实没租过房子，你在这儿住多长时间了？”

陈良想想说，“马上就一年了，房东前两天还撵我来着。”

“撵你？为什么撵你？”

“他想把房子卖了。”

“买卖不破租赁你不知道啊，四年白学了你。”

陈良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显然他也知道，他没让我现在搬，就说到期了不租给我了，让我赶快找房子。”

“找着了么？”话一出口，赵明轩就想给自己个嘴巴，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问这个干嘛啊？找不着你要帮着找是怎么着？

“还没有，前一阵子住院，只能在报纸上看看租赁的广告，不能看房子，我联系了一家，准备明天去看看。”

“你歇着吧你”赵明轩想象着陈良顶着个大太阳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到处看房的样子，心里不由的一紧，“我帮你看看。”

从陈良家出来赵明轩又抑郁了，平时也不见自己有多心软，怎么一到了这小警察这儿就软的跟柿子似的，都他妈赶上日行一善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明轩看了几处房子，条件都不怎么样，还贵的要死。赵明轩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事儿是自己应承下来的，现在跟小警察说没合适的，实在是张不开嘴。要说办呢也不是办不到，毕竟自己对门那房子现在就空着呢，可是房租都快赶上小警察一个月工资了。

下课了，赵明轩继续站在讲台上冥思苦想，作邻居不是字面上这么容易，而且就算他有心想帮陈良一把，但是要扯个什么样的谎才能把房租的事儿交代清楚。

“赵老师”

“嗯？”赵明轩回过神来，一个学生站在他面前。

“我在变奏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要为母亲节攒钱啊！




第九章

“我在变奏见过你。”

赵明轩不明所以的看他，“啊？”

“我在变奏见过你”男生仔细观察着赵明轩的神色，不想放过一丝破绽。

“变奏？”

“嗯。”

“那是干什么的？”

“赵老师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干什么的啊？”

好在那男生也挺知趣的，笑笑说，“大概是我看错了。”

到家后赵明轩给林凯打电话，说了一下这事儿，“现在这学生胆子可真大，去gay吧就去呗，看见老师就看见呗，还非得跟当事人求证，你说他这不是闲的么？”

林凯说，“不是吧，他也不怕你这学期挂了他？”

赵明轩说，“我也琢磨呢，现在这帮小孩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估计他是看上你了，行啊，赵明轩，老少皆宜啊！”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要是能吐出来象牙，走私的得把我烧香供着。”

“别扯了，跟你说个正事儿。”

“什么事儿？”

“我把我对门那房子租下来，然后你假装房东跟人签个合同就行，以后每月有人给你往银行卡里打五百块钱。”

“你这都快构成欺诈了吧？”

“屁欺诈，老子扶贫呢！”

“扶谁？”

“一小孩儿，刚工作，家是外县的，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挺不容易的。这两天房子到期，房东还不跟他续租，我就琢磨帮一把。”

“你对门那房子一月租多少钱？”

“一千五”

“我靠，你一月赔一千？你多少家产就敢当慈善家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还成，我以为我一月得赔一千五呢。不是，我说你这脑袋除了谁看上谁就不能想点别的么？”

“也行，你就跟我说说我都该干什么吧。”

“好，那我就给你说说戏。”

交代明白了，赵明轩就给陈良打电话，约好周五看房子，撂下电话，又像模像样的拟了份租赁合同，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周五来人了。

果不其然的，陈良对如此低廉的出租价格产生了怀疑，盯着林凯看了半天，赵明轩老神在在的把他拉到一边，“这哥们买了新房子要搬家，旧的不想卖，干放着还有点不甘心。”

“那也不应该这么便宜？”

“这个吧，他这人好干净，有点洁癖，总怕这房子一租出去就被人祸害的没个样儿了。我不跟他住对门么，我就跟他说我有一哥们，也是干净人，地板每天那必须得擦一遍，厨房只要做饭，做完了就立马收拾，但是就是经济方面不太富裕，每月就能给你五百块钱，不过房子交他你绝对放心。”

陈良面露难色说，“吹大了吧，我也没那样啊，我一礼拜最多擦两回地板。”

赵明轩说，“我跟他磨叽了半天，他才答应这价钱。你一礼拜多擦几回地板，就能五百块钱把这房子租下来，你擦不擦？”

陈良说，“那必须擦，上哪儿找这么好这么便宜的房子。”

赵明轩说，“我也觉得这买卖你赚大了，那就这样，一会儿你们把合同签一下，以后你就每月一号之前往他卡里打五百块钱。”

这边林凯演戏演上瘾了，絮絮叨叨的跟陈良说着清洁要点，看陈良听的仔细，他说的就更来劲了。赵明轩暗地里捅捅他，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林凯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絮叨，签了合同，互相留了手机号，这事儿就算圆满成功了。

