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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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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少爷,您别怪他们几个,我们只是玩了一会儿。”我是老大,主意是我出的,怎么好让他们受连累?
  “玩了一会儿?”他又倚向后面,“玩的什么?”
  
  “没有什么,”我嗫嚅着,盘算着这顿训肯定是挨不过去了,“我们只是见雪好,一时兴起,在后面推了个雪人。”
  
  “还有呢?”
  
  “玩了会儿雪仗。”
  
  “哦,还玩雪仗呢,一个女孩儿家和几个小厮,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君闻书厉声道。
  呸,乌龟,你自己不玩,还不准人家玩?还什么体统,老古板!我心里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来。
  
  我正寻思着如何对答,另一个老古板林先生在一旁发话了,“少爷,今日雪景正好,他们几人少年心性,玩玩倒也不失大道。老朽以为,少爷也不要太在意。少爷与我座谈时间太久,不妨出房门看看天地。”哟,这林先生为我说话?我极为诧异,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没想到,他正在拈须微笑看着我,他在笑,他居然会笑?!
  “也罢,林先生在,回头再罚你,你且去给我取了披风。”
  
  我伸了伸舌头,快步取了他石青色的毛大氅给他披上,跟在后面出了门。
  
  太阳映在雪地上颇为炫目,远处山峦为晴雪所盖,白色中透出浸润的青色,一目平川,遥遥视之,顿觉胸意舒展,我在后面不由轻轻的深吸一口气。
  
  “林先生,我们往屋后走走,也是一派好风光呢。”站了一会儿,君闻书道。
  
  天,别去,我慌了。“少爷,”我拦在前面,“屋后的雪尚未来得及清,恐路滑多有不便,少爷还只是在前庭看看吧。”
  
  “本少爷难道还站不稳?”君闻书抬步便向前走。
  
  “那我先去让锄桑他们来扫条路。”我撒腿便要跑,被君闻书往后一拽,嗬,这小子好大的力气。他也不看我,只让了林先生,便往屋后走。
  
  完了,我垂头丧气的跟在他后面。隐隐已经可以听到跑步声,看来他们三个还在激烈的“战斗”着。我偷眼瞧瞧君闻书,他正皱着眉头,我的心便擂鼓似的跳了起来。跑步声倏的停住了,我低着头偷偷翻着眼皮往上看,地上一片狼藉,锄桑他们正站着发愣,又瞥一眼君闻书,脸色更阴沉了,我隐隐觉得,今天这事要糟。
  
  “咦,好大一个雪人。”林先生发了话。君闻书移了目光过去,扑哧笑了,旋即又板着脸,“你们谁做的?”
  “回少爷,是奴婢带着他们做的,请少爷责罚。”我尽量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果然又是你,你那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他对我说着,眼光却盯着雪人,看目光,并非不善。哦?且让我试他一试。我语调沉痛的说:“少爷,奴婢一时轻率,堆了这个雪人,奴婢这就去把雪铺平。”说着,我便上前一步,做出要毁雪人的样子。
  
  “慢着,既已堆起,权当做雪堆了,也不必费事拆了。”
  
  哈哈,成功,我心里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君闻书仍盯着雪人看,脸上似有笑意。站了一会儿,他没在说什么,信步往前走,我轻舒一口气,看来这场骂躲过去了。
  
  好像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我刚一这样想,只见扑通一声,君闻书摔在那里,侍槐赶忙过去扶起他,君闻书一脸的恼怒,“这是什么东西?绊了本少爷一跤”,他用靴子一踢,一个木棍做的低窄的方框露了出来,是马球门。
  



                  第十三章 让步



  侍槐瞪着我,锄桑冲着我一脸的紧张,我神色不动——不能慌,一慌就会被君闻书发现了。老古板林老头儿过来看了看,翘着他的仁丹胡子说,“这好像是马球门吧。”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司杏,怎么回事?”君闻书盯着我,两眼闪白光,目光寒彻骨,我不由嗫嚅起来。林老头儿见挑拨成功,便托辞时候不早,改日再来。君闻书吩咐了声:“侍槐,送林先生。”又头也不转的说:“司杏,回居室”。我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锄桑动了动,也跟了上来,想有难同当?还是想坦白从宽?
  
  “说吧,怎么回事。”君闻书端着看榆送上的茶,看都不看我。
  
  “这个,呃,”我想编个理由,可怎么想也编不过,憋了一阵儿,堂堂正人君子,无非就是玩个马球,且直说,看他怎么着。“少爷,”我屈膝一礼,“前日秋光正好,我们几个想舒展下筋骨,以……畅怡心情,于是便打了马球。”
  
  “谁教你们打的?”仍然端着茶,神色不动。
  
  “没人教,我们自己瞎玩的。”
  
  “哦?难道你们还是聪明绝顶、无师自通?”
  
  “真是我们自己瞎玩的,我没进府的时候看见别人打过,觉得无非就是东一杆西一杆的,没什么神奇,也比较
  安静,大家只是动动就是了。若真是太吵的,我们也不敢玩,别扰了少爷的清静。”我陪着笑。
  
  “哼,”君闻书把茶碗往桌上一放,“这么说来,倒是好事了?”
  
