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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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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姬骞的嗓音越发低沉。
慕仪凑近他,唇几乎贴到他的面上:“四哥哥觉得呢?”
姬骞没有言语。
她凑得更近,温软的唇终于贴上他的面颊:“我从未心悦过他。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来气你的。”声音低如蚊呐,却包含无限情思,“从头到尾,妾心之所向,唯有一人……”
姬骞在这充满情意的低语中伸手捧住她的脸颊,鼻尖相触,寒潭般的眸子对着近在咫尺那双妙目,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戏谑,甚至没有魅惑。有的只是一汪清涟般的澄澈,一如彼此少年时一般,殊无保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面前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似乎那些横亘在彼此间的血泪鸿沟都是可以被抹去的。
只要他们在一起。
他猛地将手一带,轻易地把那张脸拉近自己,重重吻上她粉嫩的樱唇。
一如他想象的那般甜蜜芬芳,噬人心魂。方才他便已发觉,在蒸腾的白气中,她本就嫣红的唇更是泛着一层异样的润泽,诱得他不自觉想要去吮吸。
檀口微启,他的舌头滑过她的皓齿,她轻轻咬住他的上唇,唇齿间的纠缠更加剧烈。他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幻梦中,那梦中开遍了大片大片的赤色妖莲,绵延至水天的尽头,像火烧碧波,又像,淌不尽的鲜血。
那个坐在一地鲜血中间哀哀哭泣的女子是谁?雪玉一般的面孔上沾了血渍,又被眼中不断流下的泪水冲淡。那刻骨的绝望和恨意,那么熟悉,是……是他的慕仪……
那她怀中抱着的那个气若游丝的女子又是谁?血染白衣,青丝散乱,星眸半阖,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素手伸在半空,似乎想要触摸到什么,却最终无力地垂下。
“姒墨……”姬骞含糊地念道,眼睛一闭,身子重重朝前倒去。慕仪顺势托住他的肩膀,以免他倒进汤池,然后将他在池边放好。
做好这些后,她拿起丝绢在唇上使劲抹了抹,那层的诱人的润泽没了,原本嫣红的嘴唇隐隐有些发青。
半个时辰以前,她从链坠里取出被她藏了好几年都没能派上用场的秘制乳胶,涂到了唇上。此胶由她那精通香料的傅母余氏研制所成,通过口鼻毛孔进入人的身体,致人昏厥,见效极快。
方才刻意引姬骞忆起少年往事,懈怠心神,她再低诉情思,虽然他不一定相信,却成功引他主动亲吻她的嘴唇,将迷药渡入他的身体,成功把他放倒。
继上次用熏香迷倒他之后,这是第二次了,尽管情况紧急,慕仪还是抽空感叹了一把美人计果然例不虚发,古之人诚不欺余……
身子一动便觉得一阵眩晕,她伸手拍拍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虽然事前服了解药,但那乳胶药性刚猛,涂在唇上又那么久,难免对她也产生了一些影响。
必须快一点。
雪玉般的纤足踩上白玉台阶,迈出汤池。她擦干身子,取过一旁的白色长袍穿好,然后又使出吃奶的劲将他拖到汤池旁那块天然暖石上躺好。这种暖石常年恒温,浸汤之后躺在上面安睡十分舒适。她知道姬骞有这个习惯,那么他手底下的人应该也知道。
做好这些后,她站在暖石旁边,凝视那张俊逸的面孔半晌,最后还是伸手轻触了下他的眉毛。他的眉骨很高,眉毛很浓,面相上这是大富大贵的象征。她知道的,她的夫君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他拥有广博的四海,也有一副杀伐果决的冷硬心肠。和他作对没有好下场,可为了心头的执念,她不能不搏这一遭。
狠心收回手,她不再看他,毅然地出了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①上巳节:农历三月三日为上巳节,是古人踏青的好日子,也是会佳人、遇情郎的好日子【……】。②射覆:所谓“射覆”,即是用瓯、盂等器具覆盖某一物件,让人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类似于猜谜游戏,只是谜面为各自所得的卦象,根据易经八卦的象、数、理从无限种可能的事物中推断出某种具体事物来。这最初是《易经》占卜学习者为了提高自己的占筮技能而玩的一种高超而有趣的游戏,后流传开来。早自汉代起,便已在皇宫中盛行。《汉书?东方朔传》记载道:〃上尝使诸数家射覆。”颜师古亦注曰:“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闇射之,故云射覆。”双更奉上!求评论、求鼓励啊!


