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号公寓-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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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顾宁远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地面，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的全身，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袖问：“怎么样了？你说啊！”
“他还在抢救当中。”顾宁远低低地说了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现在在哪儿？”
“隔壁的手术室里。”
安娅费力地掀开被子，跨下病床。
“别动，你刚醒，不能随便乱走。”顾宁远连忙拦住了她。
“我没办法安心地躺在这里，我要去手术室。”安娅抓住他的胳膊，眼泪流了下来。
顾宁远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点头：“我陪你去。”
来到手术室门前，长凳上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穿警察制服的，应该是林浩在警队里的同事。看到他俩，警队的人都纷纷地朝顾宁远点了下头，轻声招呼道：“顾教授。”神情沉重而压抑。这时，一个穿着大队长制服的中年警官走到顾宁远面前，他看了看顾宁远又看了看安娅，然后说：“袁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安娅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林浩怎么样了？”
警官回头看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眉头紧紧皱起：“暂时还不知道，输了很多次血，那一枪打中了林浩的肺部，大出血，他跌倒的时候后脑还撞到了铁架的尖角，颅内也有出血。”
安娅一听，眼前顿时阵阵发黑，几乎站不住脚，顾宁远察觉到她的异状，连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术室门上的不停闪烁红灯，就像看见林浩滴在她手心的鲜血一般难受。
过了一会，她的心神稍微平复了些，看向顾宁远说：“我们该通知月娥的。”
顾宁远点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月娥的电话。过了没多久，走廊的尽头传来仓惶的脚步声，然后月娥的身影出现在安娅的视野里，她悲戚的面孔让安娅心里的痛更加剧了几分。
“安娅！”月娥一看见安娅，就扑到她怀中：“怎么会这样的？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安娅话未说完，月娥就哀哀地哭了起来，把脸埋在她的颈脖间，安娅被动地承受着月娥的体重，她几乎承受不住不仅是月娥的身体还有她的眼泪。
这时，手术室的红灯灭了，玻璃门打开，医生满脸疲色地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了？”众人立刻围着他追问。
“大出血算是暂时止住了，还没渡过危险期，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看今晚了，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喘着气说。
众人的神情越发沉重，月娥靠在安娅的肩膊上抽泣着，那克制而细碎的哭声听得让人肝肠欲断。
医生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回过头问：“你们知道谁是‘安亚’吗？”
安娅愣了愣，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说：“我就是安娅，怎么了？”
“病人刚送来的时候，嘴里时不时叫着这个名字，我想可能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医生看着她说：“姑娘，现在病人能不能活下去，除了上天的意志，就只有他自己的求生意志。既然他重伤的时候还对你恋恋不忘，我建议你今晚和护士一起陪着他，或许奇迹会降临。”
安娅愣一下，她能感受到所有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目光，尤其是月娥的，她知道大家的想法，但已经无暇顾及，此刻还有什么比林浩的生命更重要？“我会尽力而为。”她应道。
黑夜降临，安娅按照医生的指示做了全身的消毒处理，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跟着护士来到了重症室的病房里。
“你坐在这里。”护士指了指林浩床头的椅子说：“不要碰他，但可以和他说话，最好说些能让他开心的回忆，声音尽量轻柔。一旦你身边的仪器发出警报，就马上叫我，明白了吗？”
安娅点点头，护士推开门出去了。护士走后，她看向病床上的林浩，他仍然是一副安详熟睡的样子，只不过脸庞越发的苍白，就像一片随时都会消逝的薄雪般。她努力地思考着哪些是能让林浩开心的回忆，只是她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多，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能让他开心？犹豫再三，她只得从他们相识的最初回溯。
“林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月娥为了让你替我拿行李，骗你说我是她妹妹，你竟然就相信了。其实我和月娥长得根本就不像，我哪有她那么漂亮？我想或许你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拆穿我们罢了。”她想起那时候他们三人初见的情形，嘴角不禁微微牵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等　待

安娅点点头，护士推开门出去了。护士走后，她看向病床上的林浩，他仍然是一副安详熟睡的样子，只不过脸庞越发的苍白，就像一片随时都会消逝的薄雪般。她努力地思考着哪些是能让林浩开心的回忆，只是她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多，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能让他开心？犹豫再三，她只得从他们相识的最初回溯。
