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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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颜茗弦白嫩纤细的素手始终死死地抓着乔诺希同样细白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放松，每个几秒就要偏头确认她的存在，才能继续安心前行，哪怕是到了餐厅，也坚持要和乔诺希坐在一起，紧缠的双手没有一丝要脱离的意思，抓得乔诺希黛眉微蹙，忍不低头偷偷打量自己的胳膊，天，都被掐出几道鲜红的印子了
“茗弦，诺希好像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能不能先放开她？”面带不忍地瞧了一下乔诺希隐隐吃痛的表情
“我。。。”虽然觉得安若星说得在理，还是舍不得放开，只是力道减小了一些
安若星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对面因不满而微微皱眉的女孩子，越发觉得她和某人实在太过相像
“喂！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么？！”眉眼高挑，怎么瞧都是乔诺希特有的生气表情
“诺希，你认识，仲牧城么？”小心翼翼地试探，但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猜测
闻言，乔诺希眼皮一抬，明显是对‘仲牧城’三个字有反应，却立刻压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我又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使劲想要挣脱颜茗弦紧握着她胳膊的小手“放开！我要走了！”
“诺希！”颜茗弦慌乱备现，几乎是整个身子挂上了乔诺希的脖颈，死死地拖着不让她乱动
就在场面有些混乱之际，一阵低沉冷漠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小姐，总算找到你”朝颜茗弦，安若星稍微点头示意“我家小姐打扰了，请让我带她回去”礼数周到，一看就是出自豪门大户
“不行！”一听到他要带走乔诺希的话，颜茗弦即刻口吻强硬地拒绝了，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男子仔仔细细地审视了她一番，眼底有些了然的神色，忽然低下头轻声询问“你是。。。。。颜茗弦小姐？”
得到对方轻轻点头的回应之后，男子才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难怪。。。。。”眸光深沉地与颜茗弦对视，语气诚恳“也许，真的只有你才能治好小姐的失忆症”
“失忆症？诺希到底怎么了？！”
“。。。。。。。。。。”
经过与这位名叫仲达的男人交谈后，颜茗弦才总算了解到，乔诺希当年幸免于监狱大火的事，以及乔诺希和仲牧城的兄妹关系
据仲达所说，乔诺希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不慎被倒落的火柱砸伤了脑袋，之后一直神志不清，被仲老爷子软禁在美国的家里，不让她出来惹是生非
仲达不忍心乔诺希终身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所以瞒着仲宇翔和仲牧城将乔诺希偷偷带回了本国，希望通过多走访一些乔诺希从小长大的地方，帮助她恢复记忆，尤其多找那些对乔诺希而言特别重要的朋友好好开导她
乔诺希是颜茗弦失而复得的宝物，自然不会再轻易放手，仲达也希望乔诺希的失忆症早日康复，只好同意了将乔诺希暂时交给颜茗弦照顾
目送着颜茗弦小心翼翼地牵着乔诺希回家的背影，远远伫立在他们身后的仲达颊腮起笑，透出独属于仲家人的冰寒气息
自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个跨国长途，待接通之后恭敬报告
“老爷，东西已经送出，没有惊动少爷，礼物所有的身份信息都订正完整，确保颜小姐查不出来”
“照计划行事”
“是”

美国仲宅
气定神闲地练完太极拳养身的仲老爷子，面向朝阳渐升的东边方向，微微眯起略显灰暗的苍老眼眸，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笑意越发浓郁，兴致昂扬地等着好戏上场
牧城，这一次，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作为仲氏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仲家独一无二的男孙，不允许有弱点，也就是说，不允许你有在乎的人事

同一时间，还在仲成企业与叶沫菀商量佑安抚养问题的仲牧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身后已经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道诡异阴影，名叫乔诺希