、险计

服侍她的八个宫女并莫蝉还有姬骞带来的宫女全部候在外殿,一眼看去很是热闹。众人见她出来了忙跪下参拜,她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免礼。
莫蝉躬身走近:“娘娘怎的出来不唤奴婢入内服侍?”
她斜睨她一眼:“本宫被内里热气窒闷着了,出来透透气。陛下日里太乏,这会子靠在暖石上寐着了,莫女史你能耐大,领几个宫人进去看顾着,只一点,不可扰了陛下好睡。”几分讥讽地说完,顿了顿,“至于旁人,随本宫四处转转吧。”
莫蝉闻言下意识道:“娘娘既要夜游离止殿,怕婢子们服侍不够周全,还是由奴婢随侍吧。陛下既睡着,便由旁人看顾,想也不打紧。”
话一出口便觉不好,果然听得皇后似讽似嘲道:“哦,原来在莫女史心中,竟觉得本宫比陛下更为重要?真真令本宫惊讶。只是女史你单不放心本宫夜游离止殿,却不怕陛下方才与本宫二人在殿内,已然出了什么岔子吗?”
她这话正点中了莫蝉的疑惑,闻言她略微挣扎,终是咬牙道:“娘娘与陛下在一处能出什么岔子?有这些伶俐的宫人看顾着陛下自无大碍,还是让奴婢服侍娘娘吧。”
慕仪眼带嘲讽地看她片刻,一甩袖转身而去:“随你。”
莫蝉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安排了几名素来机敏的宫女进去内殿,再将大半宫女留在殿外,最后唤出四名宫女随自己跟着皇后。
慕仪听到身后的动静,心头微微一松。若是让莫蝉进去,怕不消片刻便能发现那“正在安睡”的陛下是被人放倒了,而自己方才的连消带打也总算让她心生疑窦,选择将泰半宫女都留在那里,只带四名宫女跟着自己。
但就算是别人,这一招也瞒不了多久,更何况,自己的神智已经越来越不清楚。
离止殿建在后山一处地势颇为奇峻的所在,十八折的回廊走到尽头,便看到一座飞桥凌空跨过断崖,似一弯新月,遗世独立一般立在凛凛山风中。
慕仪立在桥头看了半晌,淡淡道:“来了温泉宫这许多回,竟不知还有这样趣致的所在。”侧首对莫蝉道,“本宫想上去站站,你们不许跟过来。”
莫蝉蹙眉:“娘娘,山中夜间风大,娘娘裳服单薄,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慕仪恍如未闻,自顾自上了飞桥。
莫蝉不敢跟上去,又见她立在桥上衣袂飘飘,乌发微湿,想着这么吹下去到底不是正经,便吩咐两名宫女回去取风帽大氅。
慕仪立在飞桥之上,余光瞥到两名宫女远去的背影,纤指轻叩栏杆。
月上中天,空气里都是山中芝兰杜若的清雅幽香。慕仪俯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的沉沉黑暗。这深渊看不到尽头,只在恍惚间可以看到一两点亮光,仿似里面蛰伏着一只凶兽,只待将猎物撕成碎片,又像一个无底的陷阱,等着人自投罗网。
远处汤室方向隐约起了喧嚣,接着是一阵嘈杂的人声。慕仪略略一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些宫女便已发现异常,姬骞手下的人当真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莫蝉有些惊疑地回头望去,似在猜测那边出了什么事。就在她转头的同时,慕仪以手撑栏,身子一跃便站到了栏杆上。
莫蝉到底不愧是姬骞看重的人,见状虽惊却仍保持了镇定:“皇后娘娘,您要做什么?”提步便想上桥。
“不许过来。”慕仪淡淡道,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一个玩笑,“你再近一步,我便立刻跳下去。”说着右足轻抬,悬空在万丈深渊之上。
身后是雄奇险峻的墨色山峰,脚下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慕仪一身白衣立在飞桥栏杆上,衣袂被山风吹得飘摇,长发飞舞,清雅美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浑不在意的笑容,整个人恍如空谷谪仙一般,遗世独立。
因为刚浸完汤,她脚上穿着木屐,踩在栏杆上摇摇晃晃,似乎一不小心便会掉到那无边黑暗里去。
莫蝉的心也跟着她不停地摇摇晃晃,语气却依旧平稳:“若是奴婢有哪里伺候得不好,娘娘大可对奴婢宫规惩戒,万无以千金之躯的安危来吓唬奴婢的道理。”
慕仪闻言一笑,莲步轻移,竟是在栏杆上慢慢行走起来:“你说得不错,本宫是在吓唬你。”语气轻飘而无所谓,“本宫心下想,以莫女史的能耐,就算待会儿有什么岔子发生,女史你也定能保我周全。是也不是?”