“林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月娥为了让你替我拿行李，骗你说我是她妹妹，你竟然就相信了。其实我和月娥长得根本就不像，我哪有她那么漂亮？我想或许你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愿拆穿我们罢了。”她想起那时候他们三人初见的情形，嘴角不禁微微牵起。
“还有，那次在楼梯间里碰见你，你拼命地为顾宁远说情，还邀请我到你们家吃饭。其实当时我是很想答应的，只不过他那时候很惹我讨厌，我就说谎拒绝了。或许那时候你也知道我在撒谎吧？可你还是笑得那么开心……”她低声道。
“那次我在江边喝酒，喝醉了，你扶我却被我推开了，很抱歉。”
“那次你和他打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很抱歉。”
“你替我查魏凯明的事，帮了我很大忙，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很抱歉。”
“你替我挡了这一枪，我……我真的很抱歉”
她轻声地诉说着，回忆的同时，林浩往日的形象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堆积，完善。她骤然发现他为她所做的是那么多，而她能还的似乎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很抱歉”，但是，现在她欠他的是一条命，她又该怎么还？最后，她不自觉地伏在他的床沿上，泪流满面。
时间渐渐流逝，心电监测仪的滴答声连绵地回响着，呼吸机伴随着林浩微微起伏的胸膛发出虚弱的声音。安娅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仪器，生怕一下秒它们会突然停止运转，她不停祈祷黎明的到来，然而长夜仿佛永无尽头，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挑战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看得颈脖都几乎僵硬了，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外面传来了一些声响，接着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了。
“天亮了。”医生边说边替林浩检查，然后抬眼看向安娅：“暂时没有出现器官衰竭的现象，看来他熬过了这一晚。”
安娅仰起脸深深地吸了口气，全身神经一松，虚脱地坐回到椅子上。
两个月后，T市迎来了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这天，安娅和月娥走在医院外的林荫道上，法国梧桐的叶子不断从头顶落下，枯黄浅褐地铺了一地，时而被朔风卷起，“哗啦啦”地在半空飞舞，漫天都是凋零的颜色。
“我听林浩的队长说，前几天魏凯明在医院里死了。”月娥裹紧了围巾，低声道。
“是的，徐汉辉也在监狱里等候审讯，宁远和林阿姨把举报材料交给了药监局，寰泰的所有研发项目都被停止了。”安娅边说边看向手里的保温壶，留意着不要让汤洒了出来。
魏凯明当日开枪打中林浩后，旋即被其他的警员击中，重伤昏迷，一直躺在医院里，徐汉辉和他的手下则当场被捕。几天前，魏凯明因为重伤不治在医院里停止了呼吸。
“就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害了那么多人活该被判无期徒刑的，现在他倒是解脱了，但林浩却……”月娥抽了下鼻子，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林浩后脑受到重创，颅骨撞裂，颅内有淤血，手术后直到现在都没苏醒过来，医生说他或许会成为植物人。
“没事的，林浩一定会醒过来的。”安娅握住月娥的手，也不知道是要给她信心还是希望她给自己信心，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拽着彼此的手指，在寒风中艰难前行。
走进病房，林浩的爸妈还有堂姐林翠晓都在里面，林妈妈不停地抹着眼泪，林翠晓在旁边劝慰着。
看见林妈妈伤心欲绝的样子，安娅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她站在门口小声地说了句：“叔叔，阿姨。”
听见安娅的声音，林妈妈抬起头，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阿姨，我们只是想看看林浩……”安娅慌忙解释。
“有什么好看的？他现在这样子都是你害的！”林妈妈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
“对不起，阿姨，我……”安娅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拎着保温壶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姨，林浩出事，我们都很难过，但这事也不能怪安娅。”月娥小声地替安娅分辨着。
“伯娘，这事都怪那凶手，和袁小姐没有关系。”林翠晓也劝道。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见到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他真的成了植物人，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活？”说到这里，林妈妈又哭了起来。
安娅和月娥尴尬地立在原地，这时林爸爸走过来说：“对不起，两位，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现在我老伴的情绪比较激动，两位还是先请回吧。”
安娅和月娥无奈地相视一眼，安娅把保温壶递给林爸爸说：“打扰了，叔叔，那我们告辞了。
这汤是给林浩的，是牛筋熬的，医生说他可以喝。”
林爸爸接过汤壶，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安娅沉默地开着车，月娥坐在副驾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大片的冷云在头顶堆积着，看不到尽头，车内的温度计显示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安娅扭开了暖气，干燥的暖风迎面吹来，但她却依然打心底里觉得冷。
“如果他下半辈子真的成了植物人，该怎么办？”月娥突然说了句。
安娅咬着嘴角没有做声，苦涩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心里。
