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时光寄给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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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书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理应像军队战士那样热情豪迈，却不想多半受了父亲的影响，性子冷淡，要好的朋友不多，在外人面前，也是极少露出好看的笑脸来的。
陆子书带了两个班的数学课，另外一个班就是一墙之隔的二班。
陆子书去二班上课的必经之地是一班门口，日积月累，陆锦对他什么时候有课了如指掌，不得不说他是个好老师，高中老师不拖堂简直不正常，而他总是能按时上课按时下课，效率却一点都不比别人差，上学期一班和二班的期末考试成绩平均分甩了同年级整整一大截。
而陆锦，总是习惯性的看向窗外，见不着透明帘子里的熟悉身影，才恍然发现他就站在讲台上讲课。
“陆锦，你来说说这道题怎么做。”陆子书总是在她回过神后让她回答问题，就像在说“这道题有两种解法”一样普通。
陆锦尴尬的叙述自己的解题思路，末了他才补充一句：“别老看窗外。”
他还真是一心N用，那么轻微的举动都再清楚不过。
下课后，魏菲说：“咱陆男神眼睛都长你身上了，专盯你。”
陆锦不置可否。
那厮肯定是在报复她。
嗯，一定是。
陆锦同学，弱弱的问一句你真的要这样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下旬，天气逐渐变得暖和，陆子书像往常一样回到办公室，陆锦抱着作业本紧随其后，捡起一张从他书里掉落的稿笺纸，粗略一看，全是用黑色钢笔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瞬间头晕目眩，却不想合上的时候背面一行中文跃然纸上。
我们的距离是相隔八年的时光。
陆锦震惊，原来他的字写得这样好，以前只见过他写粉笔字和电话号码，钢笔字倒还是头一回。
她默念：我们的距离是相隔八年的时光。
原来陆老师也是文艺男青年啊，陆锦感慨。
她先把作业本放在办公桌上，再把那张纸递给他，“陆老师，你东西掉了。”
他伸手接过，淡淡的说：“谢谢。”
声线里多了几分温和，完全不似那日那般咄咄逼人。
陆锦微笑着点头，折身就要往回走的时候陆子书突然问她，“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放风筝？”
卧槽，她长这么大都没放过几次风筝，还放风筝呢，赤裸裸的装嫩，但仍旧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太清楚啊，应该很少吧。”
不是说阳春三月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么？
他仰着头，绕有兴致的说：“那我们这个周末去放风筝怎样？天气应该也还不错。”
崩溃，哪有老师邀学生放风筝的。
“如果你再年轻五六岁，我想我不介意你这个提议，陆老师。”这个回答她几乎没有经过半秒钟思考，语气里带着八分严肃。
和一个老师去放风筝，她是疯了么？
他脸色微沉，倚靠在皮椅上，十指交缠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她，陆锦被他盯的发毛，该不是又撞枪口了吧？
陆锦啊陆锦，你就不能服个软么！
陆子书想，她是在介意他的年龄还是身份，他不过也才24岁。
终究迈不出那一步，她也终究是介意的。
心开始疼，开始冷，开始慢慢收敛。
他隐藏好情绪，淡淡的说：“不好意思，你可以先行一步。”
时间如白马过隙，高二期末考是市里抽考，年级领导格外注重。
鉴于上学期的不足，陆子书也在班上特别强调了答题的技巧和格式，他不希望自己的学生犯一些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有时候虽然毫不起眼，有时候却也足以致命。
莫斯科一个地铁隧道因施工问题产生裂缝，隧道天花板上渗漏下来的水滴并未引起检修人员的足够重视，之所以说是足够，是因为当时一位检修人员发现了这个问题并向上级汇报后未得到及时处理，结果引发了莫斯科河水倒灌，不仅让列车上的乘客陷入恐慌之中，也将毁灭整个城市，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子书的严谨是从诸多残忍的现实生活中得来的。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尤其是陆锦，如果再像上学期期末犯同样的错误，开学写三千字检查再来。”
教室里轰然一片，陆锦欲哭无泪，声音里带着祈求，“可不可以不写？”
“可以。”他说。
很快又补充一句，“那就把错题抄一百遍，你选。”
“哈哈哈哈……”教室里笑声一片。
这陆男神今儿个是要闹哪样！
陆锦气的吹胡子瞪眼，那人偏偏视而不见，继续写板书，嘴角却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他并非习惯她做好学生的样子，反而更加喜欢她的张牙舞爪。
他从不打算与她针锋相对，但她最近却乖巧的不像话，才一时兴起来了念头，偶尔擅用职权也不错。
陆锦上完课横冲直撞的进了办公室，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陆子书，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全班那么多人偏偏让我写检查，我招你惹你了？”
他有条不紊的捋起白色衬衫的袖口，沉思了半响，然后微微蹙眉，“你比他们都有趣。”
你比他们都有趣……
有趣……
有趣……
这一刻，陆锦竟无言以对。
他对她写的检查感兴趣？还是对她深刻反省自己的怂样感兴趣？
陆锦简直快被他气疯了，“陆子书，你就是故意整我，你就是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的老男人，不就是我骂了你吗？你现在以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骂回来，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说话的时候她刻意放低声音，以此来压制心中的怒火。
