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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尽处-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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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绍征倒是很淡定:“不用急,我也有她的号码。”
接到蒋绍征的电话,卫婕十分惊讶:“立夏没跟着我表弟一起走么?我表弟离开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在车上呢!蒋老师你不是也要回去么,带上立夏吧!她一个人转去隔壁城市搭飞机太辛苦。”
“……”
钱包手机都不在身边的宁立夏只剩下了两个选择,去一百公里以外的新房找卫婕或者蹭蒋绍征的车回一千公里以外的家。虽然她累得只想倒头睡觉,却不愿意三更半夜地去破坏人家的洞房花烛,唯有板着脸上了蒋绍征的车。
这一路要连开十五六个小时,漫漫长夜,寂静如斯,望着宁立夏恬淡的睡脸,蒋绍征暗自庆幸没有拒绝卫婕的邀请。
宁立夏醒来时,四点刚刚过半,半明半暗的天际间擦出了一道白光。蒋绍征把车停在了服务区,自己却并不在车上。
宁立夏用后视镜理了理凌乱的短发,正要下车,却看到蒋绍征从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走了出来。
他递了一杯热咖啡过来:“不怎么好喝,勉强可以提神。我问过,从前面那个出口下去,开十五分钟就有一间还凑合的酒店,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我们吃过早餐休息一下再出发。”
“最好再找个百货公司买件衣服!”宁立夏早有此意,怕蒋绍征嫌麻烦才忍着没敢提。
蒋绍征笑了笑:“我不赶时间,你想去景点也没关系。”
“景点就算了,我只想买件换洗衣服洗个澡再睡一觉。”
蒋绍征欣然应允。
宁立夏终于来了精神,执意坐到了驾驶座,让蒋绍征休息。
耽搁了半天,过了中午他们才重新上路。
吃午餐时,宁立夏听到蒋绍征打电话向公司请假,暗暗感叹,人一过三十性格大概就会发生变化,二十三四岁时他总是对她不耐烦,根本不可能浪费时间带她找洗手间,更别说在酒店耽误工夫。
中间又停下来休息了一次,晚上十点一刻,他们终于开过了最后一个收费站,只是还没回到城区,发动机故障灯就亮了。
蒋绍征下车检查了一下,觉得问题并不大,便继续行驶,谁知才开出去十分钟,竟爆缸了。
蒋绍征的手机没电了,宁立夏的不在身边。半夜三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别说叫人帮忙,联系4S店拖车都找不到电话。
“我爷爷家的老房子离这儿不远,走半小时就能到,把车扔在这儿,我们先回去。”
宁立夏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进了七月,气温一天高过一天,即使夜晚也不觉凉爽。然而闷热和累并不算最糟,可怕的是天空中竟莫名地划过了一道闪电。
接着便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砾,蒋绍征连拖带拽,终于赶在第一颗冰雹砸下来前按响了蒋家别墅的门铃。
蒋绍征的父母忙,学生时代一直住在爷爷家,因此颜谷雨是这里的常客。每逢寒暑假,孙辈们纷纷回来小住,蒋家别墅总是格外热闹。直到几年前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这里才空了下来,只留一个花匠和一名保洁打理。
打开门,看到立在门外的宁立夏,花匠大爷呆了半天,而后便不住声地一遍遍絮叨:“你来的那天早上,我不搭理你是因为忙,真是对不住……”
蒋绍征回身关上大门,带着三分情绪地打断了他:“她是颜谷雨的妹妹。家里还有什么吃的没?”
大爷方才醒过神,边偷偷打量宁立夏边说:“有,我把你郑阿姨叫起来给你们做。”
“不用麻烦她,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就行。”
如果早晨的宁立夏料得到车子会半路抛锚,绝不会在买了脚上这双细高跟后立刻就把之前的平跟扔掉。
在夹着冰雹的风雨中穿过小花园,看着蒋绍征推开门点亮客厅的灯,狼狈不堪的宁立夏才笑了出来:“什么都赶在一块儿了,幸好听你的没呆在车里。”
“连累你受了惊,我带你去客房,洗过澡再吃饭。”
“小小的冰雹而已,又不是龙卷风,有什么可惊的。”宁立夏摆了摆手,“不用你带,你开了一整天的车,肯定比我还累。”
见她轻车熟路地摸到了一楼左侧的客房,蒋绍征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客房在那边?”