送走林凯，陈良挺感激的跟赵明轩说，“你看你帮我找个条件这么好的房子，我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吧。”

赵明轩说，“算了，你别再把省下来的房租赔我身上。对了，我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呢么，走吧，今天你先让我把这顿还上，你那顿下回再说，为人师表，你总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吧。”

陈良说，“挫我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赵明轩说，“你放心，你欠我这顿饭黄不了，你忘了我都不带忘的。”

陈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着他，赵明轩感觉自己说的有点过，“啊，当然了，要是你跑外地去，那就算了。就算你肯请，我也犯不着为顿饭搭张机票钱，是吧？”

赵明轩带着陈良去了一间中档的餐馆，饭菜味道还不错，环境也还可以。

“他们家松鼠鳜鱼做得特别好吃。”赵明轩熟练的介绍着，“我在家做了好几回，都做不出来这味儿。”

陈良尝了一口说，“这味儿我能做出来。”

“真的假的？”

“差不多吧，反正以后住对门，哪天我做你过来吃？”

“行啊”赵明轩乐呵呵的答应，“我最喜欢蹭饭了。”

陈良第二天就搬来了，东西不多，赵明轩帮着忙活了一上午就基本收拾完了。

夏天它就不是个干活的季节，赵明轩汗流浃背的坐在地板上，摇着不知道陈良从哪儿翻出来的大蒲扇，颇有点穿越回二十年前的感觉。陈良从楼下仓买上来，左手拎着一个口袋，右手拎着一个崭新的高级拖把。

陈良把袋子扔给赵明轩，自己跑到卫生间里把拖把拆封。赵明轩打开袋子，上面是些透明胶带，百洁布什么的，下面居然是好几根棒棒冰。

赵明轩抄起一根，一掰两半，好些年没吃这玩意儿，猛一见着还真有点怀念。甜滋滋的冰茬儿，一咬嘎吱嘎吱作响，透着股糖精味儿。

把剩下的放进冰箱，赵明轩坐在地板上看陈良拖地。这小子今天上面穿了件无袖的T恤，下面穿了件大短裤。手臂和小腿全都露在外面，赵明轩细细打量着，这比他想象的要结实一些，时不时的弯腰动作不仅让腰线一览无余，连臀型都看的一清二楚。赵明轩再次觉得把这小子放自己对门是个错误，美色当前，那意志得多坚定才能岿然不动啊。更何况小警察不仅不讨厌他，还挺喜欢他，他赵明轩本来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主儿，一考验那必须经受不住。赵明轩嚼着棒棒冰，越嚼越渴，最后无奈只能回自己屋倒了杯凉水解渴。

眼瞅着这一学期就要过去了，学生们都忙着对付期末考试。有的忙着死记硬背，有的忙着琢磨怎么作弊。赵明轩教的是选修课，期末只要交一篇论文上来就行，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赵明轩心里明白这帮学生对待选修课论文都什么态度，所以事先就把规矩说明白了，“找资料好好写的，九十以上，找几篇论文看一遍，然后拼在一起的，七十到八十，原封不动扒下来的，挂，不巧整篇抄我论文的，零分，从网上原封不动扒下来还带着论坛网址的，负十。”

期末考试本来跟赵明轩没太大关系，但是监考老师的角色还是少不了他。学生一见赵明轩都挺高兴，知道他为人挺随和的。赵明轩看着他们也挺乐呵，心说你们可真不知道死活，这时候还笑的出来，知不知道跟我一起监考的是法学院四大名捕之一。

一场考试清出去好几个，眼瞅着就快到点了，名捕走到一男生身边，看了看考卷，又看了看桌上写的小抄，“一模一样的啊，出去吧。”

赵明轩瞄了一眼桌子，心里都替这男叫屈，密密麻麻的写了这么多，得花多少时间，你说有这时间你背背书不行么。

反正不管怎么说，监考这项受人诅咒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赵明轩回家就把手机直接关机，爱谁谁，反正就是不接。

陈良搬过来十来天了，赵明轩除了刚搬来那天帮忙收拾之外再没去过。按说他不去也没什么可让人讲究的，但他自己这心里面始终不踏实。想了想，赵明轩从窗台上拿了一盆小仙人球去了对门。

敲了两下，陈良就把门打开了，赵明轩说，“住着怎么样，还习惯吗？我过来看看你。”

陈良点点头，“这房子比我以前住的那个强太多了，有什么住不习惯的。”

赵明轩说，“习惯就好，我拿盆仙人球给你，你把它放电脑跟前，防辐射”

陈良一脸无语的看着赵明轩，“我没有电脑。”

“啊？”赵明轩觉得自己的智商最近有降低的趋势，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就觉得自己是来找茬儿的了，“呃，没事儿，我拿回去，给你弄盆别的过来。”

“不用了，还是这个吧，我也就能养得活这个。”陈良说着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