“那么健康的一个人突然就躺在床上不能动了？几个月前我们还一起爬白象山，他护着我不让我滑下山去，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是能保护我一辈子的人，可是现在……”月娥鼻翼一抽，脸上多了几道泪痕。
月娥哀怨的嗓音落在安娅耳里，像某些柔软又沉重的东西一下下地敲打着她，也让她想起林妈妈说：“万一他真的成了植物人，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活？”时的绝望表情。林浩的下半辈子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也属于他的家庭和所有爱他的人，如果他醒不过来，这些人的下半辈子也就被毁了，而毁灭的根源……她看了看倒后镜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怪异地想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这样或许就能逃离眼下这种无处可逃的愧疚。
“月娥，对不起。”安娅递过纸巾。
“没有，是我自己傻，这么久都没发现他喜欢的其实是你。”月娥擦掉了眼泪，见安娅没有回答，她又问：“你一早就知道的，是吗？”
安娅点头。
月娥的声量提高了一些：“为什么你一早不告诉我？”
“对不起。”憋了半天，安娅发现自己能说的还是这句无用又无奈的“对不起”。
“停车！”月娥突然喊了句。
安娅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减速，把车停在路边。
月娥一把推开车门，冲了下车。
“月娥！你等等！”安娅慌了，手忙脚乱地熄火，扯安全带，等她追下车的时候发现月娥早就截停了一辆的士上了车。
“月娥，月娥！”安娅追在的士后面喊道。
车子载着月娥飞快地驶离了路边，汇入急速的车流里，她茫然而无助地看着那两盏尾灯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凛冽的寒风中。
回到家里，安娅疲惫地脱掉大衣，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打开冰箱把牛蹄筋和鸡肉拿出来解冻。林浩现在只能靠鼻饲进食，虽然会辅以葡萄糖和肠内营养剂，但医生说为了维持营养每天最好喂以各种肉汤和蔬果汁。她咨询过林晓薇，林晓薇告诉她牛蹄筋和鸡肉熬成的汤是最适合植物人食用的。于是她买来大量的牛蹄筋和鸡肉，打算每天替林浩熬汤，可牛蹄筋得熬上几个小时味道才出来，她白天要上班，只得晚上弄好，一大早再送去医院。
把食材都放进锅里，大火烧开后调成小火，然后她拿起电话拨给了爸爸。
“喂，爸，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妈妈的那笔赔偿金能不能先给我用？”她说。
刚说了两句，门铃响了，她跑去开门，原来是顾宁远。她让他进了门并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然后继续和爸爸说：“不，我不是要结婚，是我的一个朋友病了，要做手术，等着钱急用。你放心，小杰的学费我会负责的，你让阿姨不用担心。”
“对，好朋友，很好的朋友，反正我等着急用。嗯，好的，再见，你多保重。”
安娅挂掉电话，顾宁远问她：“怎么？你等钱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阻　挡

安娅挂掉电话，顾宁远问她：“怎么？你等着钱用？”
“我想负担林浩部分的医疗费，你知道，他现在每天的医疗费得上万块，虽然说单位会负担部分，但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不能一分钱都不出。”安娅说道。她知道林浩的妈妈身体不好，有心脏病，一直在吃药治疗，每个月的花销不少，现在林浩这个样子，家里的负担肯定越发沉重。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其他几个朋友都商量好了，会替林浩筹集医疗费的。”顾宁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我知道，只不过我欠他的，还是要还的。”安娅垂下眼睫，不期然地又想起刚才月娥哭着冲下车时的情形，她欠的人不止林浩一个，唯有林浩康复，她才能还清自己所欠的一切。
顾宁远看着她许久没有做声，突然他叹了口气：“是不是林浩受伤让你有很重的心理压力？”
“如果林浩一直这样昏迷不醒，他的父母下半辈子该怎么办？我一想到这点，心里就……”她捂住了嘴唇，不让喉中的梗咽漏出来。
“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上身，这不是你的错，是意外，要怪就怪魏凯明。”顾宁远站起来，按着她的肩膊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只要看到他躺在床上连指头都不能动一下，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为什么当时中枪的不是我？”安娅终于忍不住把压在心头多时的憋屈吐了出来。
“别这么想。”顾宁远伸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然而这时，一阵“刺啦”的沸腾声从厨房里传来。
“啊，汤！糟糕！”安娅突然叫了声，飞快地转身奔向厨房。
顾宁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动了一下，但触碰到的只是冰冷的空气，他垂下手臂站在厨房门外看她。厨房里热气腾腾，蒸汽和灯光氤氲成一团光雾裹着她忙碌的背影，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和他所站的背光处是两个世界，看不见的阴影正横亘在他们之间。
第二天下班后，安娅来到医院。走进病房，自己林妈妈佝偻着背在替林浩按摩双脚，她按得很吃力，满头是汗，不停地喘着气，她抬起林浩的膝盖，手突然一软，林浩的脚踝就重重地磕在了床沿上。
“哎，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林妈妈心痛地揉着林浩的脚，几缕白发从额头上跌下，挡住了眼睛。
“阿姨。”安娅慌忙走过去，替她抬起林浩的膝盖。
“是你？”林妈妈抬眼看见她，脸色沉了下来。
“让我来吧，你休息一下。”安娅笑了笑，努力地忽略掉她不善的脸色。
“你会吗？”林妈妈狐疑地盯着她。
“是要做促进血液循环的理疗吗？”
林妈妈点点头。
“会的，以前在红十字会里培训过。”安娅边说边替林浩按摩脚底的穴位。
林妈妈本来还想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