话音方落,“啪嗒”一声,右足的木屐已从她脚上滑下,坠入了万丈深渊,慕仪身子亦随之一倾,摇摆半晌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莫蝉终于神色微动,静默片刻,方道:“娘娘有什么吩咐,下来再讲也是一样。”
慕仪嗤笑:“你还以为本宫是以此举来要挟你,向你提要求?倘若本宫真有什么要求,你以为是你一个小小女史可以应下的吗?”摇摇头,“方才你也听到汤室那边的声音了吧,咱们的陛下今次恐怕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了。如今这温泉宫怕是没有够资格听我要求的人了。”
莫蝉轻轻地笑了:“娘娘这般周折,原是想见杨大人。”
她口中的杨大人即御前第一大宦官杨宏德,素日备受姬骞倚重。
慕仪没半分被人拆穿计策的窘迫,淡淡地回视过去:“你既知道,便省了我多费唇舌了。”说话时裸|露的纤足不时在半空晃荡,看起来颇为惊险。
黔驴技穷,竟是以死相挟了。
莫蝉看了慕仪半晌,深吸口气,慢慢道:“奴婢这便为您去请杨大人过来。”
慕仪随意地点一下头,便将目光转向葳蕤群山。莫蝉看着她浑不在意的样子,微微抿唇,回身对两名宫女吩咐道:“速速去请杨大人过来!”
两宫女领了吩咐,苍白着脸纵身一跃,没影了。
慕仪看着两名宫女直赛御前第一侍卫的轻功,暗暗咂舌,姬骞身边都汇聚了一帮怎么样的变态啊!
莫蝉朝慕仪移动了一步,见她没反应,慢慢道:“娘娘,奴婢既已着人去请杨大人,您可否先从栏杆上下来?若当真出什么岔子,奴婢真没把握能护您周全。”
她说这话本不抱期望,没想到慕仪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转身便欲从栏杆上跳到桥上。
裸|露的右足突然踩空,慕仪身子一倾便朝桥上摔去,莫蝉见状立刻飞身一跃,在她将要重重摔在桥上之前一把抱住她,生生做了一回人肉软垫。
栏杆并不高,莫蝉被这么砸了一下也并无大碍,慕仪压在她身上,轻轻笑了一声:“女史过谦了,你看,你不是将本宫护得很好嘛?” 
莫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问道:“娘娘您可好?”
慕仪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本宫尚好。不过莫女史你就不一定了。”
莫蝉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脖颈处一阵麻麻的感觉传来,但见慕仪慢悠悠从自己皮肉里抽出一根银针,针尖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知道自己着了道,刚想叫人却惊觉带来的所有人都已被自己亲口支开。她瞪着慕仪,无波无澜的面具被撕毁,眼睛里满是震惊。这也难怪,白日里这位皇后娘娘一直是一副暴躁易怒、嚣张不好惹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无计可施之后破罐破摔的形容,她实在没料到她暗中却藏了这么深的图谋。
可就算弄晕了她又能怎么样呢?这离止殿戒备重重,她还指望可以凭一己之力逃出去不成吗?