他单手扶额，脸色也冷了几分，“我们当然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这口井就说不准了。”
陆锦崩溃，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到底是老男人！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的门，才后知后觉，他竟然说她横竖都是二！
又风风火火的折回办公室，用恶狠狠的表情说：“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麻烦你解释一下逗比的含义。”他看着她说。
……
陆锦再次无言以对，这人在国外的进修专业绝逼是汉语言文学，毒舌啊。
某个周末回家，陆锦打开网页百度百科逗比的释义，度娘的解释是挺逗的二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陆锦放出狠话，“从今以后我和你没完！”
从今以后我和你没完，嘻嘻，陆同学，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然后又气冲冲地转身走人。
陆子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眼里尽是笑意，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可爱之极。

6、时光隧道

古人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陆锦鉴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反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意识到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状态也只好作罢，倒是呈了一时口快之能。
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考试的时候仔细一点3000字检查自然而然就不用写了。
考完试收拾东西回家，再等一年，陆锦就要脱离他的魔爪。
哈哈，天是那么豁亮水是那么绿，情是那么荡漾心是那么浪。
想想都激动啊！
提着东西和魏菲在校门口等公交车，太阳太毒，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陆锦焦躁之际，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她们面前，越想越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驾驶坐上的人已摇下车窗，陆子书单手靠着窗，“住哪儿，我送你们。”
陆锦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会不会太麻烦？”魏菲客气的问。
“没事，太阳毒，先上车。”他温和的说。
魏菲拉着别别扭扭的陆锦坐在后座，陆子书递过来两瓶农夫山泉，陆锦并没有伸手去接，他有些尴尬，魏菲见状忙替她接过。
“还在生气？”他透过后视镜看她。
“我要是那么容易生气早不被你气死了。”
“为时过早。”他笑笑。
“你们住在哪里。”他又问。
魏菲和陆锦报了地址，魏菲家明明比陆锦家远的多，却听那人说：“先送你回去，待会我顺路到陆锦他们那边办点事。”
魏菲没有意见，可陆锦就不乐意了，“陆老师，你路过电信大楼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行，我就不麻烦你了。”
他半响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敛了好看的眉问：“你怕我？”
“不是，只是不想看见你而已。”
“……”陆子书无言以对。
魏菲及时解围，“陆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他说。
“那我可不可以追你啊？”魏菲害羞的问。
“好好学习，大学里会遇见更好的。”
陆锦“切”一声，就知道忽悠人。
笑谈间，电信大楼已被甩在身后。
然后一路无话。
送完魏菲，陆子书倒车返程。
“急着回去吗？”他别过头问，定定的看着她。
“不急，你可以先办事。”陆锦回他。
“渴吗？请你喝饮料。”他清咧的声音传来。
“还好。”其实陆锦是不大待见矿泉水的，她最爱喝橙汁，有时候没胃口吃饭来一瓶300ml的橙汁就能填饱肚子，如果是鲜榨的，她要500ml才能满足。
陆锦没想到他的洞察力竟然如此惊人。
殊不知陆子书在后视镜里看那孩子眉头紧蹙，就已明白大半。
他将车子停在一家名叫“时光隧道”的水吧，陆锦跟着他走进去。
店里灯光很暗，地面是透明的玻璃，鱼儿在脚下水池里欢快的游来游去，陆锦感觉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不由得双腿发软，怯怯的不敢再多走一步。
陆子书回身，见她愣在那里，想起国庆那次她恐高的样子，折回身子，再自然不过的牵了她的手，大步向前。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带着丝丝冰凉，手掌干净细腻，在这样热的天竟没有出一点汗，真是好本事。
陆锦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不规律的跳动，面红耳赤的任由他牵着，每走一步，心底的声音就叫嚣一次。
陆锦，你完了。
找好位置坐下，然后点单，他温和的对服务员说：“请来两杯橙汁，谢谢。”
陆锦震惊，这人该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嗷嗷嗷，她最爱的橙汁。
陆锦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单价牌，粗略的扫了一眼，好贵，大多数商品已经飙升到三位数，不过是一杯水啊，再细致一看，鲜榨橙汁88。
脑门瞬间冲血，卧槽，还要不要人活了，太贵鸟。
不动声色的放下，却被放在玻璃夹层里便利贴所吸引。
笔风各异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想穿梭时光隧道去看看十年后的自己是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想回到五年前，如果我不去七中读书，就不会爱上那个人渣。