  我低着头不敢回音儿,心里暗暗的不服气:打个马球怎么了?又没拆你的房子毁你的东西,你至于这么小题大作?
  
  “司杏,你入府时有没有人告诉你君府家教严厉?”冷冰冰的。
  
  “回少爷,蒙夫人教诲,入府第一天既得知府里规矩多、管得严。但司杏却不知如何犯得府里的规矩了?”
  
  “想来你是没挨够打了?”
  
  又提那档子事,谁对不起谁?我的火起来了。我又一礼:“司杏愚钝,蒙少爷指教,那件事情司杏哪里做的不对了?”
  
  君闻书不答话,端起茶碗却不喝,看了我,又拿着盖碗轻轻的刮着浮在水面的茶沫,半晌,却听他收了刚才疾厉的口气,慢慢的说:“司杏,你与锄桑他们不同,你读过书,自来琅声苑,我没亏你吧?”
  
  “没有。”我干脆的说。
  
  君闻书点点头,“你既进了君家为下人,就要按君家的理儿办,不是你错或没错,你懂么?”
  
  什么意思?我翻了下眼皮。“少爷所说,可是指司杏为下人,必要以主子的好恶作为对错的标准?”
  
  君闻书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只继续刮着茶沫。
  
  一种屈辱涌上了胸口。好啊好,我真是受到了教训,什么古典,都是假的。在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除非你要逢迎你的上司,否则你不必看任何人指鹿为马的脸色。但现在……,我依然不想这么快低头。
  
  “少爷,您的话我明白了,作为下人,我们是不能忤着主子,而且我们都是粗人,不似您读书多,但是,我不觉得打马球有违家风或者有乱家规,总强于一堆人扎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乱扯。”我尽量放缓声调。
  
  君闻书蓦的抬起头,盯着我。君府的每一个人都染着沉沉的暮气,君闻书也不例外。
  
  “少爷,我们几个都是十上出头的年纪,年青人多是好动,我们一不吵二不闹更不祸害府里,司杏不明白,怎么就惹少爷不高兴了?” 锄桑在后面不断拉我,我不管,继续说下去。
  
  “锄桑,男女授受不亲,你拉她做什么?”我晕,这时候他居然还越得过我去顾及这种礼仪上的事?好一个沉闷古板的夫子!我站着,不知是该走出去拔掉马球门,还是该继续站在这里。
  
  老半天,君闻书说“道理你也未尝不懂,只是你不愿意懂罢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府里,我也不是主子。”说罢,起身离开,留下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侍槐偷偷的过来低声说:“你们还不快去把那球门拔了?”锄桑几个已经开始往外挪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如果这球门拔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能玩了,不是不能玩马球,而是什么都不能玩了,我们也要像君府里的其他人一样,死气沉沉,我不愿过那样的日子。可是,这里是君府,我只是君府的一个下人,能怎么办?我叹了口气,郁郁的回到了我的工作台。
  
  君闻书正在书房伏案写着什么,我无声的经过他的身边,他却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很闷?”
  
  问我?我停下脚,不知他意指何处,想了想,我谨慎的说:“司杏不敢打扰少爷清静。”
  
  君闻书头也不回,手下不停,“马球不能玩,但我准你写信,只要你告诉我那人是你的什么人。”
  
  写信?他怎么知道?我惊讶的望着他。
  
  “别站着了,去给我找本王弼注的《老子》来。”
  
  “哦”,我轻轻的走开,抽出书来到他面前。“少爷,你真准我写信?”
  
  “他是你什么人?”原来君闻书只是在练字,并不是写什么东西。
  
  “是我一个结难的朋友。”
  
  “登州家里的?”
  
  “不是,讨饭时认识的。”
  
  “唔。”
  
  “少爷,我写不多,一年只发几封,报个平安罢了。”
  
  “几封呢?”
  
  “这个……”,我只是一说,哪里知道几封,你倒当真了?我盘算了一下,萧靖江的爹爹是衙役,想必收信也
  不能太频繁。我呢,一个下人,还是少写点,免得招人眼,也免得君闻书不高兴。“五封吧。”每季一封,留
  下一封当机动,该也够了,在人手下,不能什么都尽兴儿。
  
  “五封可以,但你从此抄书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那个什么幸笔了呢?”
  
  我的脸红了。幸笔原是我怠工的产物,如今被人说破,自是不大好意思。“少爷如不嫌我毛笔字写的难看,奴婢以后便不用了。”
  
  “好,我准了你。五封信。”我施礼道了谢,回到我的工作台。
  
  五封信,一季一封,一季是三个月,省着点吧,有总比没有好。况且,况且,谁知道人家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也许根本没有罢。我心里一黯,唉,做丫环的……。
  