宁立夏愣了一下才说:“我和我姐姐一起来过你家,好像是十二岁的时候吧,我们就是在这个房间午睡的呀。”
蒋绍征“哦”了一声:“十四年前的事儿,你的记性可真好。”
宁立夏暗骂自己太大意,小心地观察了一下蒋绍征的表情,见他似是没有在意,便放下了心。
蒋绍征替她放好热水,又找了一套堂妹的衣服出来才离去。
片刻之后,她正擦着头发,他又来敲门。
“蔬菜很多,肉就只有猪肉,吃不吃?”
“吃的。”宁立夏打开了门,“我来做。”
“你休息吧,我去。”
“你会做饭?”
“当然,我一个人住。好吃虽然谈不上,做熟还是可以的。”
宁立夏吹干头发,去厨房帮忙。
米饭早就闷上了,闻到四溢的香气,饥肠辘辘的宁立夏咽了咽口水。
虽然没有回头,蒋绍征却听到了她吞口水的声音,笑着说:“二十分钟就好。”
他身上的格子睡衣很普通,却非常好看,宁立夏想,个子高就是好,无论是睡衣还是西装,穿什么都养眼。
糖醋排骨很快出锅,拿盘子的时候回头看到宁立夏正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蒋绍征问:“怎么了?”
被抓包的宁立夏偷偷地红了红脸:“在想念一间小食肆的咖喱牛腩饭和糖醋带鱼,那家的干煸四季豆跟手撕包菜也很有特色,本来想请你去夜宵的,谁知被车子和冰雹搅了局。”
“那就下次去,你欠了我两顿饭了。糖醋带鱼没有,尝尝糖醋排骨吧。”他递给她一双筷子。
宁立夏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嗯……比仅仅熟了好那么一点点,剩下的两菜一汤还是我来吧。”
蒋绍征虽然很乐意让贤,却为自己的糖醋排骨抱不平:“不好吃么?有一次唐睿泽被媳妇儿赶出来,住到我家,我给他做这个,他一口气吃了一大盘,他的嘴一向很刁。”
“那绝对是因为失恋的人尝不出味道。”
宁立夏的动作迅速,很快就做出了上汤白菜和椒盐杏鲍菇。客厅的餐桌太大,不适合两个人坐,蒋绍征便邀她去自己的房间。
蒋绍征的套房在三楼,她来过太多次,熟悉每一本书每一盆花草的位置。
他大略地归纳了一下茶几上的物件,将碗碟摆上去,请宁立夏坐到沙发上。
窗子被风吹得吱吱乱响,雨点一下下地砸在玻璃上,屋内却是一片安详,有暖暖的灯光、厚厚的窗帘和扑鼻的饭香。
宁立夏忽而想起,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是很多很多年前,她对于未来的全部幻想。

正文 第10章

吃饭时,两人聊到一本书,说到兴起,蒋绍征推开碗起身翻书柜找给她看,无意中碰落了一本樱花粉的记事薄,宁立夏觉得眼熟,便捡起来看。
果然是她的东西。
这本日记她记了一年,虽然不是每天都写,却大多与他有关。
附在日记旁的明信片、彩色铅笔画的星星与桃心、精心挑选的枫叶……即便日后爱上另一个人,她也不可能再做一次这样的傻事。幼稚可笑却令人怀念的少女情怀,过了二十岁就再也找不回来。
这份礼物消耗了她整个十七岁,每一个字在写下之前都练了又练,生怕被他嫌弃,然而,蒋绍征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宁立夏隔了几秒才笑出来:“一个白痴写的情书,能不能让我拿回去?”
“是你姐姐的?你拿去好了。”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有许多她的东西,你选几样留做纪念吧。”
她极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到书桌旁打开了那只盛满她送的礼物的抽屉,可惜并没有爸爸给的古董相片盒。
“全部都在这里了?”