慕仪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在皎皎月色下对她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
莫蝉只觉一阵眩晕袭来,方才刺进去的迷药开始发挥作用,眼前花白一片,勉力支持片刻,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几乎就在她晕过去的同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凌空跃下,落在慕仪身前。
黑巾遮面的男子躬身跪下:“属下暨宣,见过小姐。”
慕仪忍住一阵阵眩晕,从莫蝉身上爬起来,难得动作仍保持了优雅:“你出现得很快。照计划来吧。”
暨宣觑着她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道:“恕属下直言,为何不让属下解决这些个宫女。小姐亲自动手,大费周章不说,还要白受这许多辛苦。”
慕仪闭上眼睛:“我并不打算取她们的性命。既如此,让她们看到你就并不明智。”
暨宣顿了顿,终是说了出口:“小姐太过心慈。”
慕仪觑着他,嘴边终于带出一丝笑来:“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你觉得我太过柔懦才是真的吧。”
暨宣不再言语,慕仪自顾自道:“你觉得我柔懦也不打紧,终归我不是你的主公,你无需对我臣服,只要听从父亲的命令,安心助我便可。”
暨宣颔首:“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嘈杂的人声渐至,慕仪看着人来的方向,抿唇一笑:“他们来了。”
话音方落,暨宣骤然出手,一把扣住慕仪的肩膀,擒了她便要逃跑。
“弓箭手——”一声厉喝,顷刻间数十名弓箭手排列成阵,箭镞齐齐指向二人。箭阵之后,是御前第一大宦官杨宏德,衣冠凌乱,面颊微红,应是刚经过一番剧烈的奔跑。
很好,这老狐狸可算出来了。方才没见他跟着姬骞,就知道他又躲在哪里酝酿什么助纣为虐的诡计。若非莫蝉使人去请他过来,自己就算在这飞桥上跳完一支舞,都不一定能把他引出来。
暨宣一把将慕仪挡在身前,冰寒的剑刃抵在她的咽喉,却小心地不碰到她的肌肤,变了嗓音道:“大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以箭矢对着天下之母!”
天下之母闻言用力一挣,将自己的喉咙往剑刃上一撞。吹毛断发的宝剑瞬间在她的喉咙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迹看得对峙双方都心惊胆战,恨不得立刻休战。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新~~~


、死地

杨宏德到底是久居深宫,承受能力明显弱于刀头舔血的暨宣,首先扛不住了:“娘娘您先冷静一点,微臣胆儿小,您……您别吓唬臣……”
慕仪黛眉一挑:“杨大人此言何意?本宫身陷敌手,不堪受人挟持,才有适才行为,实乃发乎真心!你倒觉得本宫是在故意吓唬你?”
杨宏德心头暗暗叫苦。明知道皇后娘娘和她身后的人是一伙儿的,偏偏不能狠下心不管她。这位娘娘一贯是个狠得下心的主儿,自己要是一个不慎激怒了她没准儿她就真往剑尖上撞了。陛下此刻不在,自己区区一个宦官,怎么也不能让皇后在自己手中出什么岔子,不然传出去别说那些对宦者惯存偏见的言官不会放过他,便是陛下回头也定饶不了他。
这么一思忖,杨宏德定了定心神,语气平稳道:“说你的条件。”虽然眼睛看着暨宣,但彼此双方都知道他真正问的是谁。
暨宣照着慕仪的吩咐道:“立刻派人在离止殿八方燃放焰火,要最大最显眼的那种。”
他这要求提得莫名其妙,杨宏德却仿似想得很清楚了,一句话也没多问,立刻吩咐人去库房取焰火。
不过片刻,便听到阵阵焰火燃放的轰鸣,至少二十门烟花先后冲上夜空,绽放出无数绚丽的图案,一瞬间将离止殿照得恍如白昼。
慕仪看着夜空,忽然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梦境最后便是比此刻还要绚烂的满天繁华。那时候的她怎么会知道,繁华落尽终成空,一晌贪欢之后等待她的会是那样丑陋的真相。
温泉宫的黑夜被彻底打破,各大寝殿的宫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无论是妃嫔还是仆婢全都从殿内走了出来,惊讶地看着夜空,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放起焰火来。
金雕玉砌的留瑜殿外,万黛倚着宫门,注视着满天繁华,水剪秋瞳里波光荡漾,唇边衔一丝莫测的笑意。
后山飞桥之畔,慕仪听得各殿喧哗,微微松了口气。一切都很顺利,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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