  我又恢复了只有工作的日子,有时我会想君闻书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打马球却又允许我写信?他是如何发现的?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名堂,对于第二个问题,答案只可能是他发现了我压在桌上的地址。至于第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我看不出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仍然觉得我是青木香的下毒者,想顺藤摸瓜,找出我外面的同谋?我虽然腹诽,却也不再多想了,随他什么目的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一个做丫环的,除了自保,也只能是人家给一点恩惠是一点恩惠,祸来了再说吧。反正就几封信,即便是真闹起来,大不了也只说我不守妇道,不会连累萧靖江,我还是想想怎么利用一年仅有的五次通信机会吧。次数既少,那我也只能在内容上做做文章了。古代的信驿虽不如现代邮政发达,但也有个好处是收费只论件不论重量,一个季度三个月,我每个月写一些,然后塞到一个信封里,再尽量把字写小,把纸的反正面都用上,估计也够不会太短,算来也可以呢,我想着,又有点眉开眼笑了。
  
  我和君闻书再也没发生什么矛盾,倒是锄桑几个,少了玩头,时不时的苦着脸。锄桑几次动员我再想个新玩法儿,我都没答应,不是我想不出来,只是要到年底了,前世我姐老说“火年火年”,意思是说到了年底,人会不由自主的上火,依据我的经验还真是,我不想惹君闻书不高兴,无论君府如何,但他是琅声苑最大的主子,而无论君府如何,琅声苑永远都是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哪个园子都少来人,我们也不去别的园子走动。
  
  要过年了,李二娘拉着我忙里忙外,虽说洗涮都是府里的老妈子干,但我们也得好好拾掇,准备着糊窗纸、拆桃符。腊月二十头上,李二娘要出府买东西,我从没见过扬州城,想跟着她去看看,好说歹说,死缠软磨的,并信誓旦旦的挑拣、扛拿东西,她终于同意去和君闻书说说看。这一天,我躲在书库里,一边装模作样的整理书,一边竖着耳朵听李二娘和君闻书的对话。
  
  “少爷,要过年了,园子里也该有点喜庆的东西,你瞧,是不是该去买点窗花什么的?往常年府里倒是送来,只是都不怎么尽意。今年有司杏和我作帮手,我想咱自己也该添点儿。”
  
  “哦,你看着吧。”
  
  “那少爷,我和司杏就去街上看看?”
  
  “你要带司杏去?”
  
  “是呢,到年底儿了,这外头人多贼多的,我一个人怕看不过来,买个什么东西,也得有人拿,本想带锄桑的,可是女孩儿家心细,看这些东西有兴味,也给我带带眼色。”
  
  君闻书往这边看,我连忙装作用心整书,怕被他发现什么。看样子他正在想,过了会儿,“好吧,你带她去吧,锄桑也跟去拿个东西,出入都小心,别太声张了。”
  
  李二娘喜孜孜的答应了,喊了我,我装作事先不知、听从安排的样子跟了李二娘,她又叫上锄桑,我们就在看榆和栽桐艳羡的目光中出了园门。
  
  一出门,我和锄桑便乐不可吱的喳喳开了,李二娘却拉着我,“少爷怎么吩咐的?不是让你们出入小心,别太声张了吗?快闭上嘴。”切,一个君府,又不是国家安全局,还搞静默?
  
  扬州市面真热闹,四处都是人,有吹糖人的、捏泥猴的、有卖艺的、有打小锣的,有卖各色小玩艺的,也有卖一尺多高的糖葫芦的,哪里都是一堆堆的人,眼前晃动的是五光十色的东西,有这个,也有那个,我的眼睛都顾不过来了。李二娘紧紧拉着我,生怕我被人挤了去,倒是锄桑,一会儿不见了,一会儿又在后面不断的跳着高找我们,人山人海的,他那头倒像是浮在上面,不断跳跃。
  
  一连走了几个卖窗花的摊子,我们都没买到什么,不是我嫌太俗气,就是二娘嫌不喜庆,反正我们的眼神很难碰到一起。又到了一个摊子,我拿定主意不再开口,李二娘拿着一幅喜鹊登梅在相看,我两眼乱溜,发现摊主背后挂着老大一幅剪纸,纸上不是常见的喜鹊雄鸡胖娃娃,而是一大幅的重瓣牡丹花,一层层的花瓣,几点花蕊,一片花开精神,虽是纸,却犹在眼前。
  
  “二娘,”我用手一指。
  
  二娘抬起头,“哟,可是好看,只是太大了,哪里像个窗花?这窗格子哪贴的下啊?”
  
  “贴不下就用整窗贴呗。”
  
  “傻丫头,哪有窗花贴整窗的,怪冲的。”
  
  “二娘,牡丹富贵,你买回去,少爷保准喜欢,少爷喜欢,咱就有地儿贴了。”
  
  李二娘起初不肯,架不住老板和我在一旁的劝诱,终于犹犹豫豫的买了。我们又买了些东西,正打算往回,忽地,我隐隐闻到了一股清香,遥遥一看,不远处有个卖花的摊子,人群中,白花黄蕊的水仙花静静的站着,超凡脱俗。君府什么都有,就是少生气,春夏秋还好,府里的园林倒也有点绿意,到了冬天,简直就灰蒙蒙的,至于琅声苑的屋子,更别提了,虽然也摆了点东西,总觉得枯,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机。我拉了二娘过去,挑了两盆水仙、一盆素心兰、一盆春鹃,在锄桑的抱怨声中,三人回了府。
  
  君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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