、前奏

景江公寓
乔诺希一脸不耐烦地被颜茗弦牵到了自家门口，目光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强势凌厉的漂亮女人略带忐忑地与自己对视，就连轻按在不锈钢门把上的素手都有些隐隐颤抖
“。。。诺希。。。。”一想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要见面了，心底暗涌交错“。。我。。我想给你看一个人。。。”
“嘎？”内里好笑，这女人一副性命攸关的表情做什么，难道这房子里还有洪水猛兽不成
颜茗弦误以为乔诺希又在怀疑自己，当下急得脸都有些发红，一下子紧张地攀上了乔诺希细瘦的胳膊“。。诺希！。。。。。。你不要生气。。。。。我保证。。。是很好的事。。。。”见她一脸不耐地瞧了自己一眼，头垂得更加厉害，轻柔地小声辩解“。。。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事。。。。。”
一生中，让颜茗弦深感愧疚的不外乎三人，一者颜茗洛，二则希弦，还有一个便是她此生唯一的挚爱，乔诺希
一想到因为自己，让心爱的兔子遭受了那么多常人无法体味的苦难，在对待乔诺希的事情上，颜茗弦愈加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差错
所以，她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兔子知道她竟然胆大包天地背着她偷偷生下了她们的孩子，而且没有照顾好宝宝，现在都尚未治愈希弦的自闭症，会不会对她们的感情造成伤害呢？
乔诺希那么骄傲独立的性子，能不能容忍这样的隐瞒？
可是，她真的好想让她看一看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孩子，虽然希弦没有普通小女孩的活泼可爱，在颜茗弦的眼中，仍旧是最独一无二的宝贝
等到她踯躅不安地推开了公寓大门，正安静坐靠在房内沙发上回想今日所见的希弦一听到笨重迟缓的开门声音，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一下子，四目相对，纯如墨玉的眸子出奇一致
希弦眨巴眨巴明亮大眼，呆愣愣地看着母亲神情复杂地牵着一个漂亮姐姐进门，而那个姐姐的样子，和她记忆中的诺希妈妈，毫厘不差，甚至，比今天遇见的仲牧城还要相像
乔诺希还是当年那副神经大条的单纯模样，似乎没怎么把突然见到对面那个奇怪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干脆利落地跟着颜茗弦进门
哪知道沙发上那个小家伙的视线始终盯着她刚动完手术不久的俏脸一直看，像是要从上面扣出什么来，火辣的目光刺得她全身毛骨悚然，心底一阵发虚
妈的，还有火眼金睛不成？乔诺希暗自嘀咕，赶紧调整心情，以免露出任何破绽
自进门以来，颜茗弦关切忧虑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乔诺希半分，本以为她见到希弦会有什么特别剧烈的反应，哪知道她好像根本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顿感鼻头有些酸涩，为了不让孩子担心，还是勉强说服自己努力压回随时可能决堤的冰凉眼泪
上天是公平的，虽然剥夺了希弦正常与人交流的能力，却赐予了这个孩子非同寻常的细腻心思。就像瞎子听觉出众一般，不善表达的希弦同样拥有同龄人望尘莫及的观察力
仿佛是察觉到了颜茗弦眸中隐匿的红色，与之连心的希弦即刻轻巧地跳下沙发，一如既然地小跑过来，紧紧地环抱住颜茗弦白嫩的小腿，高高向上抬起圆润明净的小脸，认认真真地凝视她的眼睛，其间还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颜茗弦身侧的乔诺希一下
颜茗弦感慨于女儿的贴心，悲伤逐渐缓解，方才零落散乱的复杂情绪也稍微平静下来
轻轻将孩子提起来抱在怀中，略带迟疑地缓缓转向乔诺希，忐忑不安地静默，不知如何开口
“这。。。。？”心里突然冒出个石破天惊的大胆猜测，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难道。。。。。。天啊！不会吧！？
颜茗弦有些犹豫地垂了一下脑袋，隐隐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怀中女儿重重揪住自己衣领的小手越来越紧，细瘦小巧的单薄身板也在和她一起微微颤抖
也许，宝贝和她都在期待，期待一个完整的家
终于鼓起了脆弱心腔里的最后一缕勇气，抬起波光粼粼的瞳眸毫不避忌地与乔诺希直视
被眼前两道炽热视线盯得有些后怕的乔诺希顿感后背一阵发凉，抖得不成样子的白细胳膊几乎是用尽了全部气力才勉强抬了起来
冷汗涔涔的细长指尖犹豫不决地指了指颜茗弦怀中明眸大眼的希弦“这孩子。。。。”然后伴随着一脸极其不敢相信的惊讶表情，战战兢兢地点了点自己心如雷动的胸口，模糊不清的喑哑语调里溢满厚重疑虑“。。。。我的？”发到‘我’字那个音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调都彪了
对方明艳精致的绝色粉黛上瞬息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黯然情绪，极快地掩饰过去之后，加重力道搂了搂怀里的孩子，坚定不移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乔诺希只觉得头上一阵天旋地转，细瘦的四肢即刻因为惊讶酸软不已，简直连坚持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呀妈呀，两个女人居然还能下个蛋出来？！世界凌乱了！