如果我说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你是不是会告诉我错过就过，想回到和你说分手的那晚，把那句“我们分手吧，夏夏”换成“我们结婚吧，夏夏”。
……。
第二张纸条应该是她们学校已经毕业的学生写的，第三张的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陆锦感叹几声，果真是商家的噱头啊，不卖那么贵才怪，这年代，连感伤都要有钱人才可以抒发。
陆子书见她看的认真，问：“你也想写？”然后又递给她纸和笔。
陆锦想了会儿，认认真真的写下想要说的话。
折好，背面朝上，小心的放在玻璃夹层里。
她才不希望他看见。
陆子书也拿过纸和笔，犹豫了半响才行云流水的写下一行字。
然后也学着陆锦的样子，背面朝上，小心的放在玻璃夹层里。
唔，以后坐这桌的人一定很好奇白纸背面的内容。
彼此沉默不语，也不过问对方都写了什么，临近冰点的空气被服务员小姐打破，两杯鲜榨橙汁安然的放在玻璃桌上。
这一刻，岁月静好。
然后驱车送她回家。
陆志明余瑶和陆程三人都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薄纸看，陆锦凑近，原来是国防科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哥，怎么没听你说过要念军校。”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陆锦“噢”了一声。
原来陆程一声不响的瞒着家里人军检，政审，填报志愿，倒也不像临时决定的，更像是蓄谋已久。
陆志明和余瑶都十分高兴，陆锦也夸赞他太牛了，直说以后就有一个军哥哥。
唯独陆程，面色深沉难辨。
这个暑假只有十五天，马上高三，学校要求补课，陆志明特意把谢师宴提前到陆锦开学前两天，一家人也好聚聚。
某日，陆锦陪着余瑶去凤凰大酒店定位置，路过设计院的时候看见陆子书正从门口走出来和几人握手再见。
她别过头假装没看见，趁此躲过一劫，却不想那人清咧的声音传来，“陆锦。”
陆锦折过身赔以微笑，“陆老师好。”
他大步向她走来，“和你妈妈一起逛街？”
陆锦不好解释，只说：“不是，我们去凤凰大酒店有点事。”
一句不是，既否定了余瑶不是她妈妈这一事实也推翻他逛街的猜想。
不过，她想，他陆子书是不会明白这一句不是的。
况且，他一个人不相干的人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他朝余瑶温和的笑笑，“你好。”然后又问：“需要我送你们过去吗？”
“不用了，很近的，我们锦儿在学校给你添麻烦了。”余瑶说。
“哪里，她很乖。”说完看了眼陆锦。
陆锦骑虎难下，讪讪的说：“陆老师你先忙，我们过去了。”
“嗯，天气热，注意身体。”他说。
“陆老师再见。”说完也不去看那人的表情，转身就走。
余瑶一个劲儿的夸赞他，“你们陆老师蛮平易近人的，还当街喊学生，要是换作别的老师，不说他主动喊就是你喊他他都不愿意理呢。”
陆锦苦闷解释，“那是他对我印象太深刻了。”
第一次，她的无礼谩骂，他的彬彬有礼。
第二次，她是科代表，他是数学老师。
第三次，她是16的姑娘，他是24岁的男孩。
第四次，她是怕受罚的孩子，他是“家访”的老师。
第五次……
第六次……
总之还有很多很多次，她想陆子书对她应该不会有太好的评价，毕竟他是那么清高的人。
不过，陆锦很好奇，他一个数学老师，在设计院能做什么。
陆子书站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洒在他英俊的脸上，俊朗的脸庞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亮，面色深沉难辨，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孩子是怕他的，不禁一阵苦笑，这一年来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径直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不管怎样，他还是要对他的第一届学生负责到底。
他的发小从澳洲回来后铁了心的要创业，邀请他做合伙人，对于他的要求，他从来不懂得拒绝。
也开始忙的不可开交。
摆谢师宴的那天，陆程邀了许多同学外加朋友，凡是敬酒的都来者不拒，能干的就干，甚至主动举杯，好不豪爽。
几轮下来，饶是酒量再好的人都招架不住，更何况陆程这样年轻气盛的人。
吃吃喝喝下来已是醉得不轻，陆志明和余瑶还要忙着招呼客人和酒店收尾等事宜，送陆程回家的这个重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陆锦肩上。
若是稍微还有点意识，她陆锦也不至于如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平安甩在沙发上。
汗水浸湿头发，陆锦打开空调，侧身去看沙发上的人，连连叹气，那个固执傲慢玩世不恭不屑一顾的陆程居然输给区区酒精成分。
陆程半边侧脸埋在臂弯里，脸颊微微发红，脸部轮廓是十九岁男生独有的还未经世俗打磨的尖锐线条，他的睫毛很长，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抖动，眉头紧蹙，偶尔缓缓舒展开来。
陆锦打算去厨房冲一杯蜂蜜水给他解酒，却被一双略带汗意的手毫无征兆的抓住手腕，他嘴里念念有词，“别走，好不好？”
语气甚是可怜，像是在乞求她的施舍。
陆锦蹲下身子，用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哄他，“好，我不走。”
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锦以为他已经睡着，试探性的叫他，“哥……”
原本安静的人一下子暴跳如雷，扯着嗓子说：“我不是你哥，别叫我哥。”
陆锦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不知所措，沉默着没有接话。
半响，陆程半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眯着好看的眼睛问：“我走了你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