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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情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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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萱说:“妈,再见。”

“骑车小心。”

何美萱目送穿西装的仲德骑上不相称的老爷摩托车,心里忍不住为他叹息。都怪陈丽婷,害仲德又开始过著还债的日子。



天底下有员工敢像他这样虐待自己的董事长吗?亏她还把他当成极少数的亲信看待咧!

前两个月的财务报表她总算“吸收”完,今天他又铁心铁肝铁肺,大量增加她额外功课,命令她看书写报告,还要让他抽问,简直把她当劣等生看待——

台湾的董事长一定要经过这种可怕的过程吗?

还是她这个董事长比别家的董事长歹命,她这个董事长比别家的董事长可怜

杨诗敏嘴里碎碎念著,欲哭无泪地看著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籍和公文。

“你是不是想累死我?!”杨诗敏终于抗议了。她走到杜仲德面前,双手撑著他的桌子,生气吼道。

杜仲德眼睛看著电脑,嘴里念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

杨诗敏心情烦躁的大喊:“你不要念了!我当董事长已经是超越极限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劳我筋骨,无聊的增益我所不能!”

每天只让她看公文、看书,就大话说她超越极限?杜仲德面无表情地看著满脸通红的河东狮子说:“如果我的董事长想当花瓶,我希望她至少是支摔不破的塑胶花瓶,不要当落地就碎掉的磁花瓶。”

“你太过分了!”杨诗敏倏地伸手去打杜仲德。

啪!

时间突然静止不动,室内沉默得令人战栗,杜仲德咬紧牙根,深邃的黑眸里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我以为你会闪开。”动手打人的杨诗敏用力捣住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先后滚落地毯,然后出声哭了出来。

杨诗敏明白都是自己不对,她不该把这些日子累积下来——包括家里和公司的压力的情绪出在仲德身上,仲德是唯一真心替她做事、教她做事的人,她却不知好歹,打了他,伤了他的尊严。

杜仲德寒著脸,拿出他的背包,生气的他像战车一样经过她,往门口走。

不要走!她真的很需要他!

杨诗敏试著伸手拉他,但她的力道根本比不上他现在的怒气,杨诗敏一时情急,扑进仲德怀里,双手用力抱著他,哭花的泪脸往他的西装上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好累、好烦!我是个没有用的人,董事长当不好,妈妈不在,连弟弟妹妹也管不了!我弟弟明智在混流氓,结党惹祸;我妹妹明珍替他掩盖,惹到现在有人告他伤害,学校要他退学,他还摆出冥顽刁蛮的样子不肯向老师同学认错道歉,我羞得无地自容,差点被他气死了!”

杜仲德被杨诗敏紧紧抱住,他的表情当然由震怒变成错愕,挺拔强壮的身体僵在原地,虽然仍余怒末消,但因为动不了,只好默默听她边哭边说。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弟,我爸爸和他们的妈妈同车发生严重车祸。有人说,这场车祸是他们妈妈喝酒闹事引起的,爸爸临死前求妈妈收养他们,妈妈很有度量,真的收留了他们。”

杨诗敏用力抽口气继续说:“我大他们好几岁,后来又出国几年,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虽然我想对他们好,但见面时又不晓得该对他们说什么话,尤其明智那对桀惊不驯的眼睛直直瞪著我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害怕!仲德,你曾经是男孩,我问你,男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们?”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人类心里的想法又不是数学题,在一个公式一个条件之下,算出来的答案绝对一样。杜仲德皱著眉,低头看著逻辑不通、哽声低泣的怪女人,原本怒气勃发的黑眸,因为诗敏的解释和眼泪而慢慢柔和下来。

杨诗敏不曾这样趴在男人胸膛上哭诉,但他的胸膛宽又强壮,依偎起来让她感觉既舒适又有安全感,虽然眼泪已经擦干,小脸却不想离开这个舒适的地方。

杨诗敏闭著眼睛,幽幽叹了口气。说也巧合,杜仲德也在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杨诗敏没有察觉,低声责怪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当董事长,不会当姊姊,我真的想扮演好姊姊这角色,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这个女人实在……实在教他无法对她生气!