“嗯。”
“这也是我姐姐给你的?”宁立夏拣出一只装着怀表的锦盒。
“是吧。”
她根本没有送过谁怀表。
宁立夏突然有一点难过,为了当日的自己。哪怕早已把蒋绍征看成了与程青卿无异的旧时玩伴,哪怕早就明白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对等,她也无法立刻释然。
“我只要这个。”她举了举手中的记事薄,“时间不早了,去休息了。”
……
被褥有些潮湿,大概是久不住人的关系,宁立夏不但辗转许久都没有睡着,腹部还隐隐有些疼痛。
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独自呆着总是会生出些许凄惶的意味。她干脆起身半倚在床上,拧开台灯一页页地翻自己的日记。年代太久远,记忆模糊成一片,简直像看陌生人写的故事一样新鲜有趣。
美中不足的是,腹痛越来越明显,起初她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连日奔波外加吃坏了东西。待恶心头晕也一齐出现,算了算日子,她才明白是生理痛。
她并没有痛经的毛病,这样的状况寥寥无几,只觉束手无策。
忍了一会儿发现并不会自行缓解,犹豫了片刻,宁立夏仍是不想打扰蒋绍征。她按着小腹一步步挪到厨房,找出水壶烧开水。
谁知开冰箱拿生姜的时候稍稍闹出了一点动静,蒋绍征就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你饿了?”
“没。”深呼吸了一口,宁立夏才说,“你不是在三楼么?”
“睡在一楼也一样。”停了停他又说,“房子太大人太少,怕你一个人不敢睡。”
颜谷雨就不敢自己睡。少数的几次旅行,每每入夜,一同出游的人都睡了,她却非得缠着他作陪,那时觉得坐着闲聊到天亮简直太折磨人,如今反倒暗暗期盼起宁立夏敲响自己的门。
宁立夏也想起了旅行的旧事,其实不敢独自睡的那个是妹妹。爸爸时常不在家,妈妈只肯带着妹妹睡,被保姆抱到满周岁后她便一直是一个人睡,怎么可能会怕黑。
妹妹嘴巴甜,会撒娇,爱粘人,因此得到了妈妈更多的关注和垂怜,小时候的她多傻,竟然以为学着妹妹的样子就能博得蒋绍征的好感。
看出她的不对劲,蒋绍征问:“哪儿不舒服吗?”
“肚子痛,不过不严重。喝点热水应该就能好。”
“最近两天吃的东西太杂,在这儿等着,我去拿药给你。”
宁立夏拦住了他:“别麻烦,与吃了什么没关系。”
他想了一下又问:“生理期?”
脸色惨白的宁立夏尴尬地笑了笑:“你懂得可真多。”
“基本常识。”看到她额头上的冷汗,蒋绍征皱了皱眉,“要不要去医院。”
“怎么去?”外面尚在刮风下雨,唯一的车子还丢在几公里外。
“可以叫救护车。”
“有谁会因为这个叫救护车。你去睡吧,我煮杯姜汤,喝下去睡一觉就好。”
“你先去睡,我来煮。”
疼痛和恶心忽然翻江倒海般的袭来,连呼吸都困难,她没有拒绝的力气,微微点了点头,正想扶着墙挪回卧室,却被蒋绍征横抱了起来。
他走得很快,只用了几秒钟便把她送回了卧室,扶着她躺了下来。
不适的感觉太强烈,让宁立夏没有惊讶的空隙。
等了不到五分钟,蒋绍征进来塞了一个包着衬衣的暖水袋给她。
“姜汤很快就好。”
姜汤煮得很浓很烫,可惜没有红糖。待腹痛稍稍减轻了一点,她半坐起来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吹着喝,期间蒋绍征又过来了一次,送了一碗怪模怪样的红酒煮苹果。
“网上看的方子,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立夏道了谢,并没吃。蒋绍征的苹果切得真好看,她在心中轻轻感叹。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脚步声响过几次,醒来后看到手边的烟灰衬衣,肿怔了半晌才想起他拿它包过暖水袋,难怪慌乱之中她直接按在肚子上却没有被烫伤。
枕边放着卫生棉,这两天的遭遇实在丢脸,懊丧了一会儿,宁立夏又很快想开,反正她在蒋绍征面前从来就没有形象可言。
他的衬衣上有久违的气息,熟悉得令她感到恐惧。只好骂自己说,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一次。
没吃早饭,宁立夏便借口有事离开了。出门前她特意在栅栏前停留了片刻,蒋家别墅外的百叶蔷薇曾经是她的最爱,每到暖意融融的仲春,大片大片的粉紫嫩绿就会爬满象牙白的木栅栏,把这座杏色小楼衬得格外好看。那时她总嚷着要父亲也栽一丛到自家门前,可惜花虽易仿,风韵却难得。就像当年的她费心费力地学着妹妹,也得不到丝毫优待。
……
连着折腾了几日,回到家后宁立夏拔掉电话线一直睡到了下午。
起来后刚连上电话线,铃声便大作,宁御的声音听上去怒气冲冲:“你现在在哪儿?”