仲成企业
等到叶沫菀带着佑安离开之后，夏夜才重新踏进仲牧城的总裁专用办公室，打算和他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少爷？”哪知道端坐在纯黑办公桌前的仲牧城似乎有些恍惚，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夏夜不得不出声提醒
“嗯？”利落地整理了一下繁杂的思绪，很快就恢复成原来那副冰冷无温的模样
夏夜眼尖，一下子就瞧到了仲牧城手边安静平铺着一张数值不低的支票，略带疑惑“叶小姐。。。”
眉梢轻垂出一丝淡淡的无奈“她不要钱，只求我别带走佑安”自己什么时候也和那些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一般了？居然只会用钱来打发女人
一回想起那个女孩子故作坚强的秀气眉眼，就连一向冷漠的仲牧城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到底需要多大的爱意，才能驱使一个收入菲薄的单身女人独自辛辛苦苦地把孩子拉拔长大，而且从来没有想过要男方负起任何一点应有的责任，甚至主动为对方考虑，避免自己在无意间拖累了他的事业
“。。。仲总，你放心，我很快就要结婚了，那个人。。。对我很好，对佑安也好，我们不会再给您造成困扰的。。。。。至于那些记者，我会告诉他们佑安是我和临业的孩子。。。。。请您不用担心。。。。。”
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傻啊？
就因为自觉配不上仲牧城，没有资格成为仲氏帝国唯一的儿媳，宁愿违背自己的心愿，嫁给一个只是对她很好，她却没有爱意的男人，然后带着女儿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出现在心上人面前
仲牧城轻点桌面的指尖不觉停下，无奈叹了口气
哥，你对她，可曾有过一秒的真心？或者，这个女孩对你而言，和在那些在迷乱夜店里与你彻夜寻欢的女人们，没有差别？