杜仲德低头看著杨诗敏乌黑的秀发,一缕淡淡的花香沁入他的鼻子,化解掉他其余的怒气。杜仲德用力吸一口气,冷静而深邃的眸子里闪动著他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爱他们就好。”杜仲德说。

“呃?”杨诗敏抬起氤氲的水眸向上看。

“让他们知道就算没有时间相处,你也是很关心他们,有事情可以主动找你商量,只要合理,你会尽力帮他们解决难题。”杜仲德把他的经验告诉杨诗敏。

“这样就够了?”杨诗敏问仲德,同时叹了一口气。

“嗯。”杜仲德的头发被杨诗敏说话和叹气时呼出的热气吹动,骚得他脖子一阵麻酸。他伸手抓抓脖子,顺便把头发拨到耳后,然后准备请她“站好”。

“仲德!”杜仲德的手还没碰到杨诗敏,她的身体就突然挺直,声音怪怪的叫他。

因为从她仰头的角度,她看到杜仲德耳朵下方的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

杨诗敏眼前立刻浮起一场雪崩,大人在尖叫,有一个大哥哥从她后面滑过来,双手抱起惊骇的她滑进山沟里,漫天白雪不再是轻飘飘的,它们翻天覆地的压住他们,让他们陷入黑暗之中。当他们被救出来时,她刚好看到这个胎记,而雪崩的路线刚好经过她堆雪人的地方。雪人当然早就不见了。

杨诗敏伸手去拨开他的头发,将那小小胎记看个清楚,然后问道:“仲德,你去过加拿大吗?”

“去过。”杜仲德不知道杨诗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趁回答的时倏,双手贴著诗敏的香肩,后退一小步,然后放下双手。

“什么时候?去做什么?”杨诗敏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十年前去参加冬训,在太阳峰。”杜仲德黑眸里闪过无人察觉的黯然。

十年前,他食衣住行都比一般人享受,他要去加拿大参加滑雪冬训,爸爸就让他去,怎知那时候爸爸已经背负沉重的债务。同年年底,爸爸过世,所以他心里对父亲怀有很深的歉疚。

总算找到他了!杨诗敏笑著向前一扑,双手用力环著他的腰问:“大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诗敏笑得好灿烂,虽然对雪仍有恐惧,但加拿大湛蓝的天空和高大翠绿的树木、清凉的空气,以及那个救她性命的大哥哥都回到她心里了。

杜仲德收起心底的感伤,低下头小心瞪视情绪起伏过大的杨诗敏。“你叫杨诗敏,是丽新集团的董事长。”

“不是!我是十年前你在太阳峰救的那个女孩。”杨诗敏用尽全力抱紧她一直藏在心中的白马王子。

杜仲德愣住,没想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天是集训最后一天,救人是因为他最早发现她处境危险,并不是为了当英雄,所以事后他不留名不留姓,甚至帽子墨镜都没有拿掉,诗敏怎么会记得他?

砰、砰

白秘书敲过门,接著就直接推开门进来,杜仲德来不及把开心的杨诗敏推开,结果不只他们尴尬,白秘书更是当场傻眼,看著他们两人胡思乱想……

难怪诗敏坚持要用杜仲德当特助,并且破例把特助的办公桌放在董事长室里,原来是为了方便两人谈情说爱。

“白姨,您听我说——”杨诗敏因为兴奋,双颊红透,她急著要和白秘书分享这件喜事。

“以后再说。”白秘书举手阻止诗敏说话,她向门口瞥了一眼说:“王建仁来了,人现在就在外面。”

杨诗敏愣住,蹙眉低喃:“他突然来做什么?”

杜仲德提醒董事长:“他代表银行,银行是我们丽新最大的债主,他来,应该是谈和钱有关的问题。”

谈钱最让她头痛!杨诗敏叹了一口气,抬头跟口秘书商量:“白姨,我可以不见他吗?”