“你打的是座机,我当然在家,原来你也会犯傻。”她觉得好笑。
听见她笑,宁御的态度更差:“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我的手机在卫婕那儿。”
“你现在一个人?”
“不然呢。”
“呆着别走。我刚下飞机,半小时后到你那儿。”
“我饿了,不想自己做饭,你到了打给我,不用上来,一起去吃饭。”
宁御向来守时,半个钟头后,果然等在了公寓楼下。接到电话,她并不着急,慢悠悠地继续画眼线。
又过了半个钟头,她才踩着高跟翩跹下楼。
“怎么现在才下来?”
一拉开车门,便如她所料地听到了这一句。
宁立夏抿起嘴角,眼睛里带着一丝懒懒的笑,用埋怨地腔调说:“谁让你才等了五分钟就打来催?我当时正在涂指甲油,接电话蹭花了,洗掉重新涂当然要多耗些工夫。”
宁御收起本就零星的笑意:“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可以随意放肆的错觉么?”
宁立夏毫不在意地笑着看他:“嘴笨人懒又不聪明,长处已经很少,漂亮是我仅有的几个优点之一,哪敢蓬头垢面,随随便便见你。”
“你这样也算漂亮?”
“难道我不漂亮么?”她指着自己的脸,认真地问他,“你交过那么多女朋友,有哪个比我更好看?”
“赶紧系上安全带。”宁御没接话,别过脸发动车子,“吃粤菜吧,我约了人在港式茶楼谈事情。”
“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如果你不迟到,我本来可以抽出一小会儿陪你去别的馆子。”
“没风度。”
“谁有风度,蒋绍征吗?”
“提他干什么,你吃醋了?”
“你是在搞笑吗!以后别再和他来往。”
“为什么?”
宁御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宁立夏收起了玩笑的口气:“我本来就没和他来往,还不是卫婕没谱。”
“我已经交待过靳炜,管好自己的媳妇,少让她做没用的事儿。”
“真霸道,靳炜领你的薪水,卫婕又没卖给你。”她撇了撇嘴。
宁御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将车拐到那间她喜欢的小食肆:“下去叫一份咖喱牛腩饭打包带走。”
“十分钟就回来!”宁立夏笑嘻嘻地推开了车门。
其实宁御并不像众人口中那样难应付,至少她懂得哄他高兴的诀窍。其实也不算什么诀窍,不过是他有点喜欢她罢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宁立夏却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从来不敢真正在他面前放肆,即使人人都夸她聪明漂亮有能力,她也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一朵依附宁御而活的菟丝花而已。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他,七年前她根本不可能躲过厄运,无病无灾地活到如今。
宁御之所以肯帮自己,并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继父与妈妈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因着父母失和离婚,他根本连父亲都不屑于去理。
他周围的诱惑太多,对着同一款很容易起腻,待她稍稍有那么一丁点耐心仅仅是因为对他来说她不是“已得到”。
能完全把握住他的自信宁立夏当然没有,只好小心翼翼地拿捏分寸,用若即若离来保持。因此就连去小巷子里的那间开了十五年的奶茶铺替他买杯鸳鸯,她亦要花上至少半个钟头打扮,她太明白美貌是自己唯一的王牌,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用心经营才能多些底气。
七年前那个只想着蒋绍征的颜谷雨,一定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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