曾经，他也是女人，一个身份平庸却执迷不悟地爱上了高贵公主的女人，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沫菀深埋心中却不敢开口的满腔眷恋
我知道我爱你，可是我更知道我不配
就像灰姑娘配不上公主一般，灰姑娘自然也配不上王子，她和她，她和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爱情可以是纯净无暇的水晶，婚姻必须是能够平稳的天秤，一旦双方身世背景的差距大到失衡，总有一方会被抛入尘埃，甚至，支离破碎
现在的仲牧城即使对叶沫菀心怀怜悯，也不可能与她共结连理，首先老爷子那一关就说不过去，仲氏的儿媳，不只是仲牧城这个男人的老婆，还得是为仲家开拓势力的重要棋子，其次，仲牧城本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娶颜茗弦以外的女人。那叶沫菀和她的女儿，只能成为仲牧城凉薄生命中的无奈过客，按照凡世俗人的思维，也可以赋予她们‘小三与私生女’之类的称呼
对于这对孤苦伶仃的母女，仲牧城是亏欠定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仲牧城和颜茗弦都很忙碌，仲牧城忙着怎么妥善安排佑安母女，颜茗弦忙着编造借口暂时以便搬回景江公寓。因为仲氏企业的度假村计划正巧进行到最关键的设计部分，外加还要应付来自四面八方刨根问底的资深记者，仲牧城连回去自家别墅转转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是额外用来看管颜茗弦的精力
这也正中颜茗弦下怀，赶紧抓紧机遇编造公司很忙的借口日日腻在景江公寓陪着大小兔子
听乔诺希说，这次她是背着仲牧城和仲宇翔偷偷潜回国内的，要是让仲牧城知道了，肯定会被立刻遣送回美国。颜茗弦一想到再次分开或许又是漫长无望的六年，或者是更冗长寂寞的时间，自然不敢在仲牧城面前提起丝毫有关乔诺希的事。
并且，因为仲牧城和乔诺希的兄妹关系，颜茗弦对仲牧城难得累积起来的一丝好感也即刻烟消云散了
要不是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她和兔子或许就不会分开六年之久，何况，她终生眷顾的恋人，由始至终就该是乔诺希本人，与仲牧城没有关系不是么？
那为什么，自从乔诺希回到身边，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当现在的乔诺希常常用一副漠然冷淡的眼神与她对视时，那种感觉，不复当年
初识乔诺希之际，她们都还在处在世人羡慕的花季年华，尤其是颜茗弦，家世背景和脸蛋身材无一不让周围同龄女生羡慕嫉妒恨，虽然自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是让她多多少少有自知之明，刻意保持低调的行事作风，但终究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和早就历经人世风霜的乔诺希比，颜茗弦的生活干净得不带一粒尘埃
所以，相遇之时，乔诺希就已经被重重苦难打磨成一个外表神经大条实则心思细腻的复杂女孩，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明媚模样，好像和谁都很亲近，其实根本不容易放下戒心去相信任何人
颜茗弦蕙质兰心，在与乔诺希最初的相处过程中，很早就察觉到了她热情的外表和冷漠的内心，甚至逐渐对她外柔内冷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不由自主地向其靠拢，这也成为这段纠葛感情的开始
所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颜茗弦更懂乔诺希的眼神，她只要随意动一动眉宇，眨一眨眼皮，她都能立刻猜到，那只小东西在打什么鬼主意
也许回忆真的是靠不住，六年来，这段被寂寞和念想填充得不剩一条缝隙的时光，这段如此漫长清冷却没有乔诺希的时光，早就将她们之前甜蜜温馨的五年冲刷得破败不堪
在乔诺希音信全无的六年里，颜茗弦身边，只有不善言辞的希弦和一叠逐渐冷却的老旧相片在勉强支持着她相信这份爱情不会褪色
六年，六个春夏秋冬，两千多个辗转反侧的寂寥深夜，长得足够将任何坚硬厚重的温暖回忆拉伸变形
在童话《一千零一夜》里，机智的女孩用一千零一个夜晚的执着守候感化了杀人如麻的残暴国王，换来了最后的美满婚姻
可是颜茗弦，在单薄的希望早就被现实打得魂飞魄散之后，依旧选择抱紧一个口不能言的可怜孩子，在吞噬心骨的浓重夜影里，死撑了足够写出两本《一千零一夜》的晦涩时光
一切，只是为了两个平凡如尘埃的普通女孩
乔诺希，乔希弦
两本《一千零一夜》的爱，够不够？

可是，回忆比生命还要凉薄，单纯靠着回忆而勉强存活下来的爱，终究还是会像多年前，乔诺希贫困家中那些廉价简单的土墙砖瓦一般，在遭受了无尽日晒雨淋之后渐次泛黄，进而无奈剥落下一片又一片形状不一的黄白碎片，露出里面灰暗的泥沙，终于在某个夕阳转落的安静傍晚，悄无声息地颓然倒塌
何况，五年的相守，用六年的分离来冲淡，显然是足够了，就连刚上一年级的希弦也知道，六比五大不是么？
所以，和如今的乔诺希相处得有些不自然的颜茗弦，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乔诺希已经和她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不上了，尤其是眼神
当年的乔诺希也曾经用过戒备的眼神看她，可是，同样代表戒备的眼神出现在如今的乔诺希身上时，颜茗弦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