白秘书拧眉摇头,同时她也想不通心怡为什么挑这节骨眼出国养病,丢下年轻的诗敏应付公司的大小事情。

“我们需要周转金,万一他回去跟总行说我们坏话,对我们反而不好。董事长,叫他想办法给我们降息或增加融资好了。”白秘书话才说完,王建仁就自己进来了,所以白秘书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王建仁一进来就被艳光四射的诗敏吸引。外面传说杨诗敏领导的丽新集团撑不了三个月,照说,诗敏现在应该心力交瘁、苍白无力的坐在办公桌前,没想到,她气色不错,清丽白皙的小脸蛋白里透出迷人的粉红,模样竟比以前更加娇俏。

王建仁笑著对杨诗敏说:“诗敏,愈来愈漂亮了。”

杨诗敏伸手摸著还没消退的红脸,直接提出要求:“白秘书刚才说请你回去替我们跟总行出降息或融资……”

“诗敏,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王建仁故意卖关子。

杨诗敏以为“除非”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还有其它方法,天真的她抱著希望问王建仁

“除非什么?”

“我有朋友在经营钱庄,放心,我介绍的绝对不是黑道经营的地下钱庄。把你妈妈高雄那块地拿出来做担保,暂时周转一亿元应该没有问题。”王建仁一脸善意的建议,掩饰他觊觎这块黄金地的野心。

白秘书突然紧蹙双眉!王建仁竟然趁著心怡出国的时候,想要说服诗敏把高雄那块地抵押给钱庄。

不行!她要赶快做暗号给诗敏,提醒诗敏,说这件事要回去和妈妈商量再说。她的暗号还没打出去,杜仲德已经走到王建仁面前。

杜仲德对王建仁说:“不对,降息或融资是看银行的诚意,不可能我们还没提出要求,银行就先行拒绝,而不给我们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

王建仁进来时就看到办公室里多了张桌子、多了个人,他还没问这个人的身分,这小子竟然就在诗敏面前提出让他难堪的问题。

王建仁脸笑心不笑。“对不起,阁下是——”

杨诗敏站起来替两人介绍。“杜先生是我聘请的特助,替我处理大小事情。仲德,这位是王建仁王襄理。”

杜仲德淡淡一笑,先向王建仁伸出手。“王襄理,你好,我是董事长的特助,我叫杜仲德,请指教。”

“彼此。”王建仁轻握一下就放开,眼睛轻率地看著杜仲德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西装,回头笑著对杨诗敏说:“诗敏,你没有骗我吧?杜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很——邋遢,他真的能代表你和公司,替你处理重要的事情?”

谁听不出来王建仁的话很刻薄!杨诗敏怪自己把仲德的西装弄脏,她胀红了脸,生气地告诉王建仁——

“仲德是财经专才,我相信他的能力和判断!”

白秘书没有退开,立在一旁看诗敏怎么处理这件事;但被王建仁贬损的杜仲德却局外人似的,拿起桌上的公文在看。

王建仁敏锐的发觉到诗敏在看杜仲德的时候,双眼充满柔情,他很不是滋味地眯起阴骛的黑眸向杜仲德说:

“不能再增加贵公司的融资是因为,贵公司的抵押品包括设备,设备有折损的计算,所以贵公司的抵押品和我们的赁放金额渐渐拉远。”

这几个礼拜,杜仲德详细研究过丽新的财务结构,王建仁只提设备,故意略过土地增加的价值,其心可议。

因此,杜仲德淡淡一笑,抬起脸用超乎冷静的声音说道:“但是,我注意到前董事长向贵银行借贷那年,正是房地产最不景气的时候,而现在房价地价都在回升中,你们银行对市场的讯息一向是最敏锐的,我想王先生心里应该清楚,您站的这块土地,现在的价值比以前增加好几亿了。”

杜仲德这些话,让什么都不太懂的杨诗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美丽的眼睛看著王建仁,等他解释。

这小子是什么来路?主建仁尴尬避开诗敏的眼神,改口说:“杜先生真精明,不过这是大笔借款,调降利息一定要经过总行开会才能决定。这样,我回去马上向经理报告,再由经理向总行反应。”

杜仲德收敛笑容,坚定而犀利的黑眸直视王建仁。“我们公司一向按时缴息,资金往来也都集中于贵行,我想我们应该是贵行的好客户,我也详细研究过了,其实贵行对我们收的利息‘最少’再降一码才是合理的,不然我会建议董事长马上和其它金控公司接触。”

“一码!”王建仁转头对杨诗敏喊道:“诗敏,这个提议太可笑了,你最好马上换一位比较正常的特助!”

没想到杨诗敏很认真、很严肃的告诉王建仁说:“表哥,我刚才说过了,我相信仲德的能力;现在再告诉你,他可以代表我发言。”

王建仁默默打量杨诗敏。她变了,变得比以前精明!

丽新集团是大客户,要是转去跟别家金控公司往来,不先看远,近期对他的绩效就有很大的影响。

权衡轻重之后,王建仁干笑两声,改口说:“诗敏,这个……冲著你叫我一声表哥,我不帮你帮谁?我现在就回去跟经理报告,大致上……应该没有问题。”

没想到他们几句话就打败王建仁,马上替公司节省利息,这种成就感,真让人觉得心情快活;尤其依仲德的说法,他们的负债不见得多过资产,这是最让她松懈舒畅的好消息。

杨诗敏不由得从心里露出得意而甜美的笑容,她笑著走向王建仁。“那就辛苦表哥了,我送你。”

白秘书这下彻底相信杜仲德的能力了,而且私下决定,以后任何重要事情一定先跟杜仲德商量,关键的决策也听杜仲德的,让诗敏这位大小姐当轻松的董事长。她跟著诗敏送走王建仁之后,回头向诗敏笑了笑,心里再三斟酌是再进去办公室交代刚才那份公文很重要,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直接叮咛诗敏那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就好?

杨诗敏发现白姨好像有话要说,她偏著头安静看著,等白姨开日。

决定了!白秘书匆忙交代诗敏说:“董事长,杜特助很能干,麻烦你进去告诉他,刚才我拿进去的那件公文,会计王主任说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先看,我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交代事情就交代事情,何必用那吹皱一池春水的怪异表情来增加她心脏的负荷?杨诗敏摇头,懒得追问,转身走进办公室,把白姨和王建仁进来之前的话题接上对她来说更重要。

“仲德,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你、感谢你,没想我们竟然早就见面了。”杨诗敏推开门就冲著杜仲德喊。

真是!董事长竟然把眼泪鼻涕擦在他唯一的一件西装上,杜仲德正用湿纸巾擦净西装上的污渍,没听清楚杨诗敏进来时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幸好他脑筋灵敏,思路通畅,把她的话重新想了一遍,很快便弄懂她的意思。

“我觉得奇怪,你怎么会认得我?我记得我们当时应该没有照过面才对。”杜仲德说。他的反应不像杨诗敏那样激动。衣服弄干净了,把它披在他的椅背上让冷气吹干。

“我们当时是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脸,但我记得你耳朵和脖子中间这个红色小胎记,平常要不是被你的头发盖住,我早就认出你了。”走到杜仲德面前的杨诗敏伸手拨开他的头发证明。发现真相,喜乐得意的模样,让杜仲德有一种冲动,就是想要捏一下她粉嫩嫣红的脸颊。

这是什么想法!杜仲德赶快将双手插进裤袋里。“认出我要做什么?”

“我那时候吓呆了,一直没有跟你说声谢谢。”杨诗敏低声告诉仲德。杜仲德那对像黑潭般深邃的黑眸里,映出两个崇拜他的杨诗敏。“你救了我好几次